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我要了,价格随便贵行开。”下方忽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秦尔玉朝下一看,笑了起来:“啧,差点忘了这位了,关爷真够意思,一下子开出个天价。”

沈岚看出那是关九哥的背影,心里顿时一松。他应该是在帮玉戈吧?

这种情况下,看到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感觉亲切。

然而紧接着却有人不给面子地发了言:“这家伙也值这个价?送我我都不要呢。”

沈岚浑身一震,忍着疼痛往窗口凑了凑,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人慢条斯理地离开座位朝拍卖台走去,边走边扔了脸上的面具,一身西装,干净利落的短发,只一个背影也让人怦然心动。

他果然还是出现了。

“喂,这家伙是死是活啊?不会是糊弄人吧?我可不要买个死的啊。”他站在台边,用手指敲着边沿,一副讨价还价的姿态。

拍卖师稍稍一怔,朝秦尔玉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职业化的笑容迅速浮现:“这位先生,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他只是受了点伤,没有生命危险,您可以返回座位放心竞拍。”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人,现在说好好的,万一买回去半路就死了,那不是浪费了钱?”

其他买家又开始交头接耳,似乎还真被他说动了。

“唰”的一声,他身后的地面拖曳过一道鞭子,关九鼎冷冷地站在他身后:“这位先生,先来后到,我已经出了全场最高的价,这个人你带不走了。”

“哦?非\\凡//小\\说//鱿鱼\\整//理”拍卖台边的人连头都没回一下,抬起右手摆了一下:“可我也看中了,要不我们比试一下,谁赢了谁带走这家伙?”

关九鼎连应都没应一下就甩鞭攻了过去,直接用行动做了回答。

沈岚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这两个人怎么动起手来了,你们倒是先救人啊!可是眼神一转瞄到身旁秦尔玉紧绷着的脸,她又感到一些不对劲。这两人都不是会随便闹脾气的人,突然这么动手,难道别有深意?

她又仔细去看他们,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那是现代社会无法看到的。沈岚记得太一出手从来不会用些花里胡哨的招式,他都是一击即中,现在却像是在表演,完全不像平时的作风。

难道…

果然,不出几秒两个人就跳上了拍卖台,关九鼎一鞭子朝拍卖师挥了过去,对方早有所觉,勉强避过,那鞭子直接扫到了右边架着周玉戈的那人身上,嘶啦扯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许多买家都惊呼着站了起来要往门边挤,但是门打不开。

这是规矩,不到规定时间,外面反锁的门是不会打开的。

于是一大群人都拥堵在门口紧张兮兮地看着台上两个男人大打出手。

太一绕到周玉戈左侧那人身边,对方以为他要袭击自己,连忙抬手格挡,却见太一一掌挥了过来,照着周玉戈的后颈就是一下。他顿时愣住,这一愣,脑门一凉,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温热的液体从眼前滑落下来。在意识到自己脑门被劈裂的时候,面前那个男人邪笑的表情成了他视线最后的一个画面…

太一一手托住软倒的周玉戈的胳膊,用力踢了他小腿一下:“喂,打了一下还没醒啊?再给我丢脸就把你丢回古墓去!”

周玉戈轻轻喘了口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咕哝:“太一大人…您下手真重…”

“反正打不死你!后颈左侧三寸那个穴道对物人有刺激作用,下次记住了。”

周玉戈恢复了点,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记住有屁用,难道我下次晕了还能把自己拍醒?”

太一挑挑眉:“你喜欢这么玩儿也行啊。”

“…”周玉戈挫败地摆摆手,忽然一本正经道:“沈岚也被秦尔玉抓来了。”

太一原本玩笑的脸忽然一沉,视线在门口拥堵的人群那边一扫,又朝二层扫去。以他的视力,要看清一切很容易,可是并没有看到沈岚。仔细听了听,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循着声音看过去,视线精准的落在三层的某个包间窗口。

“强大…强大啊…”秦尔玉激动地喃喃:“能改造出这样完美的物人,简直是神人!太一实在太完美了,你这么低声的叫他,他都能找到你的方位…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能力,就像是机器…”

沈岚见他神神叨叨,越发烦躁,想看清楚太一的神情,可惜灯光太暗,实在看不清楚。

不过好在周玉戈能动了,看样子没有大碍,她心里放松不少。

可是紧接着,她又感到不对劲。

刚才关九哥和太一那番动作几乎丝毫没有遇到阻碍,秦尔玉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做任何动作,难道他真这么好心就只是为了引太一出来,完全没有其他打算?

