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文有些微醉意,但思维还是很清楚,他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眉眼处积郁着挥之不去的苦涩。这表情让走近的董墨也是感到微微一怔。

但即使他表情怎样,但嘴巴还是依旧如常:“小警花,咱两这就是缘分。你瞅你,最终还是看不下去我淋雨于是回来了吧。”

他笑着站起身,拉过董墨自己就钻身在伞下。他的个头高大,半低着头轻身唤道:“宝贝把伞举高点好吗?我累。”

他确实是累,不光光是站着累,他是躺着也累走着也累,总而言之,他尤文活在这世上就是累。

但董墨不知道他的内心,只好依言将伞举高。

“尤文。”她张嘴本来想问关于季文萱和尤然的事,但是看到他醉眼微醺,眼眸含泪的样子突然就停住了,问了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问题:“你妈妈跳楼了你难过吗?”

尤文盯着她,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出现了他少有的那种表情,正经的让董墨产生了临时走的念头。

“小警花,你看我难过吗?酒还是照样喝,女人还是照样找,即使我被人陷害破产了我照样玩,就算季文萱死了也改变不了我照样活。”他故作潇洒的挥了挥手。

“我看你很难过。”董墨没有理他方才说的话,径直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尤文突然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见到他不说话了,董墨自知戳到他痛处,于是把伞送到他手里:“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快速的消失在了朦胧的街道里,尤文竟然分不清眼前的雾气到底是空气中的还是他自己眼眸中的。

稍后他快速的掏出手机按下小警花的号码,此时董墨正跑往医院大楼门口,听见兜里的手机在响,但碍于天一直在下雨手头没有空于是没有接,眼看董墨就快到医院大楼了,手机的响动却没有间断过,她无奈只好就近跑到楼的侧面屋檐下躲起雨来。她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把手中的袋子放到脚旁边,摁下了接听键。

正巧在医院大楼门口处等着她的温行远看见了她的身影,见她躲在屋檐下没有拿伞,于是朝她小跑过去。

“董墨。”尤文在那头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正儿八经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董墨刚开始没有听出来是他的声音,直到后面的小警花三个字出现的时候她才愕然道:“尤文?”

尤文那头的话还没有说完,董墨手上的手机突然就被人拿走,她惊得看向来人,居然是温行远。

温行远一言不发的看了她一会,随后接起电话:“尤文,不管你是找尤然还是找什么,都别打这个电话懂吗?”

说完就利落的挂了电话,下一秒就看到电话屏幕上显示一条新短信,温行远看了一眼那个号码,手指一滑动那几个字就出现在了面前:“我找董墨不打这个电话难道打你的?”

温行远把手机揣在自己的衣兜里,弯腰提起董墨脚旁边的袋子:“上去吧。”

之后董墨在做饭的时候逐渐出神,温行远端着一个保温杯路过小房间,看了一眼董墨出神的背影,于是将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靠近她。

他凝视着董墨窄小的肩膀,半晌开口说道:“尤然的家庭很复杂,我们没有必要去深入也没有必要去接触,可能你一个自以为善意的举动但对他们来说却只是一个多余的痛处而已。所以董墨,你听我的话,不要去深入,哪怕你心里再怎么想知道,还是要忍住,因为那是别人家的事。”

董墨转过身,微微的点点头。

温行远说的确实是对的,季文萱的死家人都没有任何表态,她不过是不小心撞见她死的那一幕的警员而已,也没有资格去深入家事。

温行远拍了拍董墨的肩膀:“今晚我和你一起去警局。”

董墨有些诧异:“温叔你知道我今晚值班?”

