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唔,哪里来的香味?”睡着了的那个官员不知道听到什么动静醒了过来,他擦擦口水,又拍了拍脸,上下扫视了李钧一眼,“新来的?”

李钧连忙点头。

“你是新任的那个行人李钧?”那青年官员眯了眯眼,又把眼1屎擦掉,打个哈欠说道:“我是都亭驿的译官卢森,不过只会吐蕃语。”

译官是七品,比他这个从七品要高,算是上级,李钧不敢怠慢,先行过了礼,然后才问道:“请问,下官的座位在?”

这里空位有好几个,但究竟如何排位次他却不知道,万一乱坐,坐了不该坐的地方,岂不是又是给自己添出许多事端来?

自从上次李钧被堂叔父“教导”了一番,又在金殿上闹了一个大笑话,他已经得了教训,学会先多看多问再来做事了。

“哦,对了,你今天还是第一天上差是吧?”卢森一拍脑袋,“我前几天都没来坐班,竟不知道你今天是第一天来。”

他指了指那个吃鸡的瘦长青年,“你就坐他旁边那张案桌吧。金义,这是李钧,那个新来的行人。对了,你是行人,是负责和胡人沟通的。”

金义用油手一拍左侧的桌子,“你坐这个。”

李钧连忙道谢,捧着自己的书和发下来的砚台毛笔等物在那张桌子上坐了下来,自动略过正中间一个油手印,将东西放在案桌的右上角。

金义又从纸包里拈出一块鸡胸肉,见李钧老是不停地看他,便笑着对这位新人道:“怎么,你也想来一块?早上起早了没吃早食?”

“我吃过…”

“来来来,别客气,这家道口烧鸡很香,味道正宗!”金义拿出一块鸡翅膀,往李钧方向送去。

李钧一看那冷油都凝固在鸡翅膀上的烧鸡,感觉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连忙连连摆手谢绝了同僚的好意。

“上官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下官早上真的吃过的,现在吃不下。”

“哦,那挺可惜的。”金义失望的收回鸡肉。“别喊我上官了,我是礼宾金义,和你这行人一样也是从七品,算不得上官。”

“金兄,现在还是坐班的时间,你这样,不怕署丞或寺卿发现…”

李钧忍不住劝了一句。

虽然说他们这部门新成立,既没有满员,又都在学习中,可是这么惫懒,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一开始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因为还在实习中,就更应该努力才是啊!

“哪里会来,这些上官一天到晚都在署里坐着吃茶,哪里顾的上我们这些小喽啰…”金义蛮不在乎的把鸡胸骨塞进嘴里。

“是吗?原来我一天到晚都坐在署里吃茶…”

“吴署丞?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咳咳,咳咳,呃呕…”

卢森在一旁也吓了一跳,这位大人怎么来的无声无息!

新来的行人好一张乌鸦嘴!

李钧一看金义两眼一翻,吓得连忙窜过去猛拍起他的背来。

“吴大人,卢译官,快去找大夫,他被鸡胸骨噎着了!”

若是噎住了不能呼气,有可能要命的!

“卢森,你去找医官。”吴署丞也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把这金义吓成这个样子。

他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部阁之中大快朵颐,这是失仪之罪,要罚俸三月的。有时候吃点点心不为过,可是拿着烧鸡来部阁里大嚼特嚼…

不过,虽然他早就知道这都亭驿里诸官已经烂的无可救药,自己也是在等着新来的旧任翰林和进士们把他们挤出去,但他还没想过要人命这么狠戾的事情,所以连忙叫卢森去找医官来看看。

卢森得了上令,拔腿就跑。

“李钧,还有两人呢?”

“下官不知,下官刚刚和主薄熟悉完鸿胪寺才回来,并未见到其他两人。”

“真是不知所谓,点完卯就跑,把我这司宾署的都亭驿当做自家了不成!”吴署丞气急,一个部门总共才几人,居然一下子就跑了两个!

李钧见金义捂着喉咙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一咬牙喊了声“得罪了”,将他一把拽过来,自己先坐在凳子上,又让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本来是准备借着这个姿势让他倚墙倒立,然后拍击后背把东西倒出来的,结果他提了这金义的腿脚半天,他也没有能倒立起来。

他没法子,只好把他的头直接按了下去,使劲拍击他的后背。

“呕,呕…咳咳…”金义两眼痛得直流眼泪,好在终于把鸡骨头连肉给吐了出来。

李钧见地上那一小团连骨带皮的鸡肉,总算舒了一口气。

吴署丞见李钧满头大汗,金义泪涕横流的样子,冷哼着一震袖子。

“真该庆幸没有让御史台的言官看见,这还是鸿胪寺吗?简直就如坊间街头的酒馆食肆一般!”

