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拍花,我还以为那只是传说,真是太可怕了。”曾洁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她拳脚厉害,但她知道江湖上最厉害的人从来都不只是仗着拳脚。

“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觉得被人拍了,头晕或者神志不清,赶紧用冷水洗脸,或者拿瓶凉水浇一下头就马上会清醒。”陆钟轻声告诉曾洁。

“既然你们有拍花高手,为什么不直接把汪锦保给拍了,让他直接给钱然后自首呢?”曾洁不解地问道。

“我们虽然是老千,但绝对不搞潜规则。”陆钟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笑道。

“凯子哥,你猜他们在聊什么呢,怪开心的。”司徒颖有点阴阳怪气,其实是看到曾洁和陆钟距离太近,敏感了。

“都说过别这么叫我了。”单子凯无奈地抗议。

“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凯子哥凯子哥凯子哥。”司徒颖故意引起陆钟的注意。

“大家先听我说。”时间不早了,老韩端着杯子站了起来,“庆祝归庆祝,但我必须提醒大家一下,汪锦保已经被警方控制,他会说些什么,警方是否会顺藤摸瓜找到咱们都很难说,所以,咱们得先去避避风头。”

老韩这么一说,大家都安静下来。

“干咱们这行唯一的原则,不用我提醒大家也早就铭记在心了,安全,安全,只有安全。有命挣还得有命花,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也不打扰贾教授清修了。”老韩放下酒杯开始道别,是时候去西安了,为了帮贾教授这个忙,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韩老大,现在时间不早了,明天下山也不迟,在这山顶上过一夜,明早还能看到金顶的日出。”贾教授出言挽留,现在窗外已经挤满落日余晖了。

“不了,我们还是走吧,东西也不多,司徒,陆钟,你们去收拾一下。”老韩已经拿定了主意。

师父身体不舒服,还是预感到了什么事情要发生吗?陆钟不由得猜测着。

“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就不留了,大恩不言谢,是你让我可以坦然地告别尘世,我就给你鞠个躬吧。”贾教授恭恭敬敬地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的躬。

老韩赶紧把他搀起来:“江湖儿女,不必客气。”

贾教授眼中有依稀的泪光在闪烁,还没开口就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黄玉扳指来:“韩老大,这件事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完事后钱归你们,纪念品留给我。这枚扳指,其实我也不是留给自己,请你帮我转交给它原本的主人,帮我跟他道个歉吧。我今后怕是不会下山了,另外你再帮我告诉我的侄子,我在北京的房子送给他了。”

“好,你说的我一定做到。你自己也要小心爱惜身体,咱们都不年轻了。”老韩紧紧地握着贾教授的手,这一次,他们已经是真正的朋友。

“干爹,东西准备好了。”司徒颖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贾教授还记得老江湖的切口,不过这怕是他最后一次说了。

“后会有期。”老韩站在门口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大步流星地领着徒弟们下山了。

“凯子哥,你看他脖子上挂的是什么?”司徒颖发现陆钟脖子上多了一块水汪汪的玉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我看看。”单子凯也是识货之人,“不错哦,是难得的温玉。你在哪弄的?”

“这是我爷爷的遗物,在我们家已经传了五代。当年我在深圳火车站被人给抢了,没想到居然在汪锦保的库房里看到了,真是巧。”陆钟爱惜地摩挲着玉坠,很是欣慰。

“既然是传家宝,以后你也得传给你儿子才行。干咱们这行的没空找对象,干脆内部组合好了,那个谁,你们要是生个小老千出来,可得认我做干爹呦。”梁融早就看出司徒颖和陆钟之间的小暧昧,开起了他们的玩笑,却不敢指名道姓。

“是啊,我也要当干爹。”单子凯也跟着起哄。

“唉,女人太漂亮总免不了绯闻,为了我的名声,还是跟某人保持点距离才好。”司徒颖端着架子假装撇清,可一张粉脸分明红了,赶紧躲到老韩身边,不让陆钟看见。

“别说我只给自己带了东西,大家都有纪念品,要什么颜色自己来挑。”说罢,陆钟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剔红圆漆盒,冲大家挥了挥,“乾隆真是有史以来最自恋的皇帝,光玉玺就弄了几十方,扳指也不知道有多少枚,真是便宜咱们了。”