温行远走出去喝了一口开水,没有作答。他确实查了值班表,为了董墨的安全,以后每次晚班他都会在她身边。尤其是这几天,当他接到董砚电话说那个人已经出现的时候。

Chapter 4(下)

天气到晚上前半夜的时候已经转为大雨,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队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个和董墨一样值班的同事已经开始在座位上打起盹。温行远自个坐在里头的办公桌安心的看着手里的一堆文件,审讯室里还有一位同事正在和一个酒驾伤人的罪犯磨叽纠缠。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窗户外面大风和雨滴的响动。

之后宋宁出现了,手上还多了一大堆的食物。她好几天都没有来队里,董墨也没有问,猜测着应该是和温行远一起出去办事去了。毕竟,她还是温队的徒弟。

宋宁把夜宵都放到中间的大桌上,在其中拿了几个大的送往温行远那边。董墨没有饿意,坐在桌前没有上前。不到一会,门外就突然闯进一人,径直的走到温队的办公室:“抚阳路那边凶杀案!”

随后具体的话董墨没有听清,只见没过多久队里开始喧嚣起来。温行远一边打电话一边招呼大家赶紧作准备,看到董墨懵神的样子,大声的唤了一句:“董墨,跟上。”

董墨一见到自己有机会去一线,立马站起来跑到温行远的旁边。

路上的风雨不见减弱,温行远的神色紧绷,坐在副驾的宋宁也是两眉紧拧。这气氛看起来这案子应该不算小,而且见到他们如此紧张慎人的表情,董墨猜测死者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几辆警车在凌晨夜间的路上飞驰,董墨看向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黑,地方也越来越偏僻。俨然是从市里转到了郊区。不过一会,放在温行远和宋宁中间的一个对讲机里就出现了另一个同事的声音:“案发现场在抚阳路左庄的别墅内,别墅主人是尤之原,之原公司董事长。”

那边的话刚说完,温行远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他的突然之举引得宋宁和董墨很是诧异。

“温队,怎么停下?”

宋宁抢先一步比董墨先问,温行远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他没有作回答,只是思索了几秒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接电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这几日休假的副队尤然。

董墨和宋宁只听见温行远快速的将案发现场的地址说出来,然后果断挂了电话后又迅速的启动车子。车子的马达声在空旷无人的乡间路上显得很是慎人。

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已经打开,有一组技术人员比董墨他们早先赶到。董墨走在温行远的身侧,加快步子跟上他的步伐。

这间别墅半临山丘,附近都没有其他的人家,而且董墨注意到这间别墅的整体风格并不是现下最流行的现代风,而是别出心裁的古堡式建筑,就连墙壁上都爬满了各种植物,一进大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巨大的花圃园。花圃旁站了个警员和一位年过半百的中老人,此时他神色慌张双手微颤,配合着警员将自己所见交代出来。

董墨的视线掠过那张线条分明带着冷峻的脸,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上下打量着别墅的四周,还刻意的看了那个中老人几眼,把他的样子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这栋别墅之大和它的位置偏僻令董墨震惊了一会,就连宋宁也忍不住在心底打鼓这桩别墅的主人是多有钱,自家的别墅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不一样的档次。随后他们被人带进了屋里,随着那旋转式的古木楼梯来到二楼,好些个人一同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行走都没有发出脚步声,只听见裤腿间摩擦的声音,因为他们脚底下正踩着又厚又软的地毯。

他们来到二楼最里头的房间,董墨一靠近,视线就落在的这间房间的大门上。锁是那种旧式搭扣型的保险栓,只看见栓子的一头被人用利器撬开。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就是浓厚的血腥气,宋宁接过同事递过来的口罩和手套,快速的戴上。董墨的视线顺着那扇门渐渐的来到前方的书桌上。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采样挡住了董墨的视线,她只能从各大缝隙中看到死者的左臂垂在身体左侧,左手上还握着一把手枪。

“温队,尤之原的死亡时间大概为昨晚九点半左右。”

忽然,挡住董墨视线的男人抬头叫住了温行远说道,而后又抬手看了看手表:“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董墨看不到男人的样子,见到男人身体偏离了,她迅速挪过自己的脚步站到桌子的旁侧,将死者的状况都收入眼底。

