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想法,同为谢家子弟,血脉相连,他能得此荣耀,我也替他欢喜。”他淡然道,语音坦诚自若,发处肺腑。

让倒我意外了,他不会是真心这么以为的吧?也许是他脸皮太厚,我还看不透,于是讥笑一声:“你看起来可不像这么淡泊名利的人。”

“彼此彼此,这一身精炼的修为,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落魄出身的孤女。”

我心里一沉,果然麻烦来了,好在这几日也准备了可靠的说辞,正欲张口辩解,他却忽然打断道:“无论你想打什么主意,只要别打扰我,暂时我都没有兴趣知道。今次的事情演变成如此,有你行差踏错之处,也有我思虑不周之处,反正你我各不相欠…”

我额头上青筋冒出,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好不好,怎么听他说的,好像我像块狗皮膏药贴上去似的。一口气堵在胸口,我索性道:“既然如此,就一言为定,你我各不相欠,以后永不…”

“哎,这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啊,毕竟是同门,将来总有共处的时候。”他笑起来,“你我只要平淡相对即可,何必弄得仇敌一般。”

算了,和他说话那就是给自己找气受,已经出了谷,我也懒得反驳理会,只随意应付了一声,便告辞离去。

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不仅是丢脸,接下来面临的才是真正的头疼,身为一个卧底,最重要的就是低调,此时成了万众关注的名人,还怎么按部就班地展开计划呢。搜寻神玺的计划,包括夜探藏书阁的小动作,都不得不停了下来,成为了始终横在我心头的一根刺。

好在一段时间之后,众人发现我与谢远殊之间确实再没有任何联系,便逐渐相信了我只是偷懒去听讲道,而谢远殊路过好心帮了一把的合理解释。

转眼时间已经冬天。我们新晋弟子的第一届五部考核开始了,面对这场考核,我保持一贯的低调风格,只通过了丹部一门。比起秦蓉她们通过两科,甚至三科的成绩,属于中等偏下了,太快的晋升容易引起注意,经过了了上一次的风头,我格外注意到了低调的重要性。

第三十五章 意外相逢

天空中一碧万顷,阳光温和中微带寒意,空中传来嘹亮的鸟鸣声,站在高耸的山脉上放眼望去,起伏的原野已开始透出浓淡相间的绿,昭示着寒冬的离去,心情不自觉地爽朗起来。

转眼已是开春,正是入山采药的好时机,今次上山,是为了采集几种接下来丹药课程会用到的药材。

去年冬天结束的五部考核,我只通过了丹部一门,其余几科都是成绩平平。因为经过权衡利弊,我发现,进入丹部是自己最佳的选择。既不太出风头,也不会太受忽视,当然,最关键是的是,炼丹配药需要经常入深山采药,行动范围广不说,还可以随时失踪而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简直是卧底的最佳选择。

我对丹药一道并无经验,不过好歹和精湛此道的墨澈心相处多年,此时学习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采集了几种药草,今天表面上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却没 启程返回,而继续往深山走去,此次入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察看天源宗的地脉分布。

入门这么久,一直没找到盘古神玺的下落,反而险些露了形迹,对这次行动不免心急。通过移神的术法,这些日子我将藏书阁内关于神玺的典籍翻阅了不少,一个意外的线索引起了我的注意。

神州之内,灵气流动运转,时有变化,但这千万年来,天源宗却一直占据天下灵脉之巅,从无变动,必是有庞大的力量维系才能办得到。在藏书阁翻到的一本秘典里也记载过,天源宗曾有数次灵气失衡的现象,都是靠着庞大的力量逆转过来,若我推测不错,必定是神玺之力。神玺源自天地,可调和阴阳,扭转地脉,以其维护天源宗的灵脉,最恰当不过,就如同魔界以神玺镇压地火裂缝一样的道理。此次入山察看天源宗内的地脉分布,也许能找到神玺力量的根源。

入了深山,我小心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隐匿身形,往山内行走。树影婆娑,阳光被浓密的枝叶筛成零碎的光点,春日的寒意在浓密的林中蔓延。

行至玉青峰的半山腰,我停下脚步,取出一面玉盘,上面托着一枚滴流转动的钩形灵玉。这是地源精华所凝结的天罡玉,能探测感知四周灵气。

将玉盘平举,注入法力,天罡玉立刻转动起来,不久就指向一个方向。我循眘玉石的指引,往山里走去。越往深处,人人迹罕至,路径几乎被杂乱的植物掩盖。

绕过山崖,眼前是一处狭长的山谷,空气中浮动着森森寒意,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好阴冷的气息啊,如今已是开春,怎么会有这么冷的风。

