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上的一草一木也都浸透了千百年的香火气,道士应该是真实存在过的。鹅,仔细一想,好像在第一次上山的时候,本地佬带着大家经过一条小溪时曾见过几只,当时只觉那鹅很肥。李白的诗词也不会瞎掰,《换鹅帖》的典故肯定是真的。以上三个关键词汪锦保都觉得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剩下的三个人。

首先可以肯定十年前的贾善仁就不是好东西,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夏老爷子也只是传说中的人物,说句不好听的,真被这老鬼坑了说出去也没人信。日本人就更不靠谱,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日本那边黑道白道的客人也见过不少,但从没听过此人的名字。

一方面是太有吸引力的宝物,另一方面是三个让他很不信任的人,个中取舍他竟难以定夺。车窗外是灰蒙蒙却无比浩大的京城,据说武当山上紫金城和这京城紫禁城是同年动工,为了修筑位于天柱峰之巅的紫金城,明成祖朱棣调集了三十万能工巧匠,紫禁城内汇集天下奇珍异宝,那紫金城脚下何尝不能有宝物呢?

也许是吃得太饱汪锦保有些犯困,眼皮上下打起架来,心里还在想着武当山上的事,半梦半醒之中,忽然迷糊地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奇怪,路上怎么没人。为什么现在车朝着城外开,看来已到城郊。汪锦保觉得不对劲,他还等着去库房看看张亚睿查出来的赝品和那幅画,这司机小李难道偷喝酒了,居然朝城外开。

“小李,你……”汪锦保的话没能说完就闭上了。坐在驾驶位上那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司机帽的根本就不是小李,小李哪去了?难道自己上车的时没留神?他心中一慌,该不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了吧。他尽量不动声色,不过手却拽了拽坐在旁边的张亚睿,用眼神暗示他不对劲。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出了汪锦保的小动作,忽然猛踩刹车,让汪锦保失去平衡直朝前方撞去。同样失去平衡的还有张亚睿,不过这小子还挺机灵,就在汽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时他已经扭着身子极力去打开车门。

可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车门和车窗已经都被司机锁死了。后座的两人就像瓮中之鳖,完全失去自救能力。司机熄了火,又拔出了车钥匙,飞快地下了车,这时汪锦保才看出司机帽下那张清秀的脸居然是山下大藏身边的那个女人观月真砂。这女人平时很少说话,就像个立体的影子悄然无声寸步不离,她是什么时候下的山?难道跟自己同班飞机来的?汪锦保已经想不出答案了,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去想。

“糟了,师父要抓我回去,我死定了。”张亚睿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汪锦保觉得自己有点冤。

“我拜师时发过毒誓背叛师门就会死,他一定知道了我在帮你办事。”张亚睿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按着车门开关,手抖得厉害。

“那日本人怎么……”汪锦保觉得这几天像在做梦一样,什么事情都让自己碰上了。

“师父跟山下是亲戚,没时间解释了,汪爷,我们一定要逃出去,这女人是山口组的,落在她手上我就完了。”张亚睿脸都白了,歇斯底里地开始用手肘和头撞击车窗,试图逃出去。

山口组?怎么连日本黑社会也掺进来了。汪锦保已经被张亚睿的紧张感染了,他学着张亚睿的样子去撞车窗,可惜怎么也撞不开。就在两人对话的同时,观月真砂已经提着根甩棍走过来了。轰地一声,车窗碎成了无数片小碎片,但因贴着防爆膜而没溅出,车内的两人本能地缩成一团,双手护住头部。紧接着第二下敲击也很快来了,观月真砂的脸色很冷,那双秀气的眼毫无表情,一直到整个车窗玻璃都破碎得变了形她才伸出一只雪白却铁爪般的左手,抓住张亚睿的衣领猛地一提,他身体立刻离地半尺,很狼狈地被揪了出去。

紧接着的是让汪锦保眼花缭乱的一段打斗,捆手、封缠、藕手,观月真砂不愧搏击高手,招招干净利落,把张亚睿逼得毫无反击的余地,不过半分钟,他已经被逼到一个死角里。

汪锦保趁着观月真砂把张亚睿带走的时机赶紧爬出车门,他太心急,反倒被观月真砂发现了。此时张亚睿已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记利落的手刀劈在他侧颈的动脉上,立刻昏迷。看到这女人要对自己下手,汪锦保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头也不回地朝着路边一条小巷子狂奔,多年的老北京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这些胡同了,里面七拐八拐地四通八达,别说是日本人,就是本地人不熟悉的也不一定能拐出去。

D

夜色早已黑透,看不见的角落里不时传出谁家的狗在叫。

汪锦保摸着黑,跑到了一个三岔口的地方,这里大概是三条胡同的交汇处,躲在这里也许能逃掉。他并没有体力跑太远,只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一户人家门口装垃圾的大篓子里,竭尽全力控制住急促的呼吸,这垃圾篓下面还有谁家刚扔出来的鸡鸭内脏,带着体温和血腥气,让他不免想到刚在他眼前被放倒的张亚睿,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忍不住呕出来。刚刚把旁边的两个黑色垃圾袋扯过来顶在自己头上,汪锦保就从篓子的缝隙中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朝自己逼近。

