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虽只惊鸿一瞥,但方越红唇亮泽,双眸闪亮,一副做错事被逮到的慌乱模样,再加上南宫澈明显欲求不满的愤怒,白痴也知道他们坏了王爷的什么好事。
这两个人面面相觑,吓得不敢停留,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噗!”方越忍俊不禁,哧地笑了出来。
“没良心的丫头,让我出糗,你很开心?”乖乖顺从四个字,在她来说,真有那么难吗?
“你活该!”方越白他一眼,轻盈地跳下车,笑着领先进了粹玉轩。
“虽然有些丢脸,不过取悦了她,好象也不错。”南宫澈撇了撇唇,自我解嘲地小声咕哝一句,负着手,慢慢地跟了进去。
“把门关上。”方越低低地嘱咐一句,闪身到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干嘛?”南宫澈反手掩上房门,在圆桌前坐定,倒了一杯茶到手里:“做小偷啊?”*
方越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拿着那条拆开后变成项链的手镯,坐到他对面细细地摆弄。
“这是什么?”南宫澈有些不是滋味地探过头来瞧。
她的身上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她似乎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跟他说。这种念头令他很不舒服。
“你不是见过的?”方越头也没抬:“帮个忙,把灯挪过来。”
“我见过?”南宫澈不情愿地把灯移了过来:“什么时候?”
细细一看,那玩意的确有点眼熟,却又分明从未见过。
“恩。”方越低应一声,顺手从头上抽了一枝发簪拿在手上,细心地拨弄着那小小的开关。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如水般流泄在肩头。
昏黄的灯光跳跃在她的发间,勾勒出一个窈窕的剪影。
“小越,”他心不在焉,目光在她柔美的侧脸上流连,抬手轻轻抚上了她的秀发,喃喃低语:“你真美……”
“别吵,”方越目不斜视,拨开他的手:“我做正事呢。”
“好,我不吵你,”他搬了条圆凳到她身边,与她肩并肩,亲热地挨挤在一起:“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得了,你别捣乱就行。”方越笑睨了他一眼:“别挡着我的光线。”
“你究竟在做什么?”
“我在找我爸。”他不主动联络她,那么她去追踪,总行了吧?
“用这块破铁片?”南宫澈深表怀疑。
“试试看吧。”方越调整好频率,坠链发出微弱的红光。
“咦,这跟你那只手镯好象是一套的。”
“本来就是它。”方越半眯起眼睛,用发簪轻轻拨弄了一下,从项链里挑出一条银丝,慢慢地拉长,最后变成一条天线。
“你还有多少类似的秘密没有告诉我?”南宫澈静静地看着她变戏法,心里五味杂陈。
按她的说法,她比他多了一千年的文化底蕴,尽管半信半疑,他依然不希望在她的眼里自己变得一无是处。
“你说呢?”方越小心地组装好天线,松一口气,把项链推到一边。
明天开始,她又要开始在京城各地四处溜哒了。
他不语,默默地凝视着她。
在她的心里,还是把他划为“外人”吧?
她又想撇开他,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找回她爹吗?
“算了,我怕了你了,”方越举手投降:“至始至终,我都只有这只手镯,只不过拆开了罢了。也不是有意瞒你,只不过没有机会提起,而且,也没有必……”
“方越,你又要把我排斥在外了吗?”南宫澈打断她的话:“经过昨晚,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了,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南宫!”方越面红过耳,生气地压低了喉咙叫:“别再提昨晚行不行?”
老天!她昨天真是晕了头了!把自己弄到这个尴尬的地步!
瞧瞧他得意成什么样?这简直成了她的一个把柄了。
害她一直心虚,脑子一直没有办法正常的思维。
“为什么?你后悔了?”南宫澈满心失望,神色黯然地瞅着她。
“不是。”方越垂眸,沉默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迸出一句。
不提跟后悔是两码事,他干嘛老要混为一谈?
“真的?”南宫澈笑逐颜开。
方越懒得理他,推开他,走到床边抖开被子。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方越脱下外衣,自顾自地钻入被子,裹得象只粽子。
难道她能逢人就说她很高兴跟他在一起了?神经病!
“难道……是我弄痛你了?”南宫澈勿自地沉浸在苦恼之中,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去死!”半空中一只枕头飞了过来,K中他的头。
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我知道了!”他却忽然眉开眼笑,欢呼一声,变身狼人扑了上去:“我娘子害羞了,是不是?”