李钧哪里见过这般官威,他堂叔虽然也位高权重,在家中却从来不冷着脸的。

当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扶着那金义低头不语。

吴署丞一肚子气,都是对这都亭驿原有的几位属官发的。圣上有意新开胡市,这对鸿胪寺来说未必不是一次机会。长久以来,作为一个四品的衙门,鸿胪寺除了每年朝贡的时候有些事情,其他时候都不受重视,也不是什么显要之位。

本朝毕竟是驱走西胡建立的政权,对胡人的态度比以往各代都要谨慎。鸿胪寺虽管着朝贡,可是来进贡的番邦没有几个,就算来的,还都是为了进贡后赐回去的茶叶布匹等物,说是朝贡,其实就是因为没有开互市而进行的一种交易。

如今准备互市,鸿胪寺作为主管衙门,很快就要变的重要起来。可这都亭驿到现在七官二十序班的编制都没有满员,吏部送进来的也都是些托关系进来的混吃等死货,就算再好的德政,没有人来主持,也是白瞎。

如今最铁面的左少卿和羯人去了汾州考察各县情况,若是等他回来,看到这都亭驿是这么一群歪瓜裂枣,怕是他头都要被骂破。

还好,歪瓜裂枣里还有个齐整的。

“李钧,你把金义放下,刚才没死,现在一定也死不成。”吴署丞扬起下巴,叫金义自己找地方坐了,“等下医官来了,自然会看他,你先跟我来一趟。”

这间部阁,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李钧抱歉地看了一眼金义,把他扶到凳子上坐好,转身和吴署丞离了自己的部阁,跟着他在外面晃了起来。

“我知你是信国公家的堂侄,又是二甲的传胪,想来做这个芝麻大的小官儿,实在是委屈的很。”吴署丞一开口就让李钧吓了一跳。

“下官不敢,下官家虽然和信国公府有亲,但下官一直在荆南乡间读书,从未想过能当上朝廷命官。下官原想着能有一功名足以,如今这般,已经是欣喜万分了。”李钧说的是大实话,吴署丞阅人无数,自是知道这个青年不是油滑之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鸿胪寺虽然不是什么显要衙门,但管着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又涉及到国之凶仪、中都祠庙、天下僧道,部门多,任务繁杂,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吴署丞看了一眼李钧,“你所在的都亭驿是今年才成立的新部,以后要负责胡市事宜。国之交际,从无小事,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大楚的颜面。以前的译官或属官大都是外派,处理完藩务就会回来,如今都亭驿是要常驻的,官员的品性就更为重要…”

“下官一定时刻反省自身,不给大楚丢脸。”李钧知道这位上官是在敲打他,连忙应和,表现出警醒之意。

“都亭驿有令丞一名,行人两名、译官两名、礼宾两名,如今行人缺一,令丞暂缺。以后若是胡市建立起来,你们就要去胡市所在之地管理互市事宜的。和你说实话,如今除了你是寺卿大人亲自讨要来的,其他人都是被硬塞进来的,若是半年后的考核不能通过,我们一个都不会要。”吴署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想你既然能中二甲第一,想来学习藩邦诸多地理文史、礼仪风俗之类也不难。我希望半年后你别也被刷出去了。”

这话说的李钧压力山大,只能连连点头,表明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决心。

吴署丞又带着李钧走了一截,说了一些鸿胪寺现在的情况,以及传法院和怀远驿哪处可以凭借官牌借阅书籍回去览读,对李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钧感激鸿胪寺几位上官的看重,在心里一一记下,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如此看重过,自然是满心激荡,恨不得马上做出一番事业来才好。

没过一会儿,吴署丞带着李钧又转回了都亭驿所在的部阁。

“你别觉得你们的部阁小,那是因为你们以后是要迁出的。等到了汾州,会有专门的衙署给你们办公。可笑那几个,以为我们把都亭驿的新部丢在这偏远一隅是因为不重视他们,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李钧不敢说话,只闷头听着。

部阁里,金义已经在被医官看喉咙了,卢森焦急地看着门口,见来的是李钧和吴署丞,先是微微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再看到是这两人,脸上竭力换成了平静的表情。

“吴署丞,徐旭常和柳子言今日去…”

“你不必多言,回头让他们自己来找本官,让他们说明自己去做什么了。”吴署丞淡然地说道,“今日我来是要告知你们…”

“如今令丞和行人虽然都空缺,但从明日开始,你们每日上午点卯后去怀远驿学习汾州草原各部族的风俗习惯,下午去传法院学习羯语、氐语等胡语,若是再如此放纵,别怪本官直接把你们的劣迹传至吏部!”

