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凤兰瞧着他这副模样,只当是心虚,心里的怨恨起初更加如野草一样疯长起来,冷然一笑,“若不是和我说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把我当傻子一样”。

“朕没有派人去杀他”,皇帝隐忍咬牙道。

“好啊,你没派人杀他,那你让我看看云荻哥哥是不是安然无恙”,华凤兰忍不住凄然的通红了眼眶,沙哑的叫道:“只要看到他平安无事,我就相信你”。

“朕也是昨日才知道他半路被人劫杀…”,皇帝神色微变,看到她眼眶里的泪水只觉火冒三丈,“是靖王爷的人做的,朕并不知道”。

“靖王爷是你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就是暗中下的毒手,还不敢承认”,华凤兰想到秦云荻生死未仆,再也无法理智的冲上前去揪住他胳膊,使劲摇晃,“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都已经答应帮你生孩子了,只答应喜欢你一个人,为什么你就不能给他留条生路”。

“华婕妤,你冷静点,真的不是皇上做的”,汪公公和朱嬷嬷忙上去拉她。

“如果云荻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华凤兰双目通红的脱口尖叫。

气氛登时冷窒下来,皇帝瞳孔骤然一缩,俊逸的脸色骤然扭曲愤怒的将她推开,暴喝:“滚——”。

华凤兰始料未及,被他突然的力道退得踉踉跄跄后退,好在朱嬷嬷在后面扶住她,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脸色森森的男子,心中一悸,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半响,沙哑坚定的道:“我要出宫去找他”。

“你跟朕再说一次”,皇帝气得身体发抖。

“婕妤,您别再说了,您现在怀着身子怎么好出去找”,朱嬷嬷看到皇帝已经在暴戾的边缘,试图劝她,可华凤兰也是执拗到极点,再次重复道:“我要出宫去找云荻哥哥”。

“云荻哥哥,秦云荻,你的心里就永远只有这个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坠子一样狠狠的凿着他的心,一瞬间,皇帝真想杀了她,索性别开脸,不去看她,被刺痛的心忽然疼的麻木起来,想想自己这般心心念念的对她,每次只要遇到秦云荻的事她就会大失方寸,甚至连一点信任也没有,更别说还把她肚子里的骨肉当回事,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只怕也永远比不上秦云荻。

想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真心相待,到头来却都不把他当回事,思及,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暗哑涩然的道:“你想去找就去吧”。

汪公公和朱嬷嬷大吃一惊,连华凤兰也愣了愣,脑子微微空白了下,但随即而来的是激动和希望,她可以亲自去找秦云荻了,就算死她也要再见他最后一面。

“汪公公,你让项钧调派批人生随她去吧”,皇帝捕捉到她眼底的光彩,暗自冷笑了声,索性闭上双眼,“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华凤兰看了他冷峻的眉眼一眼,心中涩了涩,但顾念着秦云荻的安危,也实在没心情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御书房。

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皇帝缓缓睁开寂寥的双眼,他低头打量了下身边的龙椅,虽然宽敞,但却是冰凉的…。

华凤兰回到雪棠宫换了装,便随着项钧的人一道出宫,秦云荻是在离京城两百里之外的庆东县出的事,一路快马加鞭,她心里担心着秦云荻的安危,想连夜赶路,但项钧却不许,两人在半路中发生了争吵。

“项钧,你要是想留下来也没问题,今晚我一个人走”,华凤兰着急的道。

“恕末将斗胆说一句,您一个人走赶过去能做什么,您又不会武功,如今世道也不太平,半夜三经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像皇上交代”,饶是好脾气的项钧也忍不住有点怒火,“您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也不顾及皇上,但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您现在怀着身孕的人整夜赶路很有可能会流产”。

华凤兰一怔,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是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怀身孕了。

项钧见状又道:“皇上昨夜就已经连夜加急让人传书信去庆东县找秦云荻,这件事,确实和皇上无关”。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等先找到秦云荻再说吧”,华凤兰从马上下来,“今晚斜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翌日,牵挂着秦云荻的事,早早的起床赶路,到达庆东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上午,到秦云荻出事的地方时当地的县令早得令在那儿等着她,她女扮男装,那县令只当她是朝中某位不知名的统领,连忙行了个大礼:“下关常建拜见大人,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定当…”。

华凤兰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找秦云荻的,你们找了几日到底有没有他的消息”。

“额…下关将方圆数十里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秦云荻的踪迹”,常建为难的道:“那日押解他上京的人皆是非死即伤,听他们说秦云荻当时逃走的时候深受数刀,想来可能已经死了也不一定”。

