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四天了,也不知大哥怎么样,我花了很大功夫才打听到那帮人的地址,您能帮帮忙吗?”花不如面露忧色。

“放心,你和不毁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老韩说完,朝陆钟看去。虽然他口头答应了,但真正能办事的,还是这帮徒弟们。

“前辈请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帮您救出不毁前辈。”陆钟自打见识过花不毁的本事后,对他十分钦佩。更何况他知道师父此番的来意,得不到秘籍,老韩死也不会瞑目。

“好姐姐,我还是觉得这样叫你比较亲切。别担心,干爹和六哥答应帮忙,什么问题都能摆平。”司徒颖看到花不如眼中有盈盈的泪意,忙递过一张纸巾。

“你就是外面传说的六哥?”花不如轻轻地拭了泪,一双妙目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陆钟来。

“您是前辈,千万别这么叫我,叫我六弟吧。”陆钟赶紧端起茶,不好意思地敬了花不如一杯。

“虽然我回国时间不长,但也听说了不少你的事,你小子不错,我哥的事拜托你了。”花不如赞赏地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还请您把那些人的情况介绍一下,说得越详细越好,咱们尽早安排,尽早行动。”陆钟不经意地露出自信的微笑,他的笑,让人心安。

B

听完花不如的一席话,陆钟觉得绑架花不毁的那帮人大概是想让他去做一件事,一件难度很大又很危险的事。可那帮人不是黑社会,是开药厂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会让花不毁去做什么呢?

花不如不知道,陆钟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想得到答案,只能自己去找。花不如查到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帮绑走花不毁的人开的车,车牌号属于一家名为傲龙生物制药公司。有了地方就不急了,只要顺藤摸瓜,总能找到正主。

言谈间,花不如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虫草汽锅鸡,金钱云腿,红烧鸡枞,芫爆松茸,香茅烤鱼,全都是云南大菜。大家边吃边谈,饭还没吃完,陆钟已经安排好了摸底的行动。

当天下午,梁融将一封电子公函几经周转,最后以一家权威机构的名义发送到了傲龙公司的公共邮箱。公共邮箱的密保设置通常不会很复杂,用解码软件黑进去并不难,准备修改公函的收件时间时他发现该邮箱跟大多数公司的公共邮箱一样,塞满了没有及时查看的信件,至少十天半个月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封公函。

几天后的早上,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停在傲龙制药厂大门前,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女的也戴了一副黑胶框眼镜,头发束成一个利落的低马尾。两人都生得十分标致,着深色的西装,派头十足地站在大门前,面对保安半是质疑半是试探的目光,女的打开公文包,掏出一份盖了大红印章的公函递了过去,严肃地说:我们要见负责人。

保安定睛一看,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赶紧用寻呼机通知队长,虽然他背过身去,还刻意压低了嗓门,但两名来客还是能听清,他说的是:有北京来的领导视察了。

几分钟后,厂门大开,几位看起来很像管理阶层的干部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打头的是办公室主任,一见面就热情握手顺便自我介绍,“让你们久等了,我姓程,办公室主任,二位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去接机。”

“我们早就发过电子公函给贵公司,但一直没有接到回信,可能是我们级别不够高,贵公司不够重视吧。”说话的是那名男子,他和女同事掏出工作证和公函给主任过目,表情严肃。

嗬,口气还真大。程主任瞟了一眼工作证,男的叫白峰羽,女的叫雷雯君,都是直属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的特派员。再一看那份公函,盖着大红公章还有领导的亲笔签名。两位特派员都生得眉清目秀,可惜,那个雷雯君虽然漂亮,但脸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让人很不舒服。

特派员,这三个字可不简单,虽说官不算大,但权力绝对比地方上的大,很多问题的处理上甚至可以直接越过地方乃至省级有关部门。再看这两位的派头很首都,说话的腔调也相当首都,虽然都还年轻,但特派员的身份应该不假,如今提拔年轻骨干是全国政界的潮流,当真不可貌相。

“你们怎么做事的?太不像话了!”程主任厉声怒斥,一名女下属吓得赶紧检讨:我这就去查。说完话,拔腿往办公室里跑。

雷雯君扶正鼻梁上的眼镜,轻蔑地扫一眼众人:“我们接到举报,有人说你们公司的产品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如果这次通不过检查,你们就等着停产整顿吧。”

