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说吧。”师傅淡淡笑道,轻轻捏了下我的耳垂。

叮——

师傅,你在调戏我吗!

收起有些不正经的心思,认真开口道:“我最近老做恶梦。”我微眯着眼睛说,“醒来之后,又不太记得了。”

师傅的动作顿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记不得了,怎么知道是噩梦呢?”他轻声问。

“那感觉还是记得的,而且醒来之后,总是心慌得很。”我把脸埋进他怀里。“师傅,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师傅亲了亲我的唇畔,眼里有淡淡的怜惜。“别胡思乱想了,是不是这阵子睡不安稳所致?让燕五给你开些凝神的药吧。”

我摇摇头,挫败地垮下肩。“师傅,不是这样的,其实有些事吧,我心说,想不起来就算了,没有什么比眼下更重要的了,可是……”我垂下眼睑,有些黯然,“过去和现在,不可能如此简单地一分为二。过去没有了结干净,就不会有未来。”

“玉儿,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师傅的手指轻轻按上了我的太阳穴,缓缓揉按。指尖的温度也是淡淡的温凉,我闭上眼睛靠在他胸口,轻哼一声:“我本也不想回忆了……”双手环抱住他,微撒娇着说:“现在有你们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只不过……”我睁开眼,“若有些人的出现,会危及你们,我便不可能无视。师傅,刘澈同你说了什么?”

师傅的动作停了下来,周围也似乎在一瞬间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玉儿。”师傅低下头看我,柔声问道,“你是担心他会危害到李府?”

我点点头,退开少许距离,直视他的眼睛。“他是不是手中握了什么把柄威胁你?陶二和燕五的离开,与他有没有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

师傅还是淡淡微笑,“没有,他没有威胁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那就更清楚了,他若不是威胁你,便是抓准了你的弱点,让你不能拒绝。师傅啊……”我无奈一叹,跪坐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缓缓道:“玉儿与你十年相依为命,你的志向所在,心之所系,我总是比旁的人清楚一些。他若不是拿我的事威胁你,便是拿家国天下逼服你,你这心里,”我的掌心贴着他的心口,手底下,心跳平缓有力。“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他握住我的手,放到浅浅唇边一吻,眼里含着笑意:“人心拳头大小,你说能容纳多大的天下呢?我已选择了你,你又有什么不安?”

听他这么说,我心口酸麻得厉害,便如被蜜蜂蛰了一下。“小时候我便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因为这天下而弃了我。”我闷闷说道,“我知道你的志向是成为千古名相,辅佐明君,开创太平盛世,跟这天下比起来,我渺小得很。”

“不渺小。”师傅紧搂了我一下,“我的玉儿是我所有的安慰和寄托。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一直在你身边。”

是了,他是这么说的。

——玉儿需要我,而天下黎民并不是非我不可。

可听他这样说,却让我依稀有种错觉,仿佛他的陪伴只是为了照顾我的感情而委曲求全,我需要他,而他并不需要我。

大概,女人总是多心而好猜疑的,哪怕是看着他清澈的眼神。

东篱啊,师傅啊,你最会骗人了,连自己都骗得过……

“当时……”我眼眶有些发涩,“若不是我命悬一线,你是不是就会离我而去了?”

那年帝都重逢,纵然他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但得知陶清、唐思的存在,那一瞬间他眼底的震惊与悲伤,还是深深印在了我的心上。我的记性总是在某些地方发挥超常,记住了牵挂之人所有的悲伤喜乐。

师傅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和燕五一样,那样的人,便是与旁人共用杯碗也是不愿意的,更何况是相伴一生的爱侣。我早该知道,那一瞬间,他便决定了退出,如果不是我濒死时仍喊着他的名字,或许此时此刻,这洛城李府,便不会有沈东篱了。

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刺痛他的心,但他看上去依然平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耳后的肌肤,“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无事大过死,只要你活着,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他笑望着我,却不知怎的让我很想流泪。“我为什么留下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留下来了。你知道我,不在乎过程,只注重结果。”

就像他的为官之道,他只要国泰民安,不在乎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与肮脏,这官场诡诈之道,看着清澈如山泉清风的东篱,却也玩得风生水起,他这般洁癖,仿佛是刻意想回避自己政治上污浊的一面。

可感情的事,那怎么能一样呢?

