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在一瞬间开始,刀剑之声夹杂着瓢泼大雨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就在窗口,秦筝能清楚的看得到外面,大雨瓢泼,几个黑衣人跳过亲卫的阻挡奔了过来。

围住马车的亲兵与之交手,刀剑相碰,似乎有火花在闪耀。

眼前亮光一闪,一把利剑穿过雨幕朝着车窗飞射过来。秦筝向后仰,同时另外一只手按住挣扎着要起来的小桂,与此同时,利剑穿过车窗,砰的一声插在对面的车厢上。

歪头看见一把剑悬在头上,小桂睁大眼睛,这次老实的趴下不再挣扎。

再次看向窗外,已厮杀的不可开交,第二次近距离的观战,秦筝仍旧心惊胆战。

黑衣人太多,出意料的多,放眼望去,几乎是他们的一倍。

亲卫保护马车,但也根本无法将所有黑衣人挡住,两个黑衣人跳过亲卫的包围,直奔马车而来。

秦筝甩掉小桂的手,起身两步钻出马车,匕首闪亮。探出,刺进一个跃上车辕的黑衣人的胸口。

血溅出,喷到了秦筝的手上,热的烫手。

大雨不停歇的砸下来,轻易的将手上的血冲刷干净,恍若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收回匕首,秦筝跳下车辕,跳到曹纲背后。

俩人背靠背,再次齐心协力。

后面的马车里传来曹纲妻子的尖叫,俩人迅速的往后方挪,于黑衣人中厮杀,奋力的挪到后面的马车旁。

“春芬,不要出来。”曹纲大声嘶吼,持剑奋力拼杀,他手中的剑撞得砰砰响。

秦筝一直努力紧贴在曹纲身后,但她的是匕首,也只能是循着曹纲的空子给敌人一刀。但所幸之前有过几年的经验,她现在刀刀致命,右手的袖子已经被鲜血和雨水染透。

“好多的人。”黑衣人简直无穷无尽,秦筝本就身体不舒服,一番拼杀下来,她整个人已几近虚脱。被大雨淋着,她整个人已如落汤鸡一般。

曹纲护着她,但却也没办法尽力护周全,他还一直注意着马车里,他的妻儿。

剑锋擦着脸颊而过,秦筝脚下踉跄堪堪而过。扭头看过去,那人的剑再次朝着她的面门而来,她欲举起匕首去挡,但是这个时候她根本挡不住,她应该做的是偏身躲过。

她没力气,行动不再迅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剑落下来。

耳边刀剑声不断,对于秦筝来说,那一刻好像静止了,栗色的眼眸中,掉落的雨滴和着锋利的剑锋反射着寒光。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擦着她的鼻尖划过,那锋利的剑锋落在那只手臂上,剑进入皮肉的声音听得清楚。

身子一紧,秦筝被卷进一个宽阔刚硬的怀抱,下一刻一阵旋转,她双脚都离了地。

反手抱住他,秦筝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闭着眼睛,外面的厮杀如此刺耳,可是她却觉得很安心。

“退!”揽着她的人一声命令气震山河,贴着他胸膛的秦筝几乎耳膜被震碎。

接下来,就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奔波,被揽在怀里她也感觉的到,颠的她都要吐出来了。

这一番奔波不知经历了多久,也根本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是感觉身体都麻木不属于自己的了,才渐渐停下来。

“云战、、、你流血了。”话不成调,秦筝感觉到了他的血沾湿她的后背,温热的。

“嗯。”抱着她的人回答,呼吸浓重,他也有些吃力了。

“放我下来。”动了动双脚想要落地,可她还在云战怀中。

过了一会儿,云战才放下她,大雨瓢泼,浇的秦筝睁不开眼。

落地,秦筝抬头,眯着眼睛,眼睫毛尽湿,但是透过眼睫的缝隙还是看到了云战的脸,刚硬冷冽,雨水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流,汇成了小溪。

眼睛里只有云战,耳边的声音都成了虚无。大雨势猛,亲兵都已迅速退拢于云战四处,而亲卫却是没到,他们在断后。

曹纲挟着他妻子,曹琦小家伙则被一亲兵抱在怀里;不会武功的顾尚文和小桂与另外两个亲兵在一处,顾尚文也满身是血,于战圈中逃窜时被喷溅的;小桂则还在惊吓当中,没惊叫没吵闹,很安静;司徒先生也背着一个大箱子在人群中,他手里还拿着剑。

