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渊顿时冒出了冷汗,原来他一直记得当年的事,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只字不提呢?

“你连妙姿都记不起来,而且这么多年也一点没提起过妙姿一家的事。我还以为那三年多在大宅里发生的事,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呢。可是唐铭和妙姿结婚关你黄阿姨什么事啊?”唐子渊感到一头雾水。

“她当年勾引爸爸,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唐璃冷冷的道,眼神中再次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和鄙薄。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啦!”唐子渊急着辩解道,“那次的事,是我——是我主动的——”他面露尴尬之色,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您主动的?怎么可能?——”唐璃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犀利的眼眸酝酿着愠怒的情绪,“难道妈妈的事情还没有让您学乖?您不知道她是有家室的人么?”唐璃难得的情绪流露让唐子渊乱了阵脚,唐璃寒霜般的目光震慑住了他,让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错的确实是他,现在讲什么都好像是在狡辩。

他充满愧疚的望着唐璃:“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这么认为的。我看你不愿意提起他们一家的事,甚至连大宅里发生的事你都很少提,所以我也不好主动和你解释什么。我只当你那时年纪小,根本瞧不懂大人间的行为,而且黄阿姨也不算你什么人,所以即使不小心撞见了那次的事你也很快就忘记了。”

唐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喃喃的道:“这么说,尹叔叔连招呼都没打,当天夜里就带着他们全家离开了大宅,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老婆出轨,没脸面对你,而根本是恼于你的所作所为才离开的?”

唐子渊难过的低下了头:“所以,错的全是爸爸,和你黄阿姨无关,你不要记恨你黄阿姨就好,她真的是个善良的好女人——”

唐璃厉声截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您以为您只要这样简简单单的认个错,就能弥补别人内心受到的伤害?您知道您一时的“情不自禁”,让我失去了什么东西吗?”唐璃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的暴喝,原来这么多年纠结在他内心的伤痛,竟完完全全是一个可笑的误会!

唐子渊被唐璃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阴鸷气息所骇住,他颤颤巍巍的问:“是——什么?——”

唐璃暴戾的眼眸中闪着寒光,微颤的声音泄露了他的情绪:“信任!对别人的信任!黄阿姨是那么温柔,她那浓浓的母性,让一直很思念妈妈的我不由自主的把她当成了妈妈的替身,但是那一天我却看到她和你——那一刻我脑海中立即闪过你逼走妈妈的那次出轨,还有那个坏女人无比猖獗得意的笑容,我直觉的认为黄阿姨和当时那个坏女人一样,都是在使尽一切心机勾引你!原来她对我的所有好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她那让我无比依恋的母爱全是为了在你面前表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得到你的心!这就是我一直当成妈妈来信任、来依恋的人吗?他们一家当天夜里的不告而别,彻底让我凉了心,这家人还真是冷血,就因为事情败露,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离开,他们对这里难道就没有一丝眷恋么?所以,我恨他们一家,更恨她,是她亲手毁掉了我对于母爱的憧憬,让我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肮脏和唯利是图!我拼命的想将关于他们的一切都从记忆中抹去!我不再相信别人,怀疑别人的真心,不敢轻易的和别人敞开心扉,我怕当我投入了自己的感情,就会受到伤害——”

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情感压抑太久而突然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的话,一句句震撼着唐子渊的神经,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年轻时不小心犯下的过错,竟然对唐璃那时的幼小心灵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

唐子渊嗫嚅道:“对——”

“不要再和我说对不起,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唐璃蹙眉按压着疼痛的太阳穴,“这也怪我没有及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才会产生这样的思想偏差,一直都误会了黄阿姨,相信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结果。”唐璃疲惫的叹了口气,他今天是怎么了?是喝酒的缘故吗?竟然如此失控、如此冲动的将一直深埋在心底的话和盘托出!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了?他真的记不清了。

