孔彰闷闷的道:“我当年便想,王妃都不用一路拜进门,怎地驸马还不如王妃了。公主总要嫁人,女婿过那么糟心,皇帝真觉得有意思?”

管平波叹道:“陈朝的公主,也不许改嫁啊。可惜陈朝没有回避制度,不然你未必受此一劫。”

孔彰奇道:“什么回避制度?”

“驸马亲长不得任要职,以免造反。”管平波解释道,“这样你祖父肯定宁可拿马钱子毒死你,也绝不便宜了端悫。”

孔彰:“…”

提起端悫,管平波道:“我们不久后进京,你还要去刨前前朝公主的坟吗?”

孔彰道:“端悫有坟吗?”

“啊,对。是没有。”管平波笑问,“那要去迁前朝公主的坟吗?”

孔彰道:“巴州老倌天天被打是因为嘴太欠吗?”

管平波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丘敦家覆灭,你不怕她没有祭祀?”

孔彰问:“你信前世今生么?”

“信!”

孔彰问不下去了。

管平波了然的道:“如果有下辈子,你同时遇到我和迦南,你会选迦南。”

孔彰:“…”

管平波点评道:“我觉得你脑子得清楚点,遇到太平盛世,选迦南没错。遇到乱世当前,抱我的大腿比较有用。”

孔彰的手开始发痒。

管平波却怅然道:“下辈子…便是有下辈子,谁还能遇见谁呢?我们能过的,只有这辈子。”她连疑似她姐姐的人都没遇见过,更遑论旁人。相见不相识,与永别没有区别。但又矛盾的期盼着来生,期盼着再遇故人。人类就是这么无聊。

孔彰面无表情的把管平波推下去:“天晚了,睡觉。”

管平波好笑的道:“不是你拉着我谈心的嘛!”

“睡饱了好谋划怎样抱陛下的大腿。”

管平波咯咯直笑:“小气。”

“是憋气。”

“嗯?”

“我觉得我挺会照顾人的。遇上你之后,竟毫无用武之地!”孔彰斜晲管平波,“你,纯爷们!我觉得我有断袖之癖。”

管平波笑的直捶床。

待管平波笑够了,孔彰伸手托住她的脸:“我大概真的被阿爹宠坏了。一辈子不想长大,本能的追逐谁更能纵容我。陛下无疑强大到让我纵情一生。只盼陛下,不要中途舍下我才好。”

“舍下你如何?”

“掐死,炖了吃了。”孔彰把人圈进怀里,拍着她后背道,“睡吧,明日要理事。忙完眼下,我陪你练骑射。我们都要长命百岁,无疾而终。好生过完这辈子。”

“好。”

孔彰在管平波额间落下一吻。三朝驸马,唯今时最得意。既如此,理应多有回报,而非索取。管平波,毕竟是他喜欢的人。

第356章 伴读8月26日第二更

第153章 153伴读

绥定三年八月, 李恩会返回驻地苍梧, 同时接管鄂州,对周边小股流寇进行扫荡。欧鸣谦等地方地主武装被绞杀一空。随后, 择选新的镇抚。九月中, 阁臣庞介然被迫告老, 张群调入内阁。

张群早无家眷, 亦无再娶之心, 一心抚养赵明辰。此番入京,自然要把赵明辰母子带来。皇帝许多时候要讲究万国来朝, 陈朝的郡主收归麾下, 姜戎的王孙纳为侧妃, 各地起义军纷纷俯首,那昔年鄂州王赵猛的嫡孙进宫陛见,便也是个政治秀了。

前鄂州王太子妃方如结受创颇深,管平波特许张群陪伴他们母子陛见。见面的地点选择的是当日宣召陈廷杰的东屋,顺便把小皇子抱了来, 预备开成茶话会的模样。

小皇子经父母商议,正式取名敦临。其肖似生父, 操蛋无比。原是想让个孩子增加点轻松氛围, 却是张群进门时, 正见一物飞出,紧接着听见熟悉的声音发出怒吼:“小王八蛋,那是瓷器,瓷器是能乱扔的吗!?”