不可能,以他的谋算,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沈岚被他反扭着的胳膊疼了一下,忽然醒悟,难道最终的筹码还是自己?

也是,不然他大费干戈的把自己骗来干什么?

面前窗口的玻璃被秦尔玉掀开,他推着沈岚走到窗边,粗哑的声音发出难听的笑声:“太一,我等你很久了。”

话音落下,侧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四周涌出很多人来,却不是冲着太一和关九鼎去的,而是把拥堵在门口的那些买家如同赶小鸡一样从侧门里赶了出去。不出五分钟,场内被清的只剩下几个人。

太一手插着口袋,仰起头眯眼看了看秦尔玉:“咦,这不是那个学生嘛,原来装神弄鬼了半天,我们早就见过了啊。”

沈岚忽然有些想笑,因为他说这话时,居然有些失望。难道他还设想过姓秦的长什么样?

“是啊,早就见过了。”秦尔玉冷笑:“早在你被某个自认洞察天机的混蛋谋害的时候,我就帮过你很多次,所以严格来说,我还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太一点点头:“很好,那你下来,我要郑重的拜谢你一下才行。”

“我不需要这种报答方式,不如拿你的能力来换怎么样?”秦尔玉温和地笑着:“看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了没有?弱肉强食,能活在世间的只有强者。你这样强大的王者,不应该甘于平凡,而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开创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竟然越说越激动,沈岚甚至感到他贴在自己背后的半边身子都微微颤抖着。

“全新的世界?”一直没有做声的关九鼎忽然插话,仰头脸朝他的方向,仿佛透过墨镜把他看得透透彻彻:“做物人的领导者,开创一个物人主宰的世界,真是相当恢宏的理想。”

秦尔玉勾了勾唇:“关爷,如果没记错,我们好像还在合作吧?您可得考虑清楚,别选错了路。”

关九鼎叹气:“秦尔玉,你好歹也是个秦朝贵族,别做的太过分,让人见了你们皇室的笑话。”

在场的人全都愣了一下,目光一致落在秦尔玉身上。

秦朝贵族?

沈岚叹了口气,果然又是一个物人。

五十五 拍卖会(下)

“秦朝?什么朝代?”太一很认真的提问。

周玉戈言简意赅地解释:“商朝一千多年之后的一个短命朝代,出了一个不可一世的皇帝,一天到晚想着长生不老。”

太一恍然大悟:“那他把自己变成物人就好了嘛。”

“哈哈哈…”秦尔玉忽然放声大笑:“他要是肯拿自己动手就好了!人总是贪婪自私的,怎么可能自己冒险?但是别人就无所谓了。不过物人这个秘密也不能让外人知晓,选个同族的子弟做实验,再好不过。”

沈岚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被那个一心想长生不老的秦始皇拿来做实验的小白鼠…

这一刻忽然又对他生出了点同情。

周玉戈很直接的表达了这一点,一边拔去头发上的玉簪一边抬眼扫了他一眼:“你真悲剧。”

“是啊,没错,我的悲剧就是贪婪者造成的,不管在什么时代,权利才是最有用的,有了权力,就有办法主宰别人的命运,也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我说强者才值得留下。”他的视线落在太一身上:“太一,你可想通了?”

太一托着下巴严肃地道:“还没,我在想究竟是要先卸你哪只胳膊好呢?”

周玉戈斜睨他一眼:“救了人您再玩儿行么?”

“我家主人太调皮了,也该吃点苦头,当初就不该理这种人的,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就看着让人不舒服啊。”

“…你其实就是因为当初吃了醋,现在来报复吧。”

“哦呀,你很聪明嘛。”

“…”

秦尔玉对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吐槽很不耐烦,沈岚听了却反而释怀了。

太一还是太一,玉戈还是玉戈,之前的种种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何况太一还愿意叫她一声“主人”…她觉得他们三个人又回到了结伴同行的岁月,一切都不曾改变过。

“太一,在你考虑的过程里,不如先见一见同类吧。”秦尔玉忽然曲起手指在玻璃上笃笃笃扣了几声,原先涌出侧门的人又纷纷走了进来,乍一看倒没什么特别的,可是仔细一看,脚步轻盈,下盘稳健,连表情都特别坚毅。

关九鼎抿了抿唇,对太一道:“看来接受的是类似军事化的训练,光听脚步声还以为是在行军呢。”

太一没有做声,他只是在想姓尹的究竟打算干什么?难道要用一群物人对抗他一个?