唐子渊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唐璃,眼神黯淡的点了点头。

唐璃猛地想到,怎么拐到这个话题来了,他心里微恼,想起刚刚唐子渊说过的话,他心头一紧:“您刚刚提到让唐铭和妙姿——”

唐子渊一拍脑门:“对了,都忘了提原本要和你商量的事情。我想让你这周末约着乐乐一块来家里坐坐,到时候让唐铭叫妙姿来,再商量结婚的事。我怕咱们一屋子的男人,妙姿一个女孩子尴尬。你觉得呢?”他一厢情愿的说着,压根没有留意到唐璃略显异样的脸色。

唐璃几不可见的皱缩了下眉头:“可是,唐铭会同意吗?”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由不得他!”唐子渊语带坚定的说。

唐璃冷峻的脸庞看不出情绪,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只要唐铭愿意,我都无所谓。”

唐铭他不会同意吧?他不是一向都讨厌被女人牵绊么?他有说过自己是个不婚主义者吧?他有说过吗?一连串问题,很自然的从唐璃的脑海里流泻出来,等他习惯性的想抑制它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甘

别墅外,略显黯淡的路灯下,一辆艳丽的红色保时捷跑车已经停在那里很久了。

车内。

染着粉红指甲盖的手指把方向盘攥得死紧,牙关紧紧的咬住,原本红润可爱的脸庞,此时此刻却透出不同于以往的愤恨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

她爱了他五年,等了他五年,即使他的心是千年不化的冰川,也该被她一直以来的热情所稍稍融化了。

可是,她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像个傻瓜一样的等着他,却没有想到原来早有另一个女人先于她进驻了他的心。如果不是他借酒浇愁,如果不是她今天碰巧和朋友们到他买醉的那间酒吧去玩,也许她将永远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

她突然很后悔今天去了那间酒吧,如果没去的话,就不会刚巧碰见他,她也不会知道这件事,那她就仍然能够继续留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不曾醒来。想想真是讽刺,她曾设想过无数次能够和他在某个地方不期而遇,而不是每次都要她主动联系他,才可以见他一面。

而今天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天知道当她看见他的时候她的心里有多激动!她甚至设想着自己送醉酒的他回到他的公寓,然后他就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疯狂的占有了她。她当时还为自己大胆的想法不由得脸红心跳!

所以当他在酒吧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疯狂的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认为冷冽如他,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激起他内心的哪怕一点点涟漪,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为了一个女人疯狂到这种地步!

他喊的那个名字直到此时此刻都一直像个噩梦般盘踞在她的心头,她想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妙姿’这个名字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能够有能力将唐璃影响至此,唐璃从来没有为她程乐乐喝过一杯酒,从来没有!

她愤恨的将下唇咬出了血,她不在乎,再痛也比不过此时此刻心中的痛!她程乐乐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叫什么‘妙姿’的贱女人!

她不甘心!想她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天之娇女,论相貌身材、论学识家境,从来就没有哪个女人胆敢和她相提并论。她从出生起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男人们天天像苍蝇一般的围着她转,她看见他们只觉得恶心,和他们玩玩无妨,但是想要她付出真心,门都没有!

直到她十八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了他,她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见钟情,真是个优雅的像王子般的男人啊!他眼中的淡漠和疏离激发了她内心的征服欲,她疯狂的沦陷了——可是她发现他看她的眼神除了惯常的冷淡之外,什么都没有,即使他们已经在她的主动下上过了床、发生过了关系,他对她的态度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仍是一如既往的客套和疏远,但是她不在乎,她觉得只要自己的心够真诚,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爱上她的!

只要能够得到这个男人,她不在乎利用什么方式。当她发现程氏和唐朝有很多商业上的合作时,她立即去拜托自己的父亲去和唐子渊提议两家联姻的事,她相信,这场联姻对两家来说都绝对是如虎添翼,唐子渊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在外人眼里,他们绝对是再般配不过的组合了,两家的家世背景、两人登对的外型,以及这场联姻将带来的巨大商业利益,都一定会使得两家家长一拍即合!