越走越觉诧异,这股寒气绝不是寻常的天然阴寒灵气,那种森寒刻骨,生机禁绝的韵味,竟像是极地冰原所出一般。难道是有什么灵器阵法布设在这里?或者有人正在练功?再仔细分辨,发现寒气中还隐隐夹杂着熟悉的气脉流动。

好奇心起,我隐匿行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峡谷七拐八弯,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天然湖泊,飞瀑从四面峭壁奔涌而下,落入湖中,飞花溅玉,声震日月。

瀑布中,果然有一人赤着上身,站在水幕之后,像是正在修炼什么功法。

我不敢逼近,远远站在一块巨石后面,此地的阴寒之气更甚,偶尔有水花溅到身上,冰得人直打哆嗦。看四周草地,果然都尽数凋残。这样低的温度,普通水源早已结冰,但眼前湖泊瀑布依然流动,想必是以极高明的功法压制住天然水性。

这种冰寒功体,已经近乎妖邪了,难怪刚才就觉得周围灵气流动频率格外熟悉,这种修炼法门,绝非天源宗一脉,更像是魔界所有。

这人是谁?难道是成了精的妖魔鬼怪,藏在此地偷偷修炼?我暗暗想到。天源山灵气充沛,鸟兽花草极易成妖,不过山内设有严密的结界,法力低微的小精怪尚且无碍,一旦修为精进到一定程度,必会引动结界示警,所以天源宗内不可能有大妖魔存在的。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脚边一动,低头看去。是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正在对着我的脚拱啊拱。

这是什么动物?这种生机禁绝的寒气笼罩下,竟然还能生存。也不知瀑布中那人察觉了没有,我脚轻轻一动,将它掀翻了过来。

这才看清,竟然是只小猪,粉红色的身体肉嘟嘟的,此时四蹄朝天,向上挥舞着,像是只翻了盖的乌龟。

我悄悄俯下身,将那只小东西一把拎起来。小猪挣扎着,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师妹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大惊,迎头望增,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我隐身的巨石之后,虽看不表形貌,但这声音却极其熟悉。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他失笑道,从巨石上跃下,站到我面前。正是久违了的谢远殊,自那次事件之后,一方面我刻意避开,另一方面他也从未提起,所以我们之后形同陌路,已有近半年没见面了。此时他悠哉哉地看着我,漆黑的湿发直垂在腰间,上身坦露在金色的阳光中,沾着透明的水珠,仿佛染上了淡淡的金黄。

他可真是不避嫌,我扯了扯嘴角,招呼道:“师兄,好久不见了。”

他目光落在我腰间的小药锄上,笑道:“原来师妹是入山采药来了。”

“是啊,想不到会打扰师兄练功,失礼了。”我已经恢复平静,客气地应付道,同时心念电转,难怪当日谢静声嘲讽他修炼污秽禁术,原来就是指此事。身为正道弟子,却私下修炼魔族功法,确实是违逆犯禁的罪行了。

“不知师妹今日收获如何?”他问道,一边走上前。

我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笑道:“托师兄的福,已经收获不少,只剩几样未能采集到。”

撞破了他的秘密,可得提防他杀人灭口。我原本一直自信以自己真正的实力,就算及不上他,也差不多了。但刚才见了他的功力,才真真切切明白,此人修为之精湛,只怕还远在传言之上。此地又荒僻无人,若他动手,还真不好应付。

好在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上前一勾手。

我手里一轻,是那只小猪跳出去,蹦到了他怀里。

小猪在他怀里蹭着,像是极熟稔,一边发出舒服的哼哼唧唧声。谢远殊弹着它的脑门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又惹祸了,所以前辈又要将你烤着吃?”

“这是你的猪?”我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一位前辈的,”他笑道,摸了摸它的耳朵,“而且,这可不是一只猪。”

“那是什么?”

