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是顾珊珊特地选的，既然道歉就要有诚意，这家餐厅就是她的诚意，今晚把这姑奶奶伺候好了回家给她哥汇报一下，希望她老大能消气。
“好看吧。”顾珊珊有些得意，“还没跟我男朋友来过呢就先和你来了。”
严青点点头，是很漂亮，想象不到的漂亮，难怪大家都要来这里求婚，任何一个姑娘在这里都没办法拒绝的。
“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严青单手撑头，随意问了一句。
只见小姑娘默了默，有气无力地攥了下桌布：“我喜欢他八年了。”
“青梅竹马？”
“不是。”小姑娘摇头，“他是我哥哥的朋友，在国外待了好多年，最近才回来。”
严青嘶一声，脑子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李茂？”
顾珊珊：“…”
“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餐桌上点着蜡烛，精致花瓶中插一只红玫瑰，严青的脸在烛光下有些朦胧，一双眼带着戏谑：“你真喜欢他八年啊？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
她本想看小姑娘暴走，她不知道自己那样有多可爱多活泼，可顾珊珊没有，反而低下头，半晌后嘟囔了句：“他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严青伸手扯扯小姑娘：“你跟我吵架的气势跑哪去了？”
小姑娘拍开她的爪：“喜欢一个人要什么气势，所以说你不懂，我哥那么好的人你都不喜欢…”
“…”严青的手在空中僵了僵。
这女人没心没肺的，顾珊珊看她一眼，把自己眼皮子往下扯，亮出里头的红血丝给人家看，说：“我哥昨天骂我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凶，我哭了一晚上。”
“不可能。”严青摇摇头，她知道的顾青舟不会骂人。
小姑娘眼睛翻翻，那动作跟顾青舟一模一样，心想他追你呢，当然不会骂你啊，你在这里跟我炫什么优越感？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哥？”顾珊珊百思不得其解。
“嗤。”严青笑了，“那我要开始喜欢他了，行不行？”
“别，你还是继续不喜欢他吧。”小姑娘皱皱鼻子。
严青点点头，表示自己把这话听进去了，然后提起李茂：“我跟他喝过一次酒，之后就没见过了。”
话点到为止，顾珊珊听明白了，这人是不想让她误会。
小姑娘不自在地动了动：“我又没说什么…”
“免得你又要给我撒钞票。”严青玩笑道。
“哎你这人——”顾珊珊噘着嘴皱着眉，“不许再提了啊！”
这顿饭吃得挺好，中间严青去了趟洗手间，后来顾珊珊拎着她的鳄鱼皮小包去付账被通知已经有人付过了。
小姑娘立刻转身看后面站着的严青，有点生气：“你怎么这样啊！”
这是不给我道歉的机会想让我在我老大那里交不了差啊！
严青抬手揉揉小姑娘卷卷的发尾，晦暗灯光下唇角弯弯，嗓子低沉带磁：“没道理让小妹妹请。”
顾珊珊哼唧：“你就比我大四岁有什么了不起的。”
负责结账的小伙子也咧嘴笑，插科打诨：“大一天也是大。”
出来后两人站在酒店外面，严青拍拍她：“这里等着，我去开车。”
顾珊珊拉住她，即使穿高跟鞋也还是跟严青差不多高，偷偷垫了脚想有气势一点：“你知道我这包多少钱吗？”
严青摇摇头。
“这么说吧，你那破车——”
严青目光里带了些嘲讽。
“咳。”顾珊珊改了口，“你那辆看着还挺好开的车，我一个包能买几十辆，所以你…”
“所以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严青说。
顾珊珊眨了眨眼，我想说所以你别跟我抢着买单啊卧槽！
严青的眼睛里平白直述的是一种拒绝，这份孤傲和疏离让人觉得凉薄。顾珊珊哽了哽，一时认输，随即不服输地：“好啊，那就这样吧！”
小姑娘先挪开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气得脸红，蹬蹬蹬走到路边招手拦车，她有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生气，坐进车里把门啪一声摔上，报了地址让司机赶紧开车。这年头的士都是自动挡的了，她坐在后头一个劲想起几个小时前有人载着她在车流里霸道穿行。
“着了魔了。”小姑娘伸手拍拍头，低头给她哥发消息。
