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尔玉挑眉看了她一眼,微笑:“我只告诉你,除了太一,我就是最强大的。”

沈岚故作震惊的移开视线,去关车门,然后,悄悄把册子丢在了车外。

半个小时后,林露到达现场,在锦华园外发现这本册子时,立即给关九鼎打了个电话。

“不用着急,这是计划好的。”关九鼎在电话那头淡淡道:“太一应该马上就会现身了,秦尹二人,一丘之貉,谁都跑不掉。”

五十三 拍卖会(上)

周玉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尝到甜食,让他现在瞪着鬼面的眼睛都幽幽冒着绿光。

“走吧,准备一下,明天有重要的场合要你参加。”鬼面一脸淡定地丢下句话,领着他出房间。

他没好气地拨了拨白发,出门时还发泄般踹了一下门:“去哪儿?”

“有个拍卖会,听说姓尹的会来,太一大人也有可能来。”

周玉戈挑挑眉:“非з凡ъ论э坛。除非把沈岚拉去拍卖,否则指望太一大人来,做梦吧!”

话音刚落,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惊喜非常地嚷嚷着朝他跑了过来:“玉戈!玉戈!”

周玉戈一愣,转头看去,眼前一闪,已经有人扑了上来,扶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沈岚?你怎么来了?”不会真会被拉上台去拍卖吧?

沈岚瞥了一眼旁边的鬼面,凑近些低语:“被秦尔玉摆了一道。”

周玉戈顿时明白过来,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会口技,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层。”

“算了,现在见到你没事就好了。”当着鬼面,沈岚也不能说太多,随便搪塞了过去,又拉着他好好看了看,再三确定他没事才放了心。

“秦尔玉怎么会让你过来找我?”周玉戈边走边问她,鬼面在前面引路,很识相的当做没听见两人的对话。

“他只给我五分钟而已。”沈岚握了握他的手,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有机会就跑,否则太一会被牵扯进来的。”

“来不及了。”周玉戈摇头:“明天你大概就能见到他了。”

“…”

周玉戈看出她神情复杂,不免奇怪:“怎么了?”

“他…去见尹先生了,”她小声回答:“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担心明天他要是真的出现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总感觉有些不妙。”

周玉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一步算一步吧,太一大人的安全你不用担心,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沈岚默默点了点头。

 

鬼面忽然转身扯了周玉戈一把,把他往右边转弯处一推,立即走出两个保镖似的人物把即将跟上去的沈岚挡住了。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周玉戈被鬼面押走。那家伙倒还挺悠然自得,背对着她摆了摆右手,像是即将跟老友去喝茶似的,优哉游哉的走了。

可是这份悠闲在脱离沈岚的视线后就消失了。

面前是一扇铁门,周玉戈被推着走进去,门轰然合上。

室内站着一圈凶神恶煞的男人,手里个个拿着棍棒刀剑,冷冷地瞪着他。

周玉戈静静地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一眼鬼面:“原来做下准备就是指这么个准备法啊。”

“东家交代,太一大人也许到场了也不会现身,为了让他出现,明天你会被押上场拍卖。”

“嗬!原来我比沈岚有价值啊!”周玉戈故作得意地拨了一下刘海:“可是如果是这样,干嘛还弄这么一群煞神对着我?”

鬼面轻轻移开视线:“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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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岚和周玉戈被关的地方是在秦氏旗下的酒店,环境倒是优越,就是插翅难逃。六十几层的高楼,外面是层层叠叠的看守。周玉戈因为物人的关系,之前的看守肯定比沈岚严格多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沈岚见他那脸色不善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对秦尔玉也愈发反感。

明天就是拍卖会,这一晚是注定睡不好的了。她总觉得有些慌张,也不知道是因为即将见到太一,还是因为别的。结果想多了脑袋就有些疼,最后干脆躺床上什么都不想,却仍然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外面已经隐隐有脚步声传来,沈岚差不多刚刚迷糊着睡着,一听到响动就立即一骨碌坐了起来。

隐约间似乎听到了鬼面的声音,她猜想跟周玉戈有关,立即跑去开门,门口已经有人先一步拦住了她:“沈小姐,东家请您过去。”

她探出头朝走廊里看了看,没看到周玉戈的身影,只好点了点头:“好…”

秦尔玉在一层大厅里等她用早餐,穿了件休闲的毛线背心,边看报纸边靠着椅背喝咖啡,又有些符合那张脸的年轻朝气了。

沈岚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嘲讽道:“对犯人还亲自陪同用餐,真是荣幸。”

秦尔玉放下报纸冲她微微一笑:“我可是把你当贵宾看待的,瞧瞧整个大厅都不营业了,就为了你一个人能安静用餐,难道这还不够诚意?”