我到底是说不过他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心结,直到现在,仍未解开。

是两厢厮守,还是与他人共享伴侣。是大隐于市,还是大济苍生?

我心里总害怕,有一天他会离开我,而我没有理由挽留他。

“刘澈找你,事必关国计民生。”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平缓问他,“是不是和闽越国有关?”

他直接地点点头,“不错。”

“方小侯爷来也是为此?”

“算是。”

“那陶二和燕五呢?”

“这是他们江湖事,我并不清楚。”师傅淡淡答道。

其实官府中人对江湖人都不怎么看得上,侠以武犯禁,我小时候便听师傅说,那些江湖人动辄群殴械斗,江湖事江湖了,全然没有把朝廷法令和人命看在眼里。

所以师傅对陶二唐三和燕五,虽没有名言,但到底有些说不上话。乔四算起来也是半个官家人,师傅这才对他另眼相待。

反过来说,唐三他们那样的江湖人,对官府也是同样反感。只不过师傅贤名在外,他们也算对他敬而远之。

看样子,具体的情况只有等陶二回来再行盘问了。

“玉儿。”我正低头沉思,突然听到师傅轻声喊我的名字,一仰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什么原因,让你终于想面对现实,不再醉生梦死了?”

“这啊……”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黑瞳映着烛火闪烁,深沉浩瀚,一不小心跌了进去,心口猛地一荡,“因为……莲儿说,老爷我不能再这么堕落消极下去了,要当个好老爷,保护你们……”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保护他们,凭我,能够吗?

师傅都笑了,嘴角扬了起来,唇线优雅,看得我舌底生津,猛咽口水……

“真是个傻孩子。”他叹着气揉了揉我的头发,亲了亲我的额角,“很晚了,休息吧。”又道,“这样也好,以后有事情便同师傅说,不要都藏在心里。”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连连点头。他下得软榻,竟又俯身抱起我,我没有准备,心跳漏了一拍,急忙攀住他的脖子。

谁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师傅至少能抱起我这只加重的小油鸡!

我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向他传递求欢的渴望,他笑而不语,不给我官方回应,直到我被塞进床内侧,这才明白是被默拒了……

“师傅……”我又爬过去,手指爬上他胸口,被他一把抓住。“你的身体不宜过度劳累,昨夜既做了一回,白天又跑了许久,今天晚上便好生安歇吧。”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那句“不会过度劳累”便说不出口了。

这话若说出来,倒像是我讥讽师傅不行似的。不过师傅又不是陶二那等人,会以为我是在激将,若激将有用,我倒也想试一试……

唉……难道师傅是嫌弃我,被人用过了,不想与旁人共享……

这个想法又袭上心头,我默默收回了手,翻转过身,面壁思过,忍着撞墙的冲动,揪头发……

“唉……”

一不小心叹气出声了……

不对,好像不是我的声音?

“玉儿,你又胡思乱想了。”师傅用的是陈述句,手落在我肩膀上,把我扳回来面对他。烛光晦暗,更隔着一重帘子(哦这该死的帘子),我看不大清楚他的神情,估计他看我也是模糊。

“你嫌弃我……”我哀怨地说。

“我是关心你。”他纠正。

“莫要骗人骗己了。”我强忍着心酸和眼泪,“你一直在敷衍我……”

我纠结,师傅估计也纠结,他沉默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傻丫头,该拿你怎么办呢……”说着俯□来,轻轻吻了吻我的眼睑。

这回,我不动了,一动不动,摆出一副“心中有气,但任君采撷”的坚贞模样。

师傅失笑,手自我肩头滑落,落在腰间丝带上,暧昧地来回摩擦了几下。“你的身体承受得住吗?”