严青举着手机拍了张的士的车牌号才去取车，抛着钥匙绕着她的夏利走了一圈，坐进去时觉得太过安静，开上路后更觉得无聊，别几辆车都不能赶走的无聊。
顾青舟坐在车里看消息，是妹妹的：【我已经很郑重地跟她道歉了，她也不生气了，老大我知道错了。】
后头跟一个宽面条泪的小姑娘表情，而后又来一个可怜兮兮满眼冒星星的小姑娘。
顾青舟回复：【没有下次。】
顾珊珊坐在的士里松了口气，终于有工夫关心一下她的二哥——
【老大原谅我啦！啾咪！二哥你还好吗？】
显然是觉得自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向小妹透露大哥喜欢的对象在市电台工作却被他们家老大教训一顿到现在整个人都很不好，半小时后顾家小妹收到她二哥顾青辰的消息——
【顾主任，做一份五千字检讨明早十点拿到我办公室。】
顾珊珊：/(ㄒoㄒ)/~~
…
东山花苑前一百米处开凿修路，车辆都得从后门绕进去，顾青舟将车停在后门外的那条马路上，面朝严青回家的方向。远远就能看见一辆红色的旧款车呼啸而来，开得极快，漂亮的一个甩尾车头转了方向，与路边停的黑色奔驰擦身而过，车头已开进大门内。
顾青舟静静坐在车内，看见红车的驾驶室里坐着的姑娘没有转头，加油门上坡整辆车没有停留最后只剩一道炫目车尾灯一闪而过。
他的手卡在方向盘上握了握，又轻轻放在膝上，几秒钟后开门下车，站在路边朝严青住的方向抬头张望。
太远了，看不清是否有亮灯，他依旧抬着头，直板板地站着。
他不知，背后，东山花苑后门边露了点球鞋鞋尖，姑娘站在里头偷偷看着他。
一望，一看，直到车旁穿白色毛衣的男人认输般收回目光，藏在后门里的姑娘才转身离开。
23.风波
同事生日, 先吃饭再唱歌, 招呼严青把顾教授也叫上，严青拒了。
“我们一帮人带着他干嘛呀, 又不熟。”
“多一起玩玩就熟了嘛, 上次还说要听听他唱歌的。怎么, 不给见啊，又不会撬你墙角咯！”
“不是。”严青仰着头咕噜咕噜喝水, “我们就普通朋友，叫上他不合适。”
同事纷纷看他们家新主播，苏总监做主摆摆手, 这事就算过去了。
周三严青轮休, 在魔豆开直播——
【云有云的美, 水有水的清, 我常在想如果它们能合在一起一定会更漂亮, 可惜不行，我见过小孩画画, 油彩笔涂涂抹抹, 小孩的思维不需要道理和规矩, 画里云是黑色的, 水是绿色的, 我也觉得好看, 好像了了个心愿, 挺开心的。】
她接进一个网友, 是个女孩, 说自己所在的城市在下雨，云差不多是黑色的，她也很开心，因为下了雨空气指数能好一点，她有哮喘，这几年更严重了，打算搬家到云南。
严青拉开工作室的百叶窗看了看，洋城今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也无风，路边的树都光秃秃的，有园丁给他们捆上保暖的麻绳。
而此时在洋城开往临市的高速上，顾青舟也在看天，手机正在收听的直播中，主播缓缓叹了一声：这种天气想喝咖啡，有多多的奶泡甜滋滋的那种。
脑子里似乎有了画面，正好路标提示前方两公里有服务区，顾青舟停在服务区里买袋速溶咖啡包，用自己随身带的保温杯泡了一杯，靠着车喝了一口，仰头看天，一天天的气温越来越低，他希望正在直播的姑娘不要感冒，平时多穿点衣服。
这么想着，就听她在说：【降温啦，你们都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别感冒，生病了心情会很差，又要找我吵架，我很烦啊。】
顾青舟淡淡地笑了下，点点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下一周的周三，照例是直播，而顾青舟也一样在去临市的路上，车里依旧是黑面毛孩的直播，只不过这回他身边多了个人，顾珊珊气鼓鼓地在副驾驶回消息，微博提示音不停地响，最后小姑娘暴躁地关机，有点心虚地看了眼她大哥。
“有什么事吗？”顾青舟问她。
小姑娘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一路板板正地坐好，像个挨训的孩子。
见她不想说，顾青舟在服务区停下，给妹妹买一瓶可乐。
这时候直播里有网友问黑面毛孩：【毛毛你知道最近cos圈的八卦新闻吗？】
弹幕顿时密被密密麻麻的留言占满——
【卧槽兄台你也关注我圈啊！古三真是厉害了23333】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贵圈真乱！已经不能直视我玩cosplay的室友。】