张群:“…”

随即, 太子甘临单手拎着弟弟的腰带,走了出来。敦临像只被捏住壳的乌龟,四肢不住的扑腾。甘临见了张群,扬起个笑脸:“张阁老好,我先把小混蛋带出去,省的搅和你们说话。”

张群与方如结并赵明辰赶紧跪下,拜见太子。

甘临摆摆手:“不必多礼,走了。”

张群忙应了。方如结目送甘临远走的背影,似乎感受到了传说中母老虎的力大无穷。进了屋,垂头拜见后,张群愕然发现管平波的脸色竟有些憔悴。她不是正该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么?不由关切的道:“陛下可是龙体欠安?”

管平波摇头:“没事,妊娠反应。”激素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前两胎屁事没有,第三胎吐的跟什么似的,弄的她心力交瘁,脾气蹭蹭的往上涨。

张群只得干笑。

谈话从孩子入手更自然,管平波对赵明辰招招手:“过来给我看看。”

方如结如今对权贵有着深深的畏惧,听到管平波召唤她儿子,忍不住开始颤抖。

赵明辰亦十分紧张,源赫已经够可怖的了,能打败源赫的人,是何等的凶猛?只是皇帝宣召,不得不去。僵硬的走到管平波身边,正欲跪下,被管平波搀住,拉在身边坐了,笑道:“长的像母亲,眉清目秀,看着很是乖巧。今年多大了?”

赵明辰说不出话来,张群替他答道:“回陛下的话,十一了。”

“那不是跟我们咸临差不多大?”管平波忙唤太监,“看看楚王在哪处疯,唤他来见见同龄的小伙伴。”又问赵明辰,读什么书,平日里喜欢什么吃的玩的,跟隔壁家的大妈问话没有任何区别。

赵明辰因回到母亲身边时,忘了如何说汉话,近二年主要学语言,与虎贲军的同龄人相比,文化成绩一塌糊涂。被管平波问的满脸通红,更不敢作答。张群只好替他解释道:“明辰性子羞涩,陛下见笑。他才读完三百千,字也不大好,日后还需努力。”

管平波揉了揉赵明辰的头发,笑道:“想是我凶名在外,他在我面前拘谨的很。正好,我们家那小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上了多少年学,却比明辰的功课强不到哪里去。镇日间敲敲打打、上房揭瓦,没个正形。不若叫明辰去与他做个伴,拘拘他的性子。方夫人可舍得?”

方如结抖了抖,不知道管平波是要他儿子做伴读,还是做伴当。源赫给她的阴影太深,而源赫在新朝又得封侯爵,她很难不对管平波生出恐惧。

张群却更了解管平波,闻言神色一喜,连忙道谢。咸临不涉继承权,又十分得宠。能去做他的伴读,但凡有点能耐,很容易入管平波的眼,可谓是前程的保障。

赵明辰母子两个,一看便知有严重的应激障碍,尤其是方如结,从进门起就没停止过颤抖。管平波带兵之人,类似的案例见的太多,没怎么计较。走完过场后,立刻打发他们走,省的吓出个好歹来。

方如结回到家中,直接摊在了椅子上。好半晌,才颤声问张群:“张叔,陛下是何意?”

张群安抚的笑笑:“不过是万民归心罢了。如今姑娘家都要出门上学科考,明辰不能总在家里。能去给楚王殿下做伴读,亦是出路。我进京前便打听过皇家事,楚王殿下只是玩物丧志了些,脾气倒极好。夫人不必忧虑。旁的不论,你且看元夫人,最是温柔和气,她乃陛下亲养大的弟子,想来楚王不会太跋扈的。”

方如结看着张群:“只是伴读?”

张群笑道:“不怕夫人恼,我们明辰那身子骨可做不了侍卫。”

方如结含泪道:“不是…我怕…我怕他…入宫…做…做…”太监两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张群却是误会了,哭笑不得的道:“休说孔郡王风华绝代,便是他生的丑,明辰也太小了啊。”

方如结摇头,哽咽道:“明辰他父亲…”

张群立刻垂下眼,念起赵俊峰,至今都心如刀绞。半日,沙哑着声音道:“不会的,陛下早已取消宦官,宫中如今的都还是陈朝逃过来的,离了宫无处可去,陛下方留在身边使唤。”

方如结哭出声来。

张群回过神,温言劝道:“梁朝女子当家,夫人满腹才学,可多出去走走,或有机缘。再则夫人年轻,朝中青年俊彦颇多,寻个伴儿也是好的。”