听完这话,程主任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脸色都变了,忙打了个手势,暗示手下人赶紧去通报董事长,自己则赔着笑脸,毕恭毕敬地把二位迎进了大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雷雯君昂着头走在最前面,白峰羽却慢了几步跟主任走成一排,主任忙塞了一包软装的云烟印象到他手上。

“好东西,一百三一包吧。”白峰羽原本严肃的脸松动了些,把烟开了封,拿出一支叼在嘴上。同样从北京来,也同样是一个单位,他跟雷雯君的硬邦邦截然两样,显得很好说话。

“小意思,不成敬意,您要喜欢回头我拿几条给您抽抽。”能当办公室主任的都是八面玲珑的老油子,这位程主任自然也一样,简直见缝就钻。

“客气,一看您就是个明事理的人。”白峰羽压低了嗓门,脚下走得更慢了,“小雷最近刚失恋,心情不太好,你们要理解。我呢,是代表上头点名派来的,当然也知道上头跟你们董事长关系不错,所以这次的检查也会帮你们兜着点,不过呢,也要看你们董事长的配合程度。”

“明白,明白。我们一定会好好配合。”主任乐开了花,有了这话他就放心了。每年省里市里还有区里下来好几拨人检查呢,全都被他伺候得没有二话,北京过来的倒还是第一次。心里还犯着嘀咕,搞不好这两个小年轻商量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不是为了好收钱,下到基层的任务可都是肥差,只要让他们揣满口袋,应该没问题。

“虽然是突击检查,但报告还是得写,这几天,就麻烦你们了。”白峰羽把该说的话说完,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咧嘴一笑。

“瞧您说的,千万别见外,都是自己人,需要什么尽管说。”主任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很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雯君雷厉风行,连茶都不喝就直接进入了生产区,并打开摄录机拍摄工人们生产的实况,认真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白峰羽不跟雷雯君一路,他要检查的是办公区,药品检查是否规范,各种文件是否执行到位,等等等等。虽然刚才跟主任说话时嘻嘻哈哈的,但工作起来也有模有样。

程主任见此情景心道,这才第一天,总要摆摆姿态。他刚回到办公室,准备亲自跟董事长通个气,还没坐稳就接到了女下属的报告,公司邮箱里的确有一封前几天就发来的公函,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忘记看了。

第16章 潜伏(2)

原来的确是自己人的疏忽,主任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觉得这两位不速之客有点怪怪的,来得实在突然,但他一时也不知打电话给谁才好,国家药监局?难道去问人家为什么派人下来检查?还是去问到底是谁投诉自己?那可是国家药监局,自己这个地方制药厂在人家面前只能算孙子和爷爷的关系,孙子能去找爷爷的茬吗?当然不行。他喝了杯茶压压惊,最后还是拨通了董事长的电话,怎么招待和孝敬这两位来自首都的特派员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雷雯君在厂区内走来走去,四处巡视,如果不是身后跟着两位工作人员,她的行动要方便许多。在最后一栋厂房的角落里,有一扇钛合金造的密封门,她好生疑惑,这厂房都是平层,用不着电梯,转头问那后面的两个尾巴:“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呃,下面是地下室,也是实验室,是不对外开放的。”工作人员赶紧解释。

“开门,我要进去。”雷雯君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对不起,这个我们不能做主,涉及商业机密,必须董事长同意才行。”工作人员低声劝道。

“我说,我要进去。”雷雯君不耐烦了,板起脸来厉声道。

“请您别为难我们了,别说是我们进不去,就连公司的高层领导也进不去,必须得指纹加董事长的密码卡才行。”另一名工作人员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

雷雯君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扭头走了。转过身去的瞬间,她的手把袖口上的一粒纽扣给揪了下来,趁工作人员不注意,手心朝后一扔,那粒纽扣就滴溜溜地滚到了密封门的门口。

C

当晚,傲龙公司的董事长周昆保在邦克酒店贵宾厅招待两位来自首都的特派员,满满一桌大菜,基本上酒店最贵的菜全都搬上了桌,陪吃的也全都是公司高层领导。

没想到雷雯君根本不领情,一上来就让服务员给上两个小菜,一青菜一豆腐,对那些大菜根本都不点筷子,从头到尾都是横眉冷对,周昆保和程主任的热脸算是贴到了冷屁股上。

“雷小姐,是不是这些菜不合胃口?您爱吃什么,咱们可以换。”主任见董事长脸色不好,赶紧上来圆场,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位难以沟通的小姐,但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我说你们这么紧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雷雯君抬起下巴翻了翻白眼。