本来以为唐璃知道这件事之后会生气、会反对的,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只是冷淡的说了句“我没意见”,就好像这件事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似的,他同意的好像是别人的婚姻。

程乐乐这下彻底蒙了,她真的太看不懂他,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意的东西,他的心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轻易的接受别人的安排,但是又不曾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内心?难道说他是因为太优秀而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变得没有任何追求、变得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了吗?就连她,也不能激起他一丝丝的怜惜?

真是可笑,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居然放着只隔一条街的公寓不回,非要她大老远的送他回别墅。难道和她单独相处就让他感到那么不自在吗?还怕她会吃了他不成?想他唐璃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她很清楚,除了她,他还有很多其他的女人!不过她妈妈教导过她,想做这种男人的太太,本来就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和自己说:反正他和其他的那些女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满足一下生理需求,仅此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下车的时候她好心的跑去搀扶他,却被他狠狠的甩开了。看着他步履凌乱、歪歪斜斜、踉跄离去的背影,她的心狠狠的揪紧了。为什么?为什么宁可这么痛苦、这么狼狈,也不要她接住她伸给他的手?难道她就真的比不上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吗?她真的很好奇,那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难道说真的是美若天仙?赛过孟小蝉?

程乐乐姣好无瑕的面容由于恨火的侵袭而变得分外扭曲,她怒视着前方,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不会叫那个‘妙姿’好过的!唐璃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从我的身边夺走他,我会不惜牺牲一切代价留住他的!”

###

医院,加护病房外。

妙姿静静地望着加护病房内,安详的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还有那心电图监测器上起伏均匀的曲线,脑海里回想着医生刚刚向她宣布的话语——手术做得很成功。

她欣慰的冲病房里犹自沉睡的妈妈笑笑,虽然这场手术的代价很昂贵,还好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现在她的心里除了期待妈妈术后的身体能够尽快恢复健康之外,其它的她什么都不会去计较了。只要妈妈好,就好!

午后灿烂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脸颊上,暖洋洋的,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体会午后阳光的亲吻了?好像离开唐家大宅之后就没有过了。苦难艰辛的生活让她总是处在马不停蹄的奔波中,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热爱生活的小女孩如今早就被巨大的生活压力所湮灭——除了现实,还是现实!此时此刻,遥想当年的阳光、后山、草地,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真是她经历过的时光吗?原来她的生活里也曾经有过那样色彩斑斓的时刻,当这些景象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她竟觉得它们虚无缥缈的好似梦境一般的美丽。

记得那时,午后躺在后山暖洋洋的草地上晒太阳,是璃哥哥和她最爱干得事情。后山是他俩的“秘密基地”,山上的每一块土地,每一个角落几乎都留有他们的足迹,到处都写满了只属于他俩的回忆。

那时候,璃哥哥每天放学后就跑到后山的小石桌上去做功课。说是小石桌,其实只是一块比较大比较平整的石头而已。她倒是觉得璃哥哥书房里的大书桌和柔软的皮椅,看上去可比这个小石桌和硬邦邦的当作板凳的石板舒服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璃哥哥特别爱到这个地方做功课,每次她就坐在另一块璃哥哥找来的石板上,静静的看着他做功课,她喜欢这样盯着他看,因为她觉得她的璃哥哥长得真的很好看!