华凤兰震了震,摇头厉声道:“不可能,你们再去给我找,一个角落里都不能放过,就算死了我也要见到尸体,听到了没有”。

“是是,下关遵旨”,常建苦不堪言的只好连连点头,亲自吩咐下去再仔细搜索一遍。

华凤兰也亲自带了一队人在附近寻找,只可惜这两日下了两场大雨,血渍和打斗的痕迹都被泥土冲散,找了一天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眼看天色已晚,项钧提了壶水和几块糕点递给她,“婕妤,吃点东西休息会儿等赵林他们回来我们就先回县衙吧,明天再来”。

华凤兰没心情吃东西,喝了两口水便还给了他,“这几天官兵到处都在搜,云荻哥哥受了重伤,照理来说他应该不会走太远,可能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也不一定”。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项钧瞧着她担忧的模样不由蹙起了眉峰,忽然道:“婕妤,您这么担心秦云荻,有没有想过皇上”。

华凤兰心里一紧,轻轻咬了下唇,“等我找到云荻哥哥自然就会回京,对了,赵林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在这集合的吗”?

周围忽然传来细碎的动静,似是衣布拂过树叶的声音,而且人数不少,项钧眼底寒光一闪,猛地搂住华凤兰,脚尖一点,飞快的在丛林中穿梭,“婕妤,得罪了”。

华凤兰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紧攀着他,回头一看,只见十多名黑衣刺客朝两人追了上来,其中一个突然从后面的大树上跃下来,剑尖直刺项钧后背。

“小心——”,她大叫一声,项钧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猛地回头刺穿那黑衣人的腹部,就那一会儿的功夫,其他的刺客全追了上来,每一剑都直刺华凤兰,好在项钧武功高强,将剑雨防守的密不透风,逮着空隙一连杀了好几个刺客,可时间长了,又要保护着华凤兰,一不小心胳膊、双腿被划伤了好几剑。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项钧怒吼了声,又一剑朝怀里的华凤兰刺来,他手中的剑来不及去挡,眼看着要刺进心脏时,凌空中忽然跳进来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巧妙的将敌剑划开。

“叶朝”,华凤兰瞧他容貌,吃了一惊,这人不是在边疆给秦云荻送信的叶校尉吗,怎么会在这里。

“华小姐,咱们又见面了”,叶朝哈哈一笑,与项钧并肩作战,有了人帮忙,项钧的剑立刻化守为攻,不一会儿便将那群黑衣人打的节节败退,剩下的几人找着机会逃走了。

项钧伤的颇重,也没力气追,低头随便扯开一个黑衣人的面巾,愣了愣。

“他们是什么人”?华凤兰问道。

“不知道”,项钧敛眸收剑站起身来,他四肢各处都受了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衣服,华凤兰想起他拼命保护自己的模样,颇为过意不去,“你的伤很重,还是先包扎下吧”。

“我这里有金创药,他伤的是皮外伤,止了血就好办了”,叶朝忙掏出两瓶药递过去,笑道:“华小姐,这位是…”。

“他是龙骑营右护卫使”,华凤兰忙问道:“叶朝,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朝警惕的看了眼项钧,华凤兰知道他的担忧,笑道:“你放心吧,项钧是个信得过的人”。

一旁包扎伤口的项钧微微一怔,叶朝这才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也是押解秦将军回京的成员之一,那一日刺客出现的时候,我护着秦将军逃脱,不想秦将军受了伤,好在天不绝我们,后来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起来,这几天官兵都在搜索,我们也不敢出来,这还不是饿了几天肚子,想天黑的时候出来找点吃的,没想到碰到了你们”。

华凤兰喜出望外,激动的口齿结巴,“快…快带我们去见云荻哥哥”。

在叶朝的领路下,两人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所说的山洞,位于一颗大树后面,附近杂草掩映,若不是有人带路,确实难以找到这个山洞。

洞口狭隘,走进去却是别有洞天,里面一根根钟乳石像竹笋一样,秦云荻穿着一身灰色囚衣昏迷的躺在地上,发如杂草,满脸鬓须,皮肤暗黄,微卷的手臂上一道道的狰狞伤疤,哪还有曾经翩翩如玉,俊美夺目。

