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要给了你,今天掏扳指的就该是你了!心疼的也是你!”李锐没好气地说。

李铭一想,也对,前后做了那么多只扳指,大部分是象牙和犀角的,御赐的不能赠人,其他的太贵重给人惹祸,就那鹿角的正合适。这么一说,还不如当初不得,不然得到了又失去,怕是比没得到还难受。

这么一想,李小呆万分的同情起哥哥,一看顾卿正顾着看前面耍猴,连忙把手中的丸子偷偷地递到李小胖嘴巴,轻声说:“来,这个可好吃了,哥哥吃一口。”

李小胖早就被顾卿和李铭二人馋的不行,此时好弟弟把吃的送到嘴边,哪里还能忍得住,连忙张开大嘴就要咬…

“锐儿,铭儿,你们看那边,围了好多…咦?你们在干吗?”

两个孩子背着身子,头都要凑到一起了。

“没…没干吗…”李小呆慌张的一哆嗦。

“嗷呜!”

“怎么了?”

李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释说:“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哭了?”

“眼睛里进了沙子,进了沙子…”李锐揉着眼睛,“我让铭弟弟给我看看。”

虽然觉得两个孩子怪怪的,但她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什么背对着大人窃窃私语,胡乱吐槽什么的,谁没干过啊,也就笑笑放过了。

“你们看前面,围着的人好多,还挂着一堆灯笼,那是在干什么?”

李铭看了一会儿,也说不知道。还是旁边一个家人见得多,伸出头来说:“太夫人,大约是猜灯谜,能赢到彩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

咦?传说中的灯谜!顾卿眼睛亮了,旁边家人看见顾卿这般态度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立刻从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护着三位主子往人群的方向走。

“哥哥,没事吧?”李铭偷偷的丢掉了丸子,那扎着丸子的签子上面都红了。

“戳到嘴巴里面了,不碍事,就是好痛!”不是好痛,是好好好痛啊!那竹签削那么尖,是要拿来谋财害命的吗?这府外的厨子就是没见识!看他们府里,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尖头的,就怕伤到主子!

还好是戳到上面,戳进喉咙,李铭就要背上“谋杀亲兄”的罪名了好吗!

李锐龇牙咧嘴,怕是好一阵子不能吃什么东西了,李铭也是心惊胆战,生怕被发现。

但顾卿却没多在意两个孩子,光看灯去了。

若说这猜灯谜,在后世里也是有弄过的。各大商场有时候中秋或者元宵搞活动,也会扯出一两条绳子,挂上几个灯笼和签子,送点纸巾啊油啊之类的东西来吸引人气。

顾卿以前也去参加过几次,但是看着一堆人低着头在灯笼下面用手机百度答案,顿时觉得天雷阵阵,也就懒得再去参加类似的活动。

她虽然不是什么智商超群的人物,但是猜谜这种东西老少咸宜,玩游戏这种东西,就讲究个重在参与,公平公正。你一个人傻傻的在那里猜,身边所有人在度娘,完全是比哪个手机的搜索速度快,根本就失了那个味儿。

这灯谜摊子是几个书生弄的,看样子家中应该有些底气,因为顾卿看有好几个灯笼做的丝毫不亚于自己府上的,配色好看,设计精美,上面还有不少书画,一看就不是那种大路货。

有一个莲花式样的灯,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一点上蜡烛就张开,熄灭就合上,吸引了许多人气。那个灯旁专门有个小孩在旁边点点灭灭,莲花灯上的红签也一直挂着,没有人答出来。

此外,还有琉璃灯,八宝宫灯等四五个稀奇又华丽的灯笼,瑞气千条,惹得许多头戴纱笼的女人围着,或让男伴想办法解谜,或自己在那里冥思苦想,倒是又吸引了不少公子少爷的围了过来。

顾卿爱凑热闹,带着两个孩子进了这个用布幔隔开的灯谜场地,各条桌案,头顶上悬着的,脚下放着的,到处都是灯。

“请问,这灯谜怎么猜,什么彩头?”有一个书生前来招呼,顾卿就问起了这人。等凑近了顾卿一看,喲!好相貌!

