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同事喊她,濮玉朝叶淮安点下头,“我去工作了。”

转身前,三号厅的门又被打开,看得出里面是休庭时间,法官已经离席。叶太太的身影依稀夹在门缝里,有种萧索味道。

濮玉叹气,别人的事她终究的管不了太多的,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方士宏的案子证据确凿,定案相对容易,可就在量刑前,濮玉找到了这起秦检察官聊了件事。

濮玉的话让秦蓝很意外,她拉着濮玉坐在二厅门外的长椅上聊,“濮玉,你确定要进行民事索赔吗?按照惯例,这类案件是不支持精神损失赔偿的。”

“秦检,我知道,不过我想试试。”濮玉在国外时也接过□案,说句心里话,在□案方面,国外的法律体质比国内真完整许多,至少不会像国内这样,除了判几年刑外,任何精神损害赔偿也得不到,最多只能当被狗咬了一次。

秦蓝见她固执,拍拍她肩膀,“好吧,不过要和原告家属做好沟通。”

“我知道。”

原告家属自然是同意的,只不过唯一的顾虑是案子拖下去,会不会影响女儿的名声。

“这点你们放心,我肯定速战速决。”

濮玉见过那个被害人,长的干干净净,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只是出了这件事,人整个都有些精神失常了。听她妈妈说,那孩子把自己关在家里已经半个月了。

濮玉很心疼,所以真想为她做些什么,她还记得老师和他们说的那句话——立法者三句修改的话,全部藏书就会变成废纸。而我们就是要在废纸中找希望的人。”

她试图在法律的角落中寻求那可贵的希望。

Tina翻着八月新娘的杂志,和Joe讨论自己婚纱的样式,杜一天从走廊那边走来。

Tina猛抬头看到老板,吓的忙往Joe身后藏杂志,无奈Joe也害怕惹祸上身,两相推搡时杂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杜一天瞟了俩人一眼,竟没批评,只是问了句,“Aimee在吗?”

“在!上午结束了那个官司就回来了,就是人憋在里面一直没出来。”说实话,Tina觉得她老大变了,搞不懂是因为前阵那个小三门还是怎么,总之现如今的老大似乎成了工作狂,每天就知道工作,而之前和她很好的林总,Tina也好久没见了。

叹口气,Tina看着杜一天推门进去。

濮玉正对着电脑翻文献。一页一页的案例卷宗看的她眼睛发酸,濮玉眨眨眼忍不住拿手掐了下眼角。

“何苦那么拼呢?”

听到声音,她抬头,看到杜一天斜倚在门口看她。濮玉长吁口气,把身体瘫软在靠背上,“莫非老板是在暗示我工作该学着偷懒?老杜,你这话我要是传给小赵他们听,估计你要头疼了。”

杜一天笑着走到她身边,俯身看她的电脑屏,手配合着滑动鼠标,“一个□案,这么费神?”

“那倒没有,只是想给那个被害人多争取些,那个小姑娘很可怜,才14。”想到那张小小的脸,濮玉又想叹气。

杜一天却直接关了她的电脑,“拼命也要劳逸结合,我看你这几天有点水浒里拼命三郎石秀的工作劲头,林渊又好几天没来找你了,怎么,两人出问题了?”

“少管我,你和Susie的事情搞定了,还有诺诺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两人明显的戳了互相的疮疤,于是一阵沉默。

杜一天先打破局面,“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不共去饮一杯?”

濮玉本来不*喝酒,可自从那天在濮家和林渊不欢而散后,她已经几天没回林家了,连带着也没见亚斯,心情很差,所以她接受了杜一天的邀请。

只不过她没想到并非双人行,而是多人餐。蓉北律师界难得的集会。

濮玉坐在灯光晦暗的会所角落,手里拿一杯不知名的绿色酒品,尝了尝,味道有些怪,不过不赖。

杜一天去拿酒,却被夙生行的聂大状拉住说事情,濮玉远远看着他想脱身又脱不开的憋屈样,笑的很小人。

突然,濮玉看到一个人,她拿着酒杯起身朝那人走去。

“Hi,邱律师,好久不见。”

邱明起回头见是濮玉,先一惊,接着表情转为喜,“Aimee,我还没去谢你呢,你自己就找上门来问我讨谢了。”

“哦?”濮玉有些不明所以。

邱明起也不管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直接拍拍身旁台子,“要不是你,叶太太那件油水那么多的案子哪里会落到我头上呢。”

濮玉哦了一声,她知道叶太太从永盛撤销代理后去了邱明起那里,她今天来也是为了问案子进展的。

“你不知道吗,今天已经结案了,法院判定离婚,要我说叶太太真是大方,为了快点离婚,竟然把自己财产的大部分都赠送给了叶淮安,啧啧,比起那些钱,咱这点律师费算什么?”

真的离了啊?濮玉想。

叶太太为了一个做过鸭的方士申能这么轻易放过叶淮安,濮玉真看不透那是一份怎样炙热的*情了,不过过去的就过去了,至少她自己还想理智的活。

“Aimee,你没事吧?”邱明起在濮玉面前挥挥手。

濮玉微笑,“没事。”

她和杜一天都喝了酒,所以聚会过后,几个同行为他们各自找了代驾。

坐在副驾驶上,濮玉眯眼看着代驾小心翼翼驱策自己的悍马,心中好笑,这车是改装过的,一般人还真是开不惯。

她拉下车窗,十月末的风早失了温存,带着几分凛冽,沿着窗沿剐在脸上,刺刺的疼。电话铃就在这万籁俱寂,只有发动机和呼吸声的夜晚响起。

太阳天或下雨天

人挤人的咖啡店

找一个能想你舒服的角落

看着情人肩靠肩

慢慢转开我视线

有个女孩让我好想念

我的心

已经

飞到这个城市的另一边

……

濮玉突然想听完整这首歌,所以直到电话那边的人就快耐心全失时,濮玉才接起电话,电话是她的小助理Tina打来的。

晚九点,Tina很少在这个时间段打给她,濮玉对着窗玻璃哈口哈气,说“喂。”

“喂,老大吗?老板说你现在正往家走,你是还在车上吗?还在吗?”