她怔怔的看着他,只看着便觉得心疼的难过排山倒海的化成眼泪涌了出来,想开口,但嗓子被掐住了似得,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的云荻哥哥,当年意气风发、雅致无双的云荻哥哥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才不过一年啊,一年,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弯腰抚上他粗糙的脸颊,滚烫的泪落在他脸上,昏睡的人睁了睁朦胧的眼里,轻声呓语道:“凤儿…凤儿…我又做梦…梦到你了”。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是我,真的是我,云荻哥哥,你醒醒”,华凤兰紧握着他手,抽噎的哭泣起来,除了愧疚还有深深的痛心。

她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他连做梦都在想着自己,而她却沉迷于皇帝的温柔之中,这一生,她该如何偿还他。

“凤儿…”,他的手背落上了温热液体,秦云荻昏暗的双眸忽然亮了几分,渐渐的,透出难以置信的光彩虚弱的撑起身体,“真的是你…”。

华凤兰忙扶住他,这一扶才知道他的身体有多瘦,瘦的几乎只剩骨架一般,她震了震,更加觉得心痛,再次哽咽,只能不住的点头。

“凤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秦云荻亦是流下了眼泪,猛地用力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按进心脏里,“好几次,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现在没事了,我带你回家”,华凤兰抚着他后背,他忽然身躯颤了下,冷嘶了声。

华凤兰一怔,紧张道:“云荻哥哥,你怎么啦”?

“将军前几日被那些刺客砍伤了后背”,叶朝解释的笑了笑,“这两天将军一直都昏迷不醒的,刚才大概是听到华小姐你的声音才醒来的”。

“是吗”?华凤兰一听,越发心疼的注视着秦云荻。

“没事的,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只是小伤”,秦云荻微笑的抚摸着她脸颊。

华凤兰心里明白,想来是在边疆的时候受过更重的伤,眼眶再次不争气的一热,她忙用袖口擦了擦,“在这种地方你怎么能养好伤,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帝王的杀意

“外面都是朝廷的人,一旦我们出去就会被他们发现”,叶朝担忧的道:“我已经留了暗号给秦家的人,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项钧蹙了蹙眉,华凤兰怔然道:“不会的,只要我和你们在一起就不会有事,皇上已经答应了让云荻哥哥回京的”。

“若是他答应了怎会半路遇到截杀”,叶朝冷笑道:“华小姐,你可别信了那皇帝,他是骗你的”绪。

“皇上确实没有下过这道命令”,项钧佛然不悦,“就是皇上让我陪华婕妤来找你的”。

“谁知道他耍的什么阴谋诡计,说不准他在利用你们,下一刻就会有刺客过来”患。

“好啦,你们别再争了”,华凤兰烦躁的起身打断,看了眼虚弱的秦云荻一眼道:“云荻哥哥受了重伤,身体虚弱,你们呆在这种地方,连东西也没有吃,秦家的人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来,再说这附近都是官兵,他们就算来了带着一个伤患走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发现,倒不如跟我一块回京城,这次我是领了皇上命令出来的,相信朝中就算有人要害云荻哥哥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我们先回庆东县令家,若是云荻哥哥出了事,他这县令肯定也难逃罪责,所以他肯定会加派人手保护我们”。

“凤儿说的对”,秦云荻虚弱的轻声点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毕竟还是太后的侄子”。

“既然如此,那就听秦将军你的吧”,叶朝警惕的撇了项钧一眼,当下背着秦云荻从洞里出来,外面天色全黑,项钧点了个火把走在前头,华凤兰紧跟在他后头,山地路滑,比不过白天,过小河的时候,踩着石头不小心一滑,将后面的叶朝和秦云荻吓了跳,好在项钧早有注意,双手拖着她臂膀跳到了河岸边,华凤兰站稳时,只见他身体踉跄的往前栽,她忙扶住他,低头往下看去,发现他腿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又流血了,她暗暗的歉疚,其实他也伤的颇重的,可是一路上都没有抱怨过一句,不忍的道:“我们休息会儿吧”。

“末将没事,方才隐约看到前面有火把过来,相信很快就能遇到搜寻的侍卫了”,项钧毅然的咬了咬牙根,继续带路往前走。

秦云荻望了她背影一眼,掠过深思,好在果然没多久,便遇到了县衙里派出来的官差,常县令把他们当祖宗一样的带回自己府里,还叫来了全县最好的大夫看病。

华凤兰亲自熬了药给秦云荻送过去时,他已经昏睡了过去,叶朝正拧了毛巾扶他额头上,见她进来道:“华小姐,你先去睡吧,大夫他烧还没退,得有个人陪着他”。

“还是我来吧,女人总是要细心些”,华凤兰二话不说的坐到床边上,叶朝犹豫了下,倒也欣然同意了,“也好,相信明早秦将军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她一怔,叶朝已经关上门出去了。