这个时候,让坚贞见鬼去吧!

我用力点头!

“那什么,生命在于运动,尤其是床上运动!”我干咳两声,声音有些走调了。

于是我明白了,对什么人使什么计,对师傅,那就得使苦肉计苦情计,以退为进!

腰间丝带被抽去后,这宽大的睡袍一拉便开,幸亏今夜这药浴气味不浓,还有丝淡淡涩涩的香。

我辛苦忍着反扑倒师傅的冲动,忍得全身紧绷,两只手紧紧抓着床单,比第一次还紧张……

师傅舌尖在我胸前的伤痕上扫过,抬眼看我,声音已然低哑,笑道:“你紧张什么?”

我深呼吸道:“师傅你再不快点,玉儿就要变成大灰狼了!”

他一副慢慢开动的模样,却不知我已想了他许久……

听了我这话,他仍是不急,他真是个有耐心的人啊,十年都忍得了,此刻也不急,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我一屈膝,分开了双腿,引他入来,他却只用唇齿逗弄着我的耳朵。

打小我坐他怀里练字,他便喜欢用毛笔撩拨我的耳朵,所以我的耳朵有多敏感,他是知道的,难道那时候他就想扑倒还粉嫩青葱娇滴滴的我……咳咳,是我太邪恶还是师傅你太邪恶啊……想到这里我又热了几分……(其实是规定只能写肩膀以上,还不能深吻%>_<%~)

这前戏漫长得简直磨人,我喘着气蹭着他求欢,他却只怕伤了我,第一次果然给他留下了阴影,我都不怕他怕什么?更何况看他这技巧,分明是瞒着我偷学了不少!

结果还是我的忍耐力不如他,嗷呜一声,反扑倒了他,然后再被他扑倒过来……

最后我窝在他怀里睡了,他欲抽身离开,我抱着他的腰一紧,舌头有些打结道:“别走,咱生个小小玉好不好……”

不料这话差点让他又失控一回,许久之后,他吻了吻我的发心,抱着我的手一紧,轻声道:“你说好,就好。” 近了烦心,远了挂心...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我借着晨练的名义,绕着偌大李府跑了一圈,一边猜测刘澈搞什么鬼,一边七拐八拐,拐到丁园去。

墨惟那厮比我起得还晚,我还算是晚上运动了一番,他又是赖的哪门子床?

“走了个方小侯爷,又来了个刘澈。”我屈起食指叩击桌面,眼睛紧紧盯着他。“你们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老爷我跟你把话挑明了,国事天下事,不关我事,你们要想对付闽越国,自己想法子去,少拿我李府做根据地!那刘澈也不知对我师傅做了什么,竟让他堂而皇之搬了进来,你,给我拎着刘澈和方小侯爷,有多远滚多远,少打扰老爷的安宁日子!”

墨惟打了个哈欠,笑嘻嘻拍拍我的脑袋。“小玉儿,你也别这样怒气冲冲的,这东篱做的决定,又岂是你我能轻易动摇得了的?那方小侯爷和刘澈,脚长在他们身上,我这小小七品县令,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啊——”我郁闷,我烦恼,我揪头发!我就想过过有美男看有小油鸡吃的安定日子,有那么难吗!“我不管了!我师傅要出了事,我一定先拿你开刀!”朝他一番龇牙咧嘴,我甩袖而去。离开之后才想起昨日送来的两个小贼,又忘记问墨惟怎么处置他们了,着实健忘得紧……

我站定了脚步,无语仰头望天,半晌一声长叹……

“老爷早。”

背后蓦地冒出个声音,吓得我一个哆嗦,往左跳开一步,猛回头看他。

“你!”我左右一张望,没看到其他人,最后定睛在神出鬼没的刘澈脸上。“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人一直都在这里。”刘澈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黄符,又指了指那贴了一半黄符的围墙,显示他所言不虚。