只见他的头部倒在书桌上,有十分明显的致命伤,董墨看着那道被血液完全浸湿的伤口,一看就明了这是枪伤。左侧头部流出的血液铺满了左侧的桌子,令人看的触目惊心。

她的目光转移到右边,那桌上明显的血字立马就吸引了董墨的视线。

一个“木”字。

木字的旁边是死者的右手,食指伸出,指尖沾满了血液,看样子他是留下了重要的证据。

董墨看向一旁站着的温行远,此时他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宋宁和其他的几个同事在房间其他地方寻迹。四周封闭的墙让整间房子显得异常压抑,随后只听见长廊外传来尤然怒吼的声音,不到一会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

乌杭在她身后大步的走着试图追上她的步伐。

董墨无法形容副队的样子,凡是她目光的所在之处都带着浓厚的冷冽,她大步的走进房间,嗓音淡漠又疏远:“行远,以楠你们先呆着,其余人暂时出去。”

“副队?为什么?这是案发现场不应该…”宋宁抢先问道,她脑子里有着和在场众人一样的疑惑,董墨也是十分困惑的看向副队。而副队丝毫不打算解释,脸上不耐烦的神情随着她郁躁的情绪一齐爆发,冲着宋宁就是吼了一声:“别跟我废话。”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尽管宋宁心中有气也有疑惑,但无奈尤然这么开口了,她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听从命令。董墨在出去之前还扫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死者,他的眉眼竟然与尤然如出一辙,猛地,她想起之前在车里温叔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死者名叫尤之原。

等到温行远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个小时以后了。他招呼好其他几个人进去做下扫尾工作,把照片和取的样件都收集起来。董墨趁机准备走向屋里,还想仔细看看现场,结果她才走到门口,就被温行远叫住了:“董墨。”

声音拖了好几个音,董墨就跟机器人一样立马收住自己前进的双脚,停在门口一动不动。温行远回头跟正准备解手套的男人说:“以楠,一起走?”

男人名叫方以楠,家住的地方就是温行远家附近的房子,职业为法医,与温行远合作多年,年龄上只比温队小两岁,生的也是俊逸。两个岁数相当且当时都是单身的职业老男人时常凑一起喝酒。今天温队看到方以楠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车肯定不在这里。

方以楠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了温队身边正站在门口的董墨,其实他从她一进来盯着那门锁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面孔,之前听说警队来了新人,想必这个女人就是新人之一吧。只是她的个头和样子都出于他意料,这张称得上是萝莉的面孔表情却是一副深沉的模样。而且多看几眼,竟然会觉得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今晚出警的每个人都是心存着疑惑回家的。宋宁跟着队里的警车先回局里一趟,原本董墨也是要跟着去的,好帮他们把样本调查的东西都带回去,但是却被温行远提前拉到了楼下,两人坐在一个飘窗角落的下面等着最后扫尾的方以楠。

飘窗没有关,被风刮的左右晃动,尤其是窗帘的那层纱,更是被外面的雨浇的湿哒哒的紧贴在木框处。董墨思考了一阵,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率先开口问道温行远:“副队会参与这桩案子吗?”

她突然的疑问倒是让温行远吃惊不已,毕竟,他没有想到尤然和死者的身份会这么快就被董墨猜出来。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紧靠着椅子的后背,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不紧不慢的说道:“尤然有她自己的分寸。”他明显不想多说关于尤然的问题,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得她自己接受了事实,有了不避讳的想法他才能开口。但看着董墨那满是画着各种问号的小脸,只好重新找了个话题:“觉得是他杀吗?”

