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间,他睫毛微颤,清醒了过来。

抬头看着我,他神情没有任何意外,唇角绽放笑意,低声道:“你来了。”

我无声地点点头。

“这就是你的真正容貌?果然很美,此我想象中更美。”他微微偏着头,凝视着我。

沧溟之渊的月光,还是这样明净安详。清风拂面,细碎的沙沙声传来。

被这澄明的眼神刺伤,我避开了视线。追逐在他身后的这些日子里,脑中设想过无数见面的情景,拔剑相向?亦或者愤怒质问?可是到头来却只余一片平静。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没有了分毫动摇。

“神玺呢?”

“在你脚下。”他笑了笑。

我一惊,低下头,脚下是一片细碎的白沙,在月光中闪烁着水晶般璀璨的光芒,盈盈荡荡如一泓水波。

第四十四章爱恨两伤

这是神玺?

“神玺已经毁了,两次引爆冲击,都是耗尽全力,哪怕上古神器也承受不住这种消耗。”

“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神玺的本质,我自己就是它的一部分。神玺应天而生,秉持天地灵气,近乎生命体一般,可自动休养生息,恢复力量。

“这些年来,天源宗一直在利用神玺调解天地灵气,本就损耗过大,此番动用,又彻底耗光了它的残存力量,”谢远殊缓缓说道,望着遍地碎砂,面无表情“不过神玺本源仍在,也许一两百年之后,也许三四百年之后,它能够重新聚拢形体,重新复生吧。可惜啊,”他忽然笑起来,“只怕我是看汪以这一天了。”

我心里一沉,母皇的伤势,用这些残骸,不知能否痊愈。

沉默了片刻,我低声道:“你就这么恨我们,恨魔界。当年母皇的一念之仁,反而换来…”

“一念之仁?”他忽然笑起来,片刻又化为刺耳的咳嗽声,血沫顺着嘴角溢出,“好一个一念之仁,仁慈地将功体尽废的我们母子抛在极地冰原上,母亲被活活冻死,临死前用术法将我冰封,方留下一线生机,这就是父亲用毕生苦难换来的一线仁慈?”

“乱臣贼子,罪有应得。”我竭力冷然道。母皇曾经说过,一个人若不能背负自己的责任,他枉为王者。

“他背负的还不够多?被那个暴君镇压在地火之下百余年,身受烈焰焚身之苦,他所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谢远殊冷笑一声,“就因为他是玄王,所以便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有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生为玄王?天命选择,对魔界来说,也许他罪有应得,但对我来说,他只是我父亲!我要救他出来…”

“什么?”我如闻雷击,逆龙还没死?听他话中的意思,竟然是被镇压在地火之下,日日受地火折磨。

“那个恶毒的女人,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他捂住唇角,血从那里溢出来,同时溢出的还有恶毒的诅咒:“既然魔界不给我们留下一线生机,就是承受残酷的代价,就算天翻地覆,我一定要将他救出。”

他对母皇的诅咒我已无心计较,稳下心神,我摇头道:“就算你要救他,可又与那些无辜之人有什么关系。皇城万千百姓,还有温衡他从小对你很好吧?你却能狠心杀他。”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身体猛地抽搐起来,抬起头,“你说什么?!”

惊怒交加的神情看得我心里一颤,“温衡死了,你还记得他吗?小时候为你锻造那柄弓的人。”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我那一剑明明没有…”他竟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徒劳无功地摔在地上,血流地更多更快。

“你…”我上前一步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他…”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疼般,他喃喃重复着,“我只想要见他一面,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连你也要阻止我,父亲。”不停地摇头头,原本咄咄逼人的他此刻却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惊惶失措,躲避着审判的目光。

就算落魄狼狈至些,我也从未想到他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眼前这个颤抖癫狂的男子,还是那个意气飞扬,温雅俊美的谢远殊吗?

这样的他,我几乎不忍目睹。

遥远的相处晃中,我所见的,永远是他阳光灿烂,沉稳自若的一面,却从未想过他的痛苦和负,也许,我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他。

脆弱,绝望,痛苦,挣扎…霎时间脑中竟然浮现出另一个影子,那个在极地冰原上垂死挣扎的少年,诡异地与眼前的男子重合起来。

瞬间,一条凛冽的电光从我心中窜过,丹云地宫中囚禁的孩童,极地冰原上冰封的少年,温衡收养又早夭的二公子,这三者之间,竟然诡异地与眼前的影像联系起来。

我茫然望着地上挣扎的人,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无论多么浑然一体,也仅仅是推测而已,那么真相如何呢?想要询问,却终于没有问出口,现在追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曾经囚禁我和白郁的狡猾少年,那个冰原深处濒死挣扎的身影,还有眼前失去一切希望的谢远殊,终究都过去了,马上都要过去了。