“滚!”她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河东狮吼。
“好,既然你不喜欢,我再也不提了,好不好?”他连哄带骗。
她拼死抵抗:“走开!”
他会不提?信他才有鬼!
他只差没有拿个大喇叭,满世界去嚷嚷他们之间的新关系了!
“小越,都已经夏天了,盖这么严实不怕中暑啊?”他努力跟锦被做战,苦口婆心地劝解。
“你管我?”
“我保证今天不会痛,你相信我……”他契而不舍,又亲又吻,又摸又哄,又赞又叹,打起十二分精神攻城掠地,努力证明他所言非虚:“小越,你真香……”
“不……要……”听他混乱地说着情话,她又气又想笑,无力抵抗他的温柔。酥酥麻麻的感觉,流遍全身,渐渐地全身绵软,乖乖地臣服在他的热情之下……
渐渐的,他们谁也笑不出来,只听到彼此低低的喘息,兴奋的颤抖,两具滚烫的身体在暗夜里紧腻地勾缠。
“小越,我爱你。”他伏在她的身上,双臂撑住自己,热烈地注视着她明亮如黑玉般的双眸,低低地吐出爱语。
她面颊绯红,眼睛里氲氤着朦胧的水气,被他恣意亲吻的红唇,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着诱人的水润光泽……
云雾山横枕大江,石壁嵯峨,山势险固,素有“京都第一山”之称。共分前、中、后三峰。
护国寺就位于地势最为险峻的后峰之上。从山下仰头望向那稳居于悬崖峭壁之上,隐身于白云深处的护国寺,只露出一角青瓦,唯有古刹钟声千百年不绝于耳,幽幽传来。
方越左手挽着吴梅英,右手被裴依挽着,三个人从山脚下沿着陡峭的山路,拾阶而上。
这几日她借口陪母亲逛京城,几乎把整个藏都近郊的风景名胜走了个遍。
南宫澈虽心有不甘,到底不方便成天陪着她满世界转悠。为防意外,只得把影,寒,魅,枭四大护卫,全数调派给她,鞍前马后地随行照顾。
吴梅英到底年纪来了,上到山门时,已累得扶着栏杆直喘粗气。
方越站在她的身侧,脚下是浮动翻涌的白雾,强劲的山风掀舞着她的衣袂,仿佛要乘风而去。
“越姐,”裴依噘着唇,胸脯因为运动剧烈地起伏着:“你已嫁了人,也不必求什么好姻缘了,上庙里来做什么?”
“噗,”夜寒失声笑了出来。
“你敢笑话我?”裴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敢。”夜寒憋住笑,转过脸望向大殿。
“谁敢笑话你?”方越莞尔,伸手摸了摸她的发。
这里是南郊的制高点,四周空旷,全无遮敝,讯号应该会强一点。
“小越虽然嫁了人,你还没嫁啊。”吴梅英笑咪咪地接过话头,随口调侃:“咱们今天就是特意替你来求姻缘的,懂了吗?”
“干娘!”裴依地跺着脚,娇嗔地低嚷:“你也欺侮我!”
“咦,夜影,你来评评理,”吴梅英转头,拉夜影下水:“我关心我的干闺女,怎么倒成欺侮了?”
早一天把她嫁出去,省得她一天到晚缠着她的好女婿。
瞧瞧,只不过几天功夫,她倒自来熟,认了她做干娘,还每天找上门来,跟前跟后的,其用心自是不言而明。
仗着有个当丞相的爹,在政治上对南宫澈有所助益,对晋王虎视眈眈。
偏偏小越表现得丝毫也不在意,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自己女儿的性子她还不知道?宁折不弯,万一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她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悄然远走,一去不返。
“是。”夜影笑着应了一声:“裴小姐的终身大事的确是应该好好求一求。”
“你们都欺侮我,哼!”