这书生大概年约十七八岁,看起来儒雅俊秀。好吧,原谅她用词贫瘠,只能想出这个词儿来。

“老夫人,外圈的二十个铜钱猜一次,内圈的五十个铜钱猜一次。”齐邵笑着给这位老太太解释,看她的衣裳和后面跟着的家人,喊声“老夫人”应该不为过,“若是猜对,灯拿去,铜钱我们收走。若是没猜对,铜钱我们收走,您可以再猜一次,若还猜不对,就要再付钱了。”

这小伙子长得俊,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和善极了。难怪有这么多姑娘家围进来猜灯谜。

他旁边还有几个低头在写签子或在灯笼上作诗作画的书生,一个个都长得挺端正的,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这灯下看书生,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ˉ﹃ˉ)

顾卿满心里突然全是“俏丫头会书生”之类的戏码,满心荡漾,可是再一抬头,那招呼人的书生一开口,顾卿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老!夫!人!

啊啊啊啊啊啊!穿到现在,总算看到几个年轻齐整的男人,但是自己却是个老太婆!老太婆啊!

人生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你是个老人身萝莉心的怪阿姨,可是面前却有一排清秀可人的书生,你想搭讪两句,可是人家却喊你老!夫!人!

老!夫!人!

恋爱都不给人家谈了好吗?想要勾搭都不行了好吗!

她要去死!

虽然心中在滴血,顾卿还是强忍着泪意(究竟泪什么呢),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两银子。

此时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一贯一千文,这一两碎银,就算是猜内圈的好灯,也能猜个二十次了。

“内圈的猜十次,外圈的猜二十五次。”就当带着小孩子们玩吧。除了内圈几个灯有意思,外面的灯只能粗看,靠近了就觉得粗糙。

不过想这种办法赚钱,这些书生也是风雅,成本不高,能猜灯谜的都是识字的,和识文断字的打起交道来也不会像卖其他东西那么麻烦。

齐邵从签台上拿了十枚紫色的花笺,二十五枚青色的花笺递给顾卿。

“老夫人居然还会算学,一般老人家来,都是一次一次买,很少有像您这样一次买这么多的。”一般能买这么多的,都是对自己有自信,或是旁边带着女伴来充大头的,这老太太就带着两个孙子,又能一口换算出猜多少次,难不成是哪个学士家的女眷不成?

顾卿笑着自谦:“老身识字都还是大半年前才学会的,略会算个账,也谈不上会算学。”

我的娘诶!这世界里连这么基本的数学都不会吗?一千块分成五十和二十的两份这不是最基本的代数吗?

齐邵意外的愣了愣。大半年前才会识字?那以前怎么算账的?

再一想自己外祖父家的老夫人也是不识字,但是依旧管了许多年的账,这才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管家多了,有些帐也就自然会算了。

顾卿还不知道自己被这清秀书生给归到了“文盲老太太”一类,一手牵一个孙子,带着他们去猜灯谜。

她觉得凭自己的聪明,和在现代那么多年的经验,蒙总算也要蒙对几个吧?她可是一手签子,可以猜许多回呢!

结果,她刚看上一个走马灯,就被这灯上的谜条给雷的外焦里嫩。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猜一物。”

顾卿表示不好意思,她想歪了。那啥,应该不是那个,这有这么多女人,这一群书生写这个,肯定会被砸了场子的。

“奶奶,是砚台。”李铭看了一眼,拿走了顾卿手上一张青色花笺,“砚台端方,用以写字,可不就是‘有言必应’吗?这位先生,我们要拿灯!”

齐邵几步走了过来,拿走了李铭手上的签子,又听了他的答案。

“小公子说的不错,正是砚台。喏,你的灯。”他伸手从他们头顶上的绳子上取下那盏走马灯,“给你。”

李小呆兴奋的把走马灯拎给奶奶,惹得顾卿喜笑颜开。

虽然自己还没八岁小孩聪明,不过人家聪明也是为了替她挣东西,想想也很满足啦!

