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催动真诀,烧了符篆,用剑尖在符篆上连点七星,只见符纸燃凌空燃烧出七朵火花,幽幽的凝结于张玄的剑尖,悬而不坠,犹如幻境一般。

“璇玑师姐,劳你护法!”

“知道了。”

顾卿身边的家人们都被张玄的“做法”惊得目瞪口呆,几个孩子的嘴巴更是一直保持着“O”字的形状。

只有胆子最小的香云捂着眼睛,一脸期许地问着:

“张道长,你是在帮太夫人返魂吗?”

香云的话一问,张玄顿时觉得自己的法衣被李家人盯得都出了无数个窟窿,无数冷汗不住的冒了出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引魂,以前一直是看着师傅在做,心绪一乱,那真火就有些飘荡。

“师弟,抱守元一!各位请不要多问,总之,是为了天君好就是了!”张璇玑出声制止,她手中拿着一个紫铜的铃铛,脸色也是煞白。

这师姐弟两个都开着天眼,维持天眼极费心力,两人都在不停的消耗,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将天君引出凡体,让她归位。

他们已经模模糊糊能看到邱老太君的身上浮起一道身影了。

张玄手持七星剑,脚踩八卦步,口中诵着敕令,耳边响着师姐的摇铃声。

他身上汇聚了天大的功德,张玄以自己的功德为引,震荡着邱老太君身体里天君的真灵,邱老太君身体里那道真灵终于被金光所吸引,也照耀出无尽的金光出来。

一个女人的身影从邱老太君身上渐渐漂浮起来,闭着双眼,毫无知觉的样子。

张玄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一直教导着自己的“天君”模样。

他原以为这位天君,大概就和画中的“女真君”或“谪仙”一样,要么是以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形象出现,要么是道骨仙风恍若洛神降世一般的绝美之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天君居然是身披白袍、胸前有个奇怪的口袋,里面还插着几件法器的奇怪神仙。

张璇玑和张玄都知道自己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神仙。这位天君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那耀眼的金光,都向他们指示出这位天君绝非此间之人。

他们近乎贪婪的凝视着天君的每一分每一毫,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知道如何成仙一般。

张玄:好想知道仙人胸前的法器是做什么的!是发簪吗?还是树枝?

张璇玑:那口袋上黄色的小人笑脸是做什么的?是封印随侍神兽的符石吗?还是什么可以通灵的法器?

张玄:天君的白袍看起来好生奇怪,天君…天君居然光着腿…(脸红)

张璇玑:天君的白袍之下应该穿着某种仙衣,只是天界难道如此豪放,竟能让女仙…光腿…这不是重点。天君脚上那奇怪的鞋子,难道就是日行千里的步云履?

张玄:天君…天君竟是这么清秀的少女之象。想来天君飞升之时,年纪也不大吧?要么就是天君怀念自己年轻的时候,法相便固定成这个样子。

李家人饱含期待的看着张玄张璇玑二人,只觉得张玄的每一次眨眼,张璇玑的每一次凝眉,似乎都包含着天地大道,包含着无穷的奥秘。

这奥秘,能把他们的祖母带回来吗?

“哥哥…”李铭用手拐了拐李锐,“你有没有觉得…张道长在发呆?”

李锐只把眼神随着张玄张璇玑的目光看向半空,但那位置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是在看奶奶吗?

“奶奶!你听得见孙儿说话吗?”李锐对着半空中喊叫了起来。“您要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去吧!我们都会过的好好的,绝不会让您在天上看了难过的!您别挂念我们,若无法回归尘世,去祖父和父亲在的那个世界吧。我们总还有团聚的一天的!”

半空中的顾卿并没有睁开眼睛,但却像是有所感觉一般,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张玄和张璇玑看着顾卿在一片金光里越飘越高,越飘越高,最后消失在虚空之中。

渐渐的,张玄的剑不舞了,张璇玑的铃不摇了,火光熄灭,铃声不响,屋子里又回复了一片寂静。

张玄收起七星剑,肃容敛息,慢慢说道:

“天君,已经走了。”

“什么天君?谁走了?”