有时,璃哥哥被她盯得不自在,就会故意板起脸来对她说,女孩子不能总这样盯着男孩子看哦!她就听话的不再盯着他看了,她一向都很听璃哥哥的话啦!可是过了几天,他又不高兴的问她怎么不愿意看他了,璃哥哥是怎么回事啊?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看他了。

所以,从那以后,璃哥哥做功课的时候,她就在他的旁边做自己的事。她最常做的就是用后山的野花和藤条编花篮。开始编得不好,后来就越编越好啦。璃哥哥看她编的好,也要她教自己编,于是她就乖乖的当起了他的编织老师。不过璃哥哥的功课虽然好,但是学编织就不怎么样,经常把藤条编成了一团乱麻。可是她却越编越好,到后来,不光是能编花篮,就连小兔子、小猴子、小鸭子,还有好多好多的样子她都能编得出来。而璃哥哥总编不好,最后马马虎虎的编出个指环送给了她,又借故拿走了她编得好多‘作品’。没多久,又把送给她的指环要走了,理由是觉得他编得质量和她差太多,所以他要拿回去重新编。

可是在那之后没多久,爸爸就带着她和妈妈离开了唐家大宅,所以她也就再没机会亲眼见到璃哥哥拿回去重新编的指环,就算他当时真的编了,也不会保留到现在吧?!

赴约

突然,她的思绪被窗外一阵孩子们快乐的笑声打断,她看着那群快乐的孩子们,心中蓦地涌上无限的羡慕之情。曾经的她和璃哥哥也像这群孩子似的,无忧无虑的笑过不是吗?可是,现在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很难再有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她想自己上辈子估计是欠他的,要不为何她都落得如此境地,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起他,想起他俩小时候的事。她嘲笑自己的不争气,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她的心里烙上了烙印——刻骨铭心的烙印。

这个曾经给带来无限快乐的人啊,现在竟然已经不记得她了。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他哪怕是一分一毫。他看向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冷酷和轻蔑,他肯定觉得她是个荒唐又淫^乱的女人吧?想想自己也确实干出了不少荒唐事,被人灌了迷药,稀里糊涂的和救她的人发生了关系,结果那个人居然是他的弟弟!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弟弟?为什么偏偏让他撞见?还嫌她在他心里的形象不够恶劣吗?为什么还要让她的形象一损再损?难道说老天是在用这种方式彻底破坏他和她之间的可能性吗?那它还真是多此一举了,他怎么可能会看上和他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她呢?灰姑娘在现实的世界里是不可能变成公主的,灰姑娘永远都是灰姑娘!

###

书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妙姿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眼神微黯,最终还是挂断了。有些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

手机再次响起,妙姿看了看,还是同一个号码。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债主很了不起吗?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接起。

她知道,就算不接他电话,他也有办法找到她的。与其和他面对面,倒不如讲电话少些尴尬。

电话那头传来唐铭不满的愤懑声:“你干吗挂我电话。”

“我现在在的地方不方便接电话。”妙姿骗他。

“不要把我当成个白痴!”

“随你怎么想。”为什么他能像个没事人似的,如此自然的面对她、和她讲话。也对,不过是个和他发生过一夜情的女人,他有什么不自然的。看他这副态度,那天的事确实没对他或是他们兄弟之间造成任何影响。

妙姿不由得敛下了眼,声音消沉道:“找我什么事?”

“老头子请你这周日来家里吃个饭。”他没好气的说,他干吗好心答应做这个传话筒啊?难道就是为了听听她的声音,顺便问问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但是一听到她那冷淡的语调,他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事先想好的话竟是硬生生堵在嘴边,一句也说不出口。

妙姿心里纳闷:“你说的是唐伯伯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是啊,那个家里,除了唐伯伯,还有谁会对她这么友好:“请帮我谢谢唐——”

“你要是拒绝的话,自己跟他说去,反正他让我转达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其他的事不归我管。”怕她说出拒绝的话,他赶紧挂断了电话,他赌她无法亲口拒绝唐子渊。

他摇头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就那么想见到她吗?大男子主义作祟,让他不愿主动去找她,当唐子渊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心里几乎乐开了花:这个死老头,总算办了件中他意的事。

唐子渊在电话那头也一个劲的诧异,一向厌恶这种家庭聚餐,每每缺席于这种场合的唐铭,这次怎么竟答应的如此痛快?还一并应允下来约请妙姿的事!搞得他事先准备好的那些用来说服这个臭小子的发言稿,全部都派不上用场了。

###

最终,妙姿还是没有给唐子渊打电话。她实在无法面对一个热情相邀的老人说出拒绝的话。

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去赴约了。

但是她真的很害怕、很不安!她无法面对唐铭,更无法面对唐璃,他们明天不出现还好,如果出现的话叫她该怎么办?