这会儿子总算只剩单独两个人,她半扶着他把药喂了进去,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药渍,低头望着他憔悴的眉眼好一会儿,越看心觉得越酸,他明天若是醒来她该怎么和他说呢,若是他知道自己怀了姬赫遥的孩子一定很伤心。

又替他换了几次毛巾,胡思乱想了一阵后,渐渐睡意袭来,趴在床边上闭上了双眼…。

昨晚几乎是没怎么睡,兴许是总算找到了他,再加上累了一天,睡得格外的沉,连梦也没做,直到嘴角上有些痒痒的,脸颊好像被柳絮轻轻拂过,她不适应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近在咫尺的柔情黑眸,她的嘴角沾着两片热热的东西,她吓了跳,忙坐了起来,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你…你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秦云荻贪婪的盯着她,手紧紧的握住她,目光一刻也不肯移开,仿佛只要一移开或者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凤儿,一早起来能看到你的感觉真好,是你照顾了我一整夜吗”?

她轻“嗯”的低下头。

秦云荻猛地把她拉入怀里,脑袋深吸着气埋在她颈子里,声音颤抖的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这一年多来,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云荻哥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华凤兰一听他的话,肩膀一抽,愧疚的眼眶泛红,他在边疆过着非人的生活,可他还只关心着自己,其实他之所以会被发配去那种地方也是她害的啊,如果他怨怨她,还会叫她心里好过些。

“傻瓜,也是我害了你”,秦云荻眼眸深处涌出一眸复杂的痛楚,好半响放开她,艰难的启齿:“我听说你在广寒岛住了一年,前几个月又被皇帝接回了后宫…”。

华凤兰身体轻颤,再次低下头,淡红的唇颤抖的蠕了蠕,“我…我没有办法…对不…”。

话还没说完,已被他用手捂住了唇,秦云荻嬷嬷的看着她沾满泪水的苍白脸颊,只觉窒息般的痛苦和恨意从心脏涌出来,烧的他喉咙一阵刺痛,“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是想救我,这次皇帝之所以会让我回京,也是你从中周、旋的是吗”?

“你能回来就好…”,她不敢正视他,只能不住的含泪点头。

“凤儿,为了救我,让你受苦了”,秦云荻再次用尽全力的抱紧她,“不过你放心,我们如今受的苦日后我会让他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云荻哥哥,你在说什么”,华凤兰被他的话弄得不安,忙推开,痛苦的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现在是婕妤,身子也不干净了…”。

“你是为我牺牲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凤儿,我不会在乎这些的”,秦云荻低头炽热的唇堵住她下面的话,沙哑轻柔的道:“我们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远走高飞”。

华凤兰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的吻越来越深时,一股陌生的药味扑面而来,她不适应的推开他,起身惊慌失措的退后几步。

“凤儿…你不愿意吗”?秦云荻即刻起身抓住她的手,目光如炽火,“你是不是舍不得华丞相,你放心,等过几年皇帝想不起你的时候我们再偷偷回来探望他,华丞相毕竟是两代重臣,皇上就算生气也不敢对他怎么样的,我们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你不是从小跟我说想去大江南北看一看吗,我陪你去,走遍这个尘世上每一个角落,去沙漠骑骆驼,去海上坐船,去草原骑马…”。

华凤兰被他说的心弛神荡,那是她从小的愿望,可如今呆在那闷闷的后宫里勾心斗角,她多么想找个无忧无虑的地方快活的过日子,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顿时恍恍惚惚的有丝心痒。

“秦将军,皇上来了”,叶朝突然急急忙忙从外面闯进来。

两人脸色一变,华凤兰急忙挣开他的手,紧接着,边听到外面“嘟嘟”的拐杖声,皇帝走了进来,玄纹云袖,瞳孔幽深,眉眼清冷,连屋里的气温也陡然降了几度。

华凤兰抽了口凉气,不明白他怎么会亲自来了这里,不是说最近朝廷事情很多吗。

秦云荻也是吃了一惊,半响忘了动弹,直到皇帝冷笑了声,“怎么,在桑洲呆了一年多,是越呆越回去了,连基本的行礼都忘了吗”?

