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悚地扭过头,试图阻止顾长熙的入境。可白白的一声尖叫已经成功引起了顾长熙的注意,他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电脑跟前凑:“什么声音?”

  只听见电脑里发出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尖叫,接着“哐当”一声,像是凳子倒了,等我再次回头面对电脑时,那头居然空无一人。

  “白白?”我慌忙道。

  “白白?”顾长熙问我。

  两秒钟后,一只手从从视频窗口底部伸出来,然后是白白同学的身子也慢慢扒着桌子爬起来了。

  可她的两眼和我们这边的四目一对接,刚刚聚起来的光又开始有涣散的倾向。

  “你好,董白白同学,好久不见。”顾长熙脸不变色心不跳,居然率先和她打起了招呼。

  “你、你好,顾、顾老师。”白白的表情异常僵硬,看得我十分想笑。

  我知道白白心里肯定有一万个为什么要问,一万个草泥马在咆哮,但是当着顾长熙的面,她只能活生生地将所有惊吓、疑惑和吃惊统统咽下去,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可怜的白白同学。

  “你们在聊天?”顾长熙问我,一脸无害,“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还未待我说话,白白在那头抢白,“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我现在要睡了,下次再聊!”

  我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她那边的头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灰了。

  我万分无语地关掉了对话框。

  我觉得白白一定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联想,特别是看到一身睡衣、新浴方出的顾长熙。

  说到新浴方出,我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身旁那人,头发湿湿的,还滴着水,顺着耳背麦色的肌肤一咕噜就流到了睡衣衣领边。水滴本是晶莹的,此刻却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勾着你的视线往下。原来是一本正经的睡衣,可偏偏上面两颗扣子却没有扣,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顾长熙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脸颊浮起两处淡淡的可疑的红晕,直起身,问我:“你洗了没?”

  “啊?”我匆忙收回视线。

  “洗漱没?”

  “洗了。”我连连点头。

  “好的,”他低下头来,目光渐渐变得温柔,然后……轻轻地、辗转地,在我的唇上留下一个吻,“那晚安。”

  不知道从何时起,每天睡前的晚安吻成了惯例,亲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最开始的浅尝则止到后来得用手轻轻推开;再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又有了早安吻、告别吻……

  吻是人类传递感情的媒介,它是一个美好的东西。可当这个好东西发生的次数变得多了,我便觉得……呃……好固然是好,但是好像有点危险了。

  周末晚上,我半躺在沙发上,闲适地看《唐顿庄园》,顾长熙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书,地灯把室内烘得暖暖的。

  我看着电视里的那个人妇人,忽觉眼熟,渐渐的,那张脸变成了我思念的母亲。

  我说:妈妈。

  母亲微笑地走过来,亲亲我的脸颊,问我:“小宁,你现在好吗?”

  我的泪流下来,贴在她的脸颊上,有冰凉的感觉:“妈妈,我想你。”

  “傻孩子。”她抚摸着我的头发,“会有人替我照顾你的。”

  “妈妈……”我哽咽。

  “我永远爱你,我的孩子。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她说着,身子却越来越轻,模样也越来越淡。

  我忽然觉得怀里一空,温暖的感觉骤失,我急急伸出双手一捞,眼睛睁开,却发顾长熙的浓眉星目近在咫尺,我正搂着他的脖子。

  “弄醒你了?”他低着头问,鼻息轻轻地拂过我面颊。

  “我睡着了?”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是的。”

  “下雨了?”窗外有淅淅沥沥的声音。

  “嗯。”

  我发呆般地看着他,想起刚刚那个梦,忽然觉得真实与梦境,我有点分不清了。

  只觉得,此刻特别依赖他。

  我仰起头,借着手上的力,轻轻地在他的唇上点了下。

  下巴上有细微的胡子的感触。

  “怎么了?”他问我,用手将我脸上的头发拂开,声音低低的。

  我专注地凝视他,目光从他的眉毛流连到眼睛、鼻子、嘴巴、下巴,觉得这是我见过的全世界最英俊的一张脸。

  我好像喝醉了一般,伸出一根指头,去戳他右边脸颊的酒窝:“你怎么这么好看?”

  他抓住我捣乱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低沉地笑道:“嫉妒了?”