方如结摇摇头:“陛下不许人守寡,我是知道的。然我实不想再嫁。我无父兄,儿子年幼。无人逼迫我守节,只我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倘或陛下问起,还劳叔叔替我分辩,切莫累的叔叔与明辰受责难。”

张群劝不动,只得应了。

昔年鄂州王天下闻名,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而今的赵家,远不如张群值钱,难有多少人关注。赵明辰悄悄的入了楚王府,没怎么跟同龄人玩过的咸临好似得了珍宝,镇日里带着满应天的疯。两个孩子处的不错,两家府邸自然开始来往。窦楚两家曾在洞庭湖上打生打死,现都成了梁朝的子民,也算有些渊源。两家主母渐渐说上了话,成了手帕交,聊解寂寥。

九月底,阁臣方坚上本奏请迁都。随着北方自然环境日趋恶劣,经济重心南迁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作为皇帝,不能只考虑南方的舒适。须得直面北方的风沙,迫使资源固守北方,以沟通南北,控制全境。

而应天本就只是临时都城,其地理位置远不足以支撑大一统的王朝。陈朝旧都则不然,他处在季风交界带,紧连着草原,有助于培养骑兵,这在农耕文明时代尤其重要。弱宋的原因之一,便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且,那处可钳制东北,谨防少数民族崛起威胁中原。陈朝留下的大运河,与海津的海运港口,可充分保障京城的物资。实在很难找出比它更好的定都之地了。遂管平波爽快答应,并命虎贲军新拆分出来的工程部队北上,兴建新都。

最先要动的是皇城。陈朝的皇宫跟管平波那时代的故宫相差仿佛。无数的宫殿房舍不提,城外还有好几个皇家园林,光看面积就觉得烧钱。管平波这等小气吧啦的皇帝坚决不能忍。吩咐朝臣道:“面积减半,我要那么宽的院子作甚?屋舍也犯不着那么多。能用砖头的不要用木头,木头不是虫蛀就是腐朽,维护起来全是钱,且破坏自然生态环境,造成水土流失,山洪频发,百姓流离失所,赈灾又是钱。还不如用砖石结构,一劳永逸。”

工部尚书李隆仁糟心的想,全石头的房子那是给死人住的。

方坚也劝道:“陛下省俭是万民之福,然如此削减,恐住所逼仄,殿下们活动不开。”

管平波道:“房子不够就往高了盖。盖两层、三层。怎么盖,叫学土木工程的去研究。我们一家子能要多宽的房子?修那么多空屋子,不是明摆了告诉子孙后代,可劲儿纳妾么?沉迷美色去了,还治什么国?屋子不必太多,学堂要修起来。省出来的面积除去各部办公以外,要似现在一样,有试验田,有各类实验室。规划出来,就叫皇家科学院吧。凡理、工、农、医皆设专门部门,税收里截流款项,与他们研究,给他们奖励。”

户部尚书侯玉凤道:“陛下,北方凋敝,户部税收先得就各地水利工程,恐怕暂抽不出钱粮。”

管平波想想北方的局面,叹道:“罢了,先从内库走账吧。”

白莲心疼的道:“陛下生活太清苦了些。”

管平波笑道:“那就都给我赶紧赚钱,天下富裕了,还能短了我的用度不成?行吧,先把京城图纸画出来给我瞧瞧。工部的官员多费心,下水道给我整好了,我可不想似陈朝那般,一下雨六部都泡在臭水里办公。”

方坚补充道:“还有城里的垃圾要先想好怎么处置。”

管平波想了想,道:“垃圾倒不甚多,关键是人畜粪便。从军中调几个数学好的出来,算算人口增长数率与耗肥,看再哪处弄个烟草基地。烟草利大且极吃肥,比例合适的话,京城百姓即可避免粪老大的挟持,少层盘剥,日子更富足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马屁不断。管平波听的耳朵起茧,早麻木了。她孕吐反应剧烈,大致定了个方向,就把细节丢给了臣下们去操持。她是正经底层爬上来的皇帝,哪样幺蛾子没见过?所谓垂拱而治,前提是真正的干过实事,知道国家从底层到高层如何运营。方能明辨忠奸,震慑朝臣。

一旦皇帝有认知盲区,下头人便有极大的操作空间。把皇帝卖了个骨头渣子不剩,还觉得丫是个好官。王朝中后期的皇帝容易被朝臣架空摆布,正在于此。所有领导中,基层里真刀真枪干出来的最恐怖。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他们是真的什么都心知肚明。

工部的人默默退回部里,心想管平波怎地连粪老大都知道?真特娘的太难缠了!