“雷小姐误会了,我们只是略尽地主之谊,检查的事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报告该怎么写就怎么写,我们保证配合工作。”周昆保四十多岁年纪,皮肤黝黑却显得很有涵养,虽然心里早就火冒三丈,但表面上却是古井不波。

“请我们来吃大餐,谁知道是不是想拖延时间调虎离山,私底下在抓紧时间销毁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雷雯君依然不领情,黑口黑面。

这话说得可就太不给人面子了,周昆保的脸色都变了,现在可是在他的地盘上,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白峰羽赶紧在桌子下拽了拽她的衣服,还用眼神示意她少说两句,没想到她不知好歹,把筷子一扔柳眉倒竖:“干什么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看来雷小姐今天心情不太好。”周昆保到这时候了还端得住,不气也不恼。

“哼!”雷雯君干脆把碗筷一推,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回去工作了。”

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里,白峰羽满脸歉意地跟大家解释:“小雷是高干子女,脾气是大了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白先生,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周昆保早听过程主任的消息,这位姓白的好对付得多,正好现在那个碍眼的女人走开了,他拿出一张二十万的支票推到白峰羽面前。

“董事长真是客气,客气。”白峰羽一点也不讲客气,很自然地把支票揣在了口袋里。

所谓落袋为安,通常是说钱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就会心安,但现在周昆保和程主任反而是看到钱落在这位特派员的口袋里,心里觉得踏实多了。如果他不肯收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嫌钱少,要么就是问题的确棘手,不便帮忙。现在可好,在座的几位陪客都看到他如此坦然地收下了钱,便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加上那个高干雷女走了,也不用再绷着神经,可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这小子收了钱就一定会办事吗?周昆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峰羽,看起来彬彬有礼还帅得过分,说话也很圆滑,但他最信不过的就是这种男人。公司当然是有问题,而且是大大的问题,没问题自然不怕上头来查,更不用给这家伙钱还要装孙子了。私底下,他吩咐程主任一定要对这两位特派员多加留心,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

这顿饭吃了很久,白峰羽似乎根本不在乎雷雯君的离去,反而跟周昆保大谈北京那边的形势,谁谁谁有可能会被提拔,谁谁谁正在被调查。虽然那些大人物周昆保完全不熟,但每个名字搬出来都能威震八方,加上白峰羽口才极佳,那些领导们的八卦被他说得天花乱坠,这顿饭便吃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小子大概是收了钱心情好,一时兴起,还跟大家划起拳来。在座的十来位全都是酒精考验的老战士,几番输赢,然后轮番敬他,又被他打了个通关回敬过去。最后老战士们吐的吐趴的趴,他还能眼不花腿不晃地自己上厕所,就连周昆保都对他的酒量佩服有加。

这顿晚饭足足吃了两个钟头。

D

就在雷雯君和白峰羽登上傲龙公司的商务车朝着酒店开出后,一胖一瘦的两名年轻男子穿着傲龙厂的厂服从旁边的围墙处一翻而入。

不用说,胖子是梁融,瘦的就是陆钟。

司徒颖扮演雷雯君出场时,胸前的胸针其实被梁融改装过,藏了枚黄豆大小的无线摄像头,进厂后大致的路线和地图已经在她巡视过后被绘制了出来。现在梁融手里拿着一个类似MP5一样的小机器,进入厂区后他开启了电子屏蔽器,二十米范围内的所有摄像头全都黑屏,根据屏幕上的坐标,很快找到了合金门的门口。

司徒颖扔下的那粒纽扣也有高科技,是个定位器,梁融手里的就是信号接收机。这时候工厂已经下班,就是晚班工人们也得吃晚饭,全都离开了厂房。梁融认真地检查过那个指纹扫描端口后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真没想到,这么贵重的金属门居然配置这种低级的指纹锁,天助我也。”

“能搞定吗?”陆钟看了看时间,那些工人吃饭最多不超过一小时,七点半以后就会有人来上班了。

“小意思,以前我在公司上班时就做过指纹模,同事帮忙打出勤,我可以多睡半个小时。”梁融不愧为专业人士,一边说着,他已经取下了背后的一个箭袋似的长背包,掏出一卷透明胶递给陆钟。