  “第一次看见你的睫毛,我就嫉妒了。”

  “是吗?”他的眼里有星星点点的东西,低哑地问,带了点狡黠:“想不想试试?”

  “什么?”我奇道。

  他将头埋到我脸上,我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脸颊上有淡淡的,细微的,略带瘙痒的感触,像小刷子轻轻地扫过我的脸。

  “好痒……”我忍不住笑起来。

  而顾长熙却没有起身,不知何时,亲吻代替了睫毛的触碰。他的唇像糯米一般,软软的,从我的脸颊流连到唇上,又辗转到我眼睛,像珍宝一般,亲了亲。

  “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想这样做了。”

  他定定地凝视着我,眼里已经隐约有了波澜。

  这一刻,他的目光像两束重叠的追光,让我几乎无处躲藏,我害怕去看他的眼睛,又身不由己地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那么细,像水像沙,一点一点地流过我的脸庞,撩拨起我的心跳。

  有那么两秒,又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室内一片安静,我只能听见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我意识到要发生什么,莫名有些害怕,可又奇怪的期望,而且这样的期望越来越强烈,仿佛只有这样,以后的心才终究不会空虚。

  我的整个人几乎要窒息。他的气息在耳旁,几乎要烫伤我的皮肤。我好像被隔绝在一个真空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却能感觉他的吻像流沙一样,温柔又灼热地将我的每一寸皮肤淹没。我羞得恨不得将整个身体藏起来,而他的手却带着奇异的力量,固执又耐心地安抚着我,留恋处又激起触电般的感觉。我想到此为止,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却叫嚣着完全背叛我的声音。进入的时候,他的坚定和我的柔美,让我忽然想到古人对“磐石”与“蒲苇”的比喻。可下一秒,我情不自禁疼地蜷缩起来,他停□来,缱绻地吻着我,汗水和我的泪流纠缠到一块儿,再也分不清彼此。我觉得自己好像海上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里摇曳,可攀上着他的背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和充满力量的肌肉,倏然又觉得,不管是醉生梦死还是翻天覆地,总有他和我一起。

  我闭上眼睛,跟着他的步伐,放纵自己在这情-欲的海洋里。我的大脑已经失去控制,往事那却像扇着翅膀的蝴蝶,一幕幕绚丽地从我眼前掠过,我想起课堂上的出丑,想起敦煌的不期而遇,想起大雪里的温暖,想起他总让我依依不舍的吻,想起他的一切,我的一切,我们的一切,纷繁的情感就像流水一般,覆过心底的河床,重新开出绚烂不败的花。

  初见的时节,也是在这样的雨夜,路边昏黄的灯光,在雨帘里发出朦胧的光晕,像是轮回的昭示。

  一切仿佛从未走远,一切仿佛重新开始。

  我们给过彼此许多东西,却在此刻才终于完满。

  作者有话要说:跟着我默念十遍:

  此文是清水文……

  此文是清水文……

  此文是清水文……

  此文是清水文……

  ……

  【正文到此就结束了,之后会有两章番外。

  那些一直潜水的孩纸们,你们真的不打算冒泡了咩?

  我记得还有人说有船戏,给我架一个火箭炮来着……【捂嘴笑】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特别是对文章节奏缓慢,后期更新也缓慢的包容和理解。

  我会坚持写下去的,

  以后开新文了请大家还多多支持丁丫:)

☆、番外

  六月份毕业后,我和顾长熙一起回了国。

  临走前我问顾长熙,他母亲就这样留在英国了吗?

  他回答地有些艰难,看得出他心里也有些挂念和担心。但是我和他都知道,他的母亲,执意想留在这里。

  她喜欢这里自由的空气,就像没有任何往事的牵绊和回忆。

  我想起那张会常常在国内电视上见到的脸,心里叹一口气,前尘往事要随风何其难。回国,真不一定就对她好。

  我对顾长熙说,我们可以经常来看他。

  顾长熙弯起了眼角,眼色很温柔。

  