观月真砂来了。

她脚步很轻,像个幽灵,站在巷子正中视线最开阔的地方,像是在考虑究竟该朝哪个方向追去。她手上有把寒光逼人的刀,就在距离汪锦保不到一米的地方,他赶紧捂住嘴,屏住呼吸,生怕暴露自己。也许过了几秒钟,也许有好几分钟,汪锦保只觉得时间从没这么慢过。

就在这时,对面的一扇门吱呀一声扭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了脑袋。观月真砂听到动静赶紧把刀子藏在身后,然后就离开了,依然是轻手轻脚,老太太根本没发现这里站过一个手持利刃的女人。

担心观月真砂还没走远,汪锦保在篓子里蹲了半个小时,才想起可以打电话叫手下过来接他。而司机小李被人发现莫名其妙地晕倒在路边的公厕里,已经被人送去了医院。

头上顶着烂菜叶子,全身散发着臭气,真丝褂子上满是污渍,汪锦保从没这么狼狈过,但他已经毫不在意了。上了车后,他让司机在附近又兜了个圈子,张亚睿晕倒的地方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肯定是被观月真砂带走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张亚睿说过夏老爷跟日本人有点关系的,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那个战火纷飞军阀混战的年代里,就连婉容皇后身边也还有个川岛芳子,身为大内太监的养子,跟他们有所接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汪锦保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尚未出土的宝贝实在太诱人了,以至于日本人和夏老爷都不希望他参与。如果土里埋着的的确是王羲之的真迹,那能带给他的可不仅仅是钱,就连他的名字也会因此而载入史册。

汪锦保已经不想回家了,家里地下室里的东西都是有人看着的,赝品和揭画什么时候看都可以,比不上眼下这档事要紧。他吩咐司机掉头,立刻去找京城最具权威的考古专家,还得多雇几个保镖,然后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武当。

姓贾的老狐狸会不会已经带着那两口缸下山了?唉──宝贝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夏老爷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这倒更合他意,这下可以放开手脚黑吃黑了。越想越觉得兴奋,汪锦保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武当山。

“喂,你在公安局有人吗……好,尽快帮我联系上他们,我要请他们帮个忙,钱不是问题。”汪锦保给武当山的本地佬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一个劲地催司机快些,再快些。

第39章 横空出世

A

原本计划是三天后才回武当山的,可汪锦保只用了一天半就找齐人马又备足装备,第二天晚上就启程了。这一次他带去的是大部队,光是负责他安全的就有六七个高手,同行的还有三四名考古专家,不仅带来了恒温真空保管箱,还有一大堆仪器。

“这不合规矩。”贾教授一见这么多人就知道不妙,本能地上前阻挡。

“老贾,我要加入当然要按我的规矩来,我的规矩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汪锦保冷笑道。

“我可没有请你。”贾教授尽量克制住怒火。

“现在我已经加入了,一切就要我说了算。”汪锦保看也不看他,就指挥手下人把东西放进柴棚。

“你,你,你会后悔的。”贾教授的眼中流露出怨毒,苍老的身体显然抵挡不住这帮人马,他清楚姓汪的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古玩圈里的教父。

这伙人强行进入院子,汪锦保大手一挥,几位专家就开始拿出洛阳铲来在院子周围动手采土取样。虽然按照惯例,土层上方的东西应该比土层下方的东西年代久远,所以挖出一千两百多年的钧窑和汝窑后,在同一土层下存在一千七百多年的东西是有可能的。汪锦保见过太多搞鬼的手段,他相信越是大的生意越需要加倍的谨慎和认真,就连这次带来的专家,不仅有学院派的教授,也有经验丰富的盗墓贼。目的只有一个,证明这院子下面的东西没有人搞鬼。

就在一大群人忙得不可开交时,依然穿着一身素色锦缎唐衫的夏老爷拄着拐杖被夏宜荷搀扶着走了出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二徒弟简易。老爷子阴郁的目光环视全院,立刻从汪锦保和贾教授的脸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很不满意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虽然年逾九十,但老爷子余威犹在,一亮相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两名教授大概听说过夏春秋这三个字,立刻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小茅房门也开了,里面走出个头发一丝不苟的胖子,汪锦保当然知道他是山下大藏,他身边依然站着影子一般的观月真砂,两个人同样的面无表情。

汪锦保见夏老爷跟山下大藏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心里透亮,老怪物和日本佬虽然知道自己没死,但这么快就回来了肯定是他们意料之外。没看到张亚睿,他估计这小子八成已经被老爷子给杀了。