盒子里装着的是四枚精致的扳指,羊脂白玉,汉玉,赤皮青玉,碧玉各一枚,玉色温润,扳指上还刻有蝇头大小的馆阁体御诗,雕工比汪锦保手上那枚还稍显精美,也是如假包换的乾隆御制扳指。

“好东西!”老韩第一眼就看中那枚羊脂白玉的。

“好兄弟,讲义气!”梁融和单子凯异口同声道,各自挑了一枚,剩下的那枚陆钟才留给自己。

司徒颖看得眼热,却因刚刚才说了保持距离的话,不好过去欣赏,只能暗自心急。

“还有最后一个纪念品,据说是慈禧老佛爷的,某人要是不保持距离的话……”陆钟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话还没说完,东西就被司徒颖眼明手快给抢了去。

那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在光线的照耀下仿佛有一波碧水在暗自流动,极好的水头,戴在司徒颖白嫩细滑的手腕上越发显出她的古典美。

“真是羞,你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嘛。”老韩开起了干女儿的玩笑。

“哼,怕羞是要吃亏的。”司徒颖自顾自地欣赏起来,满心欢喜乐上眉梢,“喂,某人,干爹说下山后休息一阵子,你要做什么?”

“我要搞个网站,让网友把自己最想骗的人名字和恶行都写出来,然后每个月搞一次全球我最想骗的人排行榜,再号召所有同行一起开工,把天下的坏人都骗得不敢再做坏事。”陆钟灵光一闪,开了个玩笑。

“哈哈哈,你还真是伟大。”单子凯乐了。

“不错哦,很有创意啊,不如咱们合作搞网站吧,点击量肯定很高,说不定还可以挂广告赚钱哦。”梁融一听也来了精神。

“是啊是啊,说不定还可以鼓捣上纳斯达克,哈哈哈。”单子凯也跟着一起疯。

“那咱们以后花的就是美国股民的钱了……”连老韩也忍不住笑了。

小小的山路上留下了大家的笑声,可始作俑者陆钟却笑不出声,重任在肩岂能儿女情长,他能给司徒颖的,也只有这样一只镯子而已。能看到亲爱的师父兄弟们开心已经很满足了,他微笑着,低着头,继续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山路。

“少年英雄江湖老,昨夜拈花曾一笑。白衣何必知寒暑,半世风流亦逍遥。”贾教授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几个人影,长长地叹了一声,不知道叹的是自己,还是离去的那些人,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洒满落日余晖金碧辉煌的金顶大殿走去。他要开始履行作为一个道人的职责了,人届古稀,居然有了截然不同全新的开始,也算是个奇迹。

这个奇迹,虽只有他独自体会,足矣。

就像正在下山的那一行人,也要继续缔造属于自己的奇迹。未来是充满了希望的,也许,司徒颖会跟陆钟有所突破;也许,传说中的江相派秘籍会被全部集齐;也许,江相派真的会在这帮人手里重振雄风;也许,老韩真的能骗过阎王爷,好好活下去……

简单的也许二字,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奇迹,每个人都有也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奇迹,不努力试试,又怎知不行呢。

第42章 番外篇·司徒颖(1)

大小姐之二三事

(楔子)

司徒家族血脉旺,老爷子有三房太太,每位太太各有所出,司徒颖上头有八位大哥,只她一个闺女,偏又俏皮可爱冰雪聪明,全家老小都当她是宝。虽然排行最小,但小姐辈独她一人,所以大小姐的名头也是当得的。

自打大小姐出生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她的字典里,没有犯错这两个字,但这并不代表她没犯过错或者看错过人。看错一个人的代价往往比做错一件事后果严重得多。

漫漫人生路,总会错几步。大小姐当然也看错过人,只是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从来不是她自己。

A

万达影城的大堂里,电子钟刚好跳到三点半,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天,身高一六五体重却只有九十五的司徒颖穿着及膝短裙,捧着杯热奶茶正翘首企盼着。满大街都是裹着厚厚羽绒服和羊绒大衣的女人,养眼的丝袜短裙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司徒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但没挑战性的事她可不喜欢。