十分钟后,陆钟带着一截印有两枚指纹的透明胶赶了回来,这是他从董事长办公室里的马桶抽水按键上复制下来的。地上已经摆出的几样东西,琼脂,天然橡胶母,硬币大小的铁盒几个,袖珍焊枪,一保温杯干冰,蜡烛一截,碳粉一小袋,发胶一小罐,另外还有皮老虎(注1)剪刀锥子镊子和超细砂纸。

先把碳粉小心地撒在指纹上方,然后用皮老虎吹去上面浮着的一层,因为指纹粘在透明胶上,有纹路的地方黏性会减变弱,吸附的碳粉明显比旁边的要少许多,指纹旁边的空白处则比中间要稍微高出一些。做好后,均匀地喷一层速干发胶,保持硬度。再把琼脂和天然橡胶母一起放进硬币大的小铁盒,加入水,用镊子夹住铁盒让焊枪对着烧。一会儿的工夫,琼脂和橡胶母融在了一起,这时候再把铁盒放在干冰上,冷凝。干冰的成分是二氧化碳,只会挥发,不会留下气泡和水珠,不用多久,一块类似硅胶隐形胸罩的软绵绵肉呼呼的圆形胶体出现了。趁着尚未冷却,戴好手套轻轻取出,把它用力按在透明胶上的指纹模里,再次放在干冰上,待其完全冷却后,一枚成形的指纹模就出现了。小心地剪成手指大小,再用锥子整理一下个别不通顺的小纹路,最后用砂纸细磨一遍,就大功告成了(注2)。

说来容易,梁融真正动起手来也用了差不多半小时。因为取到两枚指纹,所以指纹模做了两个,不过搞定了指纹模之后,还得拿到周昆保的密码卡才行。

司徒颖离开酒店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药厂,她临走时经过周昆保身边,把手伸进了他挂在椅子上的西装内袋里。她手指修长动作敏捷,再加上出手时连头都没偏一下,没有人发现她的动作。她赶回工厂的时间卡在工人们来加晚班之前十分钟,正好赶上让梁融打开那扇门。

密码卡被插入,液晶屏上显示出需要核对指纹,梁融小心翼翼地把指纹模粘在手上,轻轻按上去,绿色的识别激光扫过,屏幕上出现了红色的不符字样。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如果行动失败,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有机会再次行动了,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梁融深吸一口气,换上另一枚指纹模,对准扫描端口再次按下。绿光再次闪过,一秒钟后,绿色的通过二字出现了,大家全都松了口气,梁融和陆钟击掌相庆。

啪嗒一声,大门开启,门缝中露出刺眼的紫色光线。

“是紫外光灯,看来下面是需要消毒才能进入的区域。”梁融拿出两副护目镜,递给陆钟一副。

“我得先走了,你们小心点。”这张卡的作用已经完成,司徒颖还得马上赶回酒店把密码卡交给单子凯,趁着酒席散场前,放回周昆保的口袋。

“多加小心。”陆钟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毕竟这次打交道的不是善茬,司徒颖还要扮演跟周昆保对着干的角色,实在危险。

“万一我也被他们抓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哦,这个局是你想出来的。”司徒颖嗔道。

“真是肉麻,反正我们都不要负责,到时候我们就用陆钟去把你换回来,你别怪我们狠心。”梁融也开起了司徒颖的玩笑。

时间紧迫,周昆保随时可能发现密码卡不见了,司徒颖得尽快赶回去,临走时,她带回眼镜,恋恋不舍地回过头,看到陆钟和梁融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钛合金门后。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为陆钟担心,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扇门后会隐藏着什么。

注1:

皮老虎:一种清除灰尘的工具,因早先的皮老虎是皮革做的所以叫皮老虎。最简单的款式由一个塑胶气囊与一根细长的气管组成,气囊具有伸缩性。用力挤压皮囊时,皮囊内部的空气就会通过细长的气管快速喷出,从而起到除尘的作用。

注2:

此法可以自行操作,简单方便,但这只是投机取巧的小伎俩,倘若看官您想升值加薪,最好还是在工作上多用点心,毕竟有付出才会有回报。

第17章 超级保险箱(1)