洛阳铲挖遍了院子里外,汪锦保耐心地等着,几名专家的结果先后出来了。答案是一致的,这附近没有最新挖掘过的痕迹,所有的土层都是陈年腐土,应该没有作假。就连那个已经露出来的缸,也已经被几位教授仔细地看了又看,两口缸对口处的白膏泥也被取了样本做检测,能够确定是上千年的东西,除了这里的设备不能进行碳十四的检测外,基本上可以肯定是真东西。

“好,准备好保管箱,现在就开缸。”汪锦保眼中放光一声令下,就好像他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他实在太兴奋了,完全没有发现旁边的夏老爷,山下大藏,还有贾教授几个人对望了一眼,嘴角居然流露出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微笑。

B

众人合力,一口直径七八十厘米的大缸终于缓缓吊起,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是,没有尸体的腐臭,就在两口缸分开的瞬间,一种极朴素极悠远的香味钻了出来。那气味就像是长着脚,迅速溜进每个人的鼻孔,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汪锦保站在已经扩大了的土坑里,眼睛死死地盯着缸中,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真的挖到肉身菩萨了吧,传说中肉身菩萨重新开缸时大多会有异香。

大缸被小心翼翼地移开,缸中露出一尊坐着的道士形象。

历经了一千多年的光阴,这具尸体已经变得干枯坚硬,颜色发黑,就像一尊坐着的木乃伊,他头发有些蓬乱,头顶上的道士髻也歪了,指甲也很长。在他盘着的双腿上放着一个长长的方形木盒,看起来黑黝黝的,粗看并无任何雕刻和铭文,除此之外,缸中再无其他物品。

“是沉香木。”一名教授惊叹道。

汪锦保立刻明白了刚才闻到的是什么气味,沉香是极品香木,年数越久越是馥郁,能静心避秽。据说沉香能汇集天地阴阳五行之气,是唯一能通三界的香品,这种神秘的芬芳至今无法人工合成。早在宋代就有过记录,沉香木“一片万钱”。这个名贵木盒里放着的难道就是《黄庭经》?他的心一下子蹿到了嗓子眼,感觉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保管箱,快快快。”汪锦保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手也哆哆嗦嗦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保管箱是全透明的,还附带一双内置式操作手套,可以把整个木盒放在箱子里之后再开盒操作。

站在旁边的贾教授似乎再也不能忍受汪锦保的为所欲为了,毕竟这块地是他的,地下的宝贝也是他的,汪锦保今天这架势简直是动手明抢。他趁着汪锦保指挥地面上的人小心地把保管箱用绳子吊下来的当儿,飞快地冲到缸边一把抢过沉香木盒。

“老贾,你这是干什么,现在别打开,千万别打开,万一进了空气东西被氧化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汪锦保被贾教授这一出给吓到了,他尽量放低声音,柔和地劝道。

“放心,我当然不会打开,这可是我的宝贝,它还不是你的。”贾教授冷笑着退到了坑边,背后就是土,无论是谁一动手他马上就能反应过来,为防止旁人来抢,他的手更是放在了木盒的封口处,做出随时可能打开盖子的动作,“你就算仗着人多也不能强抢,在我没拿到钱之前,这宝贝谁也不能碰。不然,我宁可毁了它,也不留给你。”

汪锦保看出贾教授是玩真的了,他那孤注一掷的狠劲还真有点像当年抱着和氏璧的蔺相如。说到底,还是宝贝要紧,他想要的并不是贾教授的命,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不能不妥协,马上讨好着说道:“好好好,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办,一切你说了算。”

“先上去,我要亲自开盒,如果里面真有宝贝,大家再来一次竞价,价高者得,然后立刻网上银行转账。”贾教授当然不傻,不过片刻已经想好了对策。

“行行行,您说了算,可千万小心着点别打开盖子。”这种形势下汪锦保不得不赔着小心,不过这都是假的,他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冲身后的本地佬打了个手势。

C

“我命令你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举起手来,你们涉嫌盗掘古墓葬,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一个穿着警察制服佩戴着警督肩章的中年男人大声喊话。

没人想到,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附近已经埋伏了十多位荷枪实弹的警察,除了汪锦保外,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汪锦保的打手本来还想反抗的,却被他制止了,他低声对着请来的专家和教授暗示配合一下。这帮警察已经被他收买了,他人从北京打电话给本地佬为的就是这个,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不花一分钱把宝贝从贾教授的手里夺走。

警察们动作麻利,有人掏出手铐有人掏出了枪,这种情况下大家只能配合,贾教授虽万分不舍,也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木盒,被警察拉出了土坑,垂头丧气地跟在夏老爷和山下的身后,戴上手铐被押下山去。

既然是被收买过的,自然是最后才轮到汪锦保,山路曲折,贾教授他们的视线只能看到几名汪手下的打手被押了下来。而汪锦保不会被带走,木盒也落到了他手上,因为两个小时前他已经打了五十万的现款到这位带队警长的私人账户上。