这天是她的十六岁生日,逃学出来跟大魔见面,这家伙十天前说要出趟远门,两人约好今天见面看电影。

大魔,小混混,复读两年,且有一直复读下去的趋势,除了人比较帅说话比较拽开车比较快之外没什么特别。他家里也做生意,不过那规模跟司徒家比起来只能算小打小闹。某日他带着两名小弟,挥着西瓜刀赶跑了正欲送情书给司徒颖的高年级学长后,这种新鲜感让大小姐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十多岁的少女情窦初开,尤其是司徒颖这号从小就被家里管得死死的姑娘,内心狂野着呢。

舆论成就绯闻。第二天,这事就传遍了全校,原本两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结果全校师生都认定大魔是她男友。

其实那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一星期前,大魔骑着摩托兜风时经过司徒颖就读的学校门口,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大小姐的魔鬼身材已初具规模,校服经专人改过,该收腰收腰该露腿露腿,齐耳的短发别样清纯,一颦一笑中却带着股让全校女老师都嫉妒的妩媚。她不经意的回眸一笑,让大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从小到大讨好司徒颖的男生为她打架的男生也不算少,但平时她在学校里总是规规矩矩的,男生们便都扮同样规矩的良家学子,不敢唐突佳人。偏偏大魔敢粗着嗓子问她要电话号码,还敢一把搂着她的腰把她扔上自己的摩托,然后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轰然而去。

好奇跟好感只差一个字。大魔的生活就是打架,喝酒,夜不归宿。司徒颖觉得这种生活太爽了。

那年月最流行的港片是《古惑仔》,陈浩南和山鸡是风靡全国的帅哥,大小姐幻想自己就像小结巴一样跟大魔去闯荡江湖,杀出一片天地。大小姐身在闺房十几年,骨子里最感兴趣的却是江湖,司徒老爷子解放前是江相派当年名震北方的大师爸,辈分比老韩还高,只因隐退得早才改做正行,老爷子的一身侠气终生不改。司徒家族里性子最像老爷子也最得老爷子宠爱的就是司徒颖,所以这次她是真动了心。

两个人交往了一个多月,按说应该是感情最好的阶段,可大魔却在她生日前要出远门,虽然说好她生日当天一定赶回来,但还是让司徒颖很不开心。她还试着为他解释,这可能是制造浪漫惊喜的前奏,欲扬先抑,也许生日那天会有意想不到的礼物出现。结果,意想不到的事真的发生了。

从来只有人等她,没有她等人的。

此刻的司徒颖站得有些累了,把背靠在坚硬的大理石墙面上,一双眸子却亮晶晶,她很生气。

没人敢这样让她等,这绝对是第一次,而这第一次居然是在她生日,简直罪不可恕!

B

时间已经走得很慢了,现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了,放映厅里传出动听的插曲,不管他来不来,司徒颖都不会等下去了。

她做出了分手的决定,而且要在他打电话来道歉时斩钉截铁地说出来。

撕碎的电影票扔得洋洋洒洒,她昂着头走出了影城的大门,究竟是回去上课,还是继续一个人的精彩,这是个问题。看着满街的行人,她忽然有些饿了,生气最消耗能量,饿着肚子可不行,余怒未消的她打算去最近的快餐店吃点什么,刚走出几十米却发现马路对面的肯德基里坐着大魔,再仔细一看,大魔身边还有个女生,越看越面熟,那人正是她的同桌王晓菁。两人卿卿我我谈笑风生,手里的薯条你喂一口我喂一口,好不亲昵,惹得旁边的小朋友纷纷侧目。

事实摆在眼前。

大魔劈腿了,看他们的状态这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司徒颖冷静下来才想到也许大魔这几天根本就没走,而是找了个借口跟别人约会去了。哼!一定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那些过分亲热的要求,而王晓菁这个贱人正好主动送上门!