濮玉指尖捏捏眼角,“我说Tina妈,有什么指示你就快说,我耐心不好你不是不知道。”

“是是是,老大,你在车上,现在就开车载广播,快点,现在,交通台哦,哎呀陆跃肖,谁让你偷我蛋糕的!”

电话那头Tina开始和她准老公打情骂俏,路跃肖说她最近胖了,不要她吃蛋糕,Tina说婚纱要来年才穿,现在减肥还早,总之小两口吵架有意思,濮玉边听边坐车倒也不无聊。

后来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怪响,Tina发音不准的说了句“记得听啊”后,电话自动断线。

濮玉听着嘟嘟的忙音声,很羡慕年轻人*无比的青春。

她真没有开车听广播的习惯,不过Tina说了,她所幸打开。

一阵刺啦声响后,是一个女人对着主持人哭诉自己被骗的感情经历,濮玉皱眉继续换台,在经历了周杰伦,陈奕迅,以及某频道卖夫妻生活假药的频道后,濮玉终于调到了Tina说的交通频道。

节目才开始,是个访谈节目。

主持人正在接听来电。

当广播声再次响起时,濮玉的眼睛哗一下就湿了,竟是亚斯。

几天没见儿子,亚斯的国语好了很多,他奶声奶气的对主持人说着自己的心愿。

“阿姨,我好几天没见到妈妈了,我想她,可是爸爸说妈妈生他的气了所以不回家。爸爸说,我打给你,你会帮我找我的妈妈,你会吗?”

被当成寻人启事的主持人很无奈也很无措,濮玉几乎想的出那位可怜的主持人现在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她听主持人说,“那小朋友,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呢?”

濮玉心里刚叫了一声坏了,可她根本没办法阻止亚斯蹦豆子一样把她的资料悉数报了出来。

“阿姨,我妈妈叫濮玉,她是位特别棒的律师,爸爸说就是因为棒,所以妈妈才嫌弃他,不要他的。”

濮玉心想哪跟哪啊。

亚斯继续说,“我妈妈打了许多官司,爸爸说妈妈是正义的化身,等下,阿姨,爸爸和我说话。”广播里一阵沉默,濮玉在等亚斯说话,主持人也在等。

“小朋友你还在吗?”

“在的,阿姨,爸爸说要我把他的名字也说出来,这样妈妈就没办法不要他了……”

天,别……濮玉想哭。

“我爸爸叫林渊,我家有只狗叫赫本,我是他们的宝宝我叫亚斯,我家的管家伯伯叫……”亚斯报家庭明细的做法显然吓到了主持人,她忙切了内线,“那亚斯小朋友的妈妈,如果你听到我们的广播,就请你回家见下你的老公和儿子,事业重要,但家庭同样重要哦,下面我们一起来听这首《星语星愿》。”

张柏芝略带沙哑的嗓音伴随一声刹车声,驻足在濮玉的公寓楼下,她下车,看着还举着电话被林渊抱在怀里的亚斯,想气也气不出了。

“濮玉,蓉北市的交通广播每天有过万的听众,这么多人见证,你还忍心不认我们?”

林渊抱着亚斯走向她。

濮玉眼角范湿,其实她一直都不忍心,只是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多能容她做主呢?

“丫头,跟我回家,好吗?”

“好。”

濮玉破涕为笑,是啊,想那么多干嘛,她只要把剩下这段时间活回价值,那就值了!

濮玉给代驾付了多的钱,让他帮忙把车再开去林家,她自己则抱着亚斯坐上了林渊的车。

正如那句话说的,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差,总会有个人在*你。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好,也总有个人不*你。

就好像坐在车里的濮玉,虽然生病,却阻挡不了林渊*她,也好比躺在公寓楼上直扑通的戚夕是蓉北公认的完美女神,却架不住明天要和素未谋面的人相亲。

☆、41

第四十一章忽而明冬

【旧*的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然后好几年都闻不得女人香。】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细雪沿着凯撒十八层的窗子缓缓飘落,几片零星贴在窗玻璃上,组成了一团奇形怪状的模样。蓝色磨纹玻璃外,灰的云低低压在空中,可再往远些地方看,却是一片清朗。

这就是传说中的东边日出西边雨吧。戚夕收回目光,朝立在远处躬身等待的侍者扬手,

“Waiter,换杯红茶。”

侍者点头,拿走了戚夕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杯。

从上午十点,戚夕就没离开过凯撒,两杯卡布奇诺伴随着她送走两位相亲对象。

侍者红茶上的很快,戚夕端着紫藤花瓷杯,却几乎想不起和她见面的那两位青年才俊长的什么样了。

第一位她记得好像是徐伯伯家的二公子,在国外修读了金融经济学等一大堆头衔回来,现在在蓉北一家金融公司里负责倒腾期货。

他模样倒是不丑,说话声音也好听,只是不知为什么,戚夕一听他说最近国际期货市场的土豆又涨了几分钱她就想睡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和吧。最后,她微笑着和土豆男道别,对方也看出了她的无意,有些意兴阑珊的失落。

见第二位时,戚夕想到一个问题,她家老头是不是真被自己气到了,否则怎么会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位相亲对象。

倒不是家世学历多差,只是长的怎么总让戚夕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呢?那张脸,简直……太沧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