她已然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她应该拒绝的!绝对应该拒绝的!

###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置身于唐家别墅,和唐伯伯面对面的时候,妙姿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

不过还好,貌似家里只有唐伯伯一个人,她所不愿意面对的人恰好都不在家里。

唐子渊看着妙姿,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妙姿真是越长越像宜秋了!他刚想开口问妙姿些家里的事,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停车的声音。不一会,管家的声音响起:“大少爷,程小姐请——

妙姿的瞳孔瞬间放大,身体陡的僵直,她眼睁睁的看着唐子渊起身去迎接他们,她竟是慌乱的动弹不得。

直到甜美的声音响起,乖巧的叫着‘唐伯伯’。她才如梦初醒般缓缓转过头去,那个伤害她至深人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帘,一样的英俊,一样的优雅,一样的淡定和从容不迫,看到那环绕住他手臂的青葱玉指,还有那幸福美艳的笑颜,她觉得自己的心像坠入了万丈深渊般,瞬间跌落的粉碎。

唐伯伯看到他们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程乐乐甜笑乖巧的和唐伯伯寒暄的样子,唐璃耐心在一旁等待程乐乐和唐伯伯谈话结束的样子,都深深的刺痛着妙姿的眼、烧灼着她的心。她不想听也不想看,但是她又没法堵住自己的耳朵、蒙上自己的眼睛,她只好被动的接受这种残酷的凌迟,同时心底感慨万千——他对她,一向都是冷酷轻蔑的,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彬彬有礼的模样,只因为在他眼里,她根本是个不值得尊重的人。

“妙姿——妙姿——”

好像有人在唤她——

妙姿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看到唐子渊在他面前焦急的唤她:“妙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妙姿强撑出一抹笑容:“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好。”

唐子渊听罢,松了口气:“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过来和唐璃还有程小姐打个招呼吧?”唐子渊和蔼的对妙姿笑道,他是打心眼里心疼宜秋的女儿,这也算是他对宜秋的一种补偿吧。

###

在背对着唐子渊的地方,程乐乐和唐璃微笑着说她要用一下洗手间。

但是,在进入洗手间、锁上门的一刻,程乐乐脸上高雅迷人的微笑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因震惊和愤怒而变得无比狰狞的面容——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呢?程乐乐反复的问自己道。她觉得这个事实太不可思议了!当唐子渊叫着那个兀自在沙发上呆愣住的女孩子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子渊每叫一次,‘妙姿’这个她恨入骨髓的名字,就会刺穿一次她的耳膜——这就是那天在酒吧,唐璃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反复呼唤呢喃的名字!

可是任凭她联想力再怎么丰富,也绝对想不到唐璃心中埋藏的人,竟然是——竟然是——唐铭的女朋友?!那次他不是说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吗?他看她的眼神,不是充满了嘲讽和蔑视吗?

突然,她如遭雷劈——自己竟然迟钝的现在才发现,其实早就有异样了不是么?——唐璃从来没有用那种态度对待过其他人,他一向擅于伪装自己,让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搞不清他的好恶。所以他那种明显的厌恶态度不会太不正常了吗?他根本是在掩饰什么!

这个贱女人,看她一副清纯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却是如此的狐媚!搭上了唐铭还不够,居然又在背地里勾引她的未婚夫,玩一脚踏两船的把戏!她当所有人都是傻瓜吗?可以被她随意耍弄。她真以为自己做得那么天衣无缝吗?

她——程乐乐,一定要揭穿这个女人虚伪的外表,让大家看看她清纯的表面下掩藏的是怎样的本质!