董墨摇了摇头:“现在应该无法确定,光凭我刚刚所看到的场景,有自杀的可能也有他杀的可能,他头上致命的伤口是枪伤,而他自己手里拿着手枪。再者在书桌上留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木’字,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因素去推测,所以两者比例目前为止差不多都占了百分之五十。”

“但自杀的依据现在还没有找到,尤之原除了家庭关系,其他都无任何多余的问题。但是他杀的依据就很多了,比如…”温行远抬头扫视了一眼这桩大房子,董墨明白,比如他的钱财,他的权利,以及他人的妒忌心。

眼下因为缺乏太多的依据和现场调查样本,所以光靠推测也推测不出结论来。只是目前为止她所掌握的信息就是,半个月之前季文萱的死肯定与这案子有关联,而且尤文和尤然也肯定知道些什么。

“季文萱的…”董墨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人就听到头顶楼梯上人的脚步声,随后就看到方以楠朝他们走过来,边走边摘下口罩和帽子。

面色温润。

这是董墨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上面都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方以楠示意温行远,视线还不忘掠过董墨。见到董墨尾随在温行远的身后从车的后座坐了进去,眼神不免看向温行远,里面就像写着:“她是?”

温队系上安全带,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意:“我师父的女儿,警队新人。”

一听是他师父的女儿,方以楠立马就想起来:“董老的女儿?董墨?”

他双目转头看向她,董墨一脸困惑。

“都长这么大了?董墨,还记得我吗?”

董墨很费解,难道是她的记忆里退化了吗?为什么接二连三会出现认识自己但自己却想不起来的人?上次尤文也是,还有之前在医院楼道遇到奇怪的人也是,以及现在眼前的人也是。方以楠见到她困惑的模样,淡淡的笑了几声提醒她:“二医院的太平间。”

董墨呼吸一滞,抑制住胸口的潮涌,眼前的人影与当年那个逐渐的重叠。

Chapter 5(上)

关于二医院的太平间,是董墨第一次接触死者的地方。那时候,她记得自己大概只有十来岁,刚刚初三毕业。董砚因为一桩案子的问题不得不和几个同事彻夜的守在二医院里,具体的原因董墨不清楚,她只知道董砚当时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离医院,驻守的地方还是二医院的最里头传染科旁边老楼的地下室。

董墨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要刻意的绕楼一圈把饭放到老楼的驻管室里等着父亲他们来取,直到那一天她刚把热腾腾的饭放到驻管室的桌子上时,就听见父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下意识的跑出房子,下一秒就觉得有人如一阵风般从她身边快速跑过,后面还紧紧跟着父亲和几个同事。

董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叫爸爸,而董砚见到董墨,立马停下来飞快的指着前面那栋房子跟她说道:“董墨!去那边叫方医生进那里面,快点!”他的话刚说完,转身两三步就出了拐角跟着第一个男人跑了出去,董墨不敢有一丝怠慢,顺着董砚之前所指的方向跑到了那间办公室,她也不知道方医生是哪个,只知道当时候父亲表情是如此紧张,她心里想着肯定是尤其重要的事情,所以还没有等气喘过来,刚踏进办公室就冲着里面喊:“董队长让方医生快点去那里面。”

她的手指着那边破楼的地下室,办公室里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面对这小姑娘的一声大吼,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坐在最角落里的那个医生倏地从凳子上坐起来绕过董墨的身边就下了楼。董墨见状,紧紧的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

那是她第一次进到那个屋子,刚进去扑面而来一股冷气,令她双腿都不自觉的打颤。她打量着四周,好多好多的柜子还有好多好多的抽屉,那些灯光惨白的照在那些金属柜子上,她的心跳不免就加速起来。

董墨的双脚停滞在门口,她看到男人双手快速又有条不絮的从一个箱子里取出各种东西,看他的背影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就跟即将要上台做手术的医生一样,戴上口罩以及手套。然后他偏过身子,走向最靠近董墨那边的一排金属柜子,左手刚刚搭上柜子的把手,他的视线就被停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董墨抓住了,男人上下看了她一眼,随后快速的靠近董墨。

董墨双腿往后一缩,正要逃跑之际突然就被男人一拉胳膊,随后听见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房间瞬间就暗了下来。

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就要跳出嗓子,董墨一害怕的时候嘴巴就像被人用手给捂上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此时她愣愣的看着只露出那双眼睛的男人,拼命且快速的呼吸。