小茅屋里挤满了人,几位专家和汪锦保都围着那张腿脚不齐的小木桌,桌子腿已经被小心地垫平了,桌面上摆着透明的保温真空保管箱,一位专家的手已经伸进了箱子附设的手套中,正准备打开沉香木盒。

没有一个人出声,但每个人都能听到身边人的心跳。那位警长也还没走,这让汪锦保很不满意,却又不好明着赶他,况且这节骨眼上,他也没精力想别的,一心只想赶快见到宝贝。

摸索了片刻后,木盒盖终于开启,深褐色的内容物露出了一角,在场的几位教授都忍不住发出了低呼声,看来已经有些轻微氧化了。毕竟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最细小的触碰都有可能会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动手的教授额头沁满了细密的冷汗。

汪锦保只觉得心里热的慌,背心却凉透了,不知不觉中他也急出了一身汗,除了那天躲在垃圾篓子里之外,就数今天时间过得最慢了。

十多分钟后,一卷黄褐色的帛本经书终于呈现在大家面前,可惜保管箱体积不够大,只能展开一部分,暂时还不能把全本一次性打开。不过书圣真迹的风采已初现端倪,帛本颜色虽已变成褐色,字迹却清晰可辨,全文没有署名,只在末尾处注明:永和十二年五月二十四日山阴县写。

专家们各自端详,掩不住的赞叹。

“一千七百多年的丝织品还能保存这么好,实属难得。除了长沙马王堆的汉墓外,还很少有丝织品能保存这么好的。一定是沉香木的作用,沉香本身就能杀菌消毒,也有防腐的作用,古书上说用沉香木做的棺材可保肉身万年不腐。”

“书圣的行书飘若游云,矫若惊龙,这《黄庭经》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的确是功力深厚,造诣非凡,跟拓本比起来,更是经得起细看。”

“其法极严,其气亦逸,秀美开朗,我看此书足以担当天下第一正书。”

“看得出这帛是施过胶浆的,否则书写时会洇,从墨迹中可见此帛本完全不洇,笔迹顺滑流畅,绝对是当年的专供官家使用的上等帛。宋代赵构的《翰墨志》中说王羲之作《兰亭序》用的是蚕茧纸,而此帛本的质地跟蚕茧纸质地相近,的确是书圣的风格。”

几位专家一个个全都表示认可,最后一位发表意见的专家更是以研究王羲之的字见长,曾经发表过多篇学术论文,得到他的认可基本上也就可以放心了。更何况大家是亲眼见到东西从土里挖出,旁边的土质也都检查过了,肯定不会造假。

“您辛苦了,今晚我请吃饭,您把弟兄们都叫上吧。”汪锦保心情大好。

“吃饭就算了,咱们还是把尾款先付清吧。”警长高大威猛,斜着眼俯视着汪锦保。

“尾款?咱们不是已经结清了吗?五十万。”这警察怕是要狮子大开口了,汪锦保心道不妙,可本地佬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那五十万帮你搬走绊脚石,现在我要的是可以让你带着宝贝下山的钱,有什么不对吗?”警长不是吃素的,白吃黑可比黑吃黑更不讲规矩。

“你想要多少?”汪锦保决定谈谈价钱。

警长不说话,只伸出了一个巴掌。

“还想要五十万?”这个数倒也不高。

“五百万,外加你手上的那个扳指。”警长不仅翻了十番,还看上了汪锦保的扳指。这扳指可有点说道,明清时期新疆黄玉产量极少,比羊脂白玉要贵得多,且黄色代表皇室,深得乾隆青睐。如果细看,还能看到这枚扳指上有馆阁体的楷书御题诗。此扳指是十多年前贾教授帮汪锦保做假鉴定低价骗到手的,汪锦保爱不释手从不离身。

“你也太黑了。”这个数字显然超乎了汪锦保的心理预期。

“您赚的是大钱,我们分点汤喝不算过分吧。”警长冷笑一声,意思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五百万就五百万,你拿到钱马上让我们走。”汪锦保厉声道,他早该想到上什么山头就要拜什么菩萨。

“我说话算话。”警长得意地笑了。

D

第二天早上,汪锦保躺在他的紫檀罗汉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又沉又香,因为他把那个沉香木盒子放在了床头柜上。都说陈年沉香的香气最是浓郁,果然没错,那历经千年的木头香气浓得连做梦都是香的,果然是好宝贝啊。

如果不是该死的警察太贪心,一切都还算顺利。那位贪心的警长也算识相,收了他那么多钱答应会让贾教授那伙人待久点。真有点心疼那扳指,手指头上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果送出去拍卖,一百多万还是值的。

有道是有得必有失,汪锦保心情奇好,也就不计较那些了,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洗净手,去书房欣赏经书。这宝贝究竟该怎么露面,怎么炒作,究竟是该拍卖还是先存在手里,都是要慎重考虑的问题。五六百万就换来个绝世好宝贝真是太划算了,贾善仁一点好处都没捞到,真是越想越开心。