王晓菁是司徒颖的同桌,全班女生都排斥她,没人愿意跟她同桌,司徒颖觉得她可怜才跟她坐一起的。她绝对是百分之千的不良女生,能留在这里读书的原因是她跟这所私立高中校董沾亲带故。那校董也不是什么好人,学校里有几分姿色的女老师大都被他染指。

王晓菁每天涂脂抹粉打扮得像要去搞援交,司徒颖跟她的唯一话题就是衣服和化妆品,另外她还欠司徒颖三千八百块,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全部交情了。她每次借钱总是拍着胸脯说,司徒颖是她唯一的闺蜜加姐妹加债主,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没想到这个把义气挂着嘴边的好姐妹,居然跟自己的男人打得火热。

这口气司徒颖可咽不下。

要是普通女人的话不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就是冲上去跟狗男女拼个你死我活,但大小姐司徒颖可不是一般人。既然决定了要对这对狗男女下手,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稳住形势。司徒颖虽然很生气但绝不会不冷静,矛盾级别越高越要保持冷静,只有在对方不冷静的情况下才有先机,才能先发制人--这是司徒老爷子的原话,当时是教她如何跟小朋友打架,不过后来她发现这个规则很多情况下都适用。老爷子还说过,不论单挑群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这第二件事,就是要摸透狗男女的底。第一件事并不难,虽然大魔对司徒颖开始冷淡了,但毕竟还没完全挑明,尚有转机。接连几天大魔都没打电话过来,司徒颖算准狗男女肯定要背着她周末约会,所以当天告诉大魔要送他一份大礼,庆祝相识两个月。本来大魔已经打算要谈分手了,一听有好处立马放了王晓菁的鸽子,其表面仗义实则势利的本性暴露无遗。

司徒颖把大魔领到一家车行,当当当当!银灰色的篷布拉开后一辆全新正版的铃木征服者GSX250摩托呈现眼前。

“DOHC双凸轮顶置四气门油冷双缸发动机,每个气缸各有两个进气阀,导向进气系统,马力强劲性能稳定,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停产了,每一辆都是绝版。怎么样,这份礼物喜欢吗?”司徒颖抄起双手,观察大魔的表情。

“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大魔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抱着司徒颖使劲亲了两口。这车他看中很久了,可惜价钱太辣手,一直没舍得。

“小意思,只要你对我好,这算不了什么。”司徒颖有意地透露身家。世界上的问题有千万种,最有效最迅捷的办法往往是钱,在她的人生观里,钱能解决的就不是问题。

这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大魔把视线重新放在大小姐身上,有点小聪明的大魔开始揣摩话里的意思,声音也柔和许多:“这几天没陪你,不生我的气吧。”

“我像那种小气的人吗?”司徒颖俏皮地笑笑,大方地拉住大魔的手,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年轻人的感情本就反复无常,比六月的天还多变。在大魔看来,一定是自己的魅力征服了这位小姐,而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有比较,交往过的这么多女生中,只有司徒颖最大方也最漂亮,最难得的是她从不像其他女生问长问短还伸手要钱。

想法变了,表现自然不一样。大魔对司徒颖上心多了,虽然她还是守身如玉,可在大魔的心里这已经不再是问题,他甚至因此而对她另眼相看。对司徒颖热了,另一方面对王晓菁肯定就冷了,这样正合司徒颖的心意,对待三心二意的男人先要把他给彻底收回来,后面的好戏才方便演下去。

C

王晓菁这几天很郁闷,刚刚打得火热的帅哥莫名其妙地冷落了自己,不接电话了,她找上门去也爱答不理。眼巴巴地看着大魔每天在校门口接司徒颖放学,她心里就像爬了一万只蚂蚁。

全世界的漂亮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只能自己甩男人,不能男人甩自己。

如果是以前,王晓菁肯定要想办法把大魔搞回自己身边,就算是给他下迷药,诱他吸毒,谎称怀孕这样的事她都干得出。但这次她只生了两天闷气就作罢了,因为她又有了新的目标。治疗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另一段新的恋情。

某天上午刚做完课间操,王晓菁正晃着腿叼着棒棒糖敌视司徒颖的背影,操场外有人叫她去传达室,说是有快递。包裹里是最新款的手机和一封信,信的一开头很肉麻地称呼亲爱的洛丽塔,后面的内容表明对方是个喜欢年轻小女生的中年人,他想跟王晓菁先交往一段时间,等了解深入了两人再见面。