“王爷,雨势太大,发出的信号被浇灭,林城看不见。”一亲兵队长过来禀报,他的肩膀还在流血,但那脸色刚毅,好似受伤的根本不是他。

“一路留下记号,我们撤。”云战看着远处,但大雨倾盆,白茫茫的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是。”队长回答的响亮,随后转身离开,大雨将所有的一切都盖住,却是盖不住他们一身的男儿气概。

后面,曹纲的妻子在哽咽,因为曹纲受伤了。和曹纲分开这么多年,这个女人也不曾哭泣过,如今却是失声,让人心头难过。

秦筝回头看,梦境里的事物也成了现实,曹纲的脸被划坏,正好与原有伤疤的那一侧成了对称。

血和着雨水往下流,他满脸的毅然决然,让凡是看见他的人都跟着变得果敢。

“走。”云战一声令下,再次揽住面前的人儿,冒着大雨,再次撤离。

亲兵与亲卫是有区别的,但无论区别是什么,都是同一目标,保护云战。

这就是为什么云战去往何处都带着亲卫亲兵的原因,他们训练有素,且时刻都记得自己的使命为何。临危时不会生乱,无需云战亲自指挥,做什么他们自己清楚明白。

天阴沉的吓人,大雨也一刻不停。

一众人疯狂奔波,这样的奔波无异于逃窜。

但,敌众我寡,也只能如此。

秦筝被云战抱在怀里,她抱紧他的腰身,揽着她的那条手臂在流血,和着雨水将她的后身都染透了。

天色很快暗下来,或许也是因为天上乌云的关系,今天的黑天来的特别的快。

但,尽管是黑夜,狂奔的队伍也没停。在云战的怀抱里,秦筝几乎晕厥。

她从今早就开始不舒服,她自认为是因为今天要出事的关系。若是按照以往,她肯定会看见,但这次,却什么都没看到。

或许因为她总是将看到的说出来,泄了天机,从而导致这次没有看到。

而且不止她没看到自己,其他人她也没看到,若是今早再谨慎些的话就会发现,她一早时看见了那么多人,可是却没有对一个人进入过状态。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想,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导致力不从心,但大部分她还是觉得自己泄天机太多受到惩罚了。

晕晕乎乎,却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听到了人声。睁开眼睛,在云战怀里扭头,大雨淅沥浓夜漆黑中,几处火光在跳跃。

耳朵贴着云战的胸口,他的心脏跳得异常剧烈,而且呼吸很重,他从未这样过。

“整顿人马,增援卫队,速度快。”便是如此,云战仍发号施令。不过几分钟,群马奔过的声音夹杂着雨声渐渐走远,他们去增援断后的亲卫了。

一行人进入驿站,整个驿站灯火通明,大雨稀里哗啦,没一处寂静。

软软的秦筝被放下,她落汤鸡一般,发丝沾在脸上,她的脸异常的白。

眼睫也在滴水,秦筝抬起头,所有人都瘫软了,包括坚不可摧的云战。

靠坐在太师椅上,云战双目紧闭,脸颊刚硬,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到衣服上,但从衣角滴落到地上的水却带着红色。

“云战、、、”叫他,秦筝有气无力。

睁开眼,云战看过来,尽管他脸色不太好,但眼神儿依旧幽深有神。

看着他的眼睛,秦筝的心稍稍安了些,“你受伤了。”

“没事。”他回答,声音依旧沉稳,但若细听,那其中有着几丝力竭。

司徒先生很快的擦干身上的水,第一个先给云战看伤。

“王爷,您回房间吧,需要您解衣,您多处受伤。”司徒先生草草的看了一下,随后道。

云战没说什么,起身,然后往楼上走。

看着他上楼,秦筝慢慢的眨眼,随后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腿软脚软的一步步往楼上挪。

“小姐,奴婢扶您?”小桂过来,她小脸儿煞白,通身湿透。

“不用了,你去换上干衣服,然后帮驿站的大夫给其他受伤的人包扎。”摇摇头,秦筝交代完继续往楼上走。扶着楼梯的扶手,她倒是不至于跌倒。

费尽力气的上楼挪到云战所在的房间,推开门,入眼的便是已经脱了上衣的云战。

古铜色的身体魁伟而有力,没有一处多余的肉,他的身体看到的和摸到的是一致的,看一眼就能知道,他的身体有多强壮。而且,各处都有一些或深或浅的伤疤,这是二十年来率领千军万马得到的礼物。