汪锦保带着得意的笑来到经书前,只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经书原本是褐色的,现在变成了深褐色,那颜色要是再深一些连上面的字迹也看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的?他心急如焚,又是找专家又是联系保管箱的销售商,专家很快就来了,说这样的情况极可能是发生了氧化反应,必须马上控制,这种反应是不可逆的。销售商是国外的,电话里听来听去都是外国腔,就是打不通。

“奶奶的,老外的东西也有次品!”汪锦保心急如焚,他压根就没想过,几万欧元买回来的东西居然有质量问题,而这质量问题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汪爷,保管箱的使用手册上说要修理必须退回原厂,国内没有配件。”助理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惹得汪锦保更生气。

汪锦保已经没工夫生气了,他更担心的是箱子里面的经书该怎么办。他连脸也顾不上洗,就带着箱子直奔相熟的博物馆。他知道哪家博物馆有同样的保管箱,手脚快些说不定还能阻止恶化。

不知道为什么,移动箱子后经书变黑的速度加快了,又正好赶上上班高峰期,路上堵得厉害,汪锦保急得直跳脚。等他们赶到博物馆时,那经书已经变成了黑炭一般,汪锦保欲哭无泪。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他回到家时,门口居然停了一辆警车。警方说汪锦保涉嫌走私多件国家级保护文物,要请他去协助调查。

“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商人,每年都按时纳税,一切都是照规矩办的,我经手的也全都是仿品,我想你们一定是误会了。”虽然心情极度恶劣,但汪锦保不得不强作笑脸。

“你看这是什么?”警察拿出了一叠照片,全是他地下室秘密库房里藏着的那些东西,青铜器,唐三彩,甲骨……没有一件不是国家级保护文物,最后一张照片更是让他胆颤,那是放在保险柜里的账本,里面登记的全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看着这些照片汪锦保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这是怎么回事,手下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他这才想到张亚睿,那小子,一定是那小子搞的鬼!可库房有人严密看守,他怎么能搞鬼?不,不对,不仅是张亚睿不对劲,《黄庭经》也不对劲,贾教授、观月真砂、山下大藏、夏宜荷、夏老爷、简易,这些人统统不对劲。可是这些人该去哪里找,他们真的还在公安局吗?他这才发现,连那个黑心警长也不太对劲。

一时间千头万绪,汪锦保头疼欲裂,警察已经把手铐套在了他的手上,一切都晚了。被押上警车的前一秒,他才恍然大悟地冲手下大喊道:“赶紧去找那个姓贾的,还有那帮骗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40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1)

A

汪锦保的人马再多也找不到贾教授了,这辈子都找不到。

因为贾教授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贾善仁这个名字再也不会被使用。

就在汪锦保被押上警车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武当山金顶附近一间客房里,传出了欢声笑语和酒杯相碰的清脆声音。在座的不仅有老韩和他的徒弟们,还有好几位在这场骗局中出现过的重要角色。今天不仅是来庆功的,账户里的五百五十万通过层层周转进入了老韩的名下,他已经取出了一部分,用来支付各位龙套演员的出场费。

“来来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千面小马哥──马慎弥,他是我们江相派最帅最有实力的提将兼除将,也是段七师父的小舅子。”老韩也换下了那身唐装,把那位敲了汪锦保五百万的“警察”介绍给大家,段七和他的太太都是江相中人,而这位小舅子也就是段七师爸最小的一个儿子,当年跟驼爷在福建设赌局的时候,正是马慎弥担当的提将和除将。

马慎弥今年四十七,身高一七四体重一四七,因为保养得当,说他三十几也有人信,虽比不上韩枫的天生倜傥,但生了一张极为正派的脸,每每扮演假警察假法官之类的总是百试不爽。陆钟在张亚睿的戏份结束后,第一时间跟他取得联系。

“您又拿我开涮,谁不知道最帅的就是您啊。”马慎弥换下那套假警服,恢复了亲切幽默的本色,这点跟他的姐夫段七截然不同。

“还要谢谢你,带了这帮兄弟来帮忙,最后这场戏才能演成功,我们才能全身而退啊。”老韩举起了手里的酒,诚挚地感谢道,“辛苦大家了,来,干一杯。”

大家纷纷响应号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场还有跑龙套的诸位假警察,这帮兄弟全是马慎弥新收的徒弟。老韩不免感慨,拉过马慎弥低声道:“你那死心眼的姐夫要是也跟你一样开窍,哪里会是今天这样。”

“他就是死爱面子。你们在广州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真该替姐姐好好谢谢您,她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马慎弥也有些感慨。

“诶,自己人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多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客气了,来来来,好久没跟你玩过牌了,来一把。”老韩有阵子没玩牌了,不免技痒。

“我也想跟您玩,不过今天不行。”说完,马慎弥凑在老韩耳边耳语了几句,倒是惹得老韩哈哈大笑,“你小子行啊,那好,我就不耽误你忙大事了,下次再好好玩几把。”

