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鹰却不肯放过我们,一声利啸,俯冲而下,巨大的阴影当头笼罩,众人心头都浮起一阵恐惧,这是什么妖兽啊,竟有如此威势!

眼看躲不过,谢远殊落后一步,长剑猛地挥出,一道银光平地窜起,抽打在巨鹰身上。被这一剑扫了个正着,巨鹰前冲的势头顿时一滞。有些性情沉着的弟子也冷静下来,纷纷缓下身形,一时间剑光法宝,咒符箭矢,五光十色向着巨鹰砸去,我也扬手操纵飞剑,攻击妖兽。

想不到这些四散逃跑的人类竟然还敢反抗,巨鹰发出震天一声怒吼,双翼猛地煽动,翻卷起肉眼可见的罡风,攻击到近前的飞剑武器像是遇到一堵透明的墙,纷纷无力地跌落下来,少量打到它身上的,也如隔靴搔痒,只零星打落几根鸟毛,根本无济于事。唯有谢远殊的剑光,雷霆闪电般,每次都准确地击中妖兽,抽得它一颤一颤。

巨鹰被他抽打地恼怒,索性不顾众人,只朝谢远殊扑过去。众人顿时一阵惊呼。

巨鹰俯冲的力道惊天撼地,相隔遥远都有一种被压碎为齏粉的感觉。谢远殊稳若磐石的身形也晃了晃,不敢硬撼,身形急退。这时一名弟子的惊叫声传来,竟然被巨鹰利喙擒住。

生死攸关,众人赶紧全力攻击,比第一波攻击威势更猛。挨地多了,巨鹰也无法完全躲避,干脆振起翅膀,高飞冲天。

那名弟子还被擒在口中,众人哪能放它走。

我一扬手,玉织流光网脱手而出,向巨鹰笼去。这是白家传下的一件法器,自带雷霆之力,正适合对付这种身形庞大的妖物。

这畜生却狡诈异常,眼见光网临身,双翼偏转,沿着光网擦过。

身边的贾万慎咬了咬牙,猛地扬手,一颗黑色圆珠飞上半空,砸到巨鹰头上,顿时一朵烟花炸裂开来。异香扑鼻,似乎是什么药物。闻到香气,巨鹰飞行的姿势竟然僵硬了瞬间。同时头颅一声,原本叼着的弟子被扔了出去。众人惊声高呼,几个离得近的连忙上去抢救。

我趁机操纵光网,当头罩下,将巨鹰罩入网内。

受困于光网,羽翼无法施展,这畜生立时向地面跌落。落地地同时,网中雷电噼啪声不断,如此密集的雷击,绕是它身躯庞大也难以承受,只得蜷缩起身体。

眼见妖兽受制,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白师姐的法器好厉害啊。”一个小师妹赞叹道。

“也多亏了贾师弟的丹药用得好,不然也罩不住 这只鹰。”我笑道。

旁边贾万慎摸着头嘿嘿了一声,“这是我以前在山里凑巧采到了一株噬魂草,照着书里的方子试了试,想不想真有麻痹之效…”

“小心!”后面突然响起谢远殊一声惊叫。话音未落,原本倒伏在地上的巨鹰忽然发出震天嘶鸣,双翼猛地撑起,竟在破网而出,原来刚才的低伏只是为了积蓄力量。

一圈乌黑的光影犹如火药般爆开,急风骤雨打向四周。

轰!轰!轰!

竟然是将羽翼当作箭矢射了出来!那些羽毛尖锐如刀剑,所过之处,树木横扫, 山石碎裂。以为巨鹰束手就擒而松懈下来的众弟子闪避不及,顿时惨叫连连,血光遍地。我挥剑急挡,剑光交织成网,堪堪将射到面前的数片羽翼击落。周围弟子就没这么好运了,瞬间伤亡惨重。情急之下,谢远殊剑光开阖,不退反进,银光纵横,金铁交鸣,竟将羽箭挡下大半,生生扫出一片真空地带,使后面的弟子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嘶嘶…玉织流光网被连接射断数处,巨鹰展一挣,从网中挣脱了出来。