李锐眼光茫然,全无精神,一张口,便问出所有人的疑问。

“天君便是邱老太君,她是下凡来救世或历劫的天梁星君。”张玄叹了一声,“如今邱老太君寿数已尽,她已经回返天上去了。”

方氏一直跪在地上环抱着晕倒的丈夫,听闻张玄的话,却是所有人里第一个相信的。

之前她就觉得自家婆婆越来越不对,不但性格变的温和慈爱,而且还多了许多别人不懂的东西,她之前经常出入持云院请安,和自家婆婆虽然不能说交心,但也称得上熟知,这之中变化的有些蹊跷,偏旁人纷纷不以为意,她这才觉得自家婆婆是被鬼祟上身,一天到晚想着除妖。

这时她听张玄一说,心中自然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天君,是神仙,是来救苦救难的圣人!

有人信,自然就有人不信。李钊的父母和庶女李琼是一点也不信的。他们心里已经认为这是道门想要发展信徒或抬高信国公府地位而弄出的伎俩。

也许这两位道长确实有些道行,但为一位天君引魂上天,这也太荒诞无稽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花嬷嬷冷面怒视着弄出这些幺蛾子的张玄。

如今人也送了,法也做了,超度也超度了…

“太夫人薨了,还请诸位先避让一下,我们要为太夫人小敛。”

该滚出去了!

信国公府门口。

王油子、京兆府的差吏和信国公府的家丁正坐在廊下闲聊着打发时间,忽的一道闪电突然劈了下来,映照的整个天空都犹如白昼一般。王油子看着这仿佛要把大地都分成一半的闪电,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连忙站起身来,招呼众人。

“要下雨,快把长命灯移到大门口去!”

“王头儿,不用吧,这灯上面还有屋檐呢,再说现在是夏天,我们在内城,再怎么着也不会刮北风啊,我们就把下面的灯移动一下…”

“废话说那么多做什么!叫你们做就做,不做就吃杖子!”

“好好好,搬,搬!”

所有人认命的站起身,几个身手矫健的年轻官吏从旁边的高台上蹦下,绕到大门口去搬灯,信国公府的家丁则把最里面的灯先移到门口去,给后面的灯留个位置。

沉寂的云层再度吐出一片耀眼到惨烈的火光,炸雷响起,惊得一个差吏慌张的晃了晃手中的油灯。热油泼到了他手上,烫的他把不住手中的灯盏,一盏灯轰然掉下,在台阶上滚了几滚,跌出好远。

“小兔崽子,教你搬灯不是砸灯,真他娘的…”

“王头儿,别生气!”

“快拿回来点上,点上!”

说话间,突然狂风大作,转眼之间,千百盏长命灯同时熄灭,惊得王油子的喝骂声都陡然收住,哑口无言。

“真…真邪门了…”

“王,王头儿,这,这怎么办…我们的屁1股还保得住吗?”

“还屁股…看看命可保得住吧!”

王油子眯起眼,抬头望向苍天。

老天不长眼,又在收好人了吗?

“嘎啦啦啦啦——”

信国公府轻易不会打开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给深夜寂静的气氛更增添了一丝凝重。

大管事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指挥着一群下人往门口搬白幔和门白架,一出门看见已经点了大半月的千盏油灯一下子熄灭了个干干净净,惊惧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是…”大管家哆嗦着指着面前的油灯。

“刚刚一阵风刮过来,就没了。”第一个摔掉了油灯的那个人硬着头皮回答。

他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觉得背后簌簌发冷。

“您,您带着府中的家人这是…”

大管事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走到油灯前,对大街上大声唱了起来。

“乘鸾期忽至,谈笑返仙峰。信国太夫人邱氏,薨!”

此时,正在跟着豆铃一行人疾奔在草原上的李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控缰勒马,停了下来。

他们此番进入草原,是为了寻找从汾州通往幽州的路径的。

当年幽州每年会有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南下几个月在汾州之外的草原上操练军队,有时候马场胡乱圈草场,这支军队还会保驾护航,为他们驱赶羯人。

此事生活在土漠草原中部的羯人们都有知晓。

李茂回京后,很快就把这个细节给忘了,但此时边关战事一起,他又马上想了起来。

幽州离汾州中间隔着燕州,王泰和的队伍不可能越过燕州直接到达汾州北面的灵原县,然后再径直进入草原。

那一定是幽州有什么通路直通土漠草原,可以从这片羯人生活的草原进入汾州边境,顺便从汾州马场取回战马。

如此一说,汾州马场能获得其他的补充得以养活这么多匹战马,也能说得过去了。

能为汾州马场的一万匹马和那么多养马之人运送豆子和粮食,这条通路一定不窄,而且是条没有什么危险的道路。

必须要把这条路发现。

就算不为了战事,留着这么一条未知的路在,留在幽州的反贼很有可能直扑汾州腹地,汾州下面就是连接京城的要地通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茂怕这件事传扬开来引起恐慌,只写信给了皇帝、自家侄子李钧和汾州的边军。李钧如今正在灵原县,已经是都亭驿的老人,深受羯人信任,由他在羯人中细细打探消息,自然是事半功倍。

