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顾青舟斟酌一下，正要告诉她，却听厅内一声吼：“顾青舟你给我进来！”
他只好将手机放下。
而这边，严青与同事一道走出电台大楼，没看见路边有车等她，突然有点失望。
她以为他会在，因为他总是在。
同事拉拉她：“严青愣着干嘛？走了，苏总监在等我们。”
“哦好。”
“青舟啊。”顾母柔声道，“那天你说的话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如果真有喜欢的姑娘就赶紧带回家让我们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抓紧的还是要抓紧。”
顾珊珊眼珠转转，心里冒出个声音：那我天谕姐怎么办？
顾青舟微微翻起眼皮看过去，总是陪在父母身边的那人今日不在，而他在今日被召回来。
顾母说道：“天谕出差，家里只有我们几个，你有话就说。”
顾青舟了然，如今父母是真急了才能同意他说要带姑娘回来的话。
不过…
“那天说的话我收回。”顾青舟带着歉意，“爸妈，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不管是谁家姑娘，以后都不要再提。”
“顾青舟！”顾重天大吼，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退让却换来这么一句话。
顾母拍拍老爷子后心，让他消消气，换做她来说：“青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究竟是为什么？上次那个姑娘…”
“她很好。”顾青舟说，“不想结婚的是我。”
“你！”这回连一贯温柔的顾母也生气了。
“以前你说不喜欢天谕，现在你有喜欢的人而我和你父亲也很欢迎她来做客，以后的事顺理成章我来安排，一定不会亏待她，可你又反悔，学问都读到哪里去了？这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吗？你爸爸身体不好最放心不下你，你在做决定之前就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对不起。”顾青舟微微蹙着眉，母亲的话一点没错，错在他，是他太过偏执，可婚姻不是为了完成父母的心愿，他们家已有二弟一家让父母享受天伦之乐，这世上有趣的灵魂那么少，从十年前他就已经着迷，如今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小弟结婚前他曾问过他，会不会恨他把责任都担他肩上。他要成家，要立业，要掌管整个顾氏，而这一切本该由他这个老大来完成。
那时小弟说的话他依然记得：“不会啊，我本来就想早点结婚，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你这样的书生只适合教书育人。”
啪！
顾老爷子将茶盏扫到地下，瓷杯碎了一地，顾珊珊吓得一颤，眼睛红红地看着大哥。
“顾青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婚你到底结不结？”这么多年，顾老爷子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明天在临市有课。”顾青舟站起来，他立在厅中挺拔板正，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波澜，眉眼酷似顾母，身量却像顾父，“爸，妈，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场面一触即发，顾母死命压着顾重天，他心脏不好不能太激动。
“给老子滚远点！”顾重天脸涨红，气到发抖，“没你劳资还能多活几年！”
顾青舟走后顾母忍不住伤心，一口一个骂着臭小子，顾珊珊追出去拦住大哥的车，想说些话，却知道自己不能指责他，也不能赞同他。
最后她问：“你喜欢的是不是那天那个女的？”
她见过一次，大哥对那个女的笑，坐她的车离开。
顾青舟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抬眼瞧了瞧好像要哭的妹妹，淡淡点了点头。
第二日，顾青舟前往临市教学，而市电台门口来了不速之客。