“过来帮忙。”男人虽然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一个小孩子来帮他,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紧急的容不得他再次出门去寻找帮手,只能掌握这每分每秒。

况且,这女孩出乎他的想象没有吓的大叫。

董墨被使唤到那一排的金属柜子旁,按照男人的意思帮他拽出了抽屉。

当抽屉里缓缓出现那僵硬的尸体面部时,董墨骤然停住了手,有些颤抖的回头小跑到他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摆,她想开口说害怕,想开口说她不想要帮忙,但是硬是出不了声。男人盯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不用害怕,还有我这一个活人,快点帮忙拉开,犯人如果在警察赶到之前过来了那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董墨猛地一转身子奋力的拽起把手就把抽屉全部拽了出来,里面装着的尸体也一并露出。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听到了犯人这两个字,立马就猜想到这肯定跟爸爸没日没夜蹲守的案件有关,所以她不能因小小的害怕而退缩,那时,她一边在心里宽慰自己,一直告诉自己,以后上了警校,当了警察,就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尸体,各种各样的死法,父亲都不怕,董墨也可以做到。

男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就开始了自己的手头工作。

董墨看过人解剖青蛙解剖小白鼠,但是解剖尸体,这还是第一次见。

见到死者身体上那被划开的地方,她紧紧的拽着手心仿佛也能感觉到自己同样的地方隐隐在发毛。不过随着男人的手法快速而纯熟,她渐渐的起了兴趣,双脚也是慢慢的越来越靠近男人那边。

男人紧锁的眉头上涔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等到他再次把尸体运回柜子里的时候,董墨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你是法医吗?”

男人身子一滞,轻轻的嗯了一声,迅速的收拾好自己东西。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门外那刺眼的光线瞬间就照了进来,董墨眯着眼下意识的就跑到男人的身边看向门外,就连男人的心也在顷刻间被提起来。但是所幸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大汗淋漓的董砚。

董砚在这里面见到自己的女儿甚是吃惊:“董墨?”

“爸爸。”听到是董砚的声音,董墨整个人瞬间就轻松了下来,就连话也能毫无阻拦的说出口。站在董墨身边的男人低着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董砚:“董队,这是你女儿?”

事实就摆在眼前,男人拎着那个小箱子走出了门外,在走到董砚身边的时候不经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的说道:“董队,你女儿是法医的料,能挖她吗?哈哈。”

董砚的笑容也不自觉的扬起,董墨能被这个人称天才的方以楠夸奖,这算不算是一种对董墨潜力的肯定?

而自始至终,董墨都没有看清楚过这个男人的脸。只是眼下见到坐在前座的方以楠提起这件事情,董墨才有些愕然的想起,难不成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初的那个将她困在太平间里解剖尸体的法医?

温队观察到董墨逐渐变化的脸,也不禁对当年那二医院太平间的事情起了好奇,尤其是看到方以楠微笑的嘴角,忍不住问道:“董墨能记起他吗?”

方以楠发现董墨清亮的黑眸里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在温行远的注视下竟然有过几丝闪烁,而后见她肯定的点点头。

随后方以楠伸出手比划了几下:“我当时还记得她只有那么高,而且我还向董老提过将她培成法医,小小年纪看见尸体都不尖叫一声,也没有害怕的发抖战栗,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就连我第一次看尸体都被吓的哇哇大哭。”

温队听到他这样说,心底居然也会升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他抬起下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车后座的董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而董墨却是突然说道:“我害怕。”

前座的两人均为一愣。

方以楠饶有兴趣的转过头:“当时你不说不闹不哭不跑的,很淡定啊。”

“我…”董墨的脑子飞快的运转了下搜索能描绘当时心境的词语,顿了一会后又接着说:“其实后来你一走我就倒在了爸爸身边。”

说出来虽然有些窘迫,不过不想被人当做怪人一样。她虽然现在面对死者可以习以为常的保持淡定,但是当时她是真的吓的双腿一软就半跪在了董砚身边,那时候方以楠刚刚拎着箱子走出大门。