这件法器是彻底毁了,再被它飞上天,我们又要剩挨打的份儿。眼看这妖兽就要高飞冲天,情急之下,谢远殊纵向一跃,跳到了巨鹰背上。

巨鹰一声嘶鸣,展翼高飞,同时剧烈地挣扎起来,显然察觉背后有人,想要将谢远殊摔下来。

“谢师兄!”众人看得胆颤心惊。

巨鹰在空中不停地翻腾,引动狂风大作,山崩地裂,四野一片狼藉。可 谢远殊像是长在了鹰背上,死死扣住巨鹰脖颈就是不放手。相持不下,巨鹰越发愤怒,羽翼猛地爆开。

不好,它又要使那一招!

我一把夺过旁边弟子手里的破魔箭,搭弓激射,数道箭影朝着巨鹰飞去。躲闪之际,巨鹰翻腾力度大减,也失去了暴羽的机会。

巨鹰忍无可忍,飞窜而下。我急速后退,却依然觉得后背一凉,竟是躲避不及,被它一爪抓住。

“白师姐!”众人又是惊呼。

身形一轻,我被这只畜生抓着飞了起来。它一只爪子抓着我,另一只当头向我挠过来,显然是想将我这个碍事的撕成碎片。我哪里会让它如愿。身影一窜,抱住了它的腿。

一爪落空,它还不死心,又往腿上挠来,我暗暗叫苦。可动作到一半,鸟爪却忽然僵住,我知道是谢远殊在上面帮我,连忙趁机躲避。

就这样,我和谢远殊两相配合,纵然杀不了巨鹰,巨鹰一时也奈何不了我们,相持了不知多久,巨鹰飞行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鸣叫声有气无力。而我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衣裳全散了,身上被这只畜生抓出十几道血痕,双臂更是僵硬痛疼难忍。上面的谢远殊虽不知情况如何,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带着我们两人,巨鹰越飞越高,直冲云霄。下文的声音渐渐消失,只余寒风掠过耳畔。飞了不知多久,巨鹰终于下降。那是一只巨大的巢穴,建在悬崖边上,就构造而言,与普通小树叉搭建的卵巢没什么差别,只是规模太大了些,无数枝繁叶茂的大树被连根拔起,交叠参差,构成了这个巢穴的主体。

当视线落到巢穴内中的时候,我视线一顿,里面那个圆圆的,白白的东西,不是一只鸟蛋吗?这是只孵蛋的母鹰!

落到鹰巢中,我赶紧跃到一旁,叫了声:“谢师兄?”

视线落到巨鹰身上,我顿时愣住了,这还是刚才那只威武雄壮的鹰吗?它怎么整个儿脑袋都秃了?还被敲出了好几个大红包。

难怪刚才越飞越慢,还不时有鸟毛从身边飞过,想不到上头的“战斗”也如此激烈。

勉强飞到巢穴,秃毛巨鹰脑袋歪在一边,神情萎靡,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虽然全身散架子般疲惫不堪,我还是弯下腰,笑的喘不过气来。

“咕咚”一声,谢东仪踉跄着从上面翻滚下来。我吓了一跳,走了两步勉强凑到他身边。看他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显然也被这扁毛畜生折腾地不轻。“你没受伤吧?”我问道。

他摇摇头,脸色略缓和了些。

我望向巨鹰,又是一阵好笑。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谢远殊也忍不住笑了。“这只畜生也不知是什么异种,羽毛硬如金铁,脑袋更是顽固不化,我飞剑偏偏又被它扇飞,只好动手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两只手鲜红一片,血肉模糊。想到刚才尖锐如刀剑的羽毛,心下一紧。“你的手…”

“我没事,”他摇摇头,“倒是白露你身上的伤不少。先处理一下吧。”