皇帝得知此事,也是十分重视,立刻调集了汾州的边军往灵原县附近驻扎,随时警惕。同时派鸿胪寺左少卿再次返回汾州,以作支援。

夏季还未到羯人互市之时,大楚又在打仗,今年许多羯人都不愿意过来。苏鲁克一族是李家忠实的盟友,听到此事后知道事关重大,亲自和族人们领着李钧和同行的数百人进入草原,从他们上次发现王泰和军队的地方找起,一点点的往北前进,见到帐篷就入,逢人就问,慢慢的就找到了豆铃所在的部族。

豆铃对李钧有好感,怕是整个灵原县的人都知道了,心上人所在的国家有危险,小姑娘爱屋及乌,便想起一个地方来。

他们所在的部族北方有一座叫做马鬃山的地方,此山和他们所在的草原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到了他们这里,这座山是骑马越不过去的。

但此山的南坡地形十分复杂,若是有通往北面的道路,一定是马鬃的南坡。

李钧等人终于打探到了一点眉目,自然是欢喜鼓舞,恨不得马上就前往那座马鬃山。豆铃见他们为了战事十分心切,便点了族中几十个勇士,一起跟着汉人往马鬃山而去。

他们行进到这片草原时,随行的羯人勇士看出天上要下雨。草原夏季的雨和中原不同,有时候下着下着能下出冰雹来,为了不在野外露天歇息时被冰雹砸个半死,他们只好趁夜赶路,前往前方一个驻扎着羯人的羯人牧区。

只是走到一半,李钧突然不走了。

【李钧,你停下来做什么?】豆铃见身后之人突然不走了,连忙回身招呼。【草原晚上是有狼的。虽说我们人多,又有火把,但我们趁黑赶路原本就危险,再停留就更危险了。】

李钧如今羯语已经说得极为顺畅,听到豆铃的提醒,他点了点头,正想压住心中一阵一阵的空落继续前进,猛然间却心痛的连抬起身子都不行,只能伏在马上喘气。

随队的小将赵星和其他鸿胪寺官员吓得要死,连忙围过去看个究竟。

“啊!”

李钧惨叫一声,宛如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从身上剜去了,痛得掉下马来。

【李钧,李钧,你别吓我!巫医,巫医!】豆铃直接从马上纵跃而下,大步奔到落马的李钧身边。

“贤弟,贤弟?”李钧的结拜兄弟赵星也慌得赶紧下了马。“你可是有心疾?”

看他这身强体壮又健康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有心疾之人啊?

“痛煞我也!”

李钧满身冷汗,心中也慌凸凸的。

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和难过笼罩住他,让他的眼泪忍不住潸然而下。

【李钧,你怎么痛的哭了!】

某市,X大附属儿童医院。

“顾卿,顾卿,你醒过来好不好?你要醒过来,我再也不让你替我值班了。”廖芳坐在顾卿的床前,低着头喃喃自语,“你只要醒过来,我就给你道歉,我也帮你值班。院长要再骂你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就帮你骂回去。他嘴上也没毛,为什么一天到晚训你一个女孩子嘴上没毛…”

“顾卿,你醒醒吧,你快醒醒,我快撑不住了…”廖芳说着说着就趴在了顾卿的床沿上,“他们说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还有小孩对我砸石头。我没有想偷懒,我的学位是花钱买来的,也没实习多久,我心里没底啊顾卿…”

“我没想害死你啊…”

“吵…你好吵…”

“顾卿!”

顾卿的眼皮子还是睁不开,但她已经渐渐能感觉到手指和脚趾的存在了。

谢天谢地,她还以为自己那么倒霉,在古代变成瘫痪老太太,到了现代又变成没知觉的植物人呢!

“别哭,别哭…”顾卿的声音慢慢的变大。

学位是买来的就别急着实习啊!医学可不是其他什么专业,怎么能随便糊弄呢!

等她醒了,一定要把她训的乖乖回学校继续学习去!

咦?

顾卿?

张道长说的没错,她果然是回来了吗?!