心中忽然柔软下来,我俯下身,扶起他,轻轻用手擦过他嘴角的血迹。马上,一切爱过的,恨过的,都要烟消云散了。

可还有一件事,我想要他知道,让他明白。在这个世上,这本是最迫切需要和他分享的心愿,曾被我当作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其实,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天源宗和魔界之间,能够有和平的空间。”

呆愣了片刻,他才缓缓反应过来,“彼此欺骗的和平?还是生灵涂炭的和平?”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带着残存的血迹,说不出的凄厉。

我摇摇头,“千万年结下的仇怨,魔界有罪,天源宗亦然。钟彤山脉生灵涂炭,皇城的万千子民亦然。这样彼此战乱厮杀,有什么意义?人的一生无论长短,可仇恨不能支撑一生。为何不能静下心来谈一谈。”

“这太虚妄…”

“是很虚妄,但并不是绝望,只要有人肯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就总有实现的希望。”我低声道,“我一直以为,与我一同努力的那个人,将会是你。”

他身形一颤,眼神终于落到我身上,复又低下头,片刻,他笑起来,“很好的理想。这一点,我不如你。”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理想了。”我在他耳边叹息着,就如同那曾经萌动的心情和期望,永远只能在幻想和记忆中存在了…“

他身形猛地一颤,然后在我怀里逐渐安静下来,温热的血沿着我的手流下来,原来,这个人心中的血,是这么滚烫,比起曾经接触过的任何温度都更灼热,更激烈。

我单手扣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怀里,越过他的肩膀,视线的远方,遍地金黄。那些传说中逆龙的血肉所化成的果子,正如火如荼地绽放着最后 的光华。而如今他的儿子又要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千百年之后,会不会又有一片花树,在这里绽放着记忆中的绚烂?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吧。

他挣扎着抬起头,在我耳边低低喘息着,“道,或者魔,其实,对今生的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所要的,只是一个家,我也曾经认为,白露,你会是…”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对不起,我本来就是个怎私的人。但是,我不能怎私到连天源过一并毁灭。”

未及我对这句话反应过来,他忽然抬手抱住我,重复着低声道:“白露,对不起。若是还能有传说中的来世,我就和你一起,为那个目标努力吧。”

霎时间,璀璨的光芒从身下爆开,天地炎为之变色,经细碎的晶砂如一个蛋壳般,四面浮动炸裂,凝结成一股银白的气浪巨柱,金蛇狂舞,直通天际。

是盘古神玺残存的力量!神玺本就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他所布设的,是曾经在舜城见过的上古阵法!

我霎时醒悟,他要带我回天源宗!带着另一半神玺,补偿给天源宗!

是我大意了,谢远殊终究是谢远殊,就算穷途末路,也不会脆弱地束手待毙。选择用神玺孤注一掷,又怎么会不为天源宗留下一条后路呢?从我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踏入了他最后的这一局。

我猛地一掌拍在他胸口,顿时鲜血狂喷,他整个身体身后跌去。

同时一道白影从乾坤袋里窜出,是那只狸力,哀鸣着扑向他,却被我的掌风带到,跌在他身边,生死不知。

这一掌也让我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四面阵法已经凝结完成,如铜墙铁壁,我失去了最后一线脱离的机会。

无力地跌倒在远处,他眼眸中最后一丝光落在我身上。

那是什么?怜悯,挣扎,痛苦,解脱…我分辨不清,可若是让我这样回到天源宗,我宁愿直接死。

死亡…

原来,我和他之间的结局,竟是如此。

爱也空茫,恨也空茫,只余神玺狂猛地力量伴着阵法不断涌入体内,身体和灵魂好像被生生扯裂分开,漂浮在空中,终于,一切陷入黑暗之中,仿佛恢复到开天辟地的原点,再也没有了任何知觉。

第四十五章 此情可待

睁开眼睛,四面一片黑暗,潺潺流水声萦绕在耳畔,片刻,视线慢慢恢复,映入眼中的是晶石镶嵌的天花板,身下青玉石台传来温润清凉的触感,这里是丹云地宫的聚灵殿,自己正躺在平日里练功的青玉台上。

发生了什么?一想到这个问题,无数念头蜂拥而入,遍地残破的皇城,轰然爆发的地火,还有最后沧溟之渊的生死…鲜血,离别,痛苦,死亡…一幕幕,一种种纠结的情感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黎玥终于低低呻吟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殿下。”一个人立刻上前扶起她。

那个炽热的血脉好像还残留在手上,将匕首刺入他胸口的感觉带着让人心颤的冰冷,还有身陷阵法中灵魂撕裂般的痛楚,黎玥一把抓住那只手,颤抖着问道:“怎么样了?皇城,母皇呢?”