祖孙三个猜谜猜的兴起,有一半倒是李铭猜出来的。李锐心思并无李铭细腻,但有急才,也猜对了不少。此外,花嬷嬷,丫头等人,顾卿也给了不少签子,让她们一起乐呵乐呵,到最后几乎人人手上都有灯笼,只有顾卿的灯笼全是孩子们给的。

呜呜呜呜,不是她笨,可是这些灯谜写的太深奥,自己猜不出啊!

为了挽回面子,顾卿只要看见有意思的灯,就瞟上两眼谜条,总算找出一个自己答得出来的灯谜了!感谢三国演义!

“玄德请二人进庄。备座?”顾卿自己都没什么自信的问那书生。

“呵呵,老夫人说的不错,正是备座。这盏桃园结义的灯,老夫人拿好。”齐邵伸手取下灯,递给了顾卿。

呜呜呜,他的个子好高!手好长!他对我笑!

呜呜呜,又是老夫人!

“奶奶,这个灯给我吧!我拿这个琉璃灯跟您换!”看见一堆姑娘围着这个琉璃灯,李铭觉得自己奶奶肯定也喜欢,废了三张签才猜到,结果一看奶奶手上捧着桃园结义的灯,他的脸上笑的和花儿一样,急忙把灯送过来“邀宠”。

两兄弟天天听“三国”,听的有点走火入魔了,见到三国题材的东西都不肯放过。

这世界虽然也有三国志,也流传了不少关于三国的传说,但毕竟还是没有后世那么的深广,有些内容传的也实在无稽,所以两个孩子搜集了半天,也没搜集到什么东西。

“奶奶,给我,我要!我拿这个给你!”李锐捧着一盏船灯过来,这船灯做的栩栩如生,船头撑杆的船夫,钓者都有做出来。甚至,船上还有文人骚客的小模子,拿起船舱部分点起蜡烛,烛火会把船舱里那些小模子的人影印在窗上,设计的极为巧妙。

顾卿挺喜欢那盏琉璃灯的,可是也喜欢小船灯,看着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画着桃园结义的便宜货,顾卿心里直犯难。

我了个去,这给谁啊?给谁都要打起来的好吧?这一家两个孩子只有一样东西的人家简直没法活儿了!逼着兄弟吵架啊!

“给我吧,奶奶!”

“我是哥哥,孔融让梨你没学过吗?

“我是弟弟,你得让我才是!”

“都给我别吵了!”

顾卿原本还在为难,一听到兄弟俩个为了个灯居然争起来了,一肚子鬼火。

“刘关张三人虽非亲生兄弟,却意气相投,同心协力,最终祸福同享,共建了蜀汉的基业。你二人是亲兄弟,却不知谦让,只顾着自己的得失,实在让奶奶心寒!”

顾卿瞪着两个孩子。

“奶奶说这‘三国’,是想让你们知道其中的真意,学习诸般做人的道理,可笑你们只知道盲目喜欢那些故事和人物,反倒将本末倒置了。这灯笼要了有何用?毁了罢。”顾卿将“桃园结义”的灯笼往地上使劲一掷!

灯笼倾斜,不一会儿火焰就撩了灯罩,将它烧了个干干净净。

两个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齐邵暗叫可惜。这盏“桃园结义”的灯,是前几天他的堂叔齐耀去他家府上串门,特意为他画的灯面,早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他那小童把这盏灯也带了出来,和其他府里做的灯混在一起。因灯面素净,也没用什么珍贵的材料,竟被丢在了外圈的灯里。

写谜题和贴谜条的都是他在国子监的学友,自己只管招呼和收钱等杂事,刚才一见自己的灯笼也被挂在上面,还想等人少些赶紧拿下来,结果这老夫人答对了题,他只得拿下了灯。

心里还在懊恼呢,转眼间,这老夫人就把灯毁了。

这灯画的不错,顾卿虽然可惜了那盏好灯,却不后悔。灯笼易得,兄弟的感情是经不起一点摩擦的。大人们都说小孩子不懂事,那都是屁话,小时候不把性格掰正了,以后有的是影响一生的时候!小孩子若是从小娇惯,也常常造成后来价值观的扭曲,只有因小见大,孩子们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

现在可以为了个灯争成这样,以后呢?要是其他东西,岂不是要打破头?