第218章 顾卿 的烦恼

邱老太君出殡那天,以晋国公大人为首,朝中文武无数来送,恍如信老国公府去世当年的景象。

李茂回家见了母亲最后一面,连母亲头七都没有过,就又带着家将返回居庸关了。至于皇帝知不知道他回来了…

谁知道呢,谁又管它?

对于李茂来说,外界风传的“邱老太君大义训儿”、“临危不报丧事”之类的赞美之词,每一条都那么刺耳,告诉他“忠臣”的名声需要用多大的代价来换,而这个“忠臣”的名义又有多么虚假。

起了叛逆心理的李茂甚至怀疑过去无数“忠臣义士”的名声都是这么来的。

也许也有皇帝在后面逼迫?也许剑在脖子上只能选择泯灭天性…

历史总待后人说,他李茂此刻不也是一个母亲病逝,自己却还在前线指挥大局的“忠臣”吗?谁又能知道他为了赶回家见母亲,累的差点猝死当场?谁又知道前线根本没他,只是陈轶在故布疑阵?

天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

李茂的堂兄李荣和其妻自然不会往外吐露李茂曾经回来过,张玄和张璇玑看起来是忠于大楚,其实是超脱世外之人,自然也不会乱说。

李茂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其实是所有人里最可悲的一个。他连他母亲最后有没有看见自己都不知道,而母亲的丧事,由于他是秘密回京,不能暴露于其他人之前,作为唯一的儿子,连捧灵摔盆都做不到。

即使张玄和张璇玑不停的和他们解释,邱老太君的灵魂已经上了天,这里躺着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李家人也无法做到道士们这般的“洒脱”,真把这具身体当成破皮囊。

天梁依旧闪烁,一如邱老太君未死之前,张璇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事实上,就连他的师父张天师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是一件好事。

要么就是邱老太君并非天梁,他们所有人都看错了,这基本不可能。

要么就是这位天君依旧还干扰着人间的进程,并且把大楚往好的那一面推进,这自然是有可能的,但希望渺茫。

张璇玑已经五十有余,一生致力于研究星象,这样的情况对她是极大的打击,她彻夜推演,连头发都白了一半,可即使是这样,也找不到任何答案。

张玄在邱老太君死的时候看见了“神仙”的法相,确认了这个世上是有天界,也是有神仙的,他很快就向朝廷上表辞官,要回龙虎山寻找“道”的真理,以求飞升成仙,去那个世界跟随天君的脚步。

楚睿自然不想放弃这么一个“人肉天气预报机”,张玄数次辞官不成,索性趁夜换了装束,悄悄出城,弃官潜逃回龙虎山了。

反正皇帝身边还有他师姐张璇玑在,张玄也不怕皇帝一气之下派人来抓砍了他。

孙府。

“我的个儿啊,你这是干什么!”赵氏看见女儿穿着一身素白的麻衣,吓得不轻,“你年纪还小,穿不得这么素的衣服!”

古代的孩子容易夭折,在未成年前多穿红色、绿色之类的鲜艳颜色镇镇气运,哪有小孩子家家穿白穿黑的!

孙燕妮如今正是爱漂亮的年纪,可头上却半根珠钗都无。

“娘,邱老太君去了,女儿想,虽然不能为她守孝一年,但至少七七为她戴孝还是可以的。”孙燕妮眼睛红红。“邱老太君人很好,女儿受她家大恩,才没被拍花子的拐跑。她…她还送了我一根麒麟簪呢。”

“燕娘…”赵氏想起邱老太君,忍不住也要掉几滴眼泪。“你这孩子,若是要守孝,也不至于把吊唁的麻衣拿出来穿啊…在家里穿个白色的衣裙就是了。”

“麻衣凉快的紧。再说了,女儿也没有白色衣裙,娘你给女儿做的裙子不是鹅黄的就是绯红的,想找件素的都没有,所以只得穿麻衣了。”孙燕妮扯了扯身上的麻衣。

她嘴里说的随便,但麻衣何其粗糙,她从小锦衣玉食,这麻衣的领口和袖口磨的她脖子和手腕都红了。

赵氏心疼女儿,一边吩咐针线房来人给孙燕妮重新量体裁衣,一边安慰自己女儿,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生前尽孝就好的道理。