A

经过大门后的消毒区,眼前就是更衣室了。长长的玻璃衣柜中挂满了白色防护服,旁边的架子上还有随手可以取用的口罩和手套。陆钟和梁融各自换上一套,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也好,这么一来就看不出谁是谁了。

进入另一扇大门后才发现,眼前是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两旁是一间间安装了玻璃墙体的工作室和实验室,一些同样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还在仪器旁工作,大部分人则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吃晚饭。到处都是叫不上名来的大小仪器,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制药厂,陆钟还会以为自己走进了美剧中的秘密基地。

走廊呈口字形,没走一截就会拐个弯,用了一刻钟,陆钟已经和梁融转了个遍。虽然两人都穿着防护服,但胸前没有这里的工作证,差点被人识破。

陆钟反应快,赶紧在旁边的工作室进去拿了一叠文件在手里,碰到有人面对面地走过来,他假装不小心把文件弄到了地上,拉着梁融蹲下去捡文件。

“小心点!”其中一个人经过他们身边时用很严厉的语气。

两人只好赶紧点头赶紧收拾文件,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

“你说我们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被抓去做人体试验?”梁融紧张地看着那两人走得很远了,才压低了声音问陆钟。

“别说傻话了。”陆钟心里也没底,好在脸上用口罩遮住了,梁融看不出他的表情。梁融的担心其实也就是他的担心,这算非法闯入,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对方下狠手的话关起来做试验品死掉肯定也没人知道。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没发现花不毁的线索,得尽快离开。两个人兜来兜去,好一会儿才转回紫外光灯消毒区域。

合金密封门打开了,可外面并不是工厂,而是一间没见过的很大的房间。不是实验室,也不是工作室,面积可能超过一千平方,像手臂粗的钢架直通屋顶,架子上密密麻麻地塞着大大小小的铁笼,笼子里关着各式各样的猫狗、鸡鸭和鸟类,到底有多少只,陆钟也没法说。

敏感的动物们嗅到了陌生的气味开始吠叫,好在密封门有半尺厚,隔音。陆钟和梁融情不自禁地朝前走,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另一条出路。隔着口罩,动物特有的腥臊味不算太浓,看得出这里的卫生状况很不错。

“这些动物都是用来做实验的吧。”陆钟注意到每个笼子前都有一张卡,记录着笼内动物的进食睡眠和体温。“我看是。”梁融也有些被镇住。

这里动物的数量十分惊人,不过最多的还是猫和狗。金毛,大丹,拳师,斗牛,吉娃娃,萨摩耶,牛头梗,拉布拉多……几乎所有种类的狗全都能在这里看见,还有少量獒和圣班纳之类的大型犬,猫的种类虽然比狗少些,但也不乏纯种猫。

有些猫狗看起来格外兴奋,甚至还有些焦躁,不停地在笼子里踱着步子,拼命地摇动尾巴,嘴边还流出白色的唾液,有些猫狗则格外慵懒,趴在笼子里动也不动,就连陆钟他们经过也懒得翻翻眼皮。

“这么快就来收碗?我可还没吃完。”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个最大号的笼子,不,应该说是牢房,里面足足有二十来个平方。一个男人正端着碗饭在埋头吃着,几乎全是饭,菜很少,他却吃得很香。陆钟看清那人的脸后,乐得笑出了声:“花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陆钟拉下口罩,摘下防护镜,露出招牌微笑。隔着铁栏杆,陆钟看得清花不毁的脸,福州一别不过数月,他瘦了许多,腮帮布满胡渣,眼圈泛着青紫,一定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是你们。”花不毁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B

“快进来,门没锁,那帮人除了送饭不敢在这里多留,怕得病,这些动物全都是用来做实验的。”花不毁一推门,门居然就开了,这让陆钟很吃惊。

花不毁身旁还有一张不算小的桌子,桌上摆着一扇保险柜的门。没错,只是一扇门,两尺见方,不是真正的保险柜。桌面上还放着一大堆专业工具,迷你伸缩摄像头,手钻,耳麦之类各种各样的东西。

“前辈,他们要你开保险箱?”梁融看到那些工具后马上就明白了。

“没错,他们让我去偷样东西。”花不毁笑嘻嘻地说,好像说的不是自己。

“难道他们也知道你是拍花高手?”陆钟注意到花不毁的手臂上还有多处针孔。

“其实我有一份正式职业,我的开锁公司在公安局是备过案的,正当生意,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大概就是那点微不足道的名气让他们找上了我。”花不毁轻轻地摇着头,脸上是无奈的微笑。