此人在铁门外探头探脑，引得门卫注意，之后退到一旁，寒风中吸着鼻子直直站着，像是个没目标的莽撞孩子，站久了换了个姿势，矮蘑菇一样蹲在那儿，就是不走，死死守着。
终于，矮蘑菇要等的人出来了，开一辆红色夏利，经过铁门时停下来与门卫打招呼，下车拿走一份快递。
就在此时严青眼尾扫见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冲她喊：“喂你，你是不是叫严青。”
严青的眼很大，却有些凉薄，她看了看跟前的姑娘，点点头：“你是顾青舟的妹妹吧。”
用的不是问句，她记得她，之前在洋城大学里见过，这小丫头的事她听过几回。
21.护兄狂魔
“找我有事？”严青把车停路边, 看跟前站着的小姑娘踩一双高跟鞋，职业装，眼睛大大的，一头长发染成栗子色。
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不过说话太不客气。
“大家都是明白人, 说吧, 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哥？”
严青一愣, 随即笑了，那笑没有温度，不沾眼，点一根烟抽了两口说道：“我要是有你这么没礼貌的妹妹，吊起来打知不知道。”
现在是谁更没礼貌？
顾珊珊厌恶地捏着鼻子扇了扇, 他们家没人抽烟, 她从小就讨厌公共场合让人吸二手烟的一手烟民。
长相不好身材不好工作不好性格也不好，顾珊珊在心里给严青打分，加上会抽烟并且随身带烟一看就是老烟枪这点, 严青得了个负数。
“要你管我！”顾珊珊傲气一抬下巴，“还没嫁进我家呢摆什么大嫂威风, 告诉你我爸妈是不可能同意你们的婚事的，你最好识相点离开我哥，我哥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的！”
“谁说我要结婚？”严青抖抖烟灰。
顾珊珊一僵。
“小妹妹你搞错了。”
“所以是你不想结婚？”顾珊珊醍醐灌顶般亮着双眼。
严青被她弄糊涂，摆摆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事问你哥去,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么没礼貌就对你不客气。”
“喂！”顾珊珊拉住严青, “你知道前段时间我哥跟我爸妈说想带你回家吗？”
严青顿住。
“他说想和你结婚。”顾珊珊观察着严青的表情。
“你…”严青想说你弄错了，可这句话说不出口。
“可是昨天我哥又说他不结婚了。”顾珊珊红了眼睛，“爸爸妈妈很难过，所以我来找你，如果是你的问题就请你离开他，他值得更好的。”
“那你能出多少钱？”严青被她缠得挺烦，一把碾掉烟，两手抱在胸前问顾珊珊。
“我告诉你别狮子大开口。”顾珊珊拎着她的精致小包火冒三丈，被她那样好的哥哥喜欢就应该感恩戴德了怎么还真有脸要钱？
严青低头看着鞋尖，半晌后重新抬起来，目光里有决绝和倔强：“小妹妹，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觉得顾青舟千好万好，在我眼里他真没什么稀罕的。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你哥以后要不要结婚，结婚娶谁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下次找人撒支票前先搞搞清楚，不是谁都像我脾气好。”
顾青舟下课后接到小妹电话，小姑娘有气无力地说：“哥你几点回来？我们俩一起吃饭吧。”
他说好。
晚上六点顾青舟到达吃饭的地方时没直接进去，拐去一旁便利店买了一罐可乐，见着顾珊珊后把可乐放她跟前。顾珊珊顿时眼泪掉下来，她哥哥就是这么好，知道她不开心会给她买可乐，他那么不喜欢为了让她开心还是会买给她，正如他喜欢那个严青，抛开一切都会对她好。
可她居然说那样的话！
顾珊珊呼哧呼哧喘粗气，她居然说那样的话！
小姑娘翻开手机把一段录音发出去，几秒后顾青舟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顾珊珊说：“哥你听听吧。”
顾青舟看了眼小妹，点开录音——
“谁说我要结婚？”
“那你能出多少钱？”