传到吏部,他们就别想再升迁了,严重的,可能这辈子仕途都断绝。

金义苦笑一声。他来这都亭驿,就是听说这衙门轻松。他们本来就不爱读书,所以才蒙荫为官,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荫官,居然还要再读书!!!

卢森也是暗暗叫苦,他原本就是传法院的,后来三次考绩都是下,眼见着就要被辞退,这才走了吏部的关系,调到都亭驿来。

他学了多年的吐蕃语,自是知道学习一门胡语有多么困难,现在连老本行都用不上来,要学这些新的…

李钧看着捂着喉咙苦笑的金义,再看着一脸茫然的卢森,霎时觉得有些难过。

他刚刚被上司告知,你这一个部门的人上面人不高兴,想全都换掉,只留你一个。他才刚刚任官,自然是对将来的日子抱有许多憧憬的。例如同僚相亲相爱,大家互帮互助携手共进什么的。

如今才刚刚开始认识,就变得如此尴尬。

吴署丞干嘛要把这种想法告诉他呢?若是不告诉自己他不满意这些人想换掉,也许他还能自然的和这些人相处。

晚上,李钧回了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只好翻出一本传法院刊印的羯语解析出来看。

羯人用的语言只有音节没有文字,所以大部分都是汉子加注,看他的他迷迷糊糊。

…他又开始觉得前途绝望了。

这东西,果断只能当做天书来看嘛!

另一边,擎苍院里。

回家收拾东西的李锐站在墙角,无奈地看着顾卿指挥一堆丫头们收拾这个,收拾那个。

顾卿觉得自己已经提前了解到送孩子上大学是什么心态了。

“这个,这个暖炉带上,也许突然天气转凉什么的…”

“奶奶,宫里有暖炉的。”

“那带这个,万一衣服湿了,可以熨干!”

“奶奶,衣服湿了,就换新的啊。”

“那这个呢?这些游戏棋可以带上,你可以带着其他孩子们一起玩。”

“唔,这个可以,那就带上吧。”

顾卿看着李锐满脸无奈的表情,一把揪住了他的脸皮。

“啊啊啊啊,痛啊!”一般人家的奶奶不都是抱抱拍拍什么的吗!怎么到了他家祖母这,直接上手揪脸了?!

“脸皮够厚,在宫里应该能过的很好。”顾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眼睛红了起来。

“受了委屈,就跟我和你叔叔说,不要自己扛,啊?”

李锐原本并不伤感,被祖母这么一说,鼻子也酸了起来。

他难为情地扭过头去。

“谁能给我委屈?奶奶你想多了。”

“也是,你个子这么高,你那一帮同学都是小孩子,就想打你也得先打得过你。”

“奶奶!!!”

李锐觉得自己的鸭嗓子就是被祖母逼出来的。

她说的委屈难道指的是这个吗?

怕打架打输???

白感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顾卿:来,我们聊聊,你想听什么?

不会谈人生谈理想吧?

张玄(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想听听关于神仙的事…

您到底是哪路天君啊?

顾卿(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就跟你讲个神仙的故事。话说东海傲来国的花果山上…

张玄:(眨巴眨巴眼睛)猴子?您老是猴子吗?

第121章 这是个技术活

信国公府的家将压着十来个人往回赶,这是太平盛世的时候,这么一群人在街上走,无论到哪里都有人注意,所以信国公府的家将们化整为零,两个人看一个犯人分批入城进府。

他们有信国公府的印信,若是有人问起,只要说是追拿逃奴便可以了。

红娘子想不到李茂居然会使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来,把他们一家三口当做诱饵,勾出这么一大串人。

那为首的男子叫做“鬼面”,今年已经四十有余,最是心狠手辣不过,是当年“刑堂”的首领。她做探子的时候,见过不少人逃跑或反抗被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的。

所以当他说让自己自尽的时候,他真的已经是顾及旧情,对她网开一面了。

“你说,让我们走?”红娘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家将首领,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叫你走你就走,我们老爷难道会出尔反尔吗?”家将首领“呸”了一声,不甘心地说:“对你们这种背主的奴婢还讲什么信用,也就是老爷心好,滚吧!去通州重新生活!”