“原来如此。”陆钟估计连老韩也不知道花不毁还有另外一门绝技,江湖中人实在深不可测,“可是,为什么您没拍他们呢?按您的功力,应付那几个小子不算难事。”

“我的饮料中被下了毒,当天晚上就不太舒服,他们冲进我家时我正迷迷糊糊地洗澡,连衣服都没穿,没机会把药弄好。”人在江湖防不胜防,花不毁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天哪,如果我没看错,这那把应该是S&G公司(注1)的犹太人系列拨码盘式机械锁,码盘最多能配置23个数码标识,再加上AB码,还能组合0到9排列使用,最多可以拥有1.48亿组有效密钥。”梁融眼尖,一下就看出那扇保险柜门不简单。

“什么意思?”陆钟只觉一个又一个数字从耳边飘过,让人迷糊。

“意思就是,能把这锁打开的人差不多能自己开家公司卖保险柜了。”梁融为了学习撬锁曾拜过师,也算内行。

“老弟眼光不错,对方的保险箱是在国外定做的,超厚超大的门闩配备了LECC直径30mm的实心钢条,外壳是SECC镀锌超硬度合金钢板,内层采用超硬度防火合金碳砂,那把亿万计密钥锁还配备了360度旋转的十字防钻片。这都还不是最厉害的,关键是那个超级保险柜不只有这一把锁,另外还有每三十分钟更换一次密码的电子锁,开启前必须用老板手里的接收器接收到瑞典发过来的预设密码才能打开。”花不毁回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着的仿制门。

“他们给你多长时间?”陆钟知道世界上没有打不开的锁,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最关键的就是时间。

“十五分钟,还包括通过那个地面铺设了激光探测报警系统的房间,据说从门口到保险箱距离二十米。”花不毁脱口而出,想必这个数字一定被他放在心头。

“怎么听起来就像要拍谍中谍一样。”陆钟不太理解,一家医药公司,搞这么复杂干什么。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梁融听完花不毁的介绍,更加为他的处境担忧。

“理论上来说,世界上没有不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办法总比问题多。”花不毁虽然笑容里透出几分无奈,但他和陆钟一样,相信这个世界存在奇迹,只是目前火花还未在脑海产生。

“这么重要的保险箱里,藏着什么?”陆钟开始对整件事情好奇。

“是疫苗,一种致命病毒的强效疫苗,刚刚研制成功,如果上市至少能让傲龙公司的股票上涨三个涨停板,这帮人说对方公司派了商业间谍来卧底,他们还来不及复制就被对方偷走了。”能让股票涨三个涨停板的宝贝,的确值得他们大费周章把花不毁请来。

“听说,他们给你下了药。”陆钟眉头微皱,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来,救人不难,难的是保证他身体没事。

“没错,中毒后我验了血,应该是化学药剂加上少量毒品还有中草药提炼的成分,很复杂,需要每天注射相对应的解药克制,否则体内的残留失去控制,我可能会神经系统受损全身瘫痪。”没想到花不毁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还能谈笑风生如若常人。

“大哥对药物颇有研究,难道自己不能解?”上次在福州跟花不毁合作后,陆钟对他的实力极为钦佩。

“能,只是最快也要一个月,而每天都需要他们的解药才能压制住毒性,必须把疫苗拿来才能交换彻底清毒的解药,所以即便他们不锁我,我也走不了。”花不毁指了指空荡荡的铁门闩。

“原来如此,看来要解决的问题是两个。”陆钟若有所思。

“你该不会是想帮花大哥把疫苗给偷出来,还要把他的毒给解了吧?你一定是疯了。”梁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要破那个亿万次的机械锁就已经够伤脑筋的了。

“我没疯,我只是知道世界上一定存在能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办法而已。”陆钟自信地笑笑,虽然他还没想到答案,但他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姓陆的,你太不了解保险箱了,那种超级箱子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每天花上十八个小时大概我能破,但十五分钟,绝对不可能。”梁融摇着头,做了个很绝对不可能的手势。

“胖子,说说看,给你一个月你会怎么做。”花不毁对梁融的话挺感兴趣,没准能给他新的灵感。

“我会去找个超级钻头,在箱子顶上打个洞,然后把黄豆一粒粒放进去,再倒进水,加点生长激素。种子发芽的力量是可怕的,据说能把头盖骨顶开,没准这样能把那箱子给撑开,不过,也可能先把里面的疫苗瓶子撑破。”梁融半开玩笑地说。

