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泊…”周齐语气黯然。

梁泊抬头,看着周齐黯然的神情,涩然一笑:“周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之间不需要隐藏。”

周齐张了张嘴,可是想说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见他不出声,梁泊也不急,房间内的气氛很低迷。

久久,周齐才闭上眼涩然出声:“梁小泊,离开吧。”

梁泊苍白的面容上并不见惊讶,看了周齐一眼她低下头,不问原因只是轻道:“好。”

跟着周齐出来,花婶看着梁泊,拭了拭眼睛,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多多少少都有了感情,再说她对这姑娘确实打从心里为她感到惋惜和心疼。

梁泊朝花婶微弯腰:“谢谢花婶这一个月来的照顾。”

“娃啊,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爱惜自己。”花婶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的说道。

梁泊轻点了点头:“谢谢。”

面包车开出村子,梁泊木然的看着窗外,她在这里一个多月,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村子是什么样的。

赵兴诚看着坐在窗边的梁泊,再看看周齐眼底的黯然,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长途汽车站,周齐的车停在一旁,拿过一只小背包递给梁泊,压制心里的痛苦和苦涩,深深的看着她:“你手伤还没有好,什么都不要带,只带证件和钱就够了。”

梁泊看着他递过来的小背包,垂下眼。

周齐别开眼,看着窗外车站广场上的人潮,轻声道:“背包内侧我给你备了路途上用的零钱。”

梁泊怔怔的看着不看着她的周齐。

“遇上哪辆车就上哪辆车,喜欢哪个城市就停下来,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行踪,包括…我。”

“要多久?”她要逃多久才是尽头?

周齐看着窗外的眼睛有着泪光:“等风头过了,再回来。”现在安家的注意力还在北京各大权贵中,可能还没有时间查梁小泊,但查是迟早的事,查出他也是迟早的事,他不知道安少会如何处理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安家还没有查之前,把梁小泊送走。

梁小泊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他不能让她再受任何的伤害。

梁泊看着他:“我走了,会连累到你。”让周齐如临大敌,这样紧张,这样凝重,如果与她相关,那么她一走,所有后果誓必要周齐来承担了。

“我不会有事的。”只要她没事,他就放心了。

周齐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神凝重而严肃:“只要你不在,我就不会有事。”如果她不走,到时被查出来,他保不了她。

四目相对,周齐的严肃和凝重让梁泊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她什么话都不再说,她领了周齐这份情,死,很容易,生,却需要一生的勇气。

是周齐让绝望的她燃起一丝勇气,活着不言死。

看着梁泊孱弱削瘦的背影,周齐一直强忍着的泪终于忍不住模糊了两眼,他想起了那无数个夜晚他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落寞孤寂的背影,一点一滴的进驻了自己的心。

而今天,她的背影里不只是落寞孤寂,还有凄凉和哀恸,他抚慰不了她受伤的心,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她。

这个世上他最希望能得到幸福的女人,终究没有没有如他所愿。

梨花镇,南方一个大省辖市下的偏远的小镇,离市区两个小时的车程,小镇民风朴实,环境优美。

之所以停留在了这座小镇,梁泊也是无意之中。

她原想着去下一个市的,却坐错了车,来到了这座小镇,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最终决定在这里停下脚步。

小镇离市区有些偏远,却生活并不落后,朴实中反而处处见繁华。

梁泊在小镇西街老住宅区租了一套带家具和部份电器的小套房,房子不到五十个平方,在三楼,一房一厅一卫一厨房和一个小小的阳台,房子有些年头了,家具和电器也都是具有年代,很旧很破。

但居住在这里的大部份都是老人,环境很安静而且租金也便宜。

梁泊看中这套房子,除了环境安静价格便宜外,也是因为这房子她可以直接入住。

交了半年的租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接住了进来,窝在这安静的地方,安静的活着,直到有一天…她死灰般的生活不复平静。

窗外的大榕树上蝉鸣声一声接一声,晨光穿透了颜色灰沉的窗布落在卧室床上紧皱着眉头睡的不安宁的梁泊身上。

梁泊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恶梦般的晚上…

“啊…”梁泊尖叫一声坐了起来,苍白的脸被汗湿透,发丝紧贴在额头上。

两只手紧紧的抓紧身上的床单,老旧的电风扇吹在汗湿夹背的她身上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梁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半响,她才安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口干的快要冒烟,伸出手端起床头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一阵恶心直冲喉咙口,她起身冲进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干呕着…