“小妹妹，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觉得顾青舟千好万好，在我眼里他真没什么稀罕的。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你哥以后要不要结婚，结婚娶谁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下次找人撒支票前先搞搞清楚，不是谁都像我脾气好。”
顾珊珊气得手抖：“你听听她居然说自己脾气好，不要脸！”
相比顾珊珊的激动顾青舟则显得平静许多。
顾珊珊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小脸气得通红：“老大你没听见吗？她开口跟我要钱！这是我偷偷录的是真的，她还好凶说要打我！你别被这种人骗了，她跟天谕姐一点都不能比，天谕姐才是真的对你好！”
“顾珊珊。”一直没说话的顾青舟突然叫小妹的全名，反手扣下手机，眼皮翻翻看着她，“她根本不知道我跟顾氏集团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我是个老师而已，况且她没说错，她不喜欢我，是我喜欢她。”
“…”顾珊珊哑了，半晌后扯着顾青舟袖子喊了一声，“哥。”
“我结不结婚，做什么决定，责任不在她，她是脾气好才没跟你一般计较，你这么没分寸，是该紧紧皮了。”
妹妹松开攥着哥哥袖子的手，哇一下哭了。
边哭边嚎：“你怎么能这样，你变了，你以前不是最疼我的吗？”
顾青舟不说话，这顿饭是没法吃了，他看了看顾珊珊，说要先走。
顾珊珊看见哥哥比平时更沉默的脸还有他居然忘记带走的手机，重新拉住他：“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疼。”
顾青舟倒回去拿回手机，离开前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这件事要怎么办。”
于是又是一个按时下班的愉快时刻，严青再一次在电台门口看见踩高跟鞋穿职业装栗子色长发的顾珊珊。
她降下车窗问：“怎么又是你？”
小姑娘来找事霸气道歉一样不忸怩：“对不起，那天我说话没规矩，请你原谅我。”
严青：“…”
吃错药了？
顾珊珊心里有个春丽小人一跃而起，冲着这人就是一个回旋鹤脚蹴加空中百裂腿直接ko。
但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她是来道歉的，虽然哥哥没有明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
顾珊珊念书的时候成绩不好，大哥是她的辅导老师，贪玩不做作业或者考试吊车尾哥哥都是要打手心的。她以为那是她哥最生气的时候，昨天才知道那不是，她家老大真正生气不会打手心…
严青见小姑娘低着头一脸老实样，摆摆手，说行了，我知道了。
这事就算过去了。
顾珊珊抬起头看了严青一眼，又快速低下，手指头抠着严青的车门，轻声道：“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我哥哥是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希望他能幸福，比我和二哥都要幸福才行。所以我那天才会来找你…”
严青探头凑近了看清小姑娘的脸，哭了，眼泪吧嗒啪嗒往下掉，砸她车玻璃上。
“顾小妹。”严青递了张纸，问，“要不要去吃饭？”
顾珊珊：“…？”
——别去，吃什么饭啊你俩又不熟。
——道歉要有诚意，嘴上说说算什么好汉。
两个小人打架总有一个胜，只见小姑娘在路边攥着纸巾擦干泪：“这顿我请！你想吃什么？”
严青淡淡笑起来，这是个鲜活的与她完全不同的女孩，敢爱，敢恨，没礼貌。
她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点喜欢。
“先上车。”严青指了指副驾驶。
顾珊珊坐进来规规矩矩绑安全带，看了看车内部知道是个手动挡后不停地啰嗦：“你没穿高跟鞋吧？哦对你怎么可能，你别开太快小心左右车辆红灯停绿灯行宁等三分钟别抢一秒钟。我们女孩开车没有男孩好，该小心还是得小心…”
严青继续笑，在唠叨中挂挡起步踩油门，感觉到旁边小姑娘眼睛圆圆地看着她这套完美操作，心里暗爽。
“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严青问。
“好几年了。”顾珊珊不自在地扯扯安全带。
“补考过几次？早忘记手动挡怎么开了吧？”
“…”小姑娘偏过头不说话了。