【cos圈本来就很多公交车，圈里有个术语叫双免，摄影师和模特合作拍片互相免费，啪一次就行，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孩，给人做小三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不少打过胎。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深藏功与名。】
【话筒去哪了？灯光灯光，摄影师给个特写，楼上说出你的故事！】
【黑面毛孩02：看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她这主播不单单聊感情问题，以前美国总统大选，湾湾嚣张叫嚣，医闹医改之类的她都聊，哪个明星出轨哪个渣男被拍她更是以正义之名骂到爽为止，一着不慎啊，以至于网友们现在都很期待她接下去的反应。
【来来来，我来给你解释一下，简而言之就是有个小姐姐的男朋友被戴了绿帽，戴帽子不算还得了信病，丫一气之下把自己女朋友和奸夫一起挂了，奸夫是圈子里的摄影师，之前就不怎么干净，估计跟人有私仇，又被爆了一波聊天截图，都是他和不同coser女的约泡记录，铁证如山，彻彻底底一个渣男，他老婆最近刚生了二胎，微博上幸福得不得了，这下打脸啪啪啪，我们在开赌局，目前女方为了家庭原谅渣男和渣男净身出户的支持率是十比一，毛毛你怎么看？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渣男的啦~！】
顾青舟的车继续行驶，热线里越说越多，车里一直坐立不安的小姑娘突然伸手拿走手机：“哥我手机没电了你借我打个电话。”
这时只听网友道：【妈的扒公交车就算了，连我女神桃姬都幸免于难真的好心疼，一想到古三那猥琐脸染指我女神，真是心如刀割。】
顾珊珊手一抖，真想捂住她哥耳朵。
顾青舟看都没看顾珊珊，声音徒然降了温度：“你把手机放回去。”
顾珊珊不敢再动，只能红着眼解释：“不是这样的，真的哥，你别误会，你听我解释，那个古三我就见过他两次而且都是很早的事了。”
此时电台里，黑面毛孩有些意兴阑珊：【cos圈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好评价…】
古三是谁？
坐在家中的严青嘴上这么说，其实赶紧开电脑搜新闻，一边应付网友一边了解消息，原来古三是个挺有名的摄影师，这次事件的当事人，而桃姬——
桃姬是谁不用查她知道，那天晚上在空中餐厅小姑娘给她亮粉丝数，就是桃姬的微博。
这件事从头到尾其实跟桃姬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被爆出来的聊天记录里有一个姑娘疑似是桃姬本人，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身材娇小火辣素有童颜巨露之称的桃姬近一年来人气连连攀升，人红是非多，各家粉丝吵不停，给这件事的热度更添一把柴。
严青皱起眉，古三和桃姬的话题上了热门，关注度迅速超越绿帽男之前的话题，阅读量瞬间过百万，看热闹的网友说话不好听，这世道小三难存，渣男也是唾弃对象。
而当严青找去桃姬的微博时，所见让她心头烧起怒火。
小姑娘什么表示都没有，从昨天起就没更新过微博，她的顶置微博说【最近认识个开车很厉害但脾气很臭的小姐姐，要努力练车超越她然后载她去秋名山跑一圈盘山路看她晕车到吐才解气。】
这里的车是真正的车，而到了评论里车却变成了很暧昧嘲讽的东西，有人说她明明就是个老司机还装雏女让人作呕，她怼人——
【你才让我恶心赶紧滚吧。】
还有甚者问，【一夜多少，或者也可以来个双免，他拍照技术不错，其他技术也不错。】
姑娘回了一排呕吐的表情，继续说，【滚吧。】
评论拖到底下，可以看见她就这么不知疲惫地怼了几百人，可再之后，她不说话了。
那是个无比耀眼的女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可如今的网络乱想让她无法言说，严青知道，在这慌乱中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曲解，说不如不说。
真相是什么？
严青不需要问，不需要知道，只凭这个人是顾珊珊就无条件的相信她。
【网友：毛毛？你怎么不说话？想听你骂渣男和小三，桃姬太让我失望了，以后我是她的黑粉，已经在她每条微博下都骂过一遍。】
弹幕依旧没减退的迹象，网友们热火朝天在分析，还有无聊者开始比较被爆出来的几个女孩谁身材最好，严青看着那些不入流的荤话和最后胜出的桃姬，厌烦地说了句：“够了。”
声音很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弹幕顿时干净许多，大家都在期待她下一句，这样的【黑面毛孩】网友很熟悉，下一秒她就要开始怼人。