沈岚想了一下:“这么说拍卖会就设在这里了吧?否则你怎么舍得把整间酒店都停止营业?除非是有更赚钱的事情要做。”

秦尔玉笑着拍了两下掌:“太一不在的时候,你还是挺擅长思考的,所以说感情祸人啊,我还是比较欣赏现在的你。”

沈岚白了他一眼,拿起面前的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

吃完早饭,秦尔玉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咖啡才动身带沈岚出发,始终一副不紧不慢、万事在握的模样。

其实从在洛阳时沈岚就发现他举手投足很有贵族气息,那是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优雅,匆忙或者急躁绝对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

两人乘电梯从一层往下,直到负三层才停下。电梯门一打开,沈岚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极其开敞的空间,如同环形大剧院一样,层高十几米,除了一层之外,二到三层全是挑出来的观看台,二层还跟一层一样排满了座位,三层却是一间一间的隔间,灯光很暗,大概装了玻璃,外面的灯光照射不进去,使里面显得神秘非常。

秦尔玉朝沈岚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跟自己上楼梯。

沈岚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去几楼?”

“既是贵宾,当然是包间了。”

沈岚心想这家伙太贼了,关在包间里,到时候想跑都不容易!不过等在包间窗口朝下一看,视野开阔,一览无遗,又觉得待会儿见到太一出现不至于太尴尬,倒也算有弊有利了。

秦尔玉临窗坐在她对面,右手搭在窗沿,笑眯眯地抬了下左手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了,买家们该入场了。”

沈岚探头下去看,果然,拍卖台的侧面,有人打开门,引着一队人整整齐齐地走了进来。看架势像是小学生郊游似的,而且鸦雀无声,跟着前面的导引小姐挨个坐了下来。唯一特别的是,他们全都戴着面具,女人遮住眼睛到鼻子的部分,只露出嘴唇。男人则大部分都遮挡鼻下部位,可是眼睛上还不忘架着一副墨镜。

沈岚忽然愣住了,这样子,还真看不出谁是谁,就算太一在下面她也认不出来啊。

五分钟不到,一层全场落座,连二层都坐了大半的人。拍卖台上忽然响起一阵“叮铃铃”清脆的钟声,然后侧门关闭,全场坐席前的灯熄灭,拍卖台上灯光大亮,还真有些舞台表演的意味。

沈岚意识到这是要开始了,不禁紧张起来,手心都冒了层薄汗。

“呵呵,坐下看吧,我担心你再用点力气,我这扇窗子就要报废了。”秦尔玉似笑非笑地打趣。

沈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一个穿着西装,戴白手套的年轻拍卖师走上了台,笑容亲和地就着话筒跟下方的买家打招呼,然后立即切入正题:“欢迎各位买家光临今日的拍卖会,首先为大家展示一件十分稀有的汉代矛。”

背后的幕布缓缓拉开,大屏幕上显示出几幅图片。沈岚看到,立即捂住嘴,差点吐出来,却听见下方的人齐齐发出一阵或惊喜或震惊的抽气声。

天,这些都是什么人呐!

屏幕上的第一幅图片是一个活生生的瘦小男人,一身黑衣。第二幅却是他浑身是血的尸体。第三幅似乎是在一个密闭空间里,黑乎乎的,灯光下那具尸体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干瘪收缩起来,已经看不出人形。第四幅收缩的更厉害,颜色更深,已经微微有些光泽…

一个人的尸体演变过程,这群人在欣赏,在赞叹,并且等着购买…

沈岚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世界,第一次觉得人类丑陋不堪,这感觉简直冲击的她心惊肉跳。

秦尔玉咕噜灌下一口红酒,端着杯子斜睨了她一眼,笑道:“知道么?物人之所以能按照不同的质地被改造,不是全因为‘支’,就像下药,要掌握剂量,根据不同的质地还要搭配不同的东西。比如你要把两个人分别改成铁质兵器和玉质礼器,就要分别用‘支’搭配不同的成分,而其中量多量少,是否与人体相容,不仅对掌握这项技术的人要求高,就是对被改造的人也极其严苛。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物人即使在还是普通人时,也是非常优秀的,否则以那种痛苦的改造过程,别说改造成功,也许过程里就把命给断送了。当然,在这改造过程里死的人也确实不少。”

沈岚脑中倏然划过那张青铜鼎的照片,太一被改造成这么复杂的东西,又受了多少苦。“切,到底有多痛苦?难道你知道?”她发觉自己说出的声音有些发颤。

秦尔玉平举着高脚杯在眼前微微摇晃着,轻声道:“生命迹象消失后,尸体会在‘支’的作用下收缩变形,可是骨骼很难变化,所以在改造时,首先就是要把全身骨骼敲断,再用添加了‘支’的‘药物’重新续接。举个形象的例子,原本是一根硬邦邦的棍子,你想让它随机变化形状,那么就要先把它敲成几段,再用韧性极好的胶水把它们粘起来,以后想让它弯曲就弯曲,多方便?”

“…”沈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惨白如纸。

“另外,再举个例子,要是你想让一个人变成铁质的物人,那么这个物人在改造后,连身体里都带了很多铁质,含铁量会比正常人高上许多许多。因此从本质上来说,物人已经不是人了,你懂么?”