直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个干净了,梁泊才直起身,拧起水龙头,抹了一把嘴,却在下一秒,全身冰冷,拧着水龙头的手也隐隐颤抖。

脑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梁泊不停的摇头,一双瞳孔不停的放大,不会的,不会的,老天对她不会这样残忍的。

梁泊不得不去镇上药店买了验孕棒回来,死死的盯着手里的验孕棒,此时的一秒对她来说很漫长漫长,漫长的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似乎是停止了跳动。

直到红线慢慢的显出来,一阵天眩地转,梁泊手里死死的捏着一支验孕棒,憔悴不堪的脸上苍白如纸,瘦小的身子瘫软地滑坐在窄小暗黑的卫生间马桶上两眼发直。

她竟然怀孕了,孩子…自然不是沈方辉的,她住到周齐家,还来了一次月经,这个孩子是那天晚上…

那样的不堪,那样的痛苦,她以为只要努力,终有一天她会忘记。

可…她竟然怀孕了

061波及吴家[手打VIP]

隔着来往的车辆人群,梁泊抬头看着对面的医院,脸色惨白如纸,她双手不自觉的抚上腹部,心里泣血,虽然她的肚子还没有拢起,可是那里面确实住着一条生命。

她真的要打掉吗?

虽然这个孩子是那个男人给予她的污辱,可是这孩子已经在她身体里着了床,也是她的孩子。

失去上一个孩子的时候,那种挖心噬骨的痛,那种生命流逝的冷,她还有再经历一次吗?

心里情感和理智苦苦挣扎,如同两个人在脑海中打架拉扯,让梁泊的头都快要炸了,她痛苦的闭上眼,两行清泪从她惨白的脸庞滑落,脚不自觉的后退。

三年前,她失去那个孩子是不得以,可今天,她怎么能…亲手杀掉孩子?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她做梦都渴望拥有属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何她却起了杀心?

难道作为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也要分血统吗?

就因为这个孩子来源于肮脏,就因为这孩子不是她方辉的,她就抹杀,她又何面目面对自己?

梁泊心痛的站不稳,慢慢的蹲下身子,抓着衣领无力呼吸。

“小姐,你没事吧?”

梁泊身后,打扮俗艳的女人好奇的盯着蹲在地上哭泣的梁泊问道,她的美发店就在后面,隔着玻璃她盯着这女人很久了,现在看她痛苦扯着衣服的样子,莫不是发病了?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医院就是对面。”

医院?梁泊身子一颤,如同野兽追赶她一样,趄趄跄跄起身,转身就跑,她不能去医院,她怕自己会冲动会怨恨的作出选择,她不想再经历那样剜心挫骨的痛苦。

女人看着撒腿就跑的梁泊,错愕的睁大眼睛,呸了一声,好心没好报,不过看这女人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她扭着腰进了店。

不知不觉,日子过去了四个月。

梁泊刚刚起床,就听见了敲门声,她放下手里的牛奶,打开生满铁绣的铁门。

“小泊,今天的肉菜都挺新鲜的,我去给你做早餐。”平婶拎着菜篮子笑呵呵的说道。

她就住在梁泊楼下,看了梁泊在楼下张贴的信息看见上面给出的高薪才心动地揭了梁泊的单。

她要做的事很简单,花不了多少时间,每天买自家菜前顺道把梁泊的菜一道买来,再上楼打扫卫生,做好饭后就回去。

刚开始,她对梁泊很是好奇,但自从熟悉下来后,她知道梁泊一个人怀着孩子而且手还受过伤,不能提重物才会请临工阿姨。

“谢谢婶子。”梁泊穿着一件碎花孕妇裙,俏媚的短发长长了很多,盖住了白嫩的耳朵,越发显的她的脸小年纪小。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呢。”最初她是看了高报酬才动心的,可是接触下来,对小泊这孩子她也确实起了怜惜之心。