拒绝

程乐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了一声邪气十足的招呼声:“哎哟,人都到齐了,看来我又迟到了——”

程乐乐的唇边泛起一丝窃笑——原来是唐铭来了,他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女朋友背着他干的好事吧?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

思及此,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客厅。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优雅甜笑。

唐子渊恼怒的瞪了唐铭一眼:“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嚣张,大家早都到齐了,就等你一个——”

唐铭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到齐了你们就先开始呗,反正这种场合的主角一向都不是我,差我一个也没关系。”他一脸痞样的晃荡到沙发旁,边说着边四仰八叉的躺了上去。

唐子渊指着沙发上的唐铭,气得怒眼圆睁:“瞧瞧你这副样子,我唐子渊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家门不幸!”

“那你还叫我来?”他不屑的瞥他一眼,哼,要不是为了他的个人目的,他唐子渊就是八抬大轿请他来他也不来!想到他的‘目的’,他不由地暗地郁闷起来。

其实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她,她生病了吗?怎么脸色那么苍白?那天给她打完电话之后他就后悔了,不该叫她来的,真不知道唐子渊哪个老怪物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居然说要妙姿周末来家吃饭,还要叫上唐璃和程乐乐,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痴老头!不知道她现在面对他一个人就很辛苦了,还要她同时面对他和唐璃两个人。但是他一想到唐子渊一脸期待的痴呆表情,他又狠不下心拒绝他的要求,他和自己说,唐子渊这么做虽然免不掉要弄巧成拙,但是他的出发点毕竟是好的,他大概也是想弥补他曾对妙姿一家造成的伤害和过错。所以他给妙姿打电话的时候刻意没说唐璃和程乐乐也要来的事,因为他怕她知道后更不会来了。但是,看到她此刻苍白憔悴的面容,想到她此时内心所受的煎熬,他就觉得自己真的千不该万不该去打那个该死的电话!

唐子渊恼怒的声音将唐铭的思绪拉了回来:“因为今天的事缺你不可!”

“啊?难不成今天的饭局是场鸿门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你不知道我周末一向很忙吗?还让我开那么远的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唐铭暗地里有些吃惊,唐子渊这个老家伙不会也要抓他和哪个企业的千金联姻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同意的!他可不是唐璃!

“你能忙什么?还不是利用周末忙着泡妞。”唐子渊语带嘲讽,他就是怕这个臭小子躲着不来,所以才没有事先告诉他今天叫他来是所为何事。

程乐乐一头雾水,不由得看向唐璃,发现他的眼神微暗,看来他应该是知道唐子渊叫唐铭来的原因,究竟会是为了什么呢?程乐乐有些紧张。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人已经被你骗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不我可就闪人了——”唐铭游哉的侧卧在沙发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感到满屋子的人都在盯着他和唐子渊瞧,他感到有些不在状态。

一想到唐璃现在正站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见他的目光,唐铭却端地觉得周身不自在。打那天之后,他和唐璃也不知道是谁在故意躲着谁,反正是没再见过面。这些天,有好几次,他都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驱车来到了唐朝楼下。他想上去找唐璃,想见见他,想知道他是否对那天的事心存芥蒂。但最终他都没有勇气开启紧闭的车门,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紧张的怕得不到大人的原谅,他恨这样懦弱的自己!他愤懑的扬手重重捶击了一下方向盘,之后猛踩一脚油门,车子立时像发泄般的狂奔离去。

唐子渊无奈的瞧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沉声道:“我决定让你娶妙姿!”

唐铭一双魅眼陡的睁大:“什——什么!?——”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好开心!