不再拖延时间,我点了止血的穴道,又帮谢远殊扎起作口。

“也不知师弟师妹们怎么样了?”谢远殊叹道。

我心里一沉,方才那一场化羽为箭的齐射,只怕会有不少伤亡。

一边包扎,我提高警惕注意着旁边巨鹰的动静。好在这畜生被揍得不轻,一直晕晕乎乎,没有醒来。

“这只鹰到底是什么妖兽,竟有如此威势?连蛋都这么大。”我望着旁边足有成年人高的巨蛋,道。

“它刚才攻击性那么强,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只蛋。”谢远殊道,“抚育幼仔的野兽大都比平常的更暴躁。”

包扎完毕,我们走身围着鸟蛋转了一圈。

“要是这只鹰再攻击我们,就干脆把这只蛋推下去。”我伸手摸了摸,坏心地道。掌心触及蛋壳的瞬间,一道寒意猛地窜上,“好冷啊!”我忍不住惊叫一声。

谢远殊也伸手抚摸,“怎么这么冷?”我们对视一眼,眉间都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么冷的蛋,显然是被冰封住了,他又仔细查看了蛋壳,惊讶道:“看这蛋壳的光泽,只怕有好几百年了,应该是很久之前遇到寒冷冻结,如今已濒临石化了。”换而言之,这早就是个死蛋了。

一阵细弱的咕咕声传来,我吓了一跳,转头望去,正对上两只漆黑浑圆的眼睛,这只巨鹰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见我们两人围着鸟蛋转,它眼中爆起怒火,身形颤动,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后退一步,摆开防御的姿势。谢远殊却上前一步,扬声问道:“你想要这只蛋孵出来吗?”

我吃惊地转头望向他,他想要干什么?

谢远殊凝望着巨鹰,目光清澈坚定,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同情,又重复了一遍话语,“你是想要让这只蛋活过来吗?”

“你孵了它很久吧,可是这样它不能出生。”

巨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呜呜嘶叫着,想要爬起来。它的伤势也不轻,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谢远殊也不心急,转头指了指蛋,又做了几个手势,他两伤势颇重,这几个姿势做起来难免牵扯伤口,意思却还是清楚的。是一只小鸟从沉眠到破壳而出,唧唧叫唤着。

“我有办法让它复生。”

终于,巨鹰哞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瞪着我们的眼神逐渐不再注满敌意,至少它能看出,我们并没有伤害这枚蛋的意思。

连说带比划,也许是谢远殊的目光和神情太具有感染力,那只巨鹰竟然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凑到近前,蹭着那枚蛋,哀哀鸣叫了片刻,又望向谢远殊。

谢远殊伸出手,一开始巨鹰还有些僵硬警惕,但终于柔软下来,任谢远殊抚摸着它的脑袋。

也不知这一人一鸟交流了什么,终于,谢远殊转头道,“好了,它愿意与我们一起回去。”

就这样驯服了?我在旁边看得惊讶不已,他是怎么做到了?我也修习过驯兽之道,明白收服灵兽,不仅在于折服强悍,也在于心意相通。方才谢远殊将巨鹰一顿狠揍,已折了它的傲气,但这种神骏的异兽,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服软的。

“我可没有收服它。”听到我的疑问,谢远殊含笑解释道,“我只是与它缔结了一个契约,所以它肯送我们回去。”

“契约?”我的视线落到旁边多出来的同伴身上,此时我们正骑在巨鹰的背上,两个人连同这枚圆滚滚的鸟蛋。

谢远殊点点头。

“你不会是当真…”我压低了声音,这只蛋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孵得出来。

“冰封不等于生机断绝,我方才接触这只蛋,能察觉内中还存留一线生机,只耐心施救,还是有一分希望的。”

“用不着这么麻烦吧。”我惊讶道,本来以为谢远殊只是想用这个理由把这只笨鸟骗回去,天源宗内高手无数,到时候或者宰杀,或者圈养,还是任意处置。难不成他真想孵化这只蛋?冰封确实能存下一线生机,但想要恢复,过程极其复杂,尤其是冰封了几百年之后,需要有顶尖儿高手冒险将自身修为打入其体内,驱除寒气,更不用说还要消耗无数珍惜药材,复杂阵法。为了这么一只蛋,实在大大地不值。

“只是我的心愿而已。”

“那万一失败了呢?”