你说吧,一个年轻女人怀着身孕,手又受了伤,啥事都不能干,还能有勇气把孩子生下来,实属不易,这得多坚强。

梁泊关上门,继续端起牛奶小口的喝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才四个多月的肚子,比起她上次怀的那个,肚子要大的多,看起来有五六个月那样大。

她也是昨天去了医院才知道,她肚子里面有两个,是双胞胎。

这两个多月来,她挣扎过,想过,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打掉孩子,最终她决定留下孩子,不管她有多恨,但孩子是无辜的。

她/他既然存在了她的腹中,就是她的孩子,作为母亲,她狠不下心。

留下了孩子,首先她自己要振作起来,以后她要照顾孩子,首先她要好好对待她的手,不能落下病根,于是她才贴出告示高价聘请阿姨帮忙。

自从她的肚子大起来后,她也知道街坊邻居都对她投以异样的目光,暗中对她议论纷纷,猜测她的来历。

好在平婶对她很好,人也热情,手脚也麻利,解决了她一日三餐,帮了她很大的忙。

平婶把面条端上桌,放好筷子:“小泊,现在很烫,我给你把电扇开着,等凉了你再吃。”

“好”梁泊伸出手把长到耳后的发别到了耳后,柔顺的点头。

平婶笑看了梁泊一眼,其实小泊的胃口还算可以,吃的也不少,却不见长肉,看着她那肚子像吹汽球似的一天比一天大,她怀疑是双胞胎,昨天她才硬拉着小泊去了医院,果真如她所料,小泊怀的是双胞胎。

现在物价高涨,啥东西都贵,养两孩子还真不容易,小泊以后想必很辛苦。

昨天从医院出来后,小泊就托她打听这四周有没有房子卖,打算这镇上安家。

慢慢的把一碗面条吃进肚子,梁泊看着正在抹地的平婶,笑了笑,她很感激平婶,她知道外面的人议论她时,平婶都有为她说话。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很多事都看开了,并不在乎外面的人如何看待她,可平婶的心还是让她感激,钱可以买来服务,却买不到心。

梁泊坐在客厅里的细细的喝着水,天气炎热,她有事没事就抱着个水杯补充水份,一边盯着眼前老旧的电视。

转了几个台,都暗自摇头,这几个月来,只要一开电视,新闻里无不都在播放着某某官员被举报贪污被检察院带走调查的事件,整个国内都受到了震动,上至官员下至老百姓都闻贪色变。

究竟有多贪官污吏存在?政府有多少魄力和决心惩治这些贪官?这些问题已经成为人民最关心的话题,网民更是进行激烈的抨击。

“日前,涉及贪污受贿的所有官员被收监,随着检察机关的深入调查,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吴氏集团涉及贿赂嫌疑,董事长吴长贵被正式带走接受检察院调查,吴家大宅蹲守的一众媒体蜂涌而上,画面甚至是纷乱,警方出动了上百名警力才得以维持秩序…”

梁泊的眼皮一动,焦距对准电视机里面的画面,揪然色变,杂乱的画面中,她看到了一闪而过周齐面无表情的脸。

手里的塑料杯子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半杯水洒出来打湿了她的脚。

梁泊怔怔的盯着电视,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扶着腰起身,挺着肚子进了房间在抽屉里翻出了她四五个月都不曾用过的手机,找出充电器充电开机,里面有十八条未读短信。

七条是周齐发的,十条是方辉发的,最上面一条是…陌生的号码,是三天前发的。

梁泊直接打开最上面一条:周齐受你拖累,速回北京,落款人是赵兴诚。

梁泊拿着手机的手一抖,垂下眼一条一条的翻看着周齐发短信。

梁小泊,不要回北京,这条信息是三天前发的。

梁小泊,你这个笨女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一个月前发的。

梁小泊,你现在到了哪里?不要回我,我只是问问。两个月前发的。

梁小泊,你换了手机号吗?三个月前发的。

梁小泊,一个人在外头,要吃好睡好。四个月前发

梁泊的手轻轻颤抖,周齐…她逃出了北京,怎可再回去?她已经下定决心,把前尘往事,都忘了,余生再也不出这个小镇,就在这里带着这孩子长大,慢慢变老。

吴家大宅,因为吴老爷子被带走,整个大宅都乱糟糟,吴荟云哭花了一张精致的脸,慌乱看着呆坐着沙发上的嫂嫂:“爸年纪大了,怎么能…怎么能被关押?”