那年头大多数人只能用BP机,手机还算比较高档的通讯工具。能送得起手机的中年男人,一定是有钱又体面的,比起那个虚有其表的大魔来说,更合王晓菁的胃口。

王晓菁很快就把大魔抛到了九霄云外,跟神秘大叔谈起了短信恋爱。两人几乎每天都要通上数十条短信,内容无所不包,其肉麻程度令人发指。王晓菁经常把这些短信拿出来炫耀,司徒颖只是笑,什么也不说。

半个月后,大叔发来短信邀请她暑假去日本迪斯尼,王晓菁乐坏了,对方提出周末的晚上见一面,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把自己打扮成日系援交女生,穿着刚到大腿根的百褶短裙,下面配着尚未及膝的白色棉袜和黑色平跟皮鞋,头上歪歪地扎了个马尾,眼影和口红的颜色娇艳欲滴。

早早来到酒吧,她熟门熟路地要了杯长岛冰茶,等待的时候设想着大叔的外貌,从风流倜傥到猥琐可疑,她给每个外貌等级都划分了不同的现金消费档次,从卡地亚到施华洛世奇不一而足。可分量十足的长岛冰茶也喝完了,大叔迟迟未见,只是发了几条短信说自己有事,要她再等等。

长岛冰茶度数不低,王晓菁早已醉眼朦胧,酒吧里情投意合的男女们已经勾肩搭膀地先后离去,大叔还是没有出现。就在王晓菁决定放弃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名柳眉倒竖的中年美妇。她睁大眼睛朝美妇看去,越看越觉得眼熟。

“大婶,你盯着我干什么?”王晓菁打了个酒嗝,胃里隐隐翻涌。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冰凉的痛感在滚烫的脸颊留下清晰的巴掌印,王晓菁立刻清醒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惊呼:“表婶?为什么打我呀?”

没错,站在王晓菁面前的女人就是她的表婶,也就是校董叔叔的正房太太。

“打的就是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勾引起表叔来了!”王晓菁的“装傻”无疑给表婶正待爆发的怒火上浇了把油。

“勾引表叔?表婶你一定是误会了,表婶……你别这样……”王晓菁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更响亮的一巴掌,表婶疯了似的扑上来揪她的头发,还把她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摁在红砖墙上,很有点不把她弄毁容就不罢休的狠劲。

王晓菁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对方是长辈,可这明摆着的冤枉她可不干,更何况论起实战经验来表婶还不一定是她这号小太妹的对手,一出手就朝着表婶的领口去了,哗啦一声,表婶的衬衣给撕破半边,白花花的嫩肉红艳艳的内衣立刻暴露在围观者眼中。

王晓菁是想在气势上压倒表婶,让她知难而退,并不想给她造成真的身体伤害,可她错误地判断了中年妇女的心理承受能力。表婶从没这么丢人过,当旁人发出刺耳的叫好声和口哨声时,她像头凶猛的母狮子般爆发了,看客们不停地叫好,现场版女子角斗太精彩了,所有保安都冲了上来,还是不能把纠缠厮打的两个女人分开。如果不是最后有人拨了110,一切还不知会怎样结束。

D

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表叔和王晓菁一口咬定是对方送了自己手机并对自己示爱,可凭着二位的口碑谁信呢?王晓菁永远也想不到,捉弄自己的就是第二天去公安局保释她的好姐妹司徒颖。她以最快的速度办理退学,又跟司徒颖借钱买了张去香港的飞机票,临走时,她还说要嫁给黑社会老大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恶作剧其实很简单,司徒颖买了两个手机,分别以爱慕校董大叔的小女生身份和钟情小女生的神秘大叔身份写出两份情书,然后寄给王晓菁和她的表叔。那位校董司徒颖早就看不惯,选他客串不过是搂兔子顺便打了把草。

后面的事不用详细解释也能猜到,这段不伦之恋从短信传情到见面约会的程度,王晓菁自鸣得意地向司徒颖炫耀。司徒颖第一时间通知了校董太太,当然是匿名,不过她没忘记把二位约会的地点准确地说了出来。

忍受了多年怨气的校董太太终于不能再沉默了,搜出了老公的手机,查到上面那些肉麻得很有技术含量的短信。她以离婚相挟,让老公留在家里自己单刀赴会,足足等了一晚上,又发送了好几条短信才最终敢相信跟老公约会的居然是她早就看不惯的表侄女。校董太太想起老公说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便认定是王晓菁主动送的手机,进而有了血腥暴力的那一幕。

当司徒颖把这事告诉自己大哥后,大哥有些担心地问:“你下手也太狠了点,万一那个贤良淑德的表婶崩溃了,真的离婚了怎么办?”