“殿下,您已经醒了,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那人温声说道。

熟悉的节奏带来舒缓的感觉,温和的声音让黎玥慢慢静下心来,转头看去,墨澈心俊雅的容貌映入眼中。

一边说着,他递上一杯晶莹碧翠的饮品,凑到唇边,黎玥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沾唇立刻化作一股灵气,钻入四肢百骸,顿觉心神舒畅,灵台清明了不少。

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颜,却又有些迷茫,她究竟是从哪一个梦境中醒来?头脑中多出的那部分记忆与情感,又究竟是…

她抬起手,纤细修长,近乎完美的手指形状,还有那细腻光泽的肌肤。低头看去,曼妙无双的身姿,哪怕不用照镜子,黎玥好已经明白,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在是那个清秀的普通少女了。

早就有过灵魂在不同身体中转移的经验,比起上次的尴尬,这具崭新的身体,带给她的却是另一种惶恐。

想起冰晶大殿中所见的近乎完美的容颜,那世所无双的惊人美貌,竟然变成了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涌上心头的竟然不是喜悦和庆幸,而是惶恐。

也许只因为梦中的经历已经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身体,意味着将要负担怎样沉重的责任,面对怎样叵测的未来,几乎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量。

她下了玉台,记忆中,聚灵殿旁边就是她休憩的偏殿。走进房内,所有陈设一如既往,一尘不染。连她最喜欢的那面昆山碎玉屏风也依然摆在床榻上。碧霞罗纱的垂花帷幕后面便是梳妆台,晶石雕琢的镜子几乎占了一整面墙,镶着雕龙描凤的白玉边框。在一片水幕般的光华中,她盈盈而立的身影如蚌壳中最圆润的明珠。

“殿下依然风华无双。”墨澈心的身影从后面缓步走近,音调中隐有笑意。

这个身体,就是魔界最后的皇血,尤最终的遗脉,更也是开天辟地最初的无上神器化身!

“这些年殿下被镇压在天源过内中,被汲取元气,养护天源山灵脉,血脉损耗甚重,幸好并未伤及本源,再休养一段时日,即可恢复完全了。”

黎玥回过神来,被镇压在天源宗内…他最后的布局还是成功了,只是没有料到,两半神玺合二为一,本就有穿越时空之能,最终只是将这个躯体送回了天源宗,而她的魂魄,因为承受不住神玺阴阳合一的力量冲击,结果脱离了身体,被送至了另一个世界。

而三百年之后,神玺汲取天地灵气,终于恢复重生。已经转世的她的魂魄,也再一次被召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沧溟之渊那一片银白色的残骸晶砂之上…

又或者,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想起最后留在耳畔的那句话,黎玥了阵心神恍惚。

今生,来世…

“殿下。”墨澈心低呼了一声。

黎玥回过神来, “我原本的身体呢?”

“安置在偏殿内。”

“我睡了多久了?失去了魂魄,那个身体不会有事吧?”

“殿下只沉眠了十二个时辰,”墨澈心微一躬身,道:“殿下的身份神圣高贵,臣等岂敢轻忽,暂且安置在偏殿内,以上古冰玉载之,又有聚灵阵法护持,万无一失。”

黎玥噗哧一声笑了,“神圣高贵的是盘古神玺吧。”说着她转头望着他,视线灼灼,“其实,你早就发觉了吧”

墨澈心微微一笑,“殿下,恕臣僭越了,确实早在天源宗的时候,得到殿下的一滴血,属下就已发现其中的与众不同,只是不敢确定。不过,臣万万没想到殿下魂飞魄散,竟然还能重生。更将另一半神玺融入体内,可谓因祸得福,天佑我魔界了。”

没错,自己的身体就是另一半的盘古神玺。仔细想来,黎玥只觉玄妙难言,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历险,最终,两半盘古神玺,分别融入了她的两个身体,牵连着前世和今天。她两世为人,生死轮回,始终都牵系在这阴阳两极的分分合合之间。可这一发空间是简单的因祸得福,还是那人的刻意布局?毕竟他被困在谷中足足三百年,这漫长的孤独时光,足够他布设任何计谋了。

看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容颜,黎玥忽然问道:“你怎么能够确定,我一定是她?”说不定,我只是被天雷击中的路人甲,一缕陌生的魂魄,机缘巧合,从遥远的异世飘落到此地。

墨澈心一愣,随即笑道,“我相信谢远殊的判断。”一句话主半斩钉截铁,自信满满。

黎玥无语了,这算什么?

转过身去,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在她身后,墨澈心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冷意,却依然恭敬有礼地笑道:“殿下,日前臣忆经将殿下痊愈出关的消息颁告天下,十二城城主与各地的领主皆相继赶来觐见殿下,如今大家都在含光殿内等待殿下驾临,不如殿下先换身衣服,接见诸位臣僚,再…”

黎玥转头凝视着他,“楚泓,我是谁?“

久违的称呼让墨澈心身形微颤,他避开她的视线,“您是皓玥人驻,我们的主君,亦是未来的王…”

黎玥摇摇头,“那只是曾经而已。”

墨澈心身形一僵,片刻,才低声问道:“那么,殿下是准备放弃这个‘曾经’?”