周玉戈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已经脱去古装,随时备战,只可惜随身携带的匕首被鬼面拿去了,挫败!

然而实际情况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没有任何人动手,包括先前的拍卖师和鬼面在内,所有秦尔玉手下的物人,纷纷在台下给太一跪了下来,肃穆而庄严。

“参见太一大人!”

太一挑了挑眉,诧异一闪而逝,然后从台上跃下,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在这群人中间踱步而过。经过哪个人身边,那个人便俯下头,将额头点在地上。

“啧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高高在上了,这感觉确实不错。”他朝秦尔玉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哈哈,太一,想想你称王的一日,全天下的人都对你俯首称臣,现在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哦?”太一故作惊喜:“我能称王?这可是你一手打下的江山呐。”

秦尔玉微笑:“物人长生不老,除了禅让,也没办法一代代传承王位不是?我愿意把第一任王位让给你,只要你愿意帮我成就大业。等哪天你做腻了,再传给我就行了。”

太一摸着下巴苦恼的皱眉:“这样啊,可是我还打算把王位传给我儿子呢。”

“…你哪儿来的儿子?”

“有啊。”太一转头朝身后的周玉戈挥挥手:“来,玉戈,见过你王叔!”

周玉戈耷拉着眼皮白了他一眼:“父王,您老玩儿得太过火了吧。”

“啊,没错,忘了你母后还在你王叔手里呢,啧啧,真是麻烦啊。”太一一边优哉游哉地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朝上方看了一眼,然后忽然跑起来,起跳,轻盈地跃上二层。

秦尔玉大惊失色,低头朝下一看,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可这样也更让他不安。这已经不是当初被姓尹的弄得痴傻的太一,他完全不知道如今正常情况下的太一能力达到了何种地步。

“喂,看哪儿呢你?”

忽来的声音惊得他后退了一步,窗前黑影一闪,太一已经跳了进来。

“王弟,我仔细想了下,春秋大梦不适合一个三千岁的人做啊,所以还是你这个年轻人自己玩吧,我带你嫂子先走了啊。”

秦尔玉几乎没看到怎么出的手,只感到捏着沈岚胳膊的那只手麻了一下,颓然的松开,沈岚已经被他揽了过去。

沈岚几乎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只听太一说了句“抱紧我”就朝窗口跃了下去。等她吓得惊叫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落地了。

“没事了。”

沈岚睁眼看太一,他还是笑眯眯的,心里那点不安终于消弭了。

“太一,对不起,又拖累你了…”

“主人,你怎么了?那晚勒令我跟你走的气势呢?”太一叹气,贴在她耳边喃喃:“我没有生气。”

沈岚伸手揽住他的腰,微微尴尬地看了看旁边的情形:“现在要怎么离开?”

“离开?那你得问问那位。”太一朝台上的关九鼎撇撇嘴。

“你们早就计划好的是不是?”

“也不算吧,只能说我们比较有默契。”

“抓住他们,谁都不能走!”秦尔玉扒着窗户边沿朝下大喊。四周的物人立即起身把太一等人圈在中间。

“呵呵,秦尔玉,你对太一还真是执念,是不是认为有了他就能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角落里忽然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齐齐转头看去,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揭掉面具和墨镜,笑着注视着三层。

“尹一源!”秦尔玉惊讶地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没胆量来呢。”

“怎么会?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不来。”

“机会?”

“替天行道的机会。”

秦尔玉一怔,笑得越发癫狂:“就凭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天到晚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为非作歹!你不是要消灭物人么?我偏要让物人成为光明正大的存在!看看什么才是强大?人类除了贪婪和自私,什么都没有!既然造就了物人,就干脆把一切都奉献出来好了!”

尹一源笑得意味不明:“你以为物人很强大?”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听他忽然垂头,开始低声念诵古老的咒语。

反复几遍之后,太一忽然捂着胸口佝偻起了身子,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看上去似乎十分痛苦。

沈岚一惊,连忙去扶他,忽然想起那次在假商王墓里的血咒,心里害怕的不行,万一太一再次…

“尹一源!你果真找死!”秦尔玉气愤地朝下方一挥手,鬼面从侧面跃出,手里的太阿剑直指他眉心,可是还没到近处,却忽然扶着心口单膝跪地,似乎跟太一一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