说完,马慎弥就告辞了,带着一众兄弟先行下山。

“师父,马前辈有什么急事吗?”陆钟不解地问。

“哈哈,他的小女朋友帮他生了个儿子,得赶回去伺候小祖宗呢。”老韩看着马慎弥远去的身影,眼中竟有几分羡慕。

“原来是这样,对了师父,我记得段前辈的师爸是李星南大师爸,这位马前辈应是李星南大师爸的儿子,可他为什么不姓李呢?”陆钟对这位马前辈印象很好。

“还不是李师爸老来风流,六十多岁还跟外面的女人生了他,他只是私生子,所以随母姓。本来不光彩,但他从小就聪明,老爷子喜欢他,传了他不少本事。”老韩细细道来。

“我侄子说看到姓汪的已经上了警车。他绝对不会想到最信赖的手下,帮他跑腿四处搜罗消息的那小子是我的亲侄子。”贾教授拿着手机从门外进来,一定是刚刚通过电话。他身着蓝色道袍,摇身一变成了道士,倒也道貌岸然:“多谢你们帮忙,我才能在出家前了却这番心事。”

“其实我们也该谢谢您,否则怎么能赚到这么多钱。”已经恢复本来面目的司徒颖为贾教授奉上一杯清茶,出家人不能再喝酒了。

“不只是赚钱,更重要的是咱们也算为民除害了。”老韩重拾他最钟爱的雪茄。

“听说你们每次得手后,都会拿出一部分钱来做好事,我有个不情之请。”贾教授对老韩说。

“尽管说。”老韩现在心情很不错,对贾教授也改变了昔日的看法。

“我希望这次你们用来做好事的那笔钱能拿出一部分付给当年一些被我和汪锦保骗过的人,我没办法偿还他们了,请你们帮我这个忙。”贾教授有些底气不足,虽然同样是多年的老千,虽然当年老韩骗了他,但在老韩面前他还是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没问题,你列个名单出来,我让徒弟们去办。”老韩的爽快让贾教授格外安心。

“韩老大,您扮得可真像,要不是认识您,我也会认为您就是真的夏老爷。”卖消息给汪锦保的本地佬讨好地为老韩点烟。

“夏老爷跟司徒老爷子是师兄弟,论起辈分来还是我的师叔。要不是跟他熟,我也学不出他那做派。国内人只当他还在北京隐居,其实他早就去美国了,现在唐人街做古董生意的都还得请他掌眼呢。”老韩话还没说完,竟真的咳嗽不止,弟子们忙着端茶递水。

“师父,您一定又忘了吃药。”陆钟心疼地看着师父,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山上的道人精通医术,不如帮您请个师父看看吧。”

“不用了,拿着这么多钱得趁早享受才是正经,我已经等不及要重回花花世界了。”老韩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就又开始说笑。

“小兄弟,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把那堆破烂换来这么多钱。”贾教授放下茶杯,对陆钟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您太客气了,其实也要谢谢您的信任,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们。”陆钟赶紧对贾教授回敬,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早就发现贾教授的确跟当年不一样了,做这些事只是为了给自己多年的罪孽一个好好的交代,并对自己的能力作出最后的证明,从此,他就要告别尘世,开始全新的潜心问道生活。

B

在正式跟老韩和陆钟见面之前,贾教授已经跟踪他们很久。

邮票事件后,汪锦保完全放弃了他,不帮他的忙,也不接他的电话。他失去了圈中人的信任,生意是没法做了,只能吃老本。好在前些年来他也收了不少好东西,本来过好下半辈子也够,可他还有个败家的儿子,吃喝嫖赌不学好,还染上了毒瘾。这么一来,收了多年的宝贝不得不一件件被送去拍卖,可这样也挡不住儿子隔三差五把家里的东西偷出去贱卖,家底被败得差不多了。他不得不送儿子去强制戒毒,进去时还是有效果,可出来后又跟原来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没过多久就复吸了,终于有一次,因吸毒过量死在酒吧的厕所里。老伴急得脑溢血,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也死了。

那段日子贾教授简直不想活了,某日落魄的他魂不守舍地在街上偶遇一个男人,男人狠狠地痛骂了他一顿,说那一切都是报应。男人走后他才想起多年曾帮汪锦保做过一个假鉴定,从这个男人手里骗走了一枚黄玉扳指。那黄玉扳指是男人家传之宝,本想卖了给小女儿看病,结果因为他的假鉴定把真宝贝说成了仿品,汪锦保以十分之一的价钱就买到了。后来听说那男人的小女儿只撑了半个多月因为不够钱治病而死在了医院里,贾善仁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不过后来类似的事情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件事对他刺激很大,是啊,全都是报应,报应,都怪他做了太多昧良心的事,遭天谴了。从那时起,他开始思考该怎样赎罪,并有了要出家的想法。因为赎罪,他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开始到处寻找当年骗过自己的老韩,希望能跟他联手干上一票大的,终结自己和汪锦保的罪恶。