两人扑哧一声均笑了,温队双手握着方向盘快速的驶进国道,而方以楠努力的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使人看起来正经一些。董墨微窘,低着头埋到了座位的后面彻底的挡住了自己的脸。

温行远先将车开到了方以楠的家门口,董墨看向外面,见到那条小道非常的熟悉,而后想起来这就是自己每天晨练时所需要经过的小道。他下车后不忘弯腰敲了敲窗户跟温行远说:“结果明天就会出来,你最好还是和尤然多沟通下,这案子挺麻烦的。”

温行远示意的跟他挥了挥手,他走之前又敲了敲董墨所在的后车窗窗户,微笑的挥挥手就走进了大院里。

突然少了一个人的车里气氛沉静的诡异,温行远调转车头往家里开,有几次想找个话题打破这气氛,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直到董墨率先开口问起方以楠,他才接话。

“他叫方以楠?”

“嗯,他很不受同事待见的。”

董墨一愣,困惑的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如果在案发现场见到他,就证明你中了彩头碰到一桩棘手的命案,也就证明一连好几天你都没有办法休息一次。”他调侃性的玩笑说道,董墨的嘴角勾了勾:“他应该很厉害。”

“嗯…法医世家出身,从有记忆开始就接触法医一类,几岁就上阵跟随验尸,十几岁就拿刀主解,二十几岁人称天才法医,三十…”

温行远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就开始响起来了。

虽然他说的简洁的介绍是夸张了点,但是方以楠确实是按着这条路子走来的。

在他接听电话之际,他们的车也逐渐开到了车库里。停在车库外面却始终不见温行远将车停到里面熄火。他只是很认真的听电话,偶尔回应一声。等他把电话放下的时候董墨正准备开车门,只听见温行远又快速的启动车子调转车头。

“温…叔?”

“嫌疑人已出来了,其中一个正准备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在他离开之前拿到口供。”他迅速的说完车子就疾驰而去。董墨重新扣好自己的安全带,顿时打起了十足的精神气。

温行远的耳朵上戴着耳机,车行驶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只见他转头冲着董墨说了一声:“坐到我旁边。”而后又独自下车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一个袋子放到座位旁。

董墨微微一怔,毫不犹豫的下车上了副驾驶。随后温行远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一条黑色的裙子递给董墨:“换上它,没有它就进不了会所。”而后又从车前拿出一支小笔交给董墨:“帮我打开,录下我待会说的话。”

董墨瞅了一眼,神情一顿,犹豫了一会正打算去去车外换衣服,结果刚转头就看见温行远毫不避嫌的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胸前那精壮的胸膛。董墨立窘,转过头去快速的开门,蹲在后座的车门那里非常熟练且速度的把裙子套在身上,又两三下把裤子给脱了。这是大冬天的又是凌晨的,冻的她全身直打颤。

Chapter 5(中)

温行远也没有叫住她,知道她是害羞。等他着装完毕之后才叫了董墨一声:“快进来。”董墨这才哆哆嗦嗦的赶紧上车,把自己的外套迅速的罩在上身。温行远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听说你最大的能力就是乔装改造?那么今天就是关于你以后去不去得了一线的关键。”

董墨接过那个小袋子,听到温队这么说,她的心情顿时好起来。她是多么想去一线执行任务,于是打开小袋,发现里面满满都是女性的化妆用品。她快速的挑出几样,拿过镜子就开始在脸上捣鼓起来。

董墨最出彩的能力就是乔装改造,可以说这也正是父亲的那个搭档看中这个才推荐她去A市的队里。之前曾任过卧底去逮捕嫌犯,况且在上学的时候父亲的一位手下曾特地教过她关于改装方面的知识。

她说,想要当站在一线的女警,这不仅仅是个危险的工作,更大程度上应该在执行任务时一方面做到圆满完成任务而另一方面又要做到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