黎玥继续摇头,缓声道:“我不会放弃,但是,请给我接受的余地。”

墨澈心抬头望着她,黎玥也毫不退让地对视。终于,墨澈心收回视线,低头道:“谢远殊就在偏殿内,彻夜未眠,等待殿下醒来的消息。”复又躬身道,“只是殿下,十二城主都已在殿内苦候良久,万分期待觐见殿下凤颜,百年皇座空悬,光阴虚掷,如今殿下归来,魔界上下万从期盼,也请殿下不要让众臣失望。”

“我明白。”黎玥点点头。

墨澈心引着她出了聚灵殿,往偏殿走去。

依然是那座掩映在绿树花丛中的精致阁楼,再一次站到门前,恍如隔世。其实,她不过睡了一天而已,短短的十二个时辰的日升月落,却漫长地像经历了一辈子的生死轮回。

门前待卫见了黎玥,纷纷跪倒在地,无人胆敢抬头,黎玥却注意到,众人却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看来墨澈心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地很周到了。

行至门前,吩咐众侍卫退下,墨澈心也躬身告退:“那么臣等就在含光殿内恭候殿下御驾了。”

待所有人都远去,黎玥独自推开了房门。

他就站在门前。

眼眸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静静凝望着她。

黎玥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准备好的言辞一句也用不上,最终,她只是踏进门,笑了笑道,“这张脸,有没有感觉很陌生?”

谢远殊移开视线,低声道:“无论什么容貌,你始终是你。”

“这个你,是指皓玥,还是黎玥?”问出这句话的瞬间,黎玥便后悔了,这样残酷的问题,似乎不留最后一丝缓冲的温情面纱,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谢远殊眼神刺痛了一下,复又直视着她:“这很重要?”

黎玥一愣,她认真想了想,终于说道:“在恢复记忆之前,我曾经下定决心,等醒来之后,一定要第一个问你。可是真的醒来了,看到你,却又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谢远殊笑起来,缓缓道:“在我眼前的你,是黎玥,是今生最重要的人,也是皓玥,是前世曾经的牵挂。只是,三百年前的我,也许还能放下,可三百年后的我,已经放不下了。”他说的很慢,很认真,仿佛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表述这份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的感情。

黎玥心绪一阵波动,本以为她会介意,却只是一片释然。

对谢远殊和皓玥来说,那些没有来得及倾诉的心情,都已经化为虚无残念,而这一世所重新面对的,是崭新的人生。虽然那份曾经有过的萌动,依然存留着心中,但她并不排斥。若没有他的放不下,今生的她也不会重回这个世界。

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该承担的,她愿意承担,而该放下的,她也不介意放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她踮起脚尖儿,凑近了,在他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她是黎玥,在她眼前的,无论是谢远殊,还是谢东仪,都是她心目中唯一的那个人,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唇齿相触的瞬间,谢远殊身形一颤,反手紧紧抱住她。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辞,其中的感情都已宣泄明白,坦诚相对。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已凝滞静止。只余下时光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动。身影分开的瞬间,谢远殊眸中光彩闪动,他想要说什么,黎玥却伸手按在他的唇上,“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曾经发过誓言,算不算数?”

谢远殊一愣,随即释然笑道:“自然算数。”

黎玥笑起来:“只要这一句就足够了。”

“白露,对不起。若有来生,我就和你一起,为那个目标努力吧。”

第四十六章殿上陈情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殿下。”

竟然是白郁的声音,黎玥身形微颤,转身应道:“请进。”

白郁推门而入,阳光从他的身后投射进来,模糊了那一瞬间的视线,却消磨不去那份复杂的光泽,以及更深处的纠葛。落在黎玥身上,最终,一切只化作一句最简单的问候:“你回来了。”

低低的声音拔动着心弦,黎玥默然点头。

短暂的沉默,白郁敛去神情,沉声道:“含光殿那边已经准备就绪,澈心让我来请殿下移驾。”

“啊,”黎玥回过神来,道,“好,我们这就过去吧。”

白郁招手唤来侍从,吩咐道:“服侍殿下更衣。”

内侍鱼贯而入,手中的玉盘上托着衣着饰品。

白郁的视线又落到谢远殊的身上,神色恢复平静:“方才景凡将军在殿中提起,天源有贵客陪伴公主归来,诸位同僚闻讯极为期待,纷纷邀请贵客相见同贺,不知谢史意下如何?”

黎玥忍不住看了谢远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