“呵呵,”方越笑着替她解围:“到庙里也不一定只能求姻缘吧?咱们求个平安也是一样的。走吧,先去殿里瞧瞧。”
“是。”四侍卫齐声答应了,自动分成两拔。影和魅盯着吴梅英,防止她走散,寒和枭退到外面警戒。
裴依对进香不感兴趣,方越志不在此,吴梅英是压根就不相信鬼神这一套。
这三个女人进到大殿,拈了香,装模做样地胡乱拜了几拜,添了香油钱,就四处乱逛了起来。
方越心中有事,也无心赏景,边走边看,专挑僻静人少之处走去。
“小越姐姐,你等等我。”裴依才一转头,见方越走得飞快,只瞧见一片衣角,弃了手里把玩的佛象,紧追不舍。
吴梅英心中有数,哪里肯让她追上方越?当下一把拽住她:“小依,我走不动,你搀我一把。”
“可是……”裴依没有法子,只得折返过来,挽着吴梅英的臂,两个人慢慢地跟在方越的身后寻了过去。
夜影使了一个眼色,夜魅心领神会,撇下这两个女人,悄然跟了上去。
方越穿堂过殿,沿着青石铺就的通道进了一个小小的天井,两个小沙弥执着扫帚在打扫庭院。青墙灰瓦之外,一枝石榴半吐红蕊,伸进墙来,香气幽幽。
紧靠围墙是一溜禅房,方越一时好奇,探头从窗外一间间瞧了过去,见里面陈设虽然简陋,却收拾得颇为整齐。
瞧到第五间时,不由愣住,里面一人身穿灰色淄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席地而坐,头上罩着一块灰布,直垂到肩,低着头全神贯注地不知在做些什么。
“呀!”方越忍不住低叫了一声。
那人被惊动回过头望了她一眼,不是方起是谁?
方越又惊又喜又是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跑到庙里来了?
方起回头瞧见她也是一脸的惊喜,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随即起身推开门,垂着头急速地朝护国寺外走去。
方越紧随其后,跟着他七弯八拐穿过几道月洞门,走到了寺外,却哪里还有方起的身影?
但见空山寂寂,只余一条狭窄的山路,恍如一道天梯,曲曲折折地向白云深处蜿蜒而去。
方越心中疑云顿生,回首望去,已不见夜魅等人的踪迹。
她虽然心知必有古怪,却不想放弃这一线机会,咬了咬牙,还是顺着山路追了上去。
这里显然人迹罕至,两旁树木葱笼,路边杂草丛生,几乎完全掩盖了路面。
有好几处,她不得不弯腰,拂开藤蔓而过。
且走且停地往上攀爬了约五百米,一阵白雾飘过,杂着股极浓的香气扑面而来。方越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摒住呼吸,朝后急跃了一丈多远。
“咯咯咯!”一阵妖媚的娇笑响起,一条绿色的影子从树林里一窜而出:“晋王妃,荒山野岭,意欲何往啊?”
“妖狐?”方越不必细看来人,只听她的声音便已认出来人。
“王妃好记性!”妖狐掩唇娇笑,手中一条粉色丝帕随风轻荡,阵阵幽香不断漫涌而来:“奴婢贱名,不敢污了王妃清听。”
“你想做什么?”方越提气疾闪,连退了十数米。
她吃过妖狐这条手帕的迷魂香的亏,心知她的厉害,不敢大意。
“王妃言而无信,咱们候爷可有些不高兴呢。”妖狐一边媚笑,纤纤十指箕张,揉身朝方越扑了过来:“这不,让奴婢们来请王妃过府一叙,你可不能不赏脸啊?”
“他把无极老人藏到哪里去了?”方越冷声质问,随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哟,王妃是身娇肉贵之人,也学我们舞刀弄剑啊?那可失了身份呢!”妖狐咯咯笑着,十指连弹,从指甲缝里弹出十来颗黄豆大的弹丸朝方越激射而去。
方越挑剑斜抹,一连串“哧哧”的轻响之后,弹丸碎裂,冒出阵阵紫色的烟雾。
她心中一惊,运剑如风,刷刷几剑,顿量寒光暴长,把她护了起来。
“咯咯,王妃,你也别做无谓的抵抗了,这可是最厉害的苗缰金花情蛊,药效可持续一柱香时间,你自问能支持这么久不呼吸吗?”妖狐嘴里笑着,纤腰一拧,解下腰间束腰的彩绸,朝方越攻了上来。
方越闷不吭声,只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打定了主意拖得一时是一时,只盼夜魅他们寻迹而来,到时才会脱身有望。
妖狐见她一副拼命的打法,却也不敢贪功冒进,彩绸如练又似入海的蛟龙灵活地缠上方越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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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以柔克刚。
方越沉住了气,以快打慢,漫天剑影里,只听哧地一声裂帛之声响起,妖狐的一条彩绸生生被她削断,碎成千万片,犹若漫天花雨般纷纷洒了下来。
“看剑!”她低叱一声,身剑合一,划做一道寒光向妖狐疾扑而去。
正文 118 我是你最信任的人
“啊!”妖狐失了兵器,花容失色,纤腰轻折一招风摆荷叶,堪堪躲过了方越这致命的一击,头顶一寒,已被她削去半边乌发,飘飘然四散落下。
方越乘机揉身上前,长剑一伸已抵住了她的咽喉,冷声逼问:“我爹呢?”*
“王妃,小的人微言轻,命如蝼蚁,如此机密之事岂会知道?”妖狐面色惨白,仰躺在地上,娇声狡辩。
“说!”方越手底微一用力,殷红的鲜血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了下来。
“不要,我说~”妖狐双膝跪地,磕头求饶。
“快说,他在哪里?”