  我们住到了顾长熙在B市的那个老房子里。

  没有电梯,不是复式,但是我却觉得异常满足。

  这里有顾长熙生活的气息。有一日我一个人在家,腻歪在沙发上无所事事,阳光懒懒散散那地从窗外斜照进来,室内一片温暖。我眯着眼睛不厌其烦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从我这地方,刚好可以看到门口的那个橱柜,我想,这就是顾长熙每天出门换鞋进门脱鞋的地方;橱柜旁边有个茶几,我便想,顾长熙可能会在这里用过电脑;再看到这扇窗户,我又想,顾长熙可能会端杯咖啡,在某个时候,立在窗前看窗外的景色;再瞄到卧室内的书桌一角,我想,十七八岁的顾长熙,也曾经唇红齿白,正经危坐地做着仿佛永远做不完的卷子。

  我忽然觉得,虽然这里并没有我的烙印,但是看到这一切,我好像就已经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

  那段时光,我们生命中还没有彼此,但我却并没有空缺。

  

  和顾长熙在一起后,我发现他有许多我以往都不知道的方面。他极为好相处,有着自己的原则,但偶尔也会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冒出一个状况让我措手不及。有次我和他一同去买苹果,那大叔很会做生意,把我夸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顾长熙非但没觉得夸张,11块钱的苹果给了人20还说不用找了。

  还有一次,我和他手牵手走在路上,忽然他毫无征兆地停住脚步,一脸深情地看着我:“小宁,我爱你。”我很感动,同时也当场被吓得魂飞魄散。

  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我和他一同去郊游,所到之地是一片人迹鲜有的青山绿水。熄火后,我不禁为郊外清新的空气所陶醉,忍不住打开车顶天窗,伸了个懒腰,享受地道:“这就是大自然的气息!真好!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道,“车震,或许更好。”

  ……

  我和白白说起时,她在那头笑得前仰后伏,含着眼泪给我分析:“这就是失而复得后知后觉综合症。”

  当然,我没有和她说那日的郊游。

  

  一日,我与外婆视频聊天,她问起我的个人问题来。

  外婆一直都很关注我这方面的动向。本科的时候我是确实没有男朋友,英国的时候开始是没有,后来有了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一旦问及这个问题,我都还只是支支吾吾说没有。每当这个时候,她老人家都会在那头沉默半晌嘘声叹息,好似我真的滞销了一样。

  甚至有一次,外婆居然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不喜欢男的。我一听脑袋就大了,立马跟她竖起三根手指保证自己的性取向是正常的,她老人家将信将疑地盯了我好久,才冒出一句:“我想我们家小宁也不可能,你从小就对男人好奇,小时候尽往男厕所钻……”

  ……

  可没过两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邀请我去参加一个国内著名的电视相亲节目。我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诈骗电话。谁知那头对我的资料了解地清清楚楚,从姓名到家庭甚至三围血型说得头头是道。我心下骇然:这主办方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找到我了?还了解地这么详细?谁知主办方更是疑惑:你自己提供的资料、自个报的名,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我云里雾里地婉言拒绝,第二天便接到外婆的越洋电话。她老人家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小宁?那XXX节目组给你打电话没?”

  ……

  事到如此,我只能跟外婆坦白,我谈恋爱了。

  外婆在那头噎了一下,然后居然——喜极而泣。

  ……我难道就真的那么地那么地,看上去,不像能凭自个本事,讨到如意郎君的么……

  好吧,这毕竟也是一件好事儿,舅舅很快也参与到我们的谈话中。我既然都说了,就干脆把顾长熙的情况跟他们都一一交代了。可话题不知怎么又被扯开了,从我家庭离异,到母亲去世,再到一个人在英国艰难留学,再到终于单身二十多年头一次找到男朋友,细数了我的成长经历后,四十多岁的舅舅在那边和外婆抱头痛哭……

  ……

  我的这群可爱的亲人们吶……

  我不过就是谈了个恋爱而已。

  只有在一个地方我做了点技术处理,舅舅在国外呆了多年,我留学也知道,国外对师生恋是严厉禁止的,我有点担心说出来会遭到反对,所以在交代如何和顾长熙认识的这个问题上,我没敢说实话。

  我学着顾长熙,只对外婆说:“我们是一个大学的。”

  外婆瞅了瞅我传过去的顾长熙的照片,眯起眼角,由衷地赞叹道:“这小伙这真是俊,跟电影明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