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杏林是个好地方

吃饭的时候,小吉说要拜我为师,一个劲敬酒,我忙不迭地推脱他的请求:“有话说一条道走到黑,你又从黑道转向蓝道,那不成了四不像?”

熏子也跟着起哄,叫我收下小吉。可师傅这个称号太过沉重,不仅要背负着教授的责任,更要为徒弟的前途着想,老千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小吉为此挺不高兴,借酒浇愁,我装出一副圣人的样子,教导他不要走这条道,熏子则哈哈嗤嗤地吃着,看上去蛮享受的样子。

“方少,你有时间就教他点,你那玩意收着也浪费了,小吉有时间还能跟我们一块去杀杀猪呢。”

“我没说不教啊,你要学我就教。练不练得会,能不能用都另说,但师傅长师傅短的,折我寿。”

我还以为日子真能这么过下去,直到有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在那里有一个礼拜的样子了,还是一样做一些没有任何实质性意义的工作。

那天晚上我在熏子管辖的楼层前台跟小Mm调情,她们也知道我是经理的朋友,从来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我也就厚颜无耻地享受着这种待遇。

在我的悉心调教下,她们扯淡的功力日渐增长,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虽然死的说不成活的,但活的能说个半死,面对这种显著的教育成果,我颇有成就感。

那时候饭点已经过了,大厅里有点空,虽然还有几桌人在忙着给领导夹菜,却因为隔得很远而听不到他们在唠些什么交心的嗑。

我们正聊得高兴的时候,一个女服务员急匆匆跑了过来。

“九号房的客人说对我们的菜不满意,服务也不好,要投诉我。”说完她委屈地嘟起了小嘴。

叶子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

我本来想尾随着她一起过去,但毕竟不是组织上的人,就不好逞英雄了。看来英雄这种东西,也要时机配合得好才行啊。

那个跑过来的女服务员把餐盘放在前台,捋了捋前面的头发,那场景,煞是让人躁动不安。我又跟她闲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叫小静的服务员正色道:“叶子姐去了好一会儿了,我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闲来无事,咱也去凑个热闹得了。

九号房是一间包间,这层楼除了大厅外,还有十一个包间,每个包间都有一个不错的花名,时间隔得久了也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什么牡丹、玫瑰的,在包间里吃饭的多是些有钱没地儿花的主儿。

小静把门打开,里边的场景让我的血液也燃烧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将叶子压在沙发上,两只肥大的手撑着叶子娇嫩的双臂,这不是强奸吗?光天化日的,就算是晚上也不能这么干吧?桌边坐的几个小青年看得很投入,还不时给予笑声以表扬中年男人的举动之豪迈。

小静吓得往前台那边跑去,小青年看到有生人进来,神色好像变了,我没有仔细去看他们的表情,来到桌边,拿起一瓶还没开瓶的啤酒,照准那个半秃顶的脑袋用足力气挥了过去,“砰”的一声,玻璃四散而飞,甚是解气。中年男人受到这般重击,稀薄的毛发开始往下渗血,他将头侧了过来,那通红的面孔说明了酒精的含量,他晃动身子站了起来。在这个两军对战的要命时刻,在我正欲用凶狠的眼神将他驯服的关头,一只同样没有开瓶的啤酒瓶飞驰而至,在我的头顶开了花,是那几个小青年干的,图表现我可以理解,您下手也轻点啊。好在我那几个月没理过的头发,给了恰到好处的保护,正在我得意自己正确的举措时,又一个酒瓶砸到了我的脑袋上,前后不过十来秒时间。由于第一个酒瓶的碎玻璃碴子有些残留在了头发里,第二个酒瓶下去,像钉钉子一样将那些碴子敲进了我脑袋,我开始血流不止。

接下来的节目我就比较熟悉了,不外乎是几个人拳打脚踢,在我被一个小青年揪着头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清了,一共三个龙套,一个导演。

叶子并没有跑出去,她试图推开那些将我按在地上的人,这使得对方要腾出一个人来制服她。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中年男人显得很猥琐,他装作有大将风范地蹲下身来,按我的设想,他应该会先问点问题。我的设想,跟事实总有些出入,他没有问我,而是直接拿盘子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一下,我不顾个人形象地“嗷”了一声。