第357章 结婚8月27日第一更

第154章 154结婚

皇家科学院卜一放出风声, 方墨就眼前一亮。科学院下属理工农医, 他想进医科做研究!为了这个目标,他蒙头扎进了浩瀚的医书里, 简直废寝忘食。方坚深深觉得, 以梁朝女子的心气, 方墨这等满脑子医学研究的, 八成是娶不到老婆的。而且能把那么漂亮的脸整的胡子拉碴、惨不忍睹的模样, 怕是太子都不想要了好吧!

生个儿子聪明又漂亮,合该羡煞旁人。然这个儿子若是个怪胎呢?方坚觉得老方家的祖坟大概埋的不是地方, 要不是实在不知道祖坟在哪, 他真想去挪挪。

皇家科学院, 听名字就高大上。甄选人才不多,厮杀尤其惨烈。方墨年轻,经验不足,着实很吃亏。甘临时常派人去瞧他,听太监回报他的焦虑, 哭笑不得,给他传话道:“你莫慌, 我塞你进去。做不了正式的研究员, 做学徒还不容易么?”

方墨回话:“看侯院长出的卷子, 学徒也很难啊!太子妃能开后门么?”

甘临:“…”合着太子竟是专开后门使的!?便是皇家科学院,也非世外桃源。那是个纯花钱不赚钱的部门。甭管日后他们研究出来的东西能带来多大的长远利益,它的存在就永远只有烧钱、烧钱、烧钱。跟皇家人打好关系很有必要,太子妃果真入科学院, 绝对是夹道欢迎。因为那代表着皇家的态度,代表着源源不断的金钱。甘临深深觉得她妈限制后宫人数是对的,后宫人数多了,管理难度直线上升。就方墨的性格,那绝对是找后院起火的节奏。

方墨委实太过奇葩,方阁老只能放弃治疗。十一月,管平波正式下旨,册封方墨为昭王,年底完婚。太子婚仪庄严而繁琐,正预备过年的内务府登时陷入了疯狂的忙碌。

时下结婚,当事人是不用多操心的。甘临日日在福宁宫见习国事,方墨则在书海里畅游。个把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十二月二十一,太子婚仪,方墨被人收拾的整整齐齐,塞上马车,送入宫中。夫妻两个打小一起玩,没有半分尴尬和紧张,从从容容的走完了礼仪。

知道自己被黑箱进了科学院的方墨心情甚好,玩笑道:“殿下,据闻巴州有旧俗。”

甘临淡定的道:“我三岁习武。”

文职的方墨被噎了。甘临笑着捏住方墨的脸:“啊,手感真好。你是怎么做到日晒雨淋都吹弹可破的?”

方墨挣脱甘临的魔爪,更为淡定的道:“天生丽质。”

甘临大笑。

他们两个人太熟了,实难生出男女之情。甘临肖母,满腹心思在朝堂,天仙如方墨,她却更看重他姓方。方墨更绝,他压根就没长风花雪月的肚肠,浑身的干劲都在医学上,恨不能自己成了医学界的鲁班,名传青史、万古流芳。姓方的儿子生的多有卵用,他都不知道自家爷爷叫什么。走上神坛才有真正的香火,徒子徒孙才是真正的传承。

但长在军中就有这等好处,夫妻两个谁都没有过实战,荤段子却能背一个晚上不带重样的。方墨还画过春宫小人书赚零花钱,夫妻生活毫无障碍。顺顺利利的过了夜,次日晨起,去给管平波请安。

管平波起床吐的死去活来,满面菜色的趴在孔彰怀里,有气无力的嘱咐了两句,就把女儿女婿扫地出门。

甘临两个只得回兴圣宫,兴趣爱好截然不同的夫妻俩,半日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方墨便问:“对了,太子孺人呢?”