贾教授找到老韩和陆钟时,手上剩下的只有几件破破烂烂的老东西:盗墓贼送货时半卖半送的一具干尸,两口几百年的大水缸,一个失去了内容物的沉香木盒子,一卷千余年历史却的尚未使用过的空白帛本,几块干得裂了口子的陈年墨块,一小堆真品钧窑瓷片,以及一小包据说是从汉墓中挖出来的白膏泥干泥。值钱的东西早就没有了,这堆破烂里,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个沉香木盒子。

做古玩生意的人,尤其是做过假的人都知道,只要是上了年头的老东西就都有用,不论是死人还是泥巴,这些东西全都可能成为某次精心制造的骗局中至关重要的道具。陆钟就是利用这堆东西,想出了这个惊天大骗局。

见多识广的汪锦保不会被普通货色吸引,要让他入局,必须要足够的吸引力。这件东西应该是可能真的存在,独一无二,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件能比得上它的价值。只有这样的宝贝,才能让汪锦保暂时忽略风险,自动自觉地插进来。

贾教授除了出色的鉴定能力外,还拥有一流的模仿能力,尤擅书法。他四岁习字,所有名家的法帖全都临过,近七十年的时间,练就了一手以假乱真的好手艺。

陆钟说,一只羊可以剪很多次毛,但只能剥一次皮。这一次,要把汪锦保的全副身家都搞定,让他再也不能害人。整合以上这些有形的和无形的资源后,陆钟为贾教授度身订做了这次的局,玩就玩个史无前例。

鉴定是门科学,但里面的水很深,这点贾教授最有心得。并不是东西送进研究所就能得出统一的标准答案.选用什么样的方法,各项检测安排的先后,出来的数据等等,都要靠专业人员自己分析决定,就像名医能从一张X光片中看出很多东西,庸医可能什么也看不出,同样的仪器也可能做出不同的鉴定结果。更关键的是,这不仅和鉴定师个人的能力本身有关系,还跟鉴定师跟送检人的关系有关系。

汪锦保是个极度敏感且疑心很重的人,陆钟想到最好能让他置身在只能做直观鉴定,不能做仪器鉴定的环境中,所以,他选择了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武当山。这里历史悠久传说众多,是理想的制造奇迹的地点,也是汪锦保鞭长莫及的地方。就算他去了也必须仰仗本地人带路,传递各种消息,这么一来自然有空子可钻。

选定了地方之后,就该寻找合适的宝贝来制造了,就像是杜撰一篇小说,这需要素材,大量的素材,而这些素材最好是有根有据,于是,大家开始了对武当山的考察,上下五千年,几乎所有关于这里的传说都被挖了出来。最后,陆钟从一大堆关键词中选出了一小部分:道士,缸葬,不二和尚,晋朝,谢允。

优秀的老千离不开想象力。陆钟从关键词开始延伸,进而想到了同为晋朝最着名的人物王羲之。

东晋王家是个大家族,不仅王羲之崇尚道教,他整个家族都崇尚道教,王羲之老年辞官后更是与道士许迈修炼深山,炼制丹药,采药石不远万里,遍游诸郡穷诸名山。另外王羲之爱鹅世人皆知,《换鹅帖》也有这么一段传说,既然《换鹅帖》的主人是个道士,那么这个道士有没有可能后来就去了武当山呢?所有有利的元素都可以利用起来,加工,再造,揉碎了打散了再重新组装起来。一千七百年前的事,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历史原本就是流传于世的一段段故事,唯一的不同是正史流传在书上,野史流传在人们嘴里。

最后选定《黄庭经》也是有原因的。贾教授本人曾多次临摹《黄庭经》的拓本,自认能做到以假乱真。正好他手中还收藏了一卷将近千年的空白帛本,精心处理后,他就开始了摹写。

把经书放进沉香木盒子里,再把盒子和干尸放进大缸中,汉代的白膏泥重新打湿变软后密封了缸口,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如果不做C14鉴定的话,谁也看不出这是假的。

东西选定了,接着还得找个好地方埋下才行。

陆钟选择了远离武当山风景区的五龙宫附近,五龙宫早已破败,平时游人甚稀,但真正懂得武当山历史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八百里武当历史最悠久的第一座皇家道场。五龙宫附近的黑虎涧旁亦有着武当山规模最大的一片道士墓群。在黑虎涧的附近,陆钟他们一次次的寻找,终于发现了一处位于半山之中的已经残破到只剩下塔基的道士塔。

第41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2)

正是利用这个道士塔,经过仔细加工处理后,变成了一个“地宫”,接着在“地宫”附近埋下货真价实的钧窑瓷片,还有贾教授精挑细选收购来的高仿钧窑瓷器和汝窑小盏。又在山下寻了户破败不堪的农家,高价买下了农家的屋子以及屋里的所有物件。

大家把那些砖一块块地拆下,运到半山“地宫”旁边重新组合好,就连屋顶上已经开始发霉的茅草屋顶和摇摇欲坠的柴棚也同样搬了上去,就这样,一处可能藏有宝贝的民宅出现在半山之上。

事已至此,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最关键的部分,如何才能把那两口缸埋进地下,埋在“地宫”的下面,而又不被发现呢?