秦云荻垂下头,隐忍着面上不自然的线条僵硬跪下身去,“罪臣秦云荻…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每一句都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眸子里尽是不甘和深入骨髓的仇恨,就是这个人,夺走了他心爱的女人,把他折磨的体无完肤,像狗一样的生存者,他永远都不会忘了。

“罪臣”?姬赫遥咀嚼着这句话又嘲弄的笑了笑,“朕记得你贬去边疆做了奴才,朕虽然看在你父亲和太后的份上允了你回京,可你也终究是个奴才了”。

秦云荻屈辱的咬了咬牙,华凤兰听着皇帝的话顿觉十分的刺耳,不忍的道:“皇上,秦国公毕竟是两代重臣,你何苦再羞辱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这一年多他已经吃尽了苦头”。

“住口”,姬赫遥怒气陡升,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简直是想引爆他肚子里的火气,“你还这么袒护着他,难不成一年前的事你还想背着朕再上演一次是吗”?

“我没有,我只是…”。

“你给朕出去”,姬赫遥冷漠绝情的打断她,瞳孔里充斥着冰冷的警告。

她脸色一白,低头冲了出去。

“凤儿…”,秦云荻看到她眼角的泪,那两个熟悉的字脱口担忧的从嘴里吐出来,他愤怒的握紧拳头,他最心疼的女人,竟然被这个皇帝呼来喝去,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从前他连对她大声吼两句都不敢,从小,大家都把她捧在手心一样,如今这样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凤儿”?姬赫遥脸色更加难看,“秦云荻,光你这句话朕就能当场杀了你”。

“皇上若是要杀我又何必让我回京”,秦云荻悲凉的看着他。

皇帝皱眉打量着他,见他满脸拉碴的胡须,简直像个流浪汉,哪还有从前那般玉树临风的姿态,想起从前京城中多少朝中重臣的千金爱慕他,如今怕是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会吓得远远的,自己虽然腿没治好,但和如今落拓的他一比,倒是要优越了些,想到这,便禁不住嘲弄的笑了笑,“你别以为朕不

敢杀你,秦云荻,朕警告你,你若是想在京城中好好的活下去,最好离华婕妤远远的,她如今已经怀了朕的骨肉,你跟她从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她…怀孕了”?秦云荻浑身一震,胸口的痛苦与悲伤突然膨胀起来,涨的他心脏难受,猛地一股鲜血悲恸的吐了出来,身体撑着一旁的桌子才站稳。

他从不敢相信,自己最爱的人会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

皇帝冷冷的注视着他,“对,这件事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你不信回宫可以问问你父亲,若你再纠缠不休,朕宁可毁了她,也不会让你得到”。

说罢,转身冷漠的走了,留下双眼一片荒凉的秦云荻久久回过神来。

华凤兰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她出来后也不知道皇帝会和秦云荻说些什么,不知道会不会说她怀孕了,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接受得了这样的消息。

越想便越觉得不安,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出来了,她连忙迎了上去,才走到身边,突然被皇帝猛力的抓住了手,力道大的要把她手腕捏碎了一般,一双阴鸷的眸恨不得要将她杀了般,吓得她微微一凛,竟然忘了要说的话。

“跟朕来”,姬赫遥拽着她一瘸一拐的进了一间屋子,门大力的被他摔上,她趁机挣开他,离他躲得远远的,颤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啊,你当然不希望朕来”,姬赫遥显然已经气到了极致,一掌将面前的桌子拍的穿过去,“朕若不来,你还会回宫吗”?

“你…你胡说什么”?华凤兰被他吓得腿软,暗想道,难不成她和秦云荻的话被他听去了不成,可她也没想过真要私奔啊。

“朕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姬赫遥寒声道:“你一心牵挂着你的云荻哥哥,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只怕是一心想着逃离京城,远远的私奔吧”。

其实他原本是不算来的,可是那一日她离京后,转念一想这两人兴许会私奔,便连夜快马的追了过来。

“我简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华凤兰转过身去,懒得看他那张蛮不讲理的暴戾脸孔,谁知姬赫遥却又生气的把她扯转过来,语气森然,“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了找秦云荻有多着急,怀着朕的孩子爬山涉水的去找他,给他熬药,彻夜不眠的照顾他,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几时对朕这么上心过,你的心里就只有这个人”。

华凤兰心里掠过丝慌张,可因为太紧张,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张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看他受了伤…”。

“是啊,因为关心他”,姬赫遥嘲弄的发笑,带着几分苦涩道:“华凤兰,朕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再也不许去接近他、关心他,你即刻去收拾东西,跟朕回京”。