“离婚了才好,跟着那种老公能有什么幸福?自己心烦一辈子,变黄脸婆,老公在外面风流快活?这事让我们校董出名了,他现在每天乖乖回家吃饭,他老婆谢我还来不及呢。”司徒颖开心地吃着红豆冰,笑得像个纯情少女,不,那时候的她的确还是少女,只不是不太纯情。

“那个叫大魔的呢,放过他?”大哥还是不放心。

“他?当然要慢慢地玩。”大小姐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谋深算,大哥只有见到这种表情时才会彻底放心,妹妹绝对是天使与恶魔的混合体。

三天后的夜里,大魔刚跟一帮兄弟吃完宵夜,准备先去加点油再送司徒颖回家。

“大魔,你说坐公交车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浪漫?”两个人手挽着手等加油的时候,司徒颖忽然冒出一句。

“你不会从没坐过公车吧。”大魔惊奇地问道,心里却暗自认定这才是真正的名门大小姐,居然连公车都没坐过。

“当然没有。”司徒颖摇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其实我也没坐过,要不我们去浪漫浪漫?”为了博得好感大魔撒了个谎,他小时候家境一般,近几年老爸的生意才有了起色。

“太好了!希望还赶得上末班车。”司徒颖的兴奋和娇憨像足私奔的小公主。

大魔把摩托车停在加油站,跟司徒颖手拉着手去路边等公交车。幸好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没过多久,一辆半新不旧的公交车懒洋洋地驶向了站台。

第43章 番外篇·司徒颖(2)

已经是末班车了,乘客不多,稀稀拉拉地只有五六位,晚间的风带着厚重的寒意,没人愿意开窗。司机为了排解无聊开着交通电台的广播,女主持人的声音很好听,这个时间段播放的也正好是怀旧老情歌,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坐在最后一排。

司徒颖轻轻地靠在大魔的肩上,窗外昏黄的路灯投下迷蒙的光线,在她脸上涂了一层金色,美轮美奂。心无城府的青春粉嫩,眼神中却有着超越年纪的温柔,这种完美的反差,很吸引男人,不经意中流露出的稚气和纯真,简直必杀!有种类似浪漫的东西在大魔心里涌动,他的心跳加快,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一句深藏心里很久的话来。

“你家的生意到底有多大?”归根结底丫就一俗人。

“问这干吗?这跟我们的感情有关系吗?”司徒颖敏感地离开大魔的肩膀。

“我对你是认真的,只是希望悬殊不会太大,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个解释是大魔早就想好的。

“悬不悬殊没所谓,反正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就行了。”想套话,还嫩了点,司徒颖马上就反应过来并且巧妙地回避了问题。

“那倒也是。”大魔讪笑道,看着身边的小少女,不知她是真单纯还是扮无知,“不过……”

大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前排的一个男乘客的剧烈咳嗽打断了。那人满脸痛苦,好半天也没咳出痰来,倒把脸憋得通红,差点喘不上气。他跌跌撞撞地朝司机走去,请求对方停一下车,帮他打个电话叫救护车。

“对不起各位,这位乘客病了,耽误大家几分钟在这里停一下,这里离市立医院不远,120很快就到。”司机是个热心肠,不仅马上停车还真的帮那位咳嗽的乘客去打电话了。

车上人不多,虽然大家面露不快但也没人马上下车,毕竟这趟是末班车,而且距离终点站还有好几站的距离,另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除了司徒颖和大魔外,都不是因为玩浪漫来坐公交车的,大家都是没钱人。

司机去路边的IC卡电话亭里打免费120去了,这个电话打得特别久,司机说话间还不停地抬头看这自己的车,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等到他再上车时,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把车门牢牢关上,然后面色凝重地通知大家:“对不起各位,咱们可能都要被隔离了。”

咳嗽男整个人歪着靠在车窗上,痛苦地张大嘴,像条濒死的鱼,动也不动。

“隔离?什么意思?”