顾卿板着脸训着孙子,后面的下人和家将们谁都不敢吱声替两个少爷求情。这老太太以前火上来,是连老国公都敢指着鼻子骂的,现在的国公爷三十岁的时候,还被老夫人拿玉盏砸破过头,这时候她要教育孩子,谁敢出头?

自求多福吧,少爷们呐!

还好,没过多久,总算有个倒霉蛋救了两孩子的场。

“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我就是仗势欺人怎了地了!你这荷花灯就是再贵,十两银子也卖得了!小爷我猜不出灯谜,我买不行吗?你们这说是猜灯谜,其实不就是卖灯?别给脸不要脸,银子我放这儿了,你卖也是卖,不卖也给我卖!”

电视剧里常见的“纨绔子弟欺行霸市”的场景,居然在顾卿面前上演了,顾卿板起脸来训孙子,倒比这个男人嗓门小的多。

那男人一声大喝,口水喷了开关灯上机关的童子一脸,顾卿看那孩子被喷的脸都不敢抬,倒是把一肚子怒火迁移了对象。

哟嚯,自己祖孙几个,乃堂堂国公府的家人,都老老实实的猜灯谜,这一票子年轻男女都是些什么货,居然敢在京城脚下说自己“就是仗势欺人”?

想到这儿,顾卿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冷笑一声:

“锐儿,铭儿,去给他瞧瞧,什么叫仗势欺人!”

作者有话要说:修修改改一万字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小剧场:

“戳到嘴巴里面了,不碍事,就是好痛!”不是好痛,是好好好痛啊!那竹签削那么尖,是要拿来谋财害命的吗?这府外的厨子就是没见识!看他们府里,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尖头的,就怕伤到主子!

(曾一穿来到处找利器自尽的)顾卿打了个哆嗦。

第40章 仗势欺人

若论大楚的爵位和品级,最高的就是晋国公府和信国公府,没有其他。

老皇帝当年坚持不立亲王,两个弟弟都是郡王,却立了一文一武两位大功臣为国公,一下子位居两位郡王之上,其隆恩可见一斑。

在这京城地界上,敢大吼一声“我就是仗势欺人”的,除非是皇亲国戚,否则就是两个国公府的家人,也不敢这么大胆。

再说这李锐和李铭两个小家伙因为争一个灯,被奶奶训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就是一个灯嘛!也不知是哪里鬼迷了心窍,非要得到不可。

嗷嗷嗷,肯定是月亮惹的祸!’

所以当顾卿冷冰冰地说道:“去给他瞧瞧,什么叫仗势欺人”时,两个一心想要“将功补过”的孩子跑的贼快,点了五六个家将就冲到内圈的帐子里去了。

顾卿见两个孩子兴奋地带着家将窜走了,不由得摇了摇头。地上的灯笼还在燃烧着,转眼间就只剩了一些焦黑的竹篾。

“真可惜,这‘桃园结义’的画面画的极好。这位小哥,请问一声,这个灯笼是在哪里买的?我想让家人去给我孙子再买两个。”

“若是买的,小生送老夫人两个也无妨。”齐邵抱歉地说,“可惜这是我的叔叔随性所画,世上仅有一只。他在别人家当先生,怕是没有什么空暇来做这门生意。”

“啊,那就不勉强了,这也是天意。”顾卿有些失望。

教育孩子讲究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她刚才训的两个孩子脸色苍白,还准备再买两个灯笼,日后等他们兄友弟恭的时候给他们作为奖赏,结果是人家叔叔画着玩的,还是算了吧。

“老夫人虽未用什么大道理,却能教的两个孙子明理慎言,老夫人的手段小生叹服。能以一灯笼而言大事,足见老夫人的心胸和见识。小生齐邵,乃是国子监祭酒齐煜之子。敢问老夫人是哪个府上的长辈?”

哟,大学生哇,大学校长的儿子!古代版高富帅!

手段?什么手段?叫两个孙子去“仗势欺人”的手段吗?

看不出来,这书生蔫坏啊!