唐子渊以为唐铭的反应是要拒绝,怒叱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管你找出什么样的借口,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唐铭觉得唐子渊突然看上去不那么面目可憎啦——但是他还要再吊一会他的胃口,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让这个死老头志得意满。

唐璃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喉结微微抖动着,他的手掌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攥得死紧,指节处泛出青冷的凝白。他的心在渗血:唐铭不会同意的!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程乐乐听到唐子渊说的话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她觉得好开心!她一脸得意的样子看向唐璃,只见唐璃好看的额头上泛出了一层薄汗,屋里很热吗?她怎么没觉得?

突然,从始至终没发出过任何声音、安静的让人们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的妙姿,努力的挺了挺背脊,看向唐子渊,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唐伯伯,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因为——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不定,她几乎抑制不住的想要看向唐璃,想知道他此时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在别人看不到的内心深处,妙姿痛苦的呐喊着:为什么要让她的人生变得这么混乱?

听了她的话,在场的四个人都不由的一震。

唐璃望向她的眼神变得深浓。

程乐乐看到唐璃脸上的神情,气愤的紧咬住红唇,眼中的恨火笔直的射向妙姿。

唐铭感觉自己熊熊燃烧的热情之火被当头的一盆冷水无情的浇熄了,她所说的是唐璃吗?

唐子渊不解的看向妙姿:“妙姿,即使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是你毕竟已经和唐铭——,你不要怕他,有唐伯伯替你作主,这个臭小子应该为他对你所做的错事负上全责!”

“不,唐铭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他是为了救我才那么做的,所以他不需要对我负什么责任,那次完全是因为我自己贪玩,误被人下了药才会导致那样的事情发生的。”为了让唐子渊打消要唐铭娶她的念头,妙姿不在意在唐子渊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她故意添油加醋的接着说下去,“如果唐伯伯是怕我想不开,才让唐铭娶我的,那您就大可以放心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样的意外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而且,唐伯伯,唐铭也不是我第一个男人,所以您不用为我担心。”妙姿故作轻松的说道,只要能让唐子渊放弃这种荒谬的想法,叫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无所谓。与其一会被唐铭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拒绝,倒不如自己先表态。反正在场的人,除了唐子渊,应该都对她的底细知道的很清楚,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她也绝对无法忍受和唐璃变成亲戚,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后天天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的场面,她想她一定会疯掉的!

程乐乐得意的想:我都还没有揭穿你,这个笨女人到自己先都招了。真不知道她是哪里好了?把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都迷的神魂颠倒。她一看唐铭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爱上她了。真是的,这个叫什么妙姿的女人干吗要拒绝唐子渊提出的话嘛,唐铭最好快些娶了这个麻烦的女人,这样她的唐璃才能够对这个贱女人彻底死心,然后一心一意的和她在一起。突然感到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窝囊,程乐乐的心狠狠的纠结在了一起。

###

大厅里的气氛在妙姿说完话后变得诡异。

没有人开口说话,屋子里是一片可怕的沉默。

妙姿无法忍受由自己造成的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她借故离开,狼狈的逃向楼上的洗手间。

###

妙姿还没有进到洗手间,就被人蛮横的拉扯进了洗手间隔壁的房间——

“啊——唔——”她吓得差点大叫出声,随即被来人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的挣扎声音。

当她看清来的人是唐铭时,她愤怒的甩开他:“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她愤怒的转身欲离开。

唐铭利落的挡在了她的身前,把她困在白墙和他的双臂之间,他挺拔的身躯靠近她,轻轻的呼吸吹拂着她的面庞。他的眼紧盯着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爱意,而是隐忍的怒意。

两人之间如此暧昧的姿态让她窘困的不知所措,之前不堪的一幕幕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她痛苦的别过脸,哑声哀求他:“不要这样,求你放过我。”

他扭过她的头,俯下唇来,作势要亲她。

她慌忙低下头:“求你不要,会被人看到的。”房间的门没关,如果有人去洗手间的话肯定会经过这里。

唐铭玩味的欣赏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他戏谑的嘲弄她:“被看到又怎样?经过你刚才的宣传,这里谁不知道我们已经上过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