“别开玩笑了,赶紧让那家伙下去开车走吧。”

“师傅您赶紧点,我还赶着上晚班呢。”

刚才一直沉默的乘客们这下集体爆发了,司徒颖第一次坐公车觉得很新鲜,瞪大眼睛看这伙人吵来吵去。司机也不解释,使劲地抽烟显得有些心烦,只是把广播声调大了些,试图压制住旁人的声音。

说来也巧,刚刚还在唱着歌的电台里一下就没了声音,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各位听众请注意。各位听众请注意。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刚刚接到卫生部的通知,最近有一种尚未确认的病毒性感冒已经由国外传入我国。如果您的周围有发烧,咳嗽,头痛,乏力,腹泻等其他感冒症状的病人,请让他们及时就医。如果您最近接触过这样的病人,也请赶快就医,如果您需要乘坐火车飞机或者相对封闭的交通工具,请一定带上口罩。据可靠消息,这种可怕的感冒潜伏期为两天至一个星期,甚至可能更短,且极易传播,目前尚未发现可以有效控制病情的药物,请各位听众严加防范……”

主持人还没说完就有人忙着开窗,清冷的晚风吹了进来,带走了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一点点暖空气,却带不走大家摆在眼前的恐惧。这趟车的始发站可是火车站,没准咳嗽男就是在火车上被传染的。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咳嗽男身上了,他有些畏冷,把身子蜷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咳嗽也时断时续。靠近他的两名乘客像屁股下有火,赶紧换到了距离最远的最后一排。换位行动迅速波及到另外两名并不是那么近的乘客身上,他们也骂骂咧咧地坐到了后面,并且一边走一边把车窗全都打开。

“亲爱的,如果真被隔离可就太好了,不用上课还可以跟你在一起!”司徒颖居然开心地在大魔脸上亲了一下。大魔哭笑不得,这可是病啊,现在还无药可医。

没过多久,三辆呼啸着的救护车就赶到了,用隔离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先把那位已经快要晕倒的咳嗽男用担架抬上了车,然后命令所有乘客配合他们的工作,说是去医院后会有人帮忙联系家属。

好端端的浪漫之夜居然遇上这种事,大魔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看着乐得傻笑的司徒颖他也没办法,只好一起上了救护车。

E

救护车七拐八拐地在黑暗中开了很长一截路,最终停在一栋灰不溜秋的大楼前。站在楼下,黑洞洞的大门里看不出什么名堂,七零八落的窗口中透出几丝昏暗的光,隐约中还有些陈腐的霉味散发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之气笼罩了每个人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不说清楚我们可不进去。”一名急性子男乘客愤怒地质问。

“刚才我们为那位患者已经做了初步诊断,他很可能感染了那种厉害的病毒性感冒。这里是卫生部门设立的临时隔离区,请大家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带着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孔的医生用冰冷的声音解释。

“我身体好着呢,你们别想吓唬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一位男乘客咆哮着,试图推开阻拦的护士,他嘴里喷出阵阵酒气,让大家全都皱起了眉头。他身高将近一米九,而且体格粗壮,四五个小护士根本拿不住他。混乱的时候人总是很容易受别人影响,另一名中年妇女也有些失控,拼命地嚷着要回家。两人一左一右地跟医护人员对抗起来,眼看大个子就要冲破防线,医生果断地打开医药箱,拿出支注射器,吸入某针剂后趁大个子不注意一下扎在他的侧颈。

“你们──”大个子痛苦地捂着脖子,几秒钟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中年妇女倒吸一口凉气,老老实实地住了手,再也不敢动粗。麻醉剂虽然扎在大个子身上,却好像也扎进了每个人心里,除了不知死活的大小姐外。