他笑而不语,道,“师妹不是要采药吗?不如一起过来吧。”说着,也不理会我答应不答应,径自跃起,身形直飞上去。

我一愣,跟过去吗?终于还是好奇心占了山峰,习身跟上。

见我赶上他的速度,他转头笑道,“师妹的修为果然不凡。”

反正隐藏实力的事儿他也知道,我也懒得遮掩,只笑道:“些许家传技艺,让师兄见笑了。”就算他要翻脸动手,我身上还带着数件保命的神器,也不怕他。

飞上悬崖,他落到山头上,手一勾,摆放在青石板上的衣服飞了过来,然后旁若无人地穿戴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脸上淡定,心中还是有些诧异,在天源宗居住了这么久,我对人界的风俗习惯也有些了解。天源宗的弟子大多都出身名门贵族,虽然修了仙道,就不用再死守那些礼法规矩了,但从小出身养成的生活习惯在日常行为中还是看得出。

而眼前这人好像全然不把礼法规矩放在眼中,就这么坦然自若地在我面前穿衣服,这种行为,同门的弟子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得出吧。谢家不是名门吗,竟有这般随意的子弟。

我正纳闷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功夫练得怎么样了?今次怎么带了个姑娘上来,还是个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这声音听来,竟然就在我身后三四步远。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未能察觉有人接近!

按捺住心中的震惊,我转过头,是个老头,满头银发,佝偻着腰,一只手里还拎着酒壶,正笑眯眯地打量着我,那张脸勉强也算鹤发童颜,却偏偏配着一个红红的酒糟鼻,就显得极滑稽。

老者走过我身边,打了个嗝,一股酒气立时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目光落在我身上,笑道:“小丫头年龄不大,修为还不错嘛。”

我心里莫名地一紧,难道刚才上崖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我的身法岂不是全落在他眼中!心下暗暗懊悔,自己不该如此大意。

谢远殊无奈地道:“前辈,您又喝多了?”

“哈,好山好水,好酒好心情,正该多喝几杯。”老者眯着眼笑道,将手里的葫芦提高,摇了摇,“远殊你的性子就是太呆板了,平白辜负了这些美酒。”

“多谢前辈好意了。”谢远殊回道,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小猪。自老者出现后,这小东西就开始暴躁,不停地挣扎着想跳出去。

老者勾了勾手,那只四蹄挣扎的小猪啪的飞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摔在地上。“这只小东西又打扰你练功了吧,最近一惹了祸就偷偷跑去找你,实在该打。”老者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拐杖,戳着小猪屁股道。

谢远殊忍不住笑道:“前辈,它今次又怎么得罪您了。”

“刚刚把我珍藏了六十多年的猴儿酒打翻了,留着实在是个祸害,正起趁着今日没有下酒菜肴,不如烤着吃了,小丫头也一起过来吧,正好好歹是养了两三百年的东西,想必味道不会太差。”

两三百年?我吃惊地看着这只猪,怎么看都不比一只猫大多少,竟然活了这么久?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老人,空间是什么来历?与谢远殊之间似乎及熟稔,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第三十六章鲲隼现世

“前辈,您就别吓唬它了,本来就长得慢,您又每次都以下锅威胁,只怕再等上七八百年,也等不到它成年。”谢远殊俯身将小猪抱起来。笑道。

老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为难小猪,目光落到我身上,摸着胡子笑道:“小丫头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来这里?”

“弟子入山是为寻找药草,不想凑巧遇到了谢师兄。”我从容道。

“寻什么药草寻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是来寻人的吧。”老者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问道。

那表情甚是讨打,我眉头抽搐,刻意忽视那别有意味的笑容,道:“弟子前来是为了寻找龙鳞杖,因为何执教说今年的课程会用到。”

“何敏之那小子啊,你是应天阁弟子?”他眉梢挑了挑,昏沉的眼眸中霎时闪过一道精光,我只觉自己是块透明的晶石,无法动弹的瞬间被人一看到底了。

那种不舒服感一闪即逝,快到我无从把握,再看过去,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邋遢老头子,我暗暗心惊,刚才必定是极高明的探查之术,速度快得惊人,若非来天源宗前,我对这类术法格外关注,只怕根本感觉不到受过探查。

老者哈哈笑道:“今次应天阁弟子的水平很高嘛,比那些不成器的五部弟子强多了。”

他果然看出了我的修为,既然他说的直白,我也没有必要掩饰:“入门前也曾修炼过一段日子,让前辈见笑了。”天源宗弟子很多都是世家出身,有家传功法。

“哦,你是哪家的孩子?”