不出意料的话,此时我们两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师傅面前的呈堂证供。这光天化日之下仍是有不少阴暗角落埋伏着陶二、唐三甚至是乔四的人马,估计刘澈不敢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我心下一宽,干咳两声掩饰自己之前的失态,低头拍拍袖子,故作漫不经心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动什么小心眼!”我眼角在他面上打了一转,见他面不改色谈笑若常,便知他也是个少年老成的笑面虎。

“老爷你流年不利,”他一边说着,手上一边灵活动了起来,一张黄符在他手中这么三翻两折的,就变出一只纸鹤来了。朱笔数点,刚好落在两翼上,看上去倒是惟妙惟肖。“这只符纸鹤有符咒加持,能保你平安。”他微笑着将那纸鹤递了过来。

我很是犹豫了一番——谁知道那上面有没有抹了毒药还是什么恶咒,狐疑地抬眼看他,他倒是一脸真诚地望着我,如此这般清澈明亮的眼神,将我那句拒绝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

“咳咳……”我藏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在手背上挠了几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接了过来。“知道了,你……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吧!”

说罢落荒而逃。

不过是一个神棍,懂什么符咒,都是装的吧!

跑到无人处,我低头看着掌心小小的符纸鹤,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感觉怪怪地,就像被敲了记闷钟,嗡嗡直响,震得胸腔发麻。那少年,我对他第一眼印象是称不上什么恶感的,甚至还有种微妙的熟悉与亲切,若不是他可能算计了师傅,我顶多把他当路人甲对待了,但是……

看了一眼手中的符纸鹤,我轻轻叹了口气。

女人啊,你总是心太软……

别人一对你示好,你便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了,不是应该狠狠削他一顿,警告他一番,怎么还接受了他送的符纸鹤?

这纸鹤,小时候我也是会折的,但是许多年没有再动过了,那时候在国子监,睡醒了无聊,便撕了四书五经,岂止是纸鹤,我简直能折出一个大千世界。只是现在想来也是太过久远的事了,年纪一大把,再做那种事便显得矫情了,过个三两年,那就是只有我儿子女儿才会做的事了。

我手扬起了几次,终究是没有扔出去,随手捏实了,便塞进腰间,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让唐三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异样。

这两日陶二不在家,唐三挑大梁,但是府上的防卫问题就忙得他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找我麻烦。我虽然本着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心态去唐园见他,但没见到人,心里仍是失落了一番。

唐园的下人是唐三从唐门带来的,见到我,极懂规矩地见了个礼。

“三公子出门了吗?”

那人回禀道:“三公子没吩咐,应是还在府里。”

怪哉……

“可曾说去哪里?”

那人摇了摇头,我便失魂落魄回了沈园,一路上看到不少青翠的杨枝挂满了黄符,倒真似模似样有点避邪的意思。天气越来越暖和,我这衣服也越穿越薄,正寻思着好酒趁东风,开一出春日宴,便听到唐三那火药桶子的大嗓门了。

“那两个人要怎么处置我无所谓,但是让他这样登堂入室,你如何对陶清交代?他分明就是趁虚而入!”

“……”

“你有你的考量,又置李莹玉于何地?你心里根本没有放下帝都那些富贵荣华吧!”

“……”

“只怕到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

我站得仍有些距离,听不清师傅的回答,只听到唐三这么几句,震得有些发懵。忽听得摔门声,我急忙往旁边树丛一躲,听着唐三的步子急速远去了,这才从树丛中爬出来,一边拍衣服,一边琢磨方才唐三的话。

唐三,他怕是误会师傅了吧……

师傅心里,从来没有过富贵荣华,我自认还是了解他的,嗯,自认,只是总归有些东西在他心里比生命更重要……

可是让刘澈入府,师傅他到底有什么考量呢?