文绣抱着娘亲,流下了劫后重生的泪水。

“李头领,夫人那里…啊!”文绣准备把枕头里被下了药的事透露出来,却被红娘子掐了一下胳膊。

红娘子快要被自己女儿气死了。先别说李茂放他们走是不是和这次一样另有预谋,就算不是另有预谋,若是文绣再说这件事,李头领要带他们回去仔细追查该怎么办?她好不容易看见了生的希望,就算说她是自私也好、狠毒也好,她就是不愿节外生枝!

文绣被母亲一掐,便知道自己一时触动所要说的话是不被母亲同意的。她心中又愧又悔,毕竟方氏对她们几个丫头都极好,虽然不知道自己娘和公府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方氏作为后嫁过来的主母,应该是无辜的。

但是她从小乖顺,对母亲言听计从,也不敢在多生事端,只得跪了下来,对李家将磕了个头,恭恭敬敬道:

“李头领,夫人那里,请把我的歉疚带到。文绣这辈子没福气再伺候她,下辈子若是能还债,一定当牛做马偿还。”

家将首领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也不扶她。

“歇了吧,像你们这样的奴婢,下辈子也不要沾夫人的边了。你们给府里惹的祸害还少吗?居然出了死士来追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由头。你在我这磕磕就行了,我就不代你们去夫人那边碍眼了。”

说完掉头就走,竟是看他们一眼都嫌伤眼睛。

文绣跪在那里,脸红到了耳根,说不出一点话来。

家将们带着这群可疑的刺客回到了信国公府里,信国公收到消息,立刻从朝中赶了回来。

这次放长线钓大鱼是他做出的大胆计划,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是多虑了,还是真的灵光一闪。当初他放红娘子走的时候,是绝对没想那么多的,可是他在帮着出条引的时候,却发现有小吏不经意地问过他到底是为谁开。

当时他一边敷衍着说是为家中要还乡的老家人开,一边就迅速盘算起了这件事。由于他怀疑那个吏人,他还让吴玉舟那边派人盯住了。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预感是对的。

这样的成果既让他兴奋,又让他满足。

他李家二郎,也有妙计过人的时候!

不过,呃,都弄回来以后怎么办?像审红娘子一样的审?

连红娘子那样的弱女子吃了刑都不吐露半点东西,若是这些死士,怕话还没有说就把自己舌头给咬掉了吧?

“来人,去请陈轶相公来。”

陈轶是行知书院的山长,如今在京城中也是名人。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出身信国公府的,但他一无家室儿女,二也没有走入仕途,三是从未和信国公府再接触过,是以众人都觉得他是闲人一个,会开设书院也是兴趣使然。

李茂自从重回朝堂以后,深刻的感觉到独木难支,急需用人,这两位客卿,他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都隐着,只是吴玉舟身系各种情报和人才的培养,是不能过早暴露出来的,所以他们三人商议过后,觉得让陈轶和吴玉舟一明一暗,陈轶为明,开始经常出入信国公府,吴玉舟为暗,继续在暗地里经营他的青楼。

陈轶来了信国公府,听得李茂将自己的烦恼一说,不由得摇头大笑道:

“我看国公爷先前对红娘子做的就挺好。这些人刀尖上讨生活,早已经对这种生活绝望。若是一直有希望就要成功也还好,可是您看,这些人四十多岁了还在奔波,显然也没达到能一手遮天的地步。您既然对红娘子成功了一次,这么多人,能再成功第二次第三次也是有可能的。”

他笑着看着一脸意外的李茂,“您可以将所有人分开,一个一个地审问。对每一个后面的人都诈称前面的已经同意了,你贵为国公爷,又放了红娘子,这些人会相信的。”

李茂听了陈轶的话,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和他一起去了刑房。

这刑房以前一直形同虚设,如今都快塞不下去人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危机?

“先把他们后牙里的毒囊给拆了。”陈轶看着地上被捆着的一堆人,对家将们说道,“但凡死士,最后两颗牙的牙槽都会挖空,里面装上树脂包裹的毒药,用牙一咬就破,你们卸掉他们的下巴很对,用细针挑出毒囊即可,这些人平时睡觉也是下掉毒囊的。”

陈轶摸了摸下巴,“若是哪个死士有睡觉磨牙的习惯,岂不是冤枉?”