“晚辈是北朔白家之人。”

一时间四面皆静,只闻山风吹拂树叶的哗哗声掠过耳畔。谢远殊的脸上现出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又有几分了悟。而一直眯缝着眼睛的老者也终于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的眸子直视着我。

让两人如此吃惊,只因我准备的这个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北朔白家,同样是人界传承千年的修仙名门,在四百年前,它的威名甚至超越了如今的祁连谢家,岭南贺氏这些世家。可现在提起,很多后辈弟子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家庭的存在,而在天源宗,它更是一种特殊的禁忌。

一切皆源于四百年前,当时白家最杰出的子弟白千秋拜入天源宗,为宗主座下的大弟子,风头一时无双,可惜在挑选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却输给了自己的师弟。生性争强好胜的他愤然离开天源宗,返回白家。对此次失败一直耿耿于怀,可他深知,以自己的资质和白家祖传的功法,他此生只怕再也没有雪耻的希望了。

偏激之下,他竟然暗中与魔界勾结,以天源宗的秘法与魔界交换利益。

魔界自他那里得到了破除人间结界的方法,不久便大举入侵人界。此事泄露,白千秋自然不容于人类,只得投向魔族,白家人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被天下人唾弃。

可笑的是,闯下这般弥天大祸,偏偏这人却又良心未泯,投身魔界后深为自责,战事最紧要的关头,他又暗中勾连天源宗,试图将功赎罪。因他之出卖,魔界连受数次惨重折损,终于发觉此人首鼠两端,之后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将其满门灭绝,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便从此消失了。

“想不到白家还有血脉流传人世。”老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怅惘,良久的沉默后,也只是低声慨叹了一句。视线落回到我身上,又道:“难怪你年纪轻轻,武功就这般出众,方才你使用的浮空身法,是白家的蜉蝣仙踪吧?”

果然被他看见了,我点头道:“正是。前辈好眼力,竟然能一眼看破。”幸好在魔界时,我特意修习了白家功法,为这个隐藏身份筹备成全。

“实在太久了,刚才只觉得眼熟,不是你提醒还真想不起来。”老者摇头叹息。

“前辈以前曾见过…”我试探着问道。

“呵,前尘往事,不堪一提,不主也罢。”老者岔开话题,道,“你既然是过来寻药草的,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他抬手指了指后面茂密的山林,“你所要的龙鳞枝,内中就有,自由采集便可。只是…来过此事之事勿要外传。”

我连忙点头。老者又交待了谢远殊几句,便飘然远去。从头到尾,都没透漏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老者走后,我依言进了山林,果然奇花异草甚多,不仅有我要找的龙鳞枝,更采集到了数种难得一见的药材。生长这么多灵药,此地灵气肯定格外丰沛,不会是天源宗的几大灵脉之一吧。我暗暗猜测着,一边往林外走去。

出了山林,发现谢远殊依然站在崖上。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呢,可看眼前这光景,竟像是在等着我一般。

“谢师兄,”我只好硬着头皮招呼道。

“师妹找齐药材了吗?”他漫步走到我身边,问道。

“已经找到了。”我点头,又试探着问道,“刚才在林中感到,这附近的灵气好像很特别呢。”

“此地身处天源过十大灵脉之一的地阴之泉,自然灵气丰沛不同寻常。”他淡然道。

“地阴之泉?”我们并肩向山下走去。

“就是方才我修行的瀑布冰湖。”

“难怪那里的湖水异乎寻常的冰冷。”我恍然大悟道。

谢远殊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似乎在笑我的言不由衷。难道他知道我已发觉他修炼魔界功法了?按理说,如果不是魔界之人,只靠方才的远观,不可能完全确定才对。

我干脆故作天真地问道:“师兄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威力似乎很大啊!”

“这门法诀叫做灭生轮回诀,是很久之前一位前辈所创下的功法。威力极大,而且正适合我的体质修习。”

我“哦”了一声,流露出稍许羡慕的神情。

“其实这门功法还是昔年道魔大战时,天源宗前辈受魔界的功法启发所创立的。师妹出身白家,对魔界法诀想来也很熟悉吧。”

白千秋当年投身魔界,魔界曾给他不少好处。我摇头,“颠沛流离,连我们白家祖传的功法都失落了不少,哪里还顾和上这些。”

“魔界灭了白家满门,实在可恨。若有机会,师妹也希望为家庭报仇雪耻,重振门楣吧?”