甘临险些忘了自己还有个侧室,忙叫人领了来给方墨见礼。方墨见到太子孺人的瞬间,整个人都石化了!因博雅尔身份尴尬,甘临换了个人,这事儿朝廷内外或多或少的知道些许,只事儿太小,大家伙懒得过多关注。但方墨万万没想到,甘临居然弄了个豆丁回来。

太子孺人,乌云达赉幼子孟和,年方…六岁。方墨扶额,幸亏是个女太子,若是个男太子,这名声还能不能要了。

甘临理直气壮的道:“从小养的才亲。”

孟和还不大听的懂汉话,漂亮的蓝眼睛看着方墨。他带来的女奴告诉他,新来的方墨是他的主人,想要在宫里过的好,讨好主人很重要,甚至比讨好太子更重要。

方墨本就对争宠毫无兴趣,太子妃对他而言最大的利益就是能让他顺利进科学院,并因此身份,更好的推广自然科学。他是昭王,必然在将来的皇家科学院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既然如此,便不能只看医学,别的都要照看。

提出见太子孺人,纯属投桃报李。太子给他机会,他好歹也尽点义务。梁朝宫廷尚节俭,家务不难,带手就处理了,省的甘临两头顾不上。如果甘临后院养他十个八个太复杂,就扶植两个管事的,他正好做甩手掌柜。哪知甘临弄了个娃娃放后院,方墨差点喷出口老血,他是来当昭王的,还是来当后爹的!?不该对太子的节操抱有任何希望的,真的…

肝疼的叫起孟和,命他坐在自己边上,而后生无可恋的看着甘临:“我来带么?”

甘临无所谓的道:“你喜欢就带着耍耍,他有草原带来的女奴,还有宫里配的乳母,不消多操心的。将来又不用他有多大出息,读书骑射他爱学便学,不学玩去吧。你得闲的时候,带他回家看看。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小离开亲人,怪可怜的。”

方墨崩溃的道:“可怜你还挑个这么小的!?”

甘临耸耸肩,顺手往孟和嘴里塞了块点心:“跟着我才最不可怜,哦!”

孟和咬着点心,乖乖的点头。

方墨服气。

没说两句,康四姐走了进来道:“殿下,工部报上来明岁的预算,陛下身体不适,叫你去瞧瞧。”

甘临随手在孟和头上撸了一把,说道:“你以后跟着他玩,我先出去了。”

于是太子一妻一妾目送太子出门,然后大眼瞪小眼。

孟和弱弱的道:“殿下…”

方墨叹道:“殿下出门了,走,我带去逛园子。”

孟和道:“你也是殿下。”

方墨笑笑:“你叫我哥哥吧,省的不知道叫哪个。”

孟和点点头,跟着方墨往外走。方墨极少进宫,不大熟宫中方位,索性带着孟和走一圈。今日是冬天难得的晴天,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于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撞上了正带孩子耍的孔彰。

孔彰对甘临的选择也是一言难尽,觉得是不是自己当初掐管平波之事给甘临造成了阴影,才会弄个这么小的孩子放身边养着。孟和倒是挺喜欢孔彰的,汉人跟他们长的不一样,他分辨的出来。扑到孔彰的腿上,用姜戎话喊道:“姑爷爷。”

这辈分乱的!孔彰抱起孟和,纠正道:“叫父王。”

“父王。”孟和换成了汉话。

孔彰笑问方墨:“宫里还惯么?”

方墨道:“还好。三日后回军医院,只晚间回来,与往日在家无甚区别。”

孔彰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无奈的笑道:“太子跑去福宁宫了吧?”

方墨道:“像是有事。”

“罢了,她就那样。”孔彰道,“你们青梅竹马,多担待些吧。”

方墨不觉得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军中恩爱夫妻不少,然天家并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他甚至有些看不明白孔彰。孔彰是战将,是梁朝最受尊敬的存在。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部来自战功。因此,他没必要像自己一样,依靠皇家才能获得想要的东西。那么,他混在宫里,是因为喜欢管平波了。可是喜欢帝王,不觉得很麻烦么?方墨觉得自己大概冷感,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起风了。孔彰把几个孩子都带去了亭子里。放下玻璃窗,阻隔了夹着水汽的寒风,只余阳光的温暖。两个孩子坐在地上玩,敦临汉语里夹杂着大量的姜戎单词,孟和也是汉语姜戎语乱讲。话题截然不同,但很诡异的聊在了一起。

方墨有些惊讶的道:“小殿下会说姜戎话?”