“不是男人女人先天条件不同，女人一样也能开好车，我刚刚起步是不是够稳？想不想学？不怕告诉你我开车比你哥还厉害。”
“不可能！”不说话的时候挺温顺的小丫头又跟炸毛狮似的，“我哥最厉害！我哥从小就是学霸他跳过三级大学修双学位这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也没有他不拿手的你不要乱讲。”
严青微微一怔，继而心情更好，这么护着哥哥的小姑娘她觉得新奇，一不小心想到什么，那笑没挂住，缓缓落下。
好像，小时候她弟弟也这么护着她的，只是那时她没感觉到，现在，晚了。
顾珊珊气鼓鼓地看严青，眨巴眨巴眼见她不笑了，朝天翻个巨大的白眼，她眼本来就大，这一翻真是一点眼珠子都看不到，好不容易翻回来做了个求饶的姿势：“大姐你又生气了？拜托我刚才可没怼你。”
“没有。”严青挂挡踩油门，在车流中来了个非常精彩的超车加塞，听见身边小姑娘咆哮：“我靠这个好厉害，妈的我开车总是被人挤也让他们尝尝这酸爽的感觉！”
“坐好。”严青伸手拉了一下在她车里上蹿下跳差点撞到头的小姑娘，下一秒又炫耀似的别了一下，把想超她车的一辆吉普落在了后面，永远看着她夏利的车屁股。
顾珊珊心里那个爽，降下车窗冲后头叭叭摁喇叭的男人吐舌头略略略，然后坐回来头一次夸严青：“你车开得不错嘛。”
“嗤。”严青笑了，不知道顾青舟那样的老学究怎么会有个这样跳脱的妹妹。
22.求婚圣地
洋城有一个视野非常好的空中餐厅, 是本土各大营销号首推的求婚圣地，传说成功率百分百，营业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失败案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淡季，实行预定制, 外头刮风下雨都座无虚席。
去年《美丽心情》做过一档关于求婚话题的节目，当时这家餐厅被多次提及，还记得节目结束后前主播捂心口飘出来说这辈子一定要在这家餐厅吃一次饭收一次钻石戒指, 严青倒是不感兴趣，觉得自己跟那地方八竿子打不着一边肯定不会去…
但此刻, 她脸有点疼地坐在餐厅视觉最佳的位置上。
旁人不动声色打量这桌的两个姑娘——
一个披肩栗色长发, 职业装包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双细腿踩肩头高跟鞋，整个人小巧玲珑又风情万种。
另一个走中性风, 宽大暗色卫衣，黑发，球鞋。
“这里好像是预约制吧？”严青问。
顾珊珊摇摇头, 手上还在跟谁聊天，微博提示声一直响：“不用, 我跟这家店老板是朋友，这是他给自己人留的位置。”
“你也玩微博啊？”严青也划开手机回消息。
小姑娘这时从手机里抬眼看她一下, 有点得意地把自己的微博首页亮出来：“我马上就十万粉了。”
严青凑过去看了看, 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是个玩cosplay的。头像很漂亮, 就是妆很浓, 跟现实中不太像，衣服也有点暴露，胸口露了一片。
严青对这个没研究，赞了句不错后，两人分开玩手机ing，谁也不说要粉对方，各躺一边沙发。
餐厅服务生都是经过严格培训，在此见过各色各样的情侣，平时相约一起来吃饭的女生也不算少，不过这么有特色的倒是头回见。
不过——要玩手机回家玩啊，家里又不是没wifi。
厨房长听说了特地跑前头来帮忙点菜，两人这才把手机关了，认认真真看菜单，偶尔交流两句。
厨房长后来送了个甜点，白色大圆盘里是红色的冰淇淋蛋糕，用裱花袋风骚涂花体字——love you
送餐点的小伙子：“愿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严青：“…”
“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
小姑娘点点头：“以为我俩是拉拉啦，谁叫你这么…”
她想说谁叫你这么不男不女，思及自己是来道歉的，就闭上嘴。大眼睛鼓溜溜地看严青，再一次搞不懂她家老大的想法，究竟喜欢她什么呢？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严青这时点起一根烟，顾珊珊伸手把烟拿掉：“拜托大姐你抽烟的样子真的是铁t啊，放过我行不行？我有喜欢的男人，不想他误会。”
严青笑，妥协地把烟盒收起来，转头看窗外可以俯视整个洋城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