“很痛吗?叫这么大声?”熏子扶着门框说道,小静躲在后边露出半个脑袋,看来哥策划的这一出英雄救美,要被这小子抢功了。

对方四个人,喝得七八分醉的样子,我估计以熏子的能力,只在瞬间就能完成作业,为了不错过这个观赏的时机,我调了一下机位,准备以自认为最佳的角度欣赏即将开展的战斗。

三个青年看着熏子这架势,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熏子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打的。

位置是这样的,一个小青年将叶子架到门口一侧的墙壁上,另外三人中有两人按着我,中年男人与熏子对视,后边是一桌被糟蹋了的晚餐,右侧是一个沙发以及道具若干。

我没能看得很清楚,只看熏子的脚在中年男人的脖子上一踢而过,那人就被踢得腾空飞起,撞到了墙上,两个龙套一看情况不对,放开了垂死挣扎的我,准备与熏子开战,原来架着叶子的小青年也加入了战斗。

原来抓着我的那俩人各拿一个酒瓶,敲掉了瓶底,动作之统一让我不禁怀疑他们是否早就训练过。

瞬间,那个原来架着叶子的青年已经躺在了地上,我没太仔细去看他,漏掉了这个镜头。熏子看了过来,左手抓住一个小青年的手腕,右手用肘部一击,那人立刻躺了下去,熏子的右脚抬到了自己肩膀的位置,一脚劈下去,瞬间,那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这是何等力道?

另一个小青年的瓶子举在半空中却没有动,他应该是在想,这种情况是投降好,还是砸下去好。

熏子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拧着他的肘关节,那半截瓶子就落在了熏子的手中。然后熏子将他一直推到墙边,一瓶子捅到他的腹部,那人就和他的领导一起躺在了墙边。

整个过程没到一分钟,地上就躺了好几号人,熏子蹲了下去,揪起那个中年男人的头发,说:“知道该干什么了吗?”

“知道知道。”中年男人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他的酒应该全醒了,站起来还在晃,还有点抖,可能是地上太凉受了寒吧。他走到叶子前面,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语调之低沉实在不像个能犯事的人。然后,他又杵到我面前说:“兄弟,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兄弟多多包涵。”

我也就不好再以舒服的姿态躺在那里,站了起来,凝神,运气,以一招惊为天人的踢技使他重新躺了下去。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步一个脚印是怎么回事,就是说你走一步,就有一个血脚印。不知道这话是谁发明的,估计他也是被打得很惨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又被送到了医院,为了将那些进入到脑袋里的玻璃片取出来,我的头发被尽数剃光。这些事情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麻药当真厉害,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跟没脑袋似的。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怏怏地坐了起来。怎么这么倒霉呢?每次一开干,都只能为医院作点贡献,要能像熏子那小子一样就好了。正在我检讨着自己的不足的时候,熏子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点东西,然后向我发问:“知道我是谁吗?”

“你小子脑袋磕了吧?”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不是,医生说,你会有失忆的可能,所以我看看你小子是不是又得重新活过。”

“没事,一点都不疼,真没。”说完我晃了一下脑袋,表示真无大碍。

“那就好,不然我灭了他。”

“哎,那些家伙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赔偿呗,酒店的损失赔了三万,叶子两万,你最多,赔了八万,你要有事,还得另算。”

他将袋子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帮我拿出一瓶补充维生素Abcdefg的万能补品,插上管子,给我递了过来。我一边喝着一边跟他闲扯打嘴仗。

第44章 又起风波

到了晚上,我正看电影呢,熏子过来了,叶子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只是叶子怎么挽着熏子的手呢?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就脑溢血了,我赶紧把头蒙在被子里。

哎,我昏睡了几天啊?

“今天是第四天吧?”熏子看着叶子说。

“你小子下手也太快了,四天就拿下,根本不给兄弟机会啊。”我咬牙切齿地说。

叶子被逗乐了,说:“好好养伤,出了院我给你介绍个,好吧?”