“瓶子装在一个圆柱形的密封罐里,由液氮低温保存,密封罐就算摔在地上也不会破,如果能找到一个钻得开超合金材料的钻头没准你的办法行得通。”花不毁拍拍梁融的肩,若有所思。

“原来那瓶子不怕摔,好!咱们的任务就只剩下一个了,找到那个超级钻头!”陆钟忽然福至心灵,眼中绽出兴奋的光芒。

“你不会真的觉得放点豆子进去就能把保险柜给顶开吧。”梁融看着他奇怪的表情,摸不着头脑。

“山人自有妙计!”陆钟神秘兮兮地冲大家眨了眨眼睛。

C

两天后。

第18章 超级保险箱(2)

夜已经很深了,早就过了加班时间,工人们像工蚁一样离开厂区回到宿舍休息,会议室里,还有一个人在伏案工作,从后面看去,两边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档案随时可能倒下把那个纤细的身影掩埋。连在一旁监视的中年女人都打起了瞌睡,她面前摆着杯喝了一半的菊花茶,耷拉着脑袋发出轻微的鼾声。卖力的“雷小姐”还是百无聊赖地在翻阅着,不时抬起手看看时间,她早就知道这些文件都被处理过,再花时间也找不出破绽,不过现在,她好像在等什么。

灯闪了两下忽然灭了,连空调的运作声也停了,看来是停电了,偌大的楼里静得吓人。好在那个打瞌睡的女人呼噜声更大了,似乎没了灯光反而睡得更踏实。“雷小姐”轻手轻脚地把椅子挪了挪,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站起身,悄悄朝外面走去。

应急灯已经开启,走廊被照得一片惨白,“雷小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LED耳挂式照明灯,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端,那边没有应急灯,黑麻麻的一片,一粒LED超强灯头足够照亮面前一米左右的范围,而且不引人注意。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一扇门前,取出胸前的天使吊坠,轻轻翻折了两下,天使踮起的脚尖就脱离了坠子,变成了开锁的最佳工具。伸进锁孔里摆弄了几下,门锁啪嗒一声响了。“雷小姐”悄无声息地一闪而入,两米宽的大班桌上摆着周昆保的照片,原来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雷小姐”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电脑打开,再把窗帘拉上。

董事长办公室里是有备用电源的,就算全城都停电这里也不怕,这点“白峰羽”早就打听清楚。

开机后,“雷小姐”登陆了自己的MSN,然后设置远程控制把电脑交给了一个名叫黑米的联系人。黑米就是超级黑客艾米,只跟极少数信得过的客户合作,虽然大家合作过好几次了,但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黄皮肤还是白皮肤,每次梁融跟他联系他都使用了N个服务器代理转接,根本找不到真正的IP。

屏幕上飞快地跳出一个又一个画面,一个又一个文件夹被打开又被关闭,艾米手速超快,已经在那端搜索起隐藏和加密的文件夹来了。“雷小姐”只觉眼花缭乱,根本来不及看清屏幕上的显示就已经从一个画面跳进了另一个画面,过了好一会儿,画面最后停留在一个黑白对话框上,屏幕上出现了十个空格,看来是加密文件,需要密码才能进入。艾米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一阵沉闷的振动声传来,“雷小姐”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刚刚收到:风紧,扯呼。这条有上千年历史的江湖切口,意思是:危险,赶紧走人。

是“白峰羽”发来的短信,今晚他一直跟周昆保在一起,看来时间不够了,要抓紧时间撤离。“雷小姐”给艾米发了个信息,可艾米回复再等一分钟,他要在这台电脑里留下木马和后门。

说是一分钟,可“雷小姐”足足等了三分钟。艾米的工作不能打断,她也看不太懂艾米究竟留了几个木马,心里急啊,直到额头上沁满了因紧张而冒出来的汗珠,艾米才终于下线,接下来就是关机,并且把窗帘恢复原状。

忙不迭地把窗帘拉开,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雷小姐,雷小姐,你在哪儿?”