顾卿虽然被左一个“老夫人”右一个“老夫人”雷的不轻,但有人夸奖,还是喜滋滋的。

“老身的儿子乃是信国公李茂。老身夫君已逝,家中孙子年幼顽皮,不得不严加管教。你是祭酒之子,肯定家学渊博,老妇人一点微末手段,倒教你贻笑大方了。”

信国公的母亲?信国公府,那不是…堂叔待的地方吗?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国公夫人自谦了。其实…老夫人可不必懊悔灯笼无处可买。小生那位画灯笼的叔叔齐耀,就在贵府教导两位小公子,老夫人可以让堂叔再给您画两个,相信家叔必不敢拒。”齐邵笑的露出了小虎牙,再配上那一对酒窝,直把顾卿的心都给萌化了。

十七八岁青葱滴绿的少年啊,你勾起了怪阿姨一腔热血为哪般!

咦?齐耀?这名字好熟啊。那不是明辉先生的名字吗?

“哦哦哦,你是明辉先生的子侄?那我们两家算是故交了!”顾卿幸福地眯起眼,“你也是个好孩子,以后经常来信国公府玩儿啊!我那两个孙儿也没什么府外的朋友,有你这样的年长同辈,应该能得不少长进。”

这少年家里肯定不穷,这么年轻的少年,居然带着一堆学生来西市弄什么“灯谜”,要么就是“社会实践”,要么就是为了想赚点零花,无论是哪一个,这个少年都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

人说“荆南齐氏”代代人才辈出,真是一点也没错啊。

最主要的事,这么漂亮的少年,如果可以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晃养养眼,顾卿觉得自己都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了!

另一边,那个闹事男人的声音已经到了几乎咆哮的地步,齐邵担心的看了一眼,转头对顾卿说:“老夫人的孙儿年纪尚小,家人又不多,要不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

顾卿摆了摆手。

“我这两个孙儿,最是主意多,胆子又大。以前都是在窝里横,今儿且放他们出去经经世事。若是吃了亏,就当长个经验,让他们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顾卿一点也不担心两个孩子,“不过,我是觉得吃不得亏的。”

能让信国公府在面子上吃亏的,怕要上面那位来了才成。

若没有“仗势欺人”的势,还去欺个毛的人啊。

“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吧。若要动手,我这些家将们也不是吃素的。”

那直面蛮横男人的书生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怯色。

“就算兄台执意要‘仗势欺人’,我也只能受着。小生和朋友们在此设下‘灯谜局’,本就不是为了人人都能买到花灯的,兄台若是要买灯,这东西二市什么样式没有?兄台还是把钱收回去吧。”国子监监生陈修把十两纹银推到那男人的手边。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这灯,我是要定了!”

那男人身边的女眷拉了下他的袖子,似乎是觉得很丢脸的样子,可这男人好像气过头了,完全不理,直接把灯抢到了手里,吓得那执灯的童子一声尖叫。

李锐和李铭走进内圈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把灯给放下!不告则取即为偷,你是要偷东西吗?”李铭一声清喝。

“弟弟,你这就说错了。他拿了东西就要跑,明显是抢嘛!”李锐故意大声地和弟弟一唱一和。“居然有人带着家眷出来抢劫的!”

陈修见终于有人来阻止,心中一喜。可再一看,只是两个孩子,失望之情无以言表。

他只是国子监的监生,而非蒙荫入学的荫生,家境贫寒,虽坚持心中傲气将纹银推回,但心中依旧是惴惴不安。

他敢这么做,原本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这灯谜聚集了许多的游人,他料定这男子不敢太过嚣张的缘故。谁料这人真是个混人,无论怎么说,他非要把这盏荷花灯给那身边的女子,而且这男人身后的家丁也是对他怒目而视,怕是只要主人一声号令,就要来咬人。

他只盼着同学齐邵快点过来解围,踮起脚尖一看,却瞧见他和一位老夫人聊起了天。

‘齐邵啊齐邵,若是个美貌女子让你无暇他顾,我也认了,可只是一位老夫人而已,却弃友不顾,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可怜他这一身傲骨是维持住了,恐怕等下就要被敲个粉碎。

真是长歌当哭,长歌当哭哇啊啊啊啊!