“谢谢嫂子的美意,只怕我这个福薄命短的,无福消受啊。”我叹息道。

跟他们唠了好一阵嗑,叶子对咱虽是关心,可她看熏子的眼神,有加剧我病情的作用,我赶紧将他俩遣散了。一个人静静也好,最近事儿多,得反省一下才行。他们带来的东西,被我逐一消灭,之后又静了,楼道里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又过了几天,他们张罗着给我办出院手续,我也想出了笼之后好好补一下。这段时间光吃流质食品,胃口出奇的好,感觉憋得慌,恨不得一头扎进小馆子里大开杀戒。终于熬出了头,我头也没回地和熏子进了一辆车里。

晚上果然有我喜欢的项目,一顿胡吃海喝,熏子一直提醒着我点到为止,吃饱喝足之后还有余兴节目。熏子说是看我很久没有活动了,帮我找了个牌局,叫我痛快地玩上一阵。还真是忘了跟他讲,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打牌,实在是逼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才会去打两场野战。这几年风风雨雨过得实在困难,意外也总是如影随形。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这种情况老千遇得更多,我总是想尽办法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最好的方法当然莫过于不上牌桌,可人家拍着胸脯说没事,再说实在有事他也扛得住,碍于他的再三要求,我要是再不去,他又得说我装X了。

本来我也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上了牌桌,能文就不武,能看就不动作。大家也都积极响应着这伟大号召,本来我是想将这个牌局写下来的。但这个牌局没有一点可看性,从头到尾一直都很顺,我总不能总结在这个牌局上大家一共抽掉了多少支烟吧。

很多个牌局都是这样的,很顺,就没有什么可看性,并不是每次打牌都能出现意外,没有意外的时候占大多数,拿出来说事的都是那一小部分。

这可不得了,这一下他们俨然把我尊为赌神了,待遇高得不得了,比如在吃饭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说:“来,为领导干杯。”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身上哪一块肉长得有领导那么霸道,有他们这么骂人的吗?

那天晃悠着回到酒店,坐在那里发呆,我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就想给浙江的大家伙挂个电话。我把行李箱从桌子底下移了出来,抠出电池,又换上一块。

一开机我吓了一跳,30多条短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值得他们如此狂轰滥炸?我直接找到小哲的号码,拨了过去。

“小哲,有什么事吗?”

“出事了。”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按照这种迹象来推测,事情小不了。

“梁子被抓了。”他接着说。

“你别急,把情况慢慢讲一遍,我在四川,马上赶过来。”

在我们那场声势浩大的械斗过去了半个月左右,警察找到了梁子,而梁子把事情担了下来。他压根就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他,只要他不说,警察就以为是我干的,跟他没关系,人家不过是对他例行公事地进行盘问,他没有必要竹筒倒豆子,全招了。这也怪我,考虑得不够周到,这下麻烦可就大多了。

“那其他人没事吧?”我很着急,回来这么长时间,那边是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

“其他人都好,梁子这事儿捅得有点大。他倒是坦荡了,你小子就不能安生了吧?”小哲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劝告性的语气,他在缓和着我的冲动。

“我马上收拾东西,明天早上赶到,你跟其他兄弟说一下,我这边已经收到了信息,人也安好,那边一有情况你马上通知我,辛苦你了,兄弟。”

“应该的,你也注意安全。”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又陷入了困境。坐在床上翻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像一条救援的绳索一样伸向了被困绝境无助的我。

“方少,听说你能文善武,只是事犯得有点大。这边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你考虑好再回复,林总。”

林总?不是赌场的老板之一吗?对啊,他是公安局的人啊,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官。需要我帮忙的事,莫不是要我去出千?竟然拿梁子做要挟,白道中的人办事也这么不地道吗?还是,这是诱捕我的圈套?