还是陆钟想了个最简单却最有效的办法,挖了个长长的地道直达“地宫”正下方,所有挖出来的土,都用麻袋装好,编上号码。把缸埋进去后,再按照编号上的顺序依次回填那些土。做完这些后,再把在二十米开外的地道口上也用植物遮挡起来,谁也看不出这地下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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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这一切从计划到完成,足足用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中陆钟还抽空把《阿宝篇》细细研读了好多遍,尤其是其中几则关于露财骗(寻宝挖宝诈骗,冒充贵人身份)的手法。又过了一个月后,等土里的一切都稳定了,又等到其他的小细节一一推演完美,A和B计划全部设定,确保万无一失后,这个骗局才正式开始。

这个局跟以前的都不一样,没有正将,所有出场的人统统都是谣将,大家以各种方式给汪锦保造成一种假象,让他以为真有宝贝藏在这山上。

身在不能用仪器做鉴定的深山之中,还得制造出让汪锦保在不离开武当山的情况下就必须付款的契机。两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比什么都有吸引力。这两名对手就是江湖上只有传说却未见其人的夏春秋夏老爷,还有来自日本的某秘密财团的执行人山下大藏。

夏老爷自然由老韩扮演,梁融为他精心设计了一个老年妆,看起来他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再加上定制的大痦子,没见过夏老爷真容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怀疑了。夏老爷的独生女夏宜荷当然非司徒颖莫属,这次她难得出演如此清纯的形象,还跟陆钟演了把感情戏,过足了瘾。夏老爷的大徒弟就是陆钟扮演的张亚睿,而二徒弟简易就是单子凯。至于山下大藏就由梁融扮演,他还特意做了个假肚子和胡子,使自己看起来更胖。为了衬托山下大藏的形象,以及后续的“杀人”计划,陆钟特意邀请了曾洁来客串这个角色。以曾洁的身手,足以让汪锦保留下深刻印象。

而怎样让汪锦保知道这么一伙实力派的存在也是个值得考虑的重要问题,一不小心,汪锦保就会怀疑,他可比狐狸还精。老韩常对徒弟们说,真正高明的老千永远不会为找不到地方下手而犯愁,因为每个人都有弱点。

这件事上,贾教授再次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的侄子在六年前找到他,请他帮忙某个差事。这个侄子说话做事都挺麻利,人也机灵,在贾教授暗中帮忙下,他终于获得了汪锦保的信任。贾教授曾交代过,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这层关系,所以这次他侄子才帮上了大忙。

在武当山上帮汪锦保带路的本地佬也是老韩的熟人,当然,他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全都是在陆钟的安排之下。

想引诱一个酒鬼,不一定要让他看到酒瓶,有时候只要一丝酒香就够了。

想让汪锦保上钩,当然也不一定非要让他一进来就看到东西,需要的只是一步步地引导,从神秘的地宫到真正的钧窑瓷片,再到成品的汝窑小盏,他能拿到手并送去做科学鉴定的全是真货。按照惯性思维,在只有两个人的迷你拍卖会上出现的汝窑小盏也应该是真货,当他发现连价值千万的汝窑小盏也不是贾教授真正的目的后,他真正动心了。

这时候,汪锦保才正式走进这个骗局。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那个从国外购回的真空保管箱也是做过手脚的。早在认准汪锦保作为对象时,陆钟就开始了对他的关注,贾教授的侄子传来消息,说他可能会出国半个月时,他就计划好了出售一个有问题的保管箱。

国人大多有种心理,在国外买的东西总是比国内的好,价格虽然高,但质量过得硬。陆钟就是利用这个心理,雇佣了的几名外国临时演员充当推销员,找到汪锦保的酒店推销给他这个保管箱。保管箱并非真空,而是会在使用过程中缓慢释放出一种催化气体,加速氧化过程,所以《黄庭经》放进去后不到三天就出现了变色。东西毁了,谁也不会相信汪锦保手上的真是《黄庭经》。

马慎弥的出现其实不在A计划内。汪锦保请“张亚睿”去吃谭家菜的那天,陆钟看出他起了异心,十有八九会黑吃黑,所以干脆将计就计,上演了B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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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六哥,你怎么能在汪爷的密室里拍下那么多照片,还能打开他的保险箱拍摄秘密账本,难道那些监视的人都不闻不问?”曾洁在听完老韩讲述整个过程后,提出了疑问。

“多亏师父,请来了一位拍花高手。”陆钟说的正是花不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