“噗!”

“哈哈哈!”

“真有这样的笨蛋死士,也算是老天有眼!”

家将们嘻嘻哈哈地捏开这些刺客的下巴看,果然最后两颗牙里有东西,绿绿的两个。

有一个家将飞快的跑去针线房弄了一些针来,一群家将举着烛火开始小心翼翼地去毒囊。只是这一群家将们都是男人,粗手粗脚…

“啊呀,不好意思,戳到舌头了?别怪我啊,谁叫你放在这么后面!”

“呕…我艹!老兄你多久没揩齿了?虽然是刺客,也不能这么不讲究啊!”那家将龇起牙,“你看我的牙!虽然我们靠武力吃饭,也要注意形象!”

“啊呀!国公爷,陈相公,我…我…”一个家将抽出长针,针尖上全是绿色的东西,显然是操作失误。

他哭丧着脸歉疚道:“我没挑出来,不小心把毒囊扎破了!”

“破了就破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李茂像是烂了一个大白菜一般的口气无所谓地说道。

众人:…

那个被扎破毒囊的刺客喉咙里发出了拉动风箱一般的“赫赫”声,他们向那个倒霉的刺客看去,只见被戳破了毒囊的刺客呼吸越来越困难,瞳孔之间的光芒也散的越来越快,没有一会儿,他就四肢开始抽搐了起来,然后高昂着脖子死了。

直到死,他的肌肉都在痉挛,表情也是极端痛苦。有些刺客看着这些家将们手中的长针,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那个被扎破了舌头的刺客在心里暗暗庆幸。

还好还好,只是扎破了舌头…

“把你手中的针拿给我看一下。”陈轶找那个一脸无措的家将拿过针。

无措是正常的,若是真刀真枪把人杀了,他反倒不会有这么多纠结,就因为是无意间杀的,虽然是个刺客,但还是会有种“啊我居然害死一个人”的想法。看样子自老公爷去后,这批家将们都没沾过什么血了,要好好锻炼下意志才是啊。

陈轶一边飞快的在脑中想着这些东西,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这根沾了毒的长针。

他把长针靠在鼻尖闻了闻味道,稍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长针的针尖。

一直在他身边站着的李茂看见他这么做,差点吓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连忙用紧张地语气喊道:“陈先生?小心啊!”

“呸!”

陈轶很快就往地上吐出了一口口水,又把舌头伸了出来,在一旁的李茂看到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陈轶将长针丢到地上,大着舌头说道:“原来是这种毒药,这可不是便宜货,舌头都快麻掉了。”

“陈先生,你没事吧?”李茂带着烦恼的表情。现在他还要仰仗父亲这两位幕僚长的能力,他这般以身犯险,叫他真是满心焦急。

“你以为我和吴老儿能一直在你父亲身边,只是因为我们的头脑吗?我擅长毒术,这毒药虽然难见,不过我还没有放在眼里。”陈轶肃着一张脸,“这是用海里的毒草和毒鱼做的毒药,上次我见它,还是你大哥中毒的时候…”

他说的是李蒙身上中的那些刀伤和毒箭上的剧毒。

“只可惜当年我去晚了,若是能早去一步,哎…往事休要再提,一提就肝胆剧痛啊。”

李茂一听,须发皆张!

“你是说,这群人和杀了我兄长的那批人是一伙的?”

李茂怒瞪地上的一群刺客,恨不得拔了他们的筋抽了他们的骨。所谓要拿自由换情报云云,都彻底抛到了脑后。

“这种毒比那种更厉害,想来他们的制毒之人也在不停的改良这种毒药。当年你大哥被喂了解毒丸还能撑到片刻,现在怕是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撑不了了。这种毒性更强,死的时候也更痛苦。”陈轶故意把“痛苦”两个字咬的更重些。

‘这些人能用到这种毒药,想来有可能老窝就在海边,这些毒鱼离水不久就腐烂,若是在其他地方制毒,毒性绝无这般稳定…’

陈轶不愧是智囊,只从毒药的来历就联想到这群人的来历。

听到陈轶的话,那个中年的刺客首领已经露出择人而噬的目光了。

“咦,你这般激动,莫非我猜中了?”陈轶嬉笑着逗弄着这个刺客,扭头低声和一旁的李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