一连串的问号需要解答,看来得挂个电话过去确认一下情况才好。

“喂,林总吧,我是方少,信息已经看过了,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效力的?”单刀直入不是我的作风,可现在没工夫去拐什么弯,我只想知道,梁子的情况怎么样。

“你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狂傲嘛,事情嘛,我想还是坐下来谈谈的好,你的意思呢?呵呵。”他的笑声很冷,说话也不像传说中那么硬,大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也可能是怕我录音,反正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条件,也没有要挟的话。

我想他要跟我当面交谈,那我就暴露了,他到底是要抓我,还是真有任务分配?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合适当面问他,还是留给自己思考吧。

“那好,我现在人在外地,明天一早联系你,请确保我兄弟的安全,我感激不尽。”

“够爽快,我补充一点,这事最好别让第二个人知道,明白了吗?”说完他掐断了电话。

我坐在床上,脑袋里飞沙走石。现在情况太不明朗,林总是要抓我,还是真有事?如果真有事,那就不用细想,走一步算一步,毕竟主动权在我手里。但是这人这么缺钱花吗?没道理啊,他从赌场拿的提成足够他的开销,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么一个信息呢?如果是要抓我,那倒是很符合逻辑,引蛇出洞,但他就不怕我把他在场子里的那些事给抖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走人是肯定了,我急忙跑到了四楼,熏子正在办公室里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将前后情况详细跟他讲了一遍,并将现在的情况分析了一番。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我,说:“我跟你一块去。”他一点都没犹豫要冲进这个漩涡。

“你去干啥,我只是把情况跟你分析一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这没有动武的余地,一旦出手,你我可能从此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我不想让他也掺和进去,其实心里也有点想他过去,我感觉他一去,我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他挂了个电话,下午时分就有人送来两张车票。

“哎,我说,你就别去了,这边还得你罩着呢,你人一走,怎么跟这里交代。”

“有啥好交代的,你看我每天干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事情吗?这就是一个架空的职位。有事的时候才调派我,现在太平盛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哪有我什么事,我跟总部去个电话就好了,你别操这闲心,我有分寸。”

这小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熏子了,可他没有迷失,依旧活在自己的信仰里,人啊有个信仰,真好。

“那你不用跟叶子讲一下吗?直接这么一走不太好吧,人家对你一片真心的,别辜负了啊。”

“你欠抽啊,你我哪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情说爱的,玩得起吗?这走了不正好吗?两人都省事,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他比我还认真,他也一向这样,我一遇到了麻烦,他比什么事都看重,这就是兄弟,诚然,他出事,我也一样。

晚上坐在火车上颇不是滋味,望着那黑漆漆的窗外,偶尔闪过一两盏不明作用的灯,我忽然感觉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人爱过,享受过,就活过,愈是高潮迭起,生命就愈显得有价值,尽管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但总有几盏灯会照亮我的周围,这不就够了吗?

熏子看破了我的心思,他从包里翻出一副扑克,拿过来要我教他玩点简单的技法,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我就给他玩了一些小戏法,顺便告诉他是怎么做到的。周围的人看得比他投入多了,还会偶尔给点赞许的掌声。他可好,老是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过程,搞得我都不好跟他解释。

到了下半夜,周围的人都睡去了,我也趴在桌上。熏子叫我先睡,他来看着行李,等我睡醒了,再来换他睡一会儿,结果我跟周公这一盘棋直接下到了早上。

下了火车,首先是补给一下营养。车上只有些干粮,湿的也只有泡面,两人一合计,先吃点东西再往那儿赶。

按我的想法,得先确认林总的目的,一旦情况明朗,不管是哪种选择,都有解救的余地。如果贸然联系他,出了什么事保险公司可负不起责任。

这件事情,看来玩大发了。

第45章 漂亮的计划

为了拨开眼前的迷雾,我想给雷哥去个电话,他对高层的情况非常了解,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信息。为了不让他吃不下早餐,我尽量将语气放平缓,我想这其实也没多大作用,本来就大闹了一场,现在能有什么好事。

我与熏子坐到一间茶楼里,这里挺热闹的,不少老头来这里喝早茶,一会儿工夫,一辆小轿车停在了楼下,隔远望过去,我知道是雷哥来了。

然后我们坐到了包间里,这种事情可不能成为老头们喝茶时的谈资。

给雷哥和熏子互相介绍了一下,我说:“我一个兄弟被抓了,林总来了电话,说要我帮个忙,他没直接说是什么事,说是要当面谈,我想他只能是找我出千,他有那么缺钱吗?”