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是那个打呼噜的女人,一定是醒过来了发现停电,又没见她的身影很着急。“雷小姐”下意识地把身子藏进落地的窗帘里,万一那女人闯进来,也不会马上看到她。喀喇喀喇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女人在扭门把。幸亏“雷小姐”做事稳重,一进门就在里面反锁了,没有董事长的钥匙是进不来的。

楼下传来汽车防盗锁开启的声音,“雷小姐”从窗口一看,周昆保的凯迪拉克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辆商务车,几个男人余兴未了地说笑,朝着办公楼走来。周昆保的别墅就建在厂区后面,一来方便他节约时间上下班,二来也便于监督工作。

“雷小姐”有些着急,万一门口的女人还不走她只能跳窗了,穿着西装一步裙,可不方便。

黑暗中忽然传来刺耳的手机铃声,“我在仰望,月亮之上”,第三句还来不及唱出就被掐断了,门口女人的声音带着谄媚:“董事长,我还在呢,你说雷小姐?她好像上厕所去了,刚停电了,我现在就去找找看哈。”

女人肯定是怕董事长怪罪,马上朝走廊另一端的盥洗室走去,躲在窗帘后面的“雷小姐”这才松了口气,临走时还不忘在那张夸张的大班桌下留下一枚窃听器。出门后,她不紧不慢地回到会议室,摆出最悠闲的坐姿,等待那个女人回来的闲暇还用手机发出一条短信: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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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弟,你今晚可是大杀四方啊,那些小姐全都被你迷晕了,大哥我也佩服啊,咱们再接再厉,玩个通宵!”

“周总,我不会玩昆明麻将,你们可得多让着点哦。”

“来来来,程主任,你给介绍一下,我得去上个厕所才行。”

“没问题,白老弟,咱们昆明麻将很简单的,不能吃,只能碰,平胡必须自摸不能点炮,起手先开最后两张……”

客厅里谈得热闹,很快传来全自动麻将桌的洗牌声,周昆保冲进了自家的卫生间,今晚喝了不少酒,为了解酒又喝了不少茶,一肚子水,早就想来泄洪了。他急匆匆地关上卫生间的门,冲到马桶边就半眯着眼睛稀里哗啦起来,小腹内压力渐渐减轻,周昆保惬意地打了个哆嗦,懒洋洋地把拉链拉好,冲水,来到洗手盆边洗手。直到这时,周昆保才感觉卫生间里有些异样,猛一抬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被酒精刺激得通红的脸,在那张脸旁边,还有一张略显苍白的陌生人的脸。

“谁!”周昆保猛然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的浴缸旁边居然坐着一个大男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到你。”男人脸上泛出沉着的微笑,好像这里不是周昆保的别墅,而是他的地盘。

“你?帮我?”周昆保可不是吃素的,做生意之前也曾在老家山村里以好勇斗狠闻名。他飞快地摘下墙上挂着的藏刀,雪亮的刀刃出鞘,刀锋直逼对方的喉咙。

谁知男人轻快地侧身,迅速躲开了刀锋,男人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周昆保的肩,依然是笑:“就这样招待来帮你的人吗?”

就在男人的手触到肩膀的瞬间,周昆保只觉整条手臂都麻了,尺把长的藏刀掉在了地上,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花不毁的朋友,是来帮他的,也是来帮你的,只有我能搞定那个超级保险柜。”男人收起了笑脸,认真地看着周昆保的眼睛。

周昆保心内大惊,莫非这小子见过花不毁?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他去搞那个保险柜,他尽量克制着不让对方看出端倪,故作镇定:“不管你是谁,帮我做事就要按我的规矩。”

“愿闻其详。”男人高高地抬起头,并不把周昆保放在眼里。

趁着对话的片刻,周昆保已经来到了门口,猛拉开门,唤了一声外面的保镖。外面的人见到厕所里还藏着个陌生人都很意外,马上有人过来用身体挡在周昆保前面。就连在外面准备打麻将的白峰羽也凑了过来,张望着问这人是谁。

“白老弟,来来来,董事长一点家务事,很快就能搞定,咱们还是先玩两把试试手气。”程主任见周昆保脸色不对,赶紧把特派员拉到一边。

周昆保底气足了许多,盯着面前的男人,分明比自己年轻至少两轮,可他的那种泰然自若显得比自己还老到,这种感觉让人郁闷。

五分钟后,一杯貌似清澈的茶水被周昆保端在手上,杯口还冒着隐约的热气:“喝下去,我就让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