“那我就杀了它。”谢远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鸟蛋,淡笑着道,“没有被冰封过的人不可能知道,无止尽的寒冷,其实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

我一愣,这句话真是莫名其妙。

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我忽觉有些刺眼,转过身不再理会,只低低哼了一声,一只笨鸟和一只笨蛋。

巨鹰飞行极快,我们返回的时候,天源宗内派出紧急救援我们的队伍正要出发。在山门口遇到我们驾着异兽飞回,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见识过这只巨鹰威武模样的人,此时看到它这般光秃秃的滑稽形象,一个个神情又是震惊惶恐,又是强忍爆笑,面色扭曲,极为古怪。

见了这只巨鹰之后,天源宗的前辈执事惊叹之余也暗暗后怕,仅凭着山民的描述,以为是只普通精怪,险些害得众弟子丢了性命。谁能料得到这只作孽的妖兽竟然是千余年未曾在人间现世的上古奇兽鲲隼呢。幸好我们平安归来,还将神兽收服,实在意外之喜。

而此次行动另一位立下大功的弟子就是贾万慎,原本众人被鲲隼那一轮暴羽伤了不少,重任遍地,幸好有贾万慎的法器天圣灵雨,可短时间聚集灵气,修复伤口,总算护住了众人性命。之后丹部的前辈及时赶到救援,总算将众人性命都保住了。可惜有数人修为尽废,再也无缘仙道了。

这件事在天源宗轰传了很久了,不仅因为战斗一波三折的激烈和上古神兽离奇现世,更因为传说中的神兽那光秃秃的滑稽造型,连带着我和谢远殊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变了不少。甚至由此衍生出“谢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笨鲲隼突遭横祸变烤鸡”等数个流言版本,让人听得哭笑不得,然则,无论如何,这件事算是顺利落幕了。

第三十八章墓中探险

漆黑的天幕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一轮脆生生的弯月悬在天边。暗夜的风穿行在迂回曲折的山道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声。这要的夜晚更适合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尤其在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冒险之后,可惜我却只能站在这个阴森的角落里吹冷风。心情自然不会愉快。“这么急着找我出来干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对面男子压低的声音传来,素日里的温雅的神情掩不住那份急躁。

我没有答话,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子犹豫片刻,终于说:“据说那只鲲隼已经认谢远殊为主了。”

“是他降伏的,自然归他所有。”我耸耸肩,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难道他还指望谢远殊将鲲隼拱手让给他不成?

“这次你与他一起出去,怎么还会让得了这种神兽,如今他的声望更胜一层楼,岂不…:

我眉头一皱,提高了声音:“谢静声,你是责怪我了?”

阴去散开,月光映照着清秀儒雅的脸孔,他神情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我哪里有这个胆子?白大小姐。”

我缓下脸色,语气却依然冷淡:“我可没有义务阻止他什么。想与他竞争的人是你,输了就好好想法子扳回来,对我说这话有什么用?”

谢静声望着我,犹豫了片刻,道:“是我失言了,只因最近听了些谣言,心里很不舒服。”

“什么谣言?”一句话问出口,我便后悔了。这些日子与谢远殊之间的谣言我也略知一二,只觉得好笑。就像璇玑阁上出丑那次一样,不去管他,三五个月自然就平息了。想不想谢静声会当面提起。

“他这般出众,我有时候实在不自信。”他压低的声音传来。

我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谢静声也算极出色的人材了,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误会的呢?我并未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转变话题道:“无论他声望有多高,你若是能寻到盘古神玺下落。得到神玺承认,自然就是下一任宗主了。”

“我知道,可神玺实在太难寻觅,先不主宗主身上从未见过,实际上,我查过典籍,至少最近六任宗主,都没有直接动用过神玺的力量。”谢静声叹道。

我也暗暗头疼,盘古神玺,逆龙当年潜入天源宗多年,依然空手而归,这几年我暗中探查,也始终没有寻到头绪,只是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天源宗,神玺越来越销声匿迹,已有多年未曾发挥作用了,甚至有几次危机,本来凭着神玺开天辟地的威能很容易解决,天源宗也不曾动用,让我不得不怀疑它是不是被封存在了哪个地方…”