“缺钱?他不止缺钱,还缺心眼。赌场近来生意很淡,原因我就不说了,你知道的。吃喝嫖赌抽,他哪样不来?外面养了好几个情妇,每次从赌场里拿过去的钱,经不起多久挥霍。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的目的,但他不应该太缺钱,毕竟是个干部,给他送礼的人不在少数。”

“我在场子里的时候,听说市里还有一个赌场,我想你应该有点资料,我想看看。”

“好的,回头我整理一下,再给你送来。”

早在赌场工作的时候,我对另一家赌场就偶有听闻,有时还听赌客们提到那里的环境什么的。当荷官不穷,也就一次都没去过,要是早知道有这事,真应该先去踩个点。

又唠了一阵闲嗑,送走了雷哥。我快速拨通了小伟的电话,叫他帮忙把关于林总出入于赌场的录像资料全部复制保存起来。这条后路,我不能不留,对方虽然是我以前名义上的老板,但从未有过接触,关于他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凡事留一线,以后好借钱。

我又赶紧拨通了林总的电话,请他过来当面谈。我出了包间,找了个比较空旷的位置。熏子到楼下去了,如果楼下有情况,还可以脱身,而且现在还不能让熏子与林总直接见面,毕竟情况还不明朗。

我没想到,林总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淡淡地说:“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必过去了。最多两个礼拜,你凑齐五十万交给我,我会将你的朋友保释出来。”

也就是说,他不管我用何种方式,总之要凑够五十万元才肯将梁子放出来。他并没有一开始提出这个要求,应该是在确认我是否会过来,现在我过来了,以他的估测,这是我能够接受的数字,我确实能接受。

为了让赌场中的工作能继续进行,他没有动场子里的人,而我已经是个局外人,能敲点竹杠他自然不会放过,看起来他的风格和我比较接近,宁杀错,勿放过。

我把熏子喊了上来,那孩子一个人在下边警戒,怪累的。我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你手里有能扼住他命脉的东西吗?”熏子一点都不慌张,只是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

“有,但是那个代价比这还大。”我能拿到他以前出入赌场的录像资料,这不一定能掐死他,就算真能把他逼入绝境,难保他不会来个鱼死网破,我那些在赌场工作的兄弟们就危险了,所以现在还没走那一步的必要。

“情况复杂了嘛,那要不我去凑点钱,这个数字倒是不难凑,只是还的时间遥遥无期了,你看?”

“不需要,两个礼拜足够,我现在要等雷哥那边的资料。”我想知道林总是不是在那边也入了股,如果他在那边也有股份的话,事情就远不止这么简单,如果没有他的股份的话,那我就长驱直入地杀他个措手不及。

出了茶楼,我们找了间旅社住了下来,又赶紧召集众兄弟来商议此事。小哲、范爷、小伟、老树都过来了。

我向熏子介绍着这几个恶神,大家都点头示意问好。熏子给大家发了一圈烟,然后他们唠着些闲嗑,我俨然成了外人。这要搁解放前,这几人肯定是铁杆汉奸,一支烟就被人打入了内部。

“情况现在大家都了解了,大家拿点方案出来吧。”小哲率先切入主题。

关系重大,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虽然我已经有了计划,但不一定比集思广益来的要好。

老树说话了:“姓林的树大根深,要想跟他斗,胜算不大,而且牵连太广,但是叫你把钱拿给他,你干吗?”