【你们这样说一个小姑娘不会脸红吗？一个个真是比长舌妇还长舌妇，怎么有脸指责叫古三的渣男，我看你们没比他好多少，还有现在在我直播间的女孩们，我知道长得漂亮身材好又有人气是很容易让人失去平常心，嫉妒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但要分情况，造谣不需要成本，习惯以后你们会变得很可怕。】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相信桃姬？现在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还不清楚…】
【原来你们也还记得这件事啊…】她笑了一下，【那么刚才你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狗屁东西？】
【是，我是相信她，无条件，没理由，怎么样？要打架吗？把你踢出我的直播间分分钟的事，再逼逼就给我滚出去。】
此刻，被不相识的人这般维护的某人感动坏了，坐在车里的胡乱抹着眼泪问她哥：“这老太婆为什么帮我说话啊？”
顾青舟十分钟前下的高速，不是临市，而是从最近的一个出口下来，车停在收费口附近的地方，和妹妹一起听到这里。
他看着顾珊珊，唇抿成一条线，递过一张纸巾。
顾珊珊突然想起不久前也有人这么给她递纸巾。
是她！是那个严青！
直播还在继续，【黑面毛孩】说话的声音与她见过的严青有些不同，但已经知道是同一个人后就越来越觉得像，最后终于合成一个人——
她坐在车里笑：“顾小妹，要不要去吃饭？”
“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不是男人女人先天条件不同，女人一样也能开好车，我刚刚起步是不是够稳？想不想学？不怕告诉你我开车比你哥还厉害。”
她勾着她的头发玩：“没道理让小妹妹请。”
最后变成冷冰冰的：“所以你以后就别来找我。”
顾珊珊瞪大了眼看着她哥，什么都还没说先张嘴：“嗝！”
小姑娘吓坏了。
24.桃姬大大
【喂老太婆你是不是跟桃姬认识啊，这么帮着她说话, 一直觉得你这人很正直, 没想到跟其他网红没什么两样，我要取关, 明明是个小三还不能说了，有什么了不起！】
严青懒得说话, 把这人拉黑。弹幕不停在刷，有眼熟的老粉问她是不是收了公关费。
【我没有收钱，我也不认识桃姬，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不单单是维护她一个, 哪天你们被人莫名其妙诬陷我也会这么帮忙的。说话要讲证据，如果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无话可说，现在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爆出来的聊天截图大家就胡乱猜测, 我刚刚数了下, 这里头有八个姑娘，他们有家人朋友，除开二次元的coser身份，他们在三次元有自己的生活, 流言蜚语有多可怕事情没出在你身上你感受不到。】
【希望今天在我直播间的各位能先管好自己的嘴，等水落石出再逼逼也不迟。】
【另外，我这人就这样, 不喜欢出门取关, 不送。】
直播一个半小时, 最后半小时时网友提出了关于cos圈的热门话题, 接下来在周三这天剩下的直播时间里，【黑面毛孩】武力全开子弹撒开打，怼得网友无话可说愤怒取关，不过最后十分钟房间里涌进一大波新粉，id各个独特，都是这个直播间里老阿姨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有懂行的粉丝反应快：卧槽这是桃姬真爱粉吧？大大，桃姬的粉丝来给您撑腰啦~】
弹幕上新来的粉丝队形统一废话没有就冲这直播间的主播露一排可爱笑脸，只听主播呵一声笑起来，有些无奈：【我真不是特地维护她，真的，你们别误会，我这人有的时候说话不过脑。】
可这解释没用，依旧是整片整片飞过的可爱笑脸。
一直到这天的直播结束。
与此同时，一条【百万博主黑面毛孩大人冲冠—怒为红颜，嘴炮技能全开怒怼吃瓜网友】的微博被疯狂转载，为本次cos圈八卦事件更添一把柴。
车上，这次事件被扫台风尾的桃姬大大本人还在打嗝，她大哥旋开可乐递过去，小姑娘咕咚咕咚仰头喝，喝完眼巴巴看着哥哥等候发落。
顾青舟：“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你把嘴锁上别到处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