冥思若想的时候,谢静声一直望着我,忽然道:“白露,我若能得神玺,必以凤凰木相赠。”

我吓了一跳,暗暗叫苦,最头疼的还是来了。凤凰木对谢家是什么意义,我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这算什么,变相的告白?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有了这种想法呢?实际上,在被谢远殊璇玑阁上捉弄之后,我又遇到了谢静声几次,这人儒雅谦和,谈吐斯文,至少表面上如此。一来二去便相熟了。因为我对谢远殊看不顺眼,接触下来,反而与他走得近了。当然,其中也有我刻意接近的缘故。但自始至终,接近他只为了打探消息,实在想不通为何会让他有了这种念头。此次化身白露,我到容貌刻意改变,在天源宗不过中等,并不出众,至于脾气,开始还能装装乖巧小师妹,但相处熟悉了就原形毕露,时常发脾气,冷嘲热讽的。真不懂这家伙怎么想的。

我咳了一声,改变话题道:“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见我不接话,他神情一黯,道:“不是,你前些日子托我找的东西找到了。”一边说着,他拿出一本金色的薄书递给我,“这部灭生轮回诀是天源宗初代宗主所创,据说威力极大,只可惜修炼方法另辟蹊跷,玄妙难言,后来几代弟子想要修习,都始终无法得其门,渐渐便废弃了。”

我接过,金钱织成的书页薄地像一抹光,小心翼翼地翻开,无数文字图像出现在金页上,这种蝉翼金绢有同玉简一样的记叙功能,薄薄一页,内中不但记下了功法秘诀,初代宗主的修炼心得,还有无数后来修炼都补充的对此功法的感悟。

我简略扫了一遍,随口问道:“你试过了?”

谢静声点点头,“毫无进展,也许是我资质不足。”

“这也未必,你的资质已是上佳,这法诀连几位宗主都无法修炼,想来是另有玄奇之处。”难得好心情,我安慰了他一句,一边扬了扬书册,“这个我带回去看看,改日还你啊。”这本法诀虽然长久无人修炼,但是始终存放在藏书阁最高层,不是我的身份能拿到的。好在它生僻冷门,被拿走暂时也无人注意。

“好。”谢静声答应一声,却终于忍不住问道:“只是你要这个干什么?”

“翻阅初代宗主传记的时候看到相关记载,一时好奇而已。”我淡然道,并未告诉他谢远殊修炼此功法的事。

告辞了谢静声,我返回寝舍。成为正式弟子后,就可吧在山内选择地方,开辟洞府了。我房间选择在人烟稀少的提娄山附近,此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让我行事方便了不少。

回了卧房,我迫不及待地展开法诀,越看越是惊讶,这本功法对谢静声来说玄妙难言,对我来说却诡异地眼熟,有些地方类似于魔界功法,有些又类似于道门秘诀。竟像是博采两家之长,更有糅合创新之处。难怪天源过历代人材无数,都无法修炼此法。

从头到尾细看了数遍,我收起卷册,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试着修炼第一步引气入体。可连续尝试了数次,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好睁开眼睛。连最开始最简单的引气入体都无法做到,就是根本无法修炼了。

重新拿起这本法诀,细看其中的运功方式和经脉注解。别人无法修炼也就罢了,我自己身兼道魔两家真力,怎么也完全无法修炼呢?

除非…我心中倏然浮起一个念头,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果这个猜测成真,那岂不是说…我心脏砰砰直跳,一时间睡意全无。只想着迫不及待认证这个猜测。

可怎么认证呢?对了,那个地方!若我的猜测成真,那个地方必然有迹可循!