“干,干什么啊?不说他看在我曾经为他效力的份上,把梁子弄出来,可也不能趁火打劫啊。平白无故地把抢口对着我。行啊,一起扣扳机,死也拉个垫背的。”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用手里的筹码与他搏一搏,或许有点机会。”小伟敲掉了烟灰,不紧不慢地说。

“不行,到时候梁子没弄出来,倒把你搭进去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往这方面想,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咱那道上没人,弄不死他,而且现在还有足够回旋的余地。”

“要不,咱也绑他一个人。”熏子没有抬头,但听得出来是认真的。

“你小子也想进去是吧?咱要玩就玩点文的,人多好办事,那我就来分配一下任务。小哲就别动了,拖家带口的玩不起。老树和小伟帮我去找关于他的背景资料,老树你那里边还有人,或许能打听到点消息。熏子跟我一道,今天晚上去一趟赌场,先捞点。范爷,你负责赌场里边的事,要大家作好举家搬迁的准备。不好意思,又得拖累你们了,兄弟我也没什么本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招呼。”

老树在我胸口捶了一拳,说:“怕拖累我们,就别叫我们,叫来了就别说什么怕拖累,再说咱也想玩玩,兄弟们谁还有什么高招吗?”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撤吧。这里不宜久留,明天这个时候,大家再来这里聚一下。”范爷站起身来,准备回撤了。

送走了他们,是一阵短暂的沉寂。

“你小子魅力不减当年啊,依然那样众星捧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知道,人都是一样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再说这事也就是出在我身上,要出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大家也都是一样的。你先去睡会儿吧,一夜没合眼了,晚上又得出去做任务。”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雷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将情况告诉了我,事情并没有往复杂方向发展,但两个赌场之间,暗地里也有一些来往,那是高层之间的事情,不妨碍我下手。

我制定了一套详细的方案,既然是谈判,就得有筹码才行,没有筹码那就只能用些手段了。

“去过赌档吗?”我问熏子。

“跟小吉那小子去玩过几次,你真打算去出千?”

“放心吧,只要不碰到熟人,我有足够的把握能拿得下来。”

那年月流行将赌场开到酒店里,一是显得档次高,二是利于掩人耳目,还有就是方便撤退。

照计划是我先进去,然后熏子再若无其事地逛到我边上打打下手。

第一步很顺利,至于保安的询问,咱在赌场的时候,学得都是一套套的。进到场子里,我先瞄了下监控设备,从安装的位置上来判断,还是蛮专业的,只是那些设备的型号稍微过时了点。然后找了个地理位置看上去不错,风景也挺好的地方——百家乐的赌台,那里是个女荷官。

没有时间用来调情,得先把准备工作做好。二十来分钟的样子,我匿藏在众多赌徒之间,将准备工作做足,熏子也站在后方不远的一个台面前漫不经心地押着钱。

没有太多顾虑,我直接开始了工作,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感觉面前这个荷官上任不是很久,有些地方处理得不是很妥当,真有上去手把手教她一下的冲动。这也好,咱能更好地发挥。

看着面前的筹码渐渐多起来,计算着时间与筹码的比例。正自鸣得意的时候,肩膀沉了一下,回头一看,哆嗦了一下,从着装上来分析,这是赌场的管理人员,莫非暴露了?我不怕他说我出千,他拿不出证据。可怕人家收缴赌资啊,辛苦了这么久,不能白干不是?好在这种场面也见得多了,最好的处理方式莫过于装无辜。

“这位大哥,你有事吗?”我尽量用捡到钱,但被警察拦下来说是他掉的那种表情问了他一句。心里暗骂:你可别给我捅出事来,不然第一个拿你开刀。

“没什么事,麻烦您借一步说话。”他用很随和的口气提出了这个要求,要真没什么事,还借一步干什么。不过看起来还好,借一步,表示商量,而不是当庭判处死刑。

熏子一看情况不对,作了开干的准备。我捏了一下耳朵,表示没什么事情,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筹码,溜达于各台面之间,像是一个在找自己擅长玩法的赌徒。我知道,计划可能就到此为止了。我不顾赌徒们充满疑问的眼神,直接跟在那人后边。

“您可是稀客啊,声名远播。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听过你的事情,兄弟佩服,今天见到了,也算是了了个心愿,实话说,我们老总想跟你聊聊。”

老总?我来玩玩,不至于要通过你们老总的审批吧。我仍心存侥幸地想他们没有怀疑我出千,或者让他们承认我是以一个普通赌徒的身份进来的,尽管玩不下去了,但刚才赢的,也不下十万元,能磨尽量磨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应该知道,像你这种人物,是肯定被列入黑名单的。至于上面要跟你说些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以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应该没事。”

这哪跟哪啊,不文不武的,让人不踏实,那就先见过他口中的老板再说吧。

我们快到标明职员专用的房间门口了,我感觉有点发虚,想将熏子拉过来,一想不行,将熏子一拉过来,那不就承认了来这里的目的吗?