她陡然回神,狠狠低骂了一句:“你才不是人!”

秦尔玉失笑摇头,没有回话。

场中已经开始叫价,一个比一个开价高,拍卖师脸上那象征性的亲和笑意越发明显,不断的喊出新的价位,又不断的刷新。丫

“看来你今天会狠赚一笔了。”沈岚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秦尔玉。

“唉,大头没有来,怎么赚啊…”秦尔玉叹息着摇头。

“大头?”

“尹先生。”

沈岚一愣。

秦尔玉无奈摇头:“也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险境,当然不会来了。”

沈岚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眼神四下扫视,却始终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尹先生既然没来,那太一应该也没有来吧?

“咚”的一声,拍卖师一锤定音:“恭喜32号先生拍得这件汉代矛!”

全场掌声雷动,沈岚注意到那位拍到东西的男人甚至激动的站起身来向大家致意。

“你看,这就是会玩的。”秦尔玉端着酒杯的手腾出两根手指指了指下方那男人,眼神半眯,能看出其中明显的不屑:“玩新奇,玩残酷,玩出位,还要大家恭维他玩得好,这就是有钱人的嘴脸。”

沈岚嘲讽道:“你对自己总结的很到位。”

秦尔玉瞥她一眼:“我心情不错,所以你可以尽情说想说的,不过希望接下来你还能这么牙尖嘴利。”

沈岚一怔,拍卖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接下来的拍卖品百年难得一遇,希望大家把握住机会,机不可失哦。”

话音未落,身后幕布拉开,一个被绑着双手的人被推了出来。

那是十分特别的装束,一身大红的古装,样式简约,沈岚看不出来是哪个朝代。古装下的人还是个少年,头发被梳成了发髻,用一支古朴的簪子绾着。非常的美,那么具有冲击性的色彩,在他身上却没有夺去他的光彩,即使他此刻脸色苍白,无精打采地微垂着头。

然而他那一头白发和额间鲜红的一点朱砂痣深深刺激了沈岚。

“玉戈?”她猛地转头盯着秦尔玉:“你想干什么?”

五十四 拍卖会(中)

“逼出太一啊。”秦尔玉饶有趣味地看着下方:“我有把握他就在下面,但是如果把你推上去,太一就算会出现,之后也会恨我入骨,可是玉戈就不同了,相比较而言,既能引出他,又不至于让他跟我闹到太僵的地步。”

“你做梦!我们三个的关系不分亲疏,你这样对玉戈跟对我的结果都一样,太一不会放过你的!”沈岚气得肩膀都抖起来了,低头去看周玉戈,他那样子竟然像是受了重伤,心里越发担心。

“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没什么,大概就是打了一剂麻醉针,用了点苦肉计,不这样的话,看不出效果啊。”秦尔玉的眼神开始在下方扫视,搜寻着自己期待的身影。

场中的买家们纷纷交头接耳,不知道忽然推一个古装美少年出来是要怎么拍卖,倒是有几个女买家颇有些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各位来宾,这位是今晚的重头戏,这位少年是物人中的极品,西周初年人士,周朝尚赤,所以今天特地让他以西周正红礼服现身。这还是本拍卖行第一次拍卖活的物人,大家千万别错过机会了。”拍卖师摆着虚伪客套的笑容说完这番话,又示意两边架着周玉戈的人拖着他上前几步:“他现在只是受了点伤,并无大碍,更没有生命之忧,各位尽管出价,底价自便。”

沈岚紧捏着手心喘气,气愤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居然拍卖活人,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主宰一个人的命运,还有没有人权了?!

她转身就要朝包间外面走,却被秦尔玉一只手扯住胳膊,反手一扭,顿时疼的惊叫一声,冷汗涔涔而下。可惜这里隔音太好,外面的人照样自己忙自己的。

“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你最好老实点,等着你心爱的太一出现就好了。”他阴沉沉地笑着。

沈岚从没有这么憎恨过自己的无能,如果她有自保的能力,也不至于被他一只手就制的服服帖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玉戈在下面待价而沽,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那是她最为珍惜的同伴,曾经那么多次出生入死,即使他曾经想过要杀她,可是每次遇到危险,他还是会挡在她前面。

短短的一瞬,她想起无数个相处的片段:他喜欢嚼着棒棒糖斜眼看蔑视的人,喜欢顶着那张面瘫脸说毒舌的话,有时候会说几个冷笑话,有时候冷静的分析秘密,有时候只是忧郁地看着天半晌不说话…

就在昨天,他还跟她说过话,现在却被弄得半死不活的押上拍卖台!

“秦尔玉,你最好有一天别落到我手里…”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眼睛酸涩却强忍着没有眨一下。

秦尔玉一愣,看了她一眼,忽然又笑起来:“有意思,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坚毅的眼神,真有威慑力,难道你的身体里真住着个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