这话问得极直白,我内心诧异,面上却正色道:“除魔卫道,自是我辈己任。白露投身白宗源,不仅为家庭,更是为大道。”一句话说地慷腔有力,掷地有声。

他似乎是满意地笑了,说话间我们已经行到山脚下,他停下脚步,躬身一礼道:“日前冒犯,害得师妹承受了多日流言之苦,是我失礼了。”

实在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向我道歉,以平时的脾气,害我受了那么多骚扰,必要讽刺他两句才舒坦,但此时却只能咬牙摆手道:“没关系,师兄客气了。”

“那日后还要向师妹多讨教。”他坦然笑道。

我们告辞分开。回到寝舍,回想一天的经历,不禁纳闷,谢远殊的态度好奇怪啊,听闻我是白家的人之后,态度温和了不少,甚至,那种口气,更像是一种示好,出身皇族的我对这种行为格外敏感。可是我有让他感兴趣的价值吗?

还有那个老者和那只小猪,老者明显是知道谢远殊在此地修行的,而那只小猪…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睁大了眼睛,对了,我想起来了,那种形貌,那是一只幼年的狸力。

似乎有一个线索从我脑海中倏然飞过,却又偏偏琢磨不透。

湖水悠闲地拍打着堤岸,夕阳给万顷碧波镀上了金红的色泽,高耸的山崖上覆盖着浓绿的植物,幽静的林中不时传来清亮的鸟鸣,一切美好像是一幅画。

不久,画面变了,天空像是骤然多了一块黑幕,将太阳的光线生生隔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阴暗。随之而来的是犀利的狂风。

“天啊,这玩意儿真大!”一个微带颤抖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去,是埋伏在我旁边的贾万慎,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

也难怪他震惊,此时翱翔在空中的黑幕确实太过庞大了,几乎遮天蔽日。

“异兽来了!大家小心埋伏,听我号令。”谢远殊的声音传来。

见了这般威势,不用他提醒,众人早已纷纷伏下身,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我躲藏在一处灌木丛里,望着天空中远古魔神般的凶猛的巨鸟自远方飞来。眨眼间我在天源宗已经三年了。就在去年,我通过了五部考核,成为天源宗丹部的一名正式弟子。天源宗的弟子日常不仅是修炼进取,还要定期入世,斩妖除魔,造福天下百姓。

数日前有人前往宗门求助,说海州北部的深山老林里来了一只异兽,庞大无比,日常飞行遮天蔽日,更是生性凶猛残暴,不仅猎食山林猛兽,找不到猛兽的时候,也会去附近村子抓人充饥,入山的猎户就有不少受了荼毒,有去无回。附近的村落苦不堪言,一合计,便干脆派人前往天源宗求助。

宗门内前辈根据村民的描述推测,多半是只鹰隼之类的飞禽得了道行,便命谢远殊带着我们几个新晋弟子一起出来历练,斩除此妖。

第三十七章驭兽而归

可这真是一只鹰隼成精吗?什么鹰隼能长得这么大!仰望着头顶遮了半壁天空的黑影,我惊疑不定。妖魔原型也见过不少,鹰隼之类成了精怪,千百年修炼下来,原型自然从正常的庞大,但也不可能无限生长。

“这下子麻烦大了。”旁边谢远殊压低的声音传来。

他也意识到了,我转头道:“只怕这不是只寻常飞禽吧。”

谢远殊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上空。

“怎么办?接下来行动还在继续吗?”我扫了一圈四周,同来的弟子正分散在林中各处,紧张地盯着天空,握着武器的手紧张地骨节发白。

那妖物飞行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到达头顶。谢远殊咬咬牙,提高了声音道:“诸位,此次行动先放弃,回去禀报各位前辈再说…”众人隐隐松了一口气,可他话音尚未落下,一道锐光突然从树丛后射出,闪电般直刺天空。

是一只破魔箭,挟着呼啸的锐音直刺巨鹰肋下。

众人顿时愣住了,闯了祸的那位师妹正呆呆望向天空,紧张过度而僵硬的手臂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似乎根本没听清刚才谢远殊说了什么。

那巨鹰身形庞大,行动却颇为灵巧,双翼振动,身行略一偏转,箭矢就擦着它的羽翼尖儿飞过。虽未受伤,但临近巢穴却遭遇袭击,显然苦恼了巨鹰,它高昂起头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锐鸣叫。

这一声传入耳中,如当头炸裂一道雷霆,我只觉气血翻涌,周围修为浅的弟子更是不堪,一个个脸色发白,而刚刚失手射出魔箭的那位师妹更是踉跄后退数步,摇摇欲坠。

巨鹰终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羽翼狂猛煽动,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根基浅薄的树木直接被拔出了土,四面横飞。

“大家退!”谢远殊一声断喝,惊醒了众人。也顾不得隐藏身形,纷纷跃出森林,往山下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