那人推开了房门。

第46章 谈判

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站在窗台边,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运筹帷幄让人生厌的闷骚德行跃然于眼前。

“童哥,人请过来了。”带我过来的人说。

“来,请坐。”被称为童哥的男人对我说,“圈子里有传言,说在Xx(我以前效力的赌场)有一个蓝道高手,年纪不大,身手不凡。今天看到你的表现,果然厉害。”他笑了一笑。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跟他傻笑。大脑又开始急速运转起来,看来这是一场谈判,那我得先找到自己的筹码才好商量价钱。

“你的事我基本听过,听说你是老四(彬哥)的人,后来又听说你跟同事不和,把人给弄残了,再后来就没有你的消息了。”他又感叹道,“小小年纪为了一女人不值得。”

这段对话,使我确认了两件事情,一是自己的筹码仍然是那些东西,二是那次火拼的导火索是一个女的。其实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女的。看起来坊间的谣言纯度还真是不高,开采价值不大。

“那你把我叫过来的意思是?”我没跟他解释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只是想知道,那钱到底能不能带走。我有点佩服自己的脸皮厚,被带到了这里竟然还想着那堆筹码。

“想跟你聊聊,你现在不也没工作吗?愿意过来吗?”

“你饶了我吧,我并不是对你们这里有什么成见,真不想再进来,太复杂了,我都不知道手应该放哪里是对的。放口袋里,人家说你不干活,放桌上,人家嫌你显摆,举头顶都不行,人家看你太孬了。”说完我对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怎么把手放我桌上了呢?”他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也懒得跟他绕圈子。

“如果不是自己人,那我就得按规矩办事。”这么一说,他倒是个爽快人。也是啊,对人家半点贡献没有,一上来就打算切一块肉,再谈下去,多半又会开干,这下又麻烦了。

“你很缺钱吗?”他问。

本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道德理念,我“嗯”了一声:“那场打斗,想来你也听说了,我一兄弟因为那事儿现在被抓了,缺少活动经费。我知道这事办得不地道,可我没办法,只有这么点能耐。我并不需要你网开一面或是救济,既然你看得起我,把我叫过来,那我就直说了。五十万,什么样的工作量能换到?”

“年轻人,谈判不是这样的。那好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价码挺合适,那依你所见,以什么样的方式能拿走呢?”

“如果,我先说如果,我能把Xx赌场一个礼拜之内给遣散,这价码合适吗?”说这话的时候,我显得底气很足。

“你有这本事?”他似乎不相信,意思是你要有这本事,还来这里干什么。

“所以我是说如果啊,你看呢?”

“那当然不合适,不止这个价码嘛。”他又坐回了椅子上,从神色上判断,很满意的样子。

赌场几经周折,内部已经形如一盘散沙,上头谁也不服谁,都认为以自己的才华,不止拿那么点,大有分家拍屁股走人的意思,下面也是帮派林立,互相比斗。小伟也说过,赌场早有散伙的信息流传,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要说现在的情况,如果我跟他们打声招呼,散伙只在顷刻之间。等到上面来遣散,最多混一顿饭拿个红包,现在这么发展下去,该拿的一样不会少,基于此,我答应了。

“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Xx一定消失!”我将语调放高,让他听起来很坚定的样子。

他拉开抽屉,在里边翻了一下,拿出两叠钱,那时候的纸钞已经是红色的,放在桌上:“这是二十万,你拿过去,等你三天。”他严肃得跟在开家长座谈会似的。

我没有再跟他闲扯的兴致,也不客气地拿走了桌上的钱。我就在想,不需要留下点什么定情信物吗?我掏出了那把七七式,丢在桌上。“三天后,我过来取。”又问了他的电话,离开了那间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