“无极老人在~”说到这里,妖狐声细如蚊。
“在哪?”方越下意识地倾身细听。
妖狐忽然抬起头来,冲方越面上轻吹了一口气,香气扑鼻,嫣然而笑:“倒!”
方越一怔,忽觉头昏目眩,双膝发软,竟是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只得垂下剑尖插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怒喝:“无耻!”
原来这女人全身竟是无处不藏着迷—药的!
“哟,王妃久经杀场,岂会不知兵不厌诈的道理?”妖狐说着,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袅袅婷婷地站到她的面前。
方越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妖狐胜利地一笑,弯下腰去正想抱起方越,忽地后背一麻,身子一软朝前一栽倒了下去。-
她诧异地张大了眼睛,望着犹如鬼魅般在她身后现身的蒙面青色身影,茫然低语:“你是谁?”
青衣蒙面人俯瞰着她,微微一笑:“你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吗?”
“候爷不会放过你的!”妖狐咬牙低咒。
“是吗?”青衣人哂然一笑:“可惜,你没有机会看到。”说完,他头也不回,一道锐利的指风袭向妖狐颈间。
她闷哼一声,身子一软,一代妖狐,就此香消玉陨。
“妖狐,完事没有?那边会拖不住了!”青狸不耐地催促,分花拂叶朝这边而来。
青衣人面容一肃,弯腰抱起方越负到背上,悄无声息地隐入密林之中,转眼消失了踪影。
“妖狐,动作利索点……咦?”青狸走到近前,察觉不对,迅速地跑了过去,低叫一声:“妖狐!”
他举目四顾,山高林密,只有山风悄然拂过树梢,四处竟是一片寂然。
“糟糕,让那女人跑了!”他惊叫一声,急忙掉头,飞也似的下山去了。
夜魅见方越在禅房外徘徊,不便打搅,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她。
不一会儿房门开处,走出一个年约五旬的灰衣老者,低了头匆匆而行。
起初他不以为意,后见他步覆轻盈,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不免留上了意。
方越不熟地形,也不觉得,他却是来过几次的,又因知道方越今天要来,他事先曾来堪过地形,故尔一眼瞧出那灰衣老者七弯八拐在寺里绕圈,疑心越发大盛,一颗心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灰衣老者越走越快,很快地甩掉了方越从后院的门边一闪,重新又顺着墙根回了禅院。
他一咬牙,方越不知发现这老者什么破绽,一直在追他?不如先盯牢了他,免得让他跑了。
这么一想,他也就没有等方越,眼见左右无人飞身跃上了屋顶,抄近路把灰衣老者堵在了禅房门口。
那灰衣老者吃惊不小,双手合十号了声佛:“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知拦住老衲有何贵干?”
“你!”这下子轮到夜魅大吃一惊,一把扯下他披在头上的灰布,竟然露出一颗烧了戒疤的光头,不是个和尚是什么?
“施主?”灰衣老和尚依旧是一脸莫名地瞪着夜魅。
“你是谁?为什么要引我追你?”夜魅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
“夜魅,”夜影久候不见他们两个回来,放心不下跟过来查看,见他跟个老和尚纠缠不清,不觉诧异地迎了上来:“出什么事了,王妃呢?”
“王妃?”夜魅这才发觉方越一直没有跟上来,不觉心往下一沉。
糟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还不快去找?”夜影瞧他的脸色,已知有异,跺了跺脚,冷声低叱。
两个人迅速离开禅院,分头在护国寺里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