看外面的天色,距离天亮还早,我当机立断,换上深色的衣服,从窗口跃出。

茂密的林中,我身法迅捷如飞鸟,穿过无数山峰,从高崖上凌空飞跃,御剑前行。云海翻涌,雾气蒸腾,穿过森森雾海,挺拔的山峰逐渐出现在视线尽头,那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如一只黑色的珍珠,在银白的水雾蚌壳中闪烁着幽深的光泽。

这是天源宗历代宗主前辈的理骨之地——天眠山。飞至山峰,我放低了速度,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仙道一途,并不似凡间重视宗祠祭祀,这里向来清冷,只有定期打扫轮值的弟子。所以此地虽然庄严肃穆,却无多少警戒。

黑色的琉璃门高耸伫立,两把巨型飞剑雕塑交叉挡在门前,森严耀目。开门的法诀并难,我飞身进了祭殿,小心翼翼地往后面的墓穴潜入。

周围石壁参差不齐,萤光闪光,历代天源宗主墓葬皆朴实无华,崇尚自然。踏入其中,一种压力隐隐传来。那是一种庄重的氛围,让人不自觉放低了呼吸。生怕一个不慎亵渎了英灵。潜伏天源宗这么多年,心中对这些前辈高人也渐渐有了崇敬之意。

绕过曲折的山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圆润的空地,光线从天顶上洒落,笼罩着中央的青石台,初代宗主的棺木就放在台上。但看清洞内情形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万万没想到,此时台前竟然站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此时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谢远殊正背对着我,仰望着高台上的棺木出神,修长的身形纹丝不动。

一时间四面皆静,明白他必已发觉我的到来,索性不再隐瞒,放沉了步子上前。

“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每次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静思。只要站在这里,仿佛一切烦恼就都不是烦恼了。”良久,他转过身来,裂缝中透入的月光沐浴着他,神色湿润宁静。望着我,他忽然笑了笑,“想不到这个隐藏多年的小秘密,竟然被师妹你发现了。”

我讪讪笑了一声,暗骂他神出鬼没,更骂自己太心急,面上却叹道:“想不到师兄对祖师宗主有这么深的景仰之情。”

“景仰”他摇头淡笑道,“也算是一部分吧,不过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亲近。”

若是在平时听到这句话,我不免要嗤笑他自大妄想了,但此时听了,却只觉心惊胆颤,难道我所怀疑的是真的?其实他会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种证明,可他为何说得这么直白?

正在惊疑不定,他又开了口:“修炼灭生轮回诀已有三年,我已曾设想着会有人发现疑点,甚至寻到线索,但想不到会是师妹你。”他缓步走下高台。“其实师妹不必如此复杂,还要委托静声涉险获取秘笈。擅传功法的罪名一旦坐实也不是小事。”

他竟然连谢静声帮我取得秘笈都知道!对了,他修炼这部功法,以他之谨慎,必然在秘笈中多留一份警戒,一旦有人取阅,便能感应。是我大意了。“我也知此事不妥,只是自从见了师兄修习这门法诀,威力庞大,实在羡慕得很,所以委托静声师兄将秘笈拿出来看看。”我无奈地低头道。一边心念电转。

“其实师妹的疑惑,直接问我即可,以你我的交情,何必这么迂回曲折。”他低低笑了一声。

被他这样坦白的态度搅乱了全盘计划,我只得干笑一直抒己见,“大道不可轻传,唯恐师兄误会,只得暗中行事,倒是我小气了。”

谢远殊笑了笑,直接问道:“你已经试过了吧?”

我点头叹道:“也许是我资质不足,无法修习。”

“呵呵,师妹又在诳我了。”他笑着摇头,“若是因此,师妹何必深夜迢迢,来此荒山野岭呢,难道墓葬里还有什么能补足师妹资质的东西?这里有的,不过是一别枯骨而已。”

被人揭破心机,我只得坦白道:“魔界的修炼功法,我白家也略知一二…”见谢远殊沉默不语,又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此功法兼具道魔两家之长,偏偏我又无法修炼,想必是有什么限制。”

“以师妹的冰雪聪明,想必已经推测出这个限制条件了吧。”谢远殊低低笑道,“没错,我是混血,兼有人类与妖魔的血统,所以能修行此法。”

果然如此!是体质,唯有这个天生无法改变的条件,才可能限制得住我。可谢远殊是混血,那岂不是主说,同样能够修炼这功法的…我的视线投向他身后的棺椁。

“躺在这里的这位前辈也一样。”谢远殊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