肩背上,有两处剑伤,皮肉绽开,被雨水冲刷,血流的少了,但是皮肉泛白。右臂,为秦筝挡了一剑,这伤口较深,司徒先生也在着重的先处理手臂的伤口。

挪过来,秦筝坐在床上,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她白色的小脸儿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却满载忧伤。

云战视线一转看着她,面色无波,似乎受伤的人不是他。

司徒先生用针给缝合,没有任何麻醉措施,那种疼想都想得到,不过他却面不改色。

秦筝暗暗的咬紧牙齿,房间寂静,唯独烛火在跳跃。

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流,她的裙子上也有血水流下来,那是云战的血,她整个后身都是。

流了那么多血,也怪不得他脸色那么差。看着他,秦筝慢慢的眨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司徒先生动作很快,缝合完毕,上药包扎,一切都很熟练。

手臂处理完,转到云战背后,给他后背的伤口缝合。

俩人静静的对视,云战不眨眼的看着她,她也不眨眼的看着他。

“别看了。”看她那惨白的小脸儿满是忧伤心疼,云战开口,要她别再陪着他了。

摇摇头,秦筝什么都没说,她也没力气说什么了,她几近虚脱了。

“你可受伤了?”云战觉得她是没受伤的,但是她从一早身体就不舒服,现在她肯定也难受的很。

再次摇头,秦筝慢慢抬手将沾在脸上的发丝拨走,“我没事儿。”

司徒先生很快的将云战后背的两处伤口也缝合了,拿出纱布,一圈一圈的缠裹在云战的身上,转眼间,他一硬汉被缠成了布娃娃似的。

“行了,你去看看别人吧。”最后的纱布他自己动手系上,云战一直很平静,似乎他没有痛觉感觉不到疼。

“是。一会儿将汤药送来,王爷您要换上干净的衣服,将头发也擦干,免得风寒。”司徒先生点头,一边吩咐后退。

“等一下,给王妃看看。”站起身,云战几步走到秦筝面前,抬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脸蛋儿冰凉。

“是。”司徒先生走过来,执起秦筝的手给诊脉。

“王妃有些虚脱,不过没关系,好好休息一夜就好了。”所幸这夫妻二人没有都受伤。

“虚脱。你感觉怎么样?”看着她,全身尽湿的样子可怜极了。

“我真没事儿,就是没有力气罢了。”仰头看着他,身上缠了那么多的纱布,看起来更可怜。

司徒先生离开,寂静的房间仅剩二人。

“换衣服去,你这样子才会风寒。”抓她的手让她站起来,她坐过的椅子上都是水。

站起身,秦筝靠进他怀里,他没穿衣服,抱着他感受到浓浓的热度。

“云战,你身材真好。”明明没力气精神萎靡,却也找得到话题,听的人啼笑皆非。

抬起没受伤的手抚摸她尽湿的长发,云战低头在她的发顶轻吻了下,“听话,快去换衣服。我去楼下看看,不知后方卫队到底怎么样了。”他今夜是不会睡的。

“都怨我,我要是今早能多看看那些人的话,说不定我们就会躲过这场厮杀。”抱紧他,秦筝忽然自责。

“与你没关系,他打了天阳关的主意,势必还会留第二手,是我疏忽了。”他知道今天的袭击主使是谁,而且很清楚。

“别安慰我,我说的是真的。我今早就不舒服,那就是预兆,我却没多注意。”说来说去,她有这个技能却没帮上任何忙,真是废柴。

“不要说了,以前这种袭击也很多,所有人都经历了无数次,早就习惯了。”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云战的声音尽管冷冽无温,但听起来也很温暖。

秦筝抱着他不放手,他也用没受伤的手臂搂住她。外面大雨倾盆,这房间里烛火幽幽,两个人拥抱取暖,有过这一遭,两颗心更加贴近,无法分开。

相拥许久,云战换上干净的衣服下楼,秦筝湿哒哒的坐回椅子上通身无力。

眼睛几乎睁不开的看着墙壁,她的脑子是空的。

外面大雨不停,拍打着房顶窗子噼里啪啦作响,外面不时的有马嘶鸣的声音响起,这个黑夜仍旧很紧张。

大概两个时辰后,房门被打开,小桂从外面进来,端着热粥小菜。

一进门,瞧见秦筝还是那个样子,不禁吓一跳,“小姐,您怎么了?”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小桂几步冲过来。