“黄口小儿,也学大人多管闲事?走远点!”楚应元抢得花灯,扯着身边的妹妹就要走。

李锐一个眼色,带着家将堵住了他的路。

李铭颠着小方步,昂着头慢慢地走到了哥哥的身边。

“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李铭摇着脑袋,笑着说,“汝甚愚,亦知吾等心意,余欣喜也。”

“你你你,你说什么鬼话!”

“我弟弟的意思是,你要从我们的地方过去,那就是瞧不起我们!你这么笨的人,居然也能猜到我们想干什么,让我们少费了一番口舌,真是高兴!”李锐让家将一字排开。

“你们两个小孩,居然…看我不替你们家大人教训教训你!”楚应元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就这么点人也学什么路见不平?都给我…”

“哥哥,我们还是走吧。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也太难看了。”男人身后身穿纱笼的女子声音轻柔,语气满是无奈。她抓着兄长的袖子,

“都是我不好,说要那灯。你把灯还人家吧。”

“凭什么还他?这江山都是靠拳头打下来的,胡人作乱的时候都在哪儿?现在这些有学问的倒是冒出来放屁了!更何况我也不是没给他们银子!这些文人就是矫情,又要得财,又要清名。天底下的人倒似都低人一等,随他们的规矩走了,我就是不服!”

楚应元把袖子从妹妹的手中抽了出来。

“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打出去便是,上!”

道是要打架,灯谜场里原本要猜谜的游人大都吓得落荒而逃,一些女眷反而胆子大些,还能躲到小角落里,指着那几个家将和两个孩子就窃窃私语。

见到姑娘们的目光聚集了过来,信国公府的家将当场将腰身撑直了起来,胸膛也像城墙般坚实地挺起。他们开始用凶暴的眼神悄悄地狠狠盯着那男人。

哎哟啊喂,真为那些家丁捏把汗啊。

“能让我把话说两次的猪脑,是非常少见的。”李铭也是信国公府里娇生惯养的公子,“果然是蠢笨如猪!我再说一次,把灯放下,把你的臭钱拿走!”

“你还和他废话说什么。”李锐性子简单粗暴,“除了那位女眷,我不想看到有他们的家人站着!诸位叔叔,他能不能充做我家大人,就看你们的了。”

“锐少爷放心。”某个家将狞笑着捏了一下手指头,看着冲过来的府丁。“一个都跑不掉。”

居然敢说“替两个少爷家的大人教训他”?也不怕口气太大闪了腰!

一场单方面的殴打上演了。李锐和李铭虽然只点了四五个家将上来,但这些家将都是年纪三十多岁的壮汉,又久在行伍,绝不是那些家丁可比得的,他们甚至连只听得那些家丁胡乱叫唤,哎哟哎哟之声不停,不到半晌,已经倒了一群。

楚应元看情况不对,护着妹妹往后退,却被李锐一把拉了出来,一拳捣在了他脸上。

李锐个子原本就比一般孩童要高,这大半年来,他每天都在锻炼身体,武师傅进屋后,更是勤练弓马,拉弓最需臂力,日久之下,倒开发出他一项天赋来。

——他的力气比一般成人要大得多。

听说老国公开得了三百斤的弓,用得了八石的弩,军中向来以他为偶像。想来李锐的一身力气,怕是遗传自这里。

李锐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捣在楚应元的鼻子上,活似开了染料铺子,红的青的什么都有,直疼的他弯下腰去。

李铭人小灵活,见哥哥大展拳脚,连忙钻过来从那男人的手里拿走了那盏荷花灯,小心的护在怀里。

就是为了这个打架的,可不能打坏啦!这是赃物!

李锐捏紧了拳头,双目赤红。他恨极了这人说“替你家大人教训你”。

他自幼父母双亡,哪里来的大人?就算是叔叔和婶婶,也从未说过“替你爹你娘教训你”这样的话。李锐举手欲要再揍,这楚应元也不是面瓜,抬手就和李锐打了起来。

李锐打的兴起,四周家将却是胆战心惊。若着小主子有个万一,回去是要吃鞭子的!公府那鞭子,抽一顿是真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