孔彰道:“陛下让学的,她说语言里包含了丰富的思维。多学一种话,便是多一种思维方式。太子也会姜戎话的,不过说的不大好。”

方墨道:“陛下很重学习。”

孔彰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窗:“平板玻璃,去岁单它,盈利四十万两。”

方墨看着玻璃窗,有些难以置信。

孔彰看向方墨,眼带期许的道:“平板玻璃的技术突破,带来的是巨大的财富。陛下设皇家科学院,为的是有无数种类似平板玻璃的技术诞生。陛下曾说过,有一种黄炸药,是火药威力的百倍不止。这些,都需要你们穷极一生的智慧去钻研。也唯有如此,你才可以在将来的列传里占有一席之地,而非后妃传里的只言片语。”

方墨点点头:“这也是我愿为昭王的目的。我自幼便受郡王照拂,然依旧从北到南,历经诸事,难有天真。更高的地位,方容易有更高的成就。放眼天下,比我有天赋的孩童,何止百千。可我若不姓方,恐怕连入侯院长门下的资格都没有。陛下身为女子,都不甘愿混迹内宅默默无闻。我更该努力才是。”

孔彰拍拍方墨的肩:“好,你想的透彻。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比我年轻时强多了。”

方墨笑道:“郡王过谦了。将来我有不当之处,还请郡王不吝赐教。”

孔彰朗声笑道:“甘临武艺乃我亲传,你要好好习武,省的打架吃亏。”

方墨:“…”我是文明人,谢谢!

第358章 海右8月27日第二更

第155章 155海右

绥定四年正月, 经过漫长的讨价还价, 市舶司终于确立了章程。校花的全能保安拜后世的填鸭教育所赐,在讨论何地设港的问题上, 管平波都不用翻舆图, 闭着眼便能把关键的港口圈出来。得亏她地理大多还给了老师, 不然每个港口的优劣特征了然于胸, 估计能震翻一群人。

饶是如此, 陈廷杰拿到港口列表后,险些怀疑朝廷在他的船队上安插了探子。威严来自无所不知, 上不了岸又觊觎丰厚海贸的陈廷杰与秦一嫂, 齐齐下定决心, 要与管平波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以此为契机,将地盘往南洋扩充,成就属于他们的海盗霸业。而管平波对新成立的皇家科学院工科部门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全力研究航海技术。未来, 是海上争霸的时代,她绝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三月, 工部在各方的催促下, 画出了第一版京城规划图。其间涉及各部利益, 自然吵的不可开交。旧都的宫廷已经拆除,未曾损坏的木料留下,放着以后有用的时候再使。皇宫不用怎么吵,管平波拍板即可。故, 其余街道还在僵持不下时,皇宫已悄然开工。

隋炀帝被人干翻的重要理由,乃洛阳修的太着急。那般大的工程,如若催促工期,官员们为了溜须拍马,不知要填进几多人命。定都北方虽重要,却不急在眼下。又有,无论怎样的民不聊生,总有小挫人能利用时事与家底,成为巨贾。他们自然看的见京城中的商机。捧着金山银海,四处走关系,试图在京中圈地。

管平波重商,开口闭口就是成本得利。朝中再不见谈钱色变的虚伪景象。内阁经过讨论议定,与其让商贾们花钱买地,不若让他们搞基建,省的银子一进一出,反有折损。即某人买某地,不消银钱,然他得负责把该地的建筑按规划修好,并承包某些公共设施,譬如,给官员们居住的廉租房。如此一来,修建京城,竟不用户部出多少银两,光各大商户便能承办。尤其是像林望舒这等在梁朝上蹿下跳求关注的巨富,难得有囤积土地的机会,主动要求修建下水道。为此,管平波硬生生的收回了把他踹出内阁的成命,满脸微笑的鼓励着他,并且暗示,果真修建的好,还会有大惊喜。

林家得了甜头,郑家立刻跟上,拉了几户人家,申请修建沼气池与自来水系统。管平波咬牙切齿的想,江南豪强到底有多么深厚的家底?妈的,走私三百年,富可敌国啊!然为了不劳民伤财,只得由他们美滋滋的在京城圈地。两害相权取其轻,叫他们再富裕个几十年,好过给农民增加负担。毕竟,天子脚下,老百姓本来也难占到什么便宜,而从他们嘴里拿走的粮食,却是实实在在的。

与修建京城同步进行的是北方的土改。之前伊德尔颁布过均田令,虽然没有推广,有些地方却是正在实行的。重新分田,少不得遭受一轮抵制。幸而管平波当机立断,在均田令没有铺开的时候进行北伐。