“可是云荻…秦云荻伤还没好…”,华凤兰慌张的脱口。

皇帝盛怒的道:“稍后会有项钧送他回京,他不需要跟朕一道走,你最好别再提他了”。

“你不愿我也还是要提”,华凤兰小声小气的道:“他若不跟我们走指不定又会遭人暗杀…”。

姬赫遥复杂幽暗的眸定定的看了她几秒,忽然变得猩红狰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秦家的人已经到县衙了,他不需要跟朕一道走,你最好别再提他了,你若执意不听,朕会将他杀了,然后再将你也杀了”。

他滚热的鼻息在她耳边吐出最后一个字,仿若地狱来勾魂的修罗,她心脏哆嗦了下,看着他充满杀意的模样,害怕的往后躲了躲。

皇帝再不看她,扭头走了出去。

当日县令便安排好了马车,秦云荻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立刻不顾伤势赶到门口,正好看到她上马车的身影,她也正回过头来张望,四目相视,两人热泪盈眶。

瞧着这一幕的皇帝暗中握了握身边的长剑,闭上双目,冷漠的道:“还不快上来,是不是还要在县衙门口上演一段牛郎与织女的生离死别才肯走”。

误会更深

华凤兰委委屈屈的收回目光,钻进了马车里。

“姬赫遥,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她夺回来…”,楚云荻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如刀绞,终究,他还是再一次失去了她,不过这次不会长久的。

这一刻,他的眼睛没有柔情,只有刻骨的恨。

回城的路上,姬赫遥一直闭着双眼紧绷着脸,马车里冷冰冰的,华凤兰一来因为想着秦云荻的事无心开口,二来看到他那副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委实有点不敢靠近,就这样一路沉默到皇宫,马车驶进皇城,姬赫遥便上了另一辆马车直接回了凤阳宫,连话也没交代一句,多少叫她有些郁闷,才不过离开这么几天,他就如此思念他的孩子和皇后了吗罘。

凤阳宫里,皇后正在认真专注的缝着一件朱色的袍子,皇帝走进去,她眼睛荡漾出一片温柔的笑意,“皇上,您回来了,臣妾亲手给您做了一件袍子,您快试穿看看”。

袍子上面用红色的细线绣了一大片枫叶,皇帝心中微动,他素来喜欢秋天的枫,冬天的梅,春天的柳,夏天的竹,每到这个开季了她都会亲手缝制件衣衫给他,也算是花了心思。

“你缝的朕一贯都合身”,皇帝坐到梨花椅上,宫女上了茶,他接过,对殿里的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朕想和皇后聊聊天”殳。

偌大的寝殿里静悄悄的,皇后看着他阴沉的神色,微微心慌的坐直了身子,笑着问道:“秦云荻找到了吗”?

“你不是应当最清楚了吗”?皇帝低头喝了口热茶,“还胆大包天的派了人去刺杀秦云荻和华婕妤,还差点将朕的龙骑营右护卫使给杀了”。

“皇上,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皇后手微微一僵。

“你不知道”?皇帝冷笑了声,“项钧亲眼所见,在庆东县时一帮黑衣人刺杀他和华婕妤,他扯开那些死掉的黑衣人的面巾,正是靖王爷手下的一支护卫队,旁的人或许不认识,但项钧跟着姬秋白办了那么多年的事,他自然是见过的,别跟朕说你不清楚,若不是你下的命令,靖王爷怎会去刺杀华婕妤,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不就是怕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威胁到晟儿的地位吗”。

皇后心里一沉,过了许久,声音忧郁悲凉的道:“不错,是臣妾做的,皇上因此要杀了臣妾吗”?

“皇后,你以为朕不敢吗”?姬赫遥阴沉的语气下隐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皇上敢,皇上自然敢,为了华凤兰您有什么不敢的”,皇后苦笑了声,凄然的泪顺着脸面流下来,“臣妾没有她那般绝色的姿容,她嫉妒、她吃醋皇上只当她在乎你,自是欢喜不过,若换成臣妾,皇上只会觉得臣妾恶毒,令人厌恶,臣妾或许是恶毒,是担心晟儿的地位受到威胁,但臣妾是真心在乎皇上,她华凤兰心里就只有秦云荻,秦云荻的刺杀臣妾确实不知情,但臣妾也知道是父王做的,可她却怪到皇上头上,甚至不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连夜奔波的去找秦云荻,皇上还不明白吗,她只爱秦云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