“爸年纪大了,你大哥身体也不好,受不了刺激的,怎么办?怎么办?”吴太太又何尝不慌乱。

“妈,姑姑。”吴一鸣大步走进来,脸色有着疲惫,却强自支撑,最近京中震荡太大,有多少人落马,又有多少被牵涉其中,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吴家不能有太大的举动。

“一鸣…”

姑嫂两人一见进来的人都焦急的冲上去。

“一鸣,杨家怎么说?有没有法子救你爷爷和爸爸?”

“一鸣,你姑父也被停职调查,爸和大哥又被带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吴荟云紧紧的抓着吴一鸣的手焦急的问道。

吴一鸣按了按眉头:“妈,姑姑,你们放心吧,爷爷和爸爸暂时不会有事的。”说完后,他神色凝重的大步走向书房,贿赂收卖官员可大可小,他要了解这里面的玄机才知道他要如何做。

书房门被敲响,吴一鸣眉心皱起,这个时候是谁不长眼的来打扰他?

书房门被推开,周齐走了进来。

吴一鸣的脸色稍缓和下来:“小齐,这件事有我,你别太过担心,我不会让爷爷他老人家有事的。”和宋景通完电话后,他心里也有了些底。

如果安家真的是因为迁怒杨家想要折杨家的羽翼才选择了对付吴家,吴家的路倒还没有堵死,商人重利多于重义,谁能给他生存的空间,他就为谁效力。

如果杨家保不了他吴家,爷爷年纪大了,怎么可能让他坐牢。

周齐半垂着眼,不敢看吴一鸣颓废疲惫的脸,哑声道:“哥…”

吴一鸣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齐,过两天我会安排一下,你去德国。”小齐还小,不该受到波及,这些事由他承担就行了。

周齐一惊:“哥…”

吴一鸣沉默了片刻,苦笑:“虽然我心里做好了投诚的打算,但安家是什么样的家族?真要说起来,吴家这点资产还不够安家塞牙缝。”

周齐眼眶红了,心隐隐颤抖,他怎么能、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连累吴家破产?

“哥,你放心,爷爷和舅舅一定不会有事的。”是他闯下的祸,他就要承担,怎么能吴家受到牵连

062我给你两条路[手打VIP]

周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红木椅上的男人,他脚微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上前,恭敬的低头:“安少爷。”

表哥只以为吴家受到波及是因为杨家,安家迫逼吴家目的或许有可能是想折杨家的羽翼,但他有一种直觉,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所以今天他主动上门。

而事实也如他所料,在他出现在这里请求见安少的时候,门外的人问都没问就直接让他进来了,这说明安少早就料到他一定会来,或者说在等着他到来。

一想到这里,周齐就心头一紧。

安玦琝漫不经心的掀起眼帘扫了周齐一眼,低沉醇厚的嗓音里也丝毫不见威慑力,有如邻家哥哥似的温和:“坐。”

周齐一愣,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安玦琝嘴角微勾:“今日周公子上门,可是想通了?”

周齐心一凛,抬头看着对面尽显温和却让他汗毛直立的人:“周齐愿意接受安少的惩罚,还望安少大人有大量,这件事与吴家…”

安玦琝抬了抬手,压下了周齐后面的话,慵懒而兴味的看着周齐,微微一笑:“吴家的命运就看周公子你如何选择了,你能坐在这儿说明你也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我给你两条路。”

周齐怔怔的抬头,心里却莫名的生了不安,抿紧嘴不说话。

看了周齐一眼,安玦琝云淡风轻的说道:“第一条,周主任的仕途就此终止,吴家破产,吴长贵坐牢。”

周齐压制心里的不安,镇定的问道:“那第二条呢?”

安玦琝眉梢微挑,眼中的兴味越发的浓重,有趣。

“第二条路,就是周少亲把不该带走的人送回来,这样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周吴两家。”

“不行…”周齐一口拒绝。

安玦琝微微一笑,宛如根本就没看到周齐揪然大变的脸色,懒懒的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安壹上前,把资料放在了周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