“没事儿,给我拿衣服去,我身上的衣服都要干了。”不止她的衣服,她的头发也都干了,散发着雨水的腥味儿。

“好。”小桂赶紧出门,几分钟后回来,拿着干净的衣服。

撑着扶手想站起来,结果动作只做到一半儿她又坐了回去。

“不成,来扶我。”摇摇头,她不止身体无力,眼前也开始恍惚。

小桂赶紧来扶她站起来,然后又动手帮她脱衣服,白皙的身体露出来,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姐,你受伤了?”虽然没见血,但这样子更惨不忍睹。

“和那帮刺客拼杀时撞得,没事儿。”腰背那儿应该是被云战一路用力搂着勒出来的,皮肤敏感,有一点碰撞看起来就很吓人。

给换上干净的衣服,秦筝也觉得舒坦了点儿,扶着小桂的手到床边坐下,然后问道:“云战呢?”

“王爷出去了。”小桂将粥端过来一边道。心下很是赞叹,这王爷不愧是大元帅,钢铁之躯。

秦筝暗暗叹口气,然后自己接过粥碗,“你也休息去吧,看你的脸儿还煞白的。”

“奴婢的脸还好,小姐的脸色才吓人,白纸一样。”小桂摇摇头,反正大家都不怎么好。

“我是虚脱了,没什么大问题。云战身上的伤才吓人,到处缝合。”他居然还能忍着没吭一声,她真是不知他是怎么忍的。

小桂听着不禁咂舌,原来云战伤的也很重。

“小姐你今晚好好休息,你身体好了才能照顾王爷不是?”安慰,小桂这招还挺好使。

“说得对,我确实得休息了,否则明天我们俩都倒了。”话落,开始喝粥,一口气儿的喝光一碗,意志果然比较重要。

不过说是会好好休息,可得知云战又出去了,而且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她很担心,又怎么睡得着?

067、做皇后?

这大雨一夜未停,好似天露了一样,下个不停。

房顶窗户被拍打的好像要碎了一样,让睡在里面的人同样一夜不安。

天色转亮,大雨还在继续,马蹄声伴随着雨声一夜没停,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半睡半醒休息了一夜,秦筝好了很多,天色亮了,她就醒了,听着外面的动静,再也睡不着。

雨声太大,将其他的声音有效的盖住,让她听不仔细。

最后终于坐不住了,下床,慢步的走向门外。

推开门,走廊里静悄悄的,除却雨声,还能听到楼下有动静。

司徒先生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这一夜,他都没休息。

走至楼梯边,扶着栏杆往下一看,一楼大厅里满是受伤的人。是断后的亲卫,他们回来了。

提起裙子,秦筝迈着楼梯下楼,声音引起楼下人的注意。

“王妃,您这么早就起了?”看见是秦筝,司徒先生问道。

“嗯。云战呢?”环视一圈,云战不在。

“王爷在外面呢。”司徒先生的语气有几分低落,听起来让人也感觉不好了。

“他们、、、”细数一下,亲卫的人数少了大半。秦筝立即知道了,那些人怕是已经阵亡了。

司徒先生点点头,一边将手中带血的纱布扔进水桶内。

闭了闭眼睛,秦筝走向门口。推开门,入眼的就是已经积水的地面,所幸地基比地面高很多,否则这水就冲进来了。

迈出去,房檐能遮挡一部分的雨水,扭头向左侧看去,那边的走廊里聚满了人。

其中云战也在,他那么挺拔那么魁伟,总是一眼就看得到。

顺着房檐下走过去,还未走到近前,秦筝就看到了飘散在半空的死气。心下一沉,阵亡的亲卫可能都在那里。

走过去,亲兵让开,秦筝也看到了躺在那里的永远再也站不起来的亲卫们。死亡十一人,被并排的摆放在那里,看起来仍旧很刚毅。

走至云战身边,秦筝在这群人是最娇小的,人群围住她,在外基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玄色的劲装,下半身却都被雨水淋湿了。云战垂眸看了秦筝一眼,她那小脸儿依旧泛白。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伴着雨声,他的声音也低沉的发哑。

“睡不着。”秦筝淡淡回应,同时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