“天啊,还有麻醉剂,太刺激了,好像在拍电影!”司徒颖小声地凑在大魔耳边,那不合时宜地欣喜若狂绝对天真过头。大魔的心揪得紧紧的,这栋楼和这些人全都透着古怪,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进入大楼后,每三个人一间病房,病房里还有单独的小卫生间,病房门上还有一个小窗口,从外面可以随时观察里面的情况。除司徒颖和大魔外,那个大个子也被安排住进这间病房。相比其他房间的那些还在发牢骚的乘客,已经昏迷不醒的大个子算最安静的了,大魔虽有些不快,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司徒颖对一切都感觉新鲜,高高兴兴地换上病号服,非常配合地抽血测血压量体温,还有过敏史之类的询问。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打电话给家里人?”看着那扇带小窗口的门,大魔有种蹲大牢的感觉,他想尽早离开这里。

“对不起,目前没有接到通知,马上就要准备床位迎接下一批隔离病人了,我们很忙,有消息会尽快告诉你。”小护士委婉地解释,然后飞快地离开。病房门关上后,只听咣当一声,进而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门被反锁了。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锁门?”大魔急了,拼命踹门,可门包了层钢板,除了弄疼脚外根本纹丝不动。

“别紧张,你不觉得很刺激吗?我可不想出去,也不想跟家里人联系,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多浪漫。”司徒颖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穿病号服的模样。

浪漫个屁!大魔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他越来越认定大小姐脑残。

大概是两人都累了,又或者是房间里还睡着第三个人,总之大魔憧憬已久的浪漫之夜最终变成了各自躺在各自的病床上,和衣而眠。司徒颖很满意他的表现,第一次主动吻了他一下才笑眯眯地上床。

虽然大家都躺到了床上,可大魔怎么也睡不着,楼下不停地传来救护车开进开出的声音,走廊上的脚步声也没有停过,还有护士们交谈的声音,全都混在一起不可抵挡地钻进大魔耳朵里。他听到了很关键的几句,病人越来越多,这里的床位很快就要不够用了。

难道那种病真这么厉害?大魔第一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不知几点了,迷迷糊糊中护士们进来过一次,查房顺便检查体温。大魔和司徒颖的体温倒没事,大个子却出了问题,他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动都没动,可体温却蹿到了三十九。

没搞错吧,大魔心里纳闷着,却不敢靠近大个子,更不敢摸一摸他是否真的发烧。

“哎呀,又多了一个,得赶快汇报给主任。”小护士打完退烧针后的自言自语被大魔听了进去。

什么叫又多了一个?回想起大个子在公车上是最靠近咳嗽男的一个,后来他换了位置后就坐在自己身边,大魔再也睡不着了,整宿地翻来覆去,喝了许多水,还是止不住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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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小护士再来测体温,又有新的状况出现了:大魔三十八度,司徒颖三十八度二,大个子的体温已经升到了四十一度,那是非常危险的温度。为了确诊,护士又给大家抽了一次血。

真的病了吗?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大魔摸摸额头,并没感觉到热度,只是有些口干。

主任亲自来查房了,问了很多问题,不停地叹着气,临走时还说: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么年轻,抵抗力还是很强的,注意休息,只不过是感冒,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傻兮兮的司徒颖居然还很开心:“真的病了,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请病假不上课了。”

“你就不怕死?他们说这种病现在没有药可以治。”昨晚的事来得太快,还有些措手不及,现在大魔已经深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且开始感觉到头晕乏力,还有心律不齐的症状了。

“不就是感冒吗?我才不信真的会死人。就算要死,跟亲爱的你死在一起我也乐意。”司徒颖大大咧咧地搂着大魔撒娇。

“别傻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大魔烦躁地挣脱司徒颖的手,实在没心思开玩笑。

司徒颖没得到甜蜜回应不开心,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两人良久无话。

这个白天格外漫长,病号饭很不合胃口,期间护士和主任又来查了好几次房,每次都是七八个人把大个子围得严严实实,做完各种检查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容乐观,又给大个子注射了两次退烧药。那烧却怎么也退不下来,天擦黑后,主任下令把呼吸机和心跳监控仪给搬了进来。大个子只能任人摆布,连眼皮都不能翻了。

他真的会死吗?能不能给我们换个病房?大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他大着胆子掀开遮挡在大个子床边的白色隔离布,大个子的脸因为高烧红彤彤的,呼吸机在咕咚咕咚地工作,心跳监控仪有气无力地滴滴叫着,如果不是这两台机器,大个子死了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