孙燕妮没想到她娘会同意她为邱老太君守七七四十九天的孝。毕竟在家中守孝太不吉利,孙燕妮原本是做好和母亲反抗到底的准备的。

赵氏没有孙燕妮那么心软,会同意女儿为邱老太君守一守也并不是全是因为邱老太君人好的缘故。

她是为人父母,自然希望女儿以后和李铭能好好的。自家家世并不是很好,此番被赐婚,虽说是邱老太君上的折,但还是高嫁了,如今自家女儿守守孝,一来是尽了未来孙媳妇的本分,二是若传到信国公府里去,她女儿嫁过去也能被别人高看一筹。

她自己有自己的盘算和心思,但却不会拿来教导女儿。她女儿天真烂漫,维持这种心性很好。赵氏不想用大人的世界来沾染她,但又希望她以后不要吃亏。人说生了儿女就是背了债,此话一点也不假。

只有她和老爷多辛苦点了。

张家。

江道奇给自己斟上一壶茶。

“李锐是嫡长孙,按礼守孝三年。太子身边少了一个伴读,你的嫡幼子张许前年本该入宫,也是因为守孝而耽搁了,如今孙辈的守孝期已过,不如和娘娘说一说,让你那幼子进宫伴读吧?”

“就算我提了,以我那堂侄女谨慎的个性,她也只会和陛下商量。”张诺摇了摇头,“太子虽然个性有些浮躁,但还算念旧。近身的舍人刚刚丁忧,他就迫不及待的再补一个国公之子回来,还是自家亲戚,他如今已经是太子了,要爱惜自己的名声,是不会同意这种事的。”

江道奇何尝不知道张家的顾虑,但他还是忍不住提上一提。他堂姐嫁入张家,他自然是希望她的几个孩子都能有自己的前程的。

“你先别操心我的孩子,你那嫡次子江清魂听说一返回江南就得了重病?”张诺从未见过哪个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子重病还这么轻松的。“你反正也无官无职,不如回钱塘看看。”

“那小子怕是不满我让他回乡,在和我闹别扭呢。”江道奇当然不急,一来不是他儿子,二来这小子居然在京中和项城王搭上了线,为了不让他惹出事来,当然要送回江南去。

若是他要再不老实,就只能让他“重病而亡”了。

江家只是看着前朝曾经碰过尹家人饭碗的面子寄养这个孩子,可不是要像张老太师那疯子一样全家为他们卖命的。

真把自己当江家儿子?

对不起,那只好扫地出门。

“闹别扭闹到‘重病’的地步?”张诺好笑地摇了摇头,“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都是儿子,一碗水尽量端平吧。他在家乡伺候祖母,也算有孝心,他很少和你们相处,如今一旦见面,不愿再回乡也是正常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不提这个了。”江道奇轻轻把此事揭过,貌似不经意的说,“陆家在江南又有动作,被除去族长的那位陆家老二,又在吴州弄一条去桂州的商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项城王有了婚约后,想弄点什么名堂来。”

“桂州…”张诺沉吟了一会儿,“我看,此事你多多注意吧。”

陆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桂州也许有什么发家的路子,陆元皓和楚濂一拍即合也是有的。不过这两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家,倒了也就倒了,起了也就起了,倒不用花太大心思去盯着。

江家本脉在钱塘,陆家本脉在金陵,让江家盯着虽然有些麻烦,但也离得不远。

“我懒得管陆家的破事。我又没领大楚的官爵,我就做个看戏的闲人。”出人意料的是,一直辅助着张诺的江道奇突然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陆家田庄根基尽毁,就算在桂州采了金子银子,一时半会也起不来了。”

“储君之位已稳,明年开过春,陛下和娘娘有意要为太子立妃…”

“啊,我想起来了,反正我家人手闲着也是闲着,去陆家那边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道奇双眼一亮,“你确定吗?”

“我确定什么?”张诺翻了个白眼。“某人又没有领大楚的官爵,要在意储君的事做什么?”

“谁说的,我是大楚的百姓,大楚之事就是我的事。张兄,快说快说…”

张应的院子里。

麻衣素服的张素衣跪坐在张应对面的一个蒲团上,为邱老太君念着《无量经》。

世族大多信道,勋贵大多信佛,则也算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了。

也许是世族什么都有了,所以求超脱。勋贵刚刚才有,还想下辈子继续有,所以信佛?

张应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就算他穿来了古代,也从没想过是神佛之事让他变成了这样的。他觉得自己玩电脑被电,应该是脑电波进入了网络,然后像是进入虚拟游戏一般进了某个游戏世界或小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