常言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虎贲军是不抢老百姓,然打起仗来,姜戎、土匪轮番抢劫,把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百姓,又折腾的死了多半。因此整体上分田倒没什么太大的障碍。毕竟土改与均田令实际上是一套玩意,梁朝只是尽量把宗族拆分、强制迁徙了而已。

海右郡。

莫日根卜一下船,码头上呼啦啦的跪了几十个本地缙绅,恭迎新都指挥使上任。孔彪扫了一眼,只见到孔家分支的几个人,心里便是一沉。

孔彪乃孔彰伯父孔嘉猷之庶出幼子,家中行四,比孔彰小三岁。因是庶出,在家中不得脸,自要想方设法的谋生。他不知打哪处听了莫日根调任的消息,忙寻了孔彰,自荐做幕僚。然而梁朝早改了制度,没有了官、吏之分,亦配置相当于幕僚的文书。

往年读书人屡试不第,多有做幕僚为生,侍机考取功名,从此平步青云。到了梁朝,文书本身自带品级,管平波身边的文书一茬茬放出去做官,谁还想做幕僚?都跑去考吏员,再不见朝中对小吏的鄙夷之声。遂孔彰给从弟指了条明路,直接参加招考。

梁朝重理工,奈何人才着实太少。村官都不够使的,文书更加供不上。不得已放低标准,数学不大行的,只要略通九章算术,便能做小吏。孔彪名门之后,经史子集自不消说,杂家更有涉猎的资本,轻轻巧巧过了招考。

而莫日根是个粗人,文化全凭着镇抚部摁着头灌,至今也没学出个子丑寅卯。然都指挥使这等封疆大吏,才能不提,实行的是忠心一票否决制。何况他虽文化不行,却是带兵多年,有相当的理事经验,可比只会死读书的腐儒好百倍不止。遂他的文书亦需忠心,且得与他处的来,还得了解海右郡,孔彪便成了极好的人选。堂弟肯争气,孔彰心里是满意的,对吏部打声招呼,方坚顺水推舟的下了调令,孔彪便跟着莫日根到海右来了。

莫日根叫起缙绅们,翻身上马,朝都指挥使司奔去。都指挥使司在陈朝是武将衙门,场院比布政使司宽阔,因此,素喜阔朗的贺赖乌孤当日便居住在此。他常有修缮,建筑保存完好,直接入住即可。

梳洗毕,莫日根没急着休息,而是绕城慢走,看看当地的景况。泉城为海右首府,想是海右郡最好的几处之一,街头风貌能帮他大致预估全郡情形。在梁朝故地久居之人,很难适应别处的杂乱无序。莫日根信步走在街头,看着乱七八糟的建筑与垃圾遍地的街道,紧蹙的眉头便没松开过。经年战乱,凋敝荒凉自不必说,满街的乞丐摊在各个角落,不知死活。

莫日根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海右郡暂未土改,今日来拜的缙绅在想什么不问可知。一力降十会,小喽啰们不值一提,关键是盘踞在此地千年的曲阜孔家。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有暴。乱,暴。乱,便会伤及无辜。

走回都指挥使司,其妻郑初小迎了出来。郑初小便是昔年的郑荣妃,她祖父没给她抢到韦高义,把新贵扒拉个底儿掉。新贵们又不傻,军中那多女官,谁都比个凉了的豪强家的小姐值钱。太低阶的又看不上,最终只得择了不定哪天元配孩子就杀了回来的莫日根,算是赌上一把。

郑初小接过丈夫的外套,柔声道:“我才在轿子里,看着外头不大好。”

莫日根摇摇头,岔开话题道:“属官们都安顿好了么?”

郑初小自幼便是当做官眷培养的,此等小事,自然做的妥妥帖帖,微笑着道:“孔文书乃郡王堂弟,与我们不是外人,他又没带家眷,给安排在我们隔壁的院落,我顺手照看着些。余者都择了相应的院子,侯爷不必担心。”

莫日根点点头,又嘱咐道:“你闲了带上人马,往街上走走,我们梁朝不比旧日,女人家也能干活。你镇日间在家里与别的官眷说话,远不如自家做个官来的实在。而今朝中用人之际,你别管娘家怎么想。他们若认旧俗,那你是出嫁从夫;若论今日风尚,更该出门做官才是。”

郑初小无奈笑道:“有了孩子谁来照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