凭我这脑袋,大概永远也无法真正弄明白师傅的想法。

唉……蹲在沈园门口,我再一次仰天长叹……若是陶二在,他大概就会明白了。

你看他才离开多久,我便想了他许多许多次了。有些人真是离不得啊。

唐三不大会掩饰自己的情感,可能是因为这人从小到大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没有别人给他脸色看的机会,所以说被宠大的孩子社交能力会比较差。晚饭时候他仍然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不抬头,若不是白天偷听到那一番话,我还以为他是在生我的气。

再转眼偷看师傅,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笑模样,用公用筷子夹了些菜放我碗里,柔声道:“不可挑食。玉儿,你今晚吃得不多。”

我回过神来,急忙扒拉了几口,口中塞满食物,含糊道:“哦哦,我有吃啊……”

唐三趁这空当抬头扫了我一眼,接触到我的眼神,又极快地别过脸去。我含着筷子心想,看样子今晚也是在劫难逃了……

莲儿小跑了进来,屈了下膝禀告道:“二公子和五公子传信来,说明日下午便能到家了。”

我精神一振,同时观察师傅和唐三的脸色——师傅那边仍然是声色不动,唐三明显一皱眉一哼声,还有点松了口气的样子。乔四那边不用我关注,似乎和我无关的事他也不关心。

师傅点了下头,便让莲儿下去了。晚饭过后,我紧跟着唐三,希望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他大步向前,忽地一个回马枪杀向我,怒吼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后退半步道:“我随便走走,散步消食。”

他挑眉冷笑。“散步?你可是跟了我绕了这园子三圈整了。”

这我倒没注意,我一门心思都放他身上了,这时候再惹他生气着实不智,自从刘澈出现,他的燃点便急速下降了,一点小事都能激怒他。

我咽了咽口水,忍气吞声道:“既然那么巧,不如我们一起散散步,一起消消食?”我上前挽住他的手,顺着抚摸了几下,轻声细语:“你看着月色正好,清风徐徐,夜风送香,生气太煞风景了,你消消火,消消火……”

我们家三儿就是个顺毛驴,关键时刻,你得顺着他来,其实易怒的人也是好哄的,我这么三言两语,他的火气就消了大半了,一脸复杂地看着我,这月光清亮,满园生辉,让我们唐三公子的英姿无所遁形啊……这剑眉星目,修身长腿的,真是少年英杰一名。

他勉为其难任我攀了上去,放缓了脚步配合我,只不过仍然有些别扭,别过脸去望向路边野花,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我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缓缓问道:“三儿啊……你近来似乎有些烦躁,可是睡得不好?”

他冷哼道:“再差也比你好,至少能安稳睡一整夜。”

我听他意有所指,只得干笑着打马虎眼。“睡得安稳就好,睡得安稳就好……不过我看你平日也没什么娱乐,别老窝在唐园鼓捣那些惨无人道的玩意了,偶尔也出来和大公子下下棋喝喝茶增进彼此的了解和友谊……”

听到这里,唐三倏地停下脚步,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低头来看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硬着头皮说:“我想呢,趁着春暖花开,等陶二他们回来,我们办个春日宴,去郊游一番,你说好……不好……”

他的脸压了下来,越逼越近,我不能后退,只有向后折腰,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李莹玉。”他眯起眼睛盯我,“你今天跑哪里去了?”

我咽了咽口水,“哪里没去。”

后腰上及时扶上一只手,但是对方显然没有放弃持续施压,考验我的柔韧性。

“你听到多少?”

“没听到多少。”

呃……漏了口风了……

唐三在我腰上一掐——最爱做这个动作的就是他了,我无语凝噎……

“你要怎么荒唐,我不管你,但你的安全问题,我绝不会漠视。沈东篱是你的师傅,你信他,我不信。”他终于停止了施压,将我锁在怀里,“上一次你出事,我难辞其咎,我不会让自己一错再错。他若要将你算计进去,我便带你回唐门。”

我想说,师傅是绝对不会算计我的,便是师傅真要算计我,你带我回唐门也只会讲唐门卷入不必要的是非,可看他的神情,那些话我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