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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肝肠寸断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或许,我应该静悄悄地离去。

这夜,过了子时,我拎着包袱,避过巡视的侍卫,来到花苑。花苑的西侧墙根下,有一个狗洞,从那小洞爬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月明星稀,月华为夜色披上一袭轻盈而曼妙的白纱,清寂的花苑没有人声、人影,我借着月色、猫着身子来到那处狗洞,最后望一眼附近是否有人。

再过片刻,我就可以离开将军府。刘曜,不是我不想留下来,而是,你不再是以往的刘曜了。

眉骨酸涩,似有热泪弥漫了眼眶,我告诉自己,不给你尊严的男人,不必再守候。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你想不告而别?”

似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我僵住,是他吗?他竟然猜到我要逃跑!

刘曜站到我面前,月辉湃在他黝黑的脸上,像是覆着一层霜水,阴寒至极。

走不掉了。

他拖拽着我回去,回到寝房,他并不想解释什么,或者质问我为什么逃跑,径自转身离去。

“总有一日,我会逃走!”我朝着他的背影,坚决道,“你能防我一时,防不了我一世。”

他止步,终究回来,掐着我的双颊,“我就防你一世!今今世,你不要妄想逃之夭夭!”

我冷笑,“逃,可以是真的逃,也可以是在你面前,彻底消失。”

相信,他会明白我所说的“消失”是什么意思。

“那你就试看看!”刘曜冷酷道,更用力地掐我的嘴。

“你以为我不敢吗?”嘴很疼,我艰难地说着,“不如死的人,不会再有留恋。”

“你不如死?”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无法克制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凄涩,“你这就叫做不如死?我告诉你,真正的不如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心爱的女子伤得体无完肤,是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跟别的男人走,是明明知道心爱的女子就在那里却永远见不到她”

第136章 有孕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饱含刻骨铭心的痛楚与苦涩。

我感同身受,当司马颖一再地利用我、舍弃我,我不如死;当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孙瑜如胶似漆、恩恩爱爱,我不如死;当他被囚着,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是我不能去看他,我不如死那些不如死,那么真实,那么痛苦,我怎么会不知道?

泪水无声地滑落,我静静地问:“因此,你就这么对我?我伤害过你,而今你要全部讨回去?”

“对,我要全部讨回来!”刘曜飞拔入云的白眉微微蹙着,黑眸泛光,“这些年,我偏执地寻你,而你却在别的男人怀中,一再地伤我。假若你的身心不属于我,假若你执意逃走,我会折了你的手足,撕碎你的心,毁了他!”

“那么,请你折了我的手足,撕碎我的心,毁了我,将我烧成灰烬,洒在风中。”我吸吸鼻子,幽幽道。洒在风中,就能随风散去,如此就能灰飞烟灭,从此不再有下一世,不再有人世的痛楚。

他瞪着我,一眨不眨,眸光轻颤;他的眼眸交织着复杂、深沉的情绪,恨,痛,伤

我没有猜错,之前我伤他太重,他要一一地讨回去;可是,他是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这么对待一个女子,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他一直以为我爱刘聪,以为我在他们之间摇摆不定,可是,他为什么不想想,就算我爱刘聪,怎么会轻易地离开皇宫、离开刘聪?刘聪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我?

这次我假死,刘聪真的没有怀疑吗?没有听闻将军府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侍妾吗?

刘曜变回原先冷酷的神色,切齿道:“你不必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也不会让你寻死!你别忘了,碧浅还在我的手中。”

“碧浅是是死,已经与我无关。她是陈永的妻子,她的死,自有陈永操心。”我淡淡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不信你看着碧浅死而无动于衷。”

我付之一笑,“随你。”

他扼住我的咽喉,力道适中,“落在我手中,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只能乖乖地承受,没有反抗的余地!”

话落,他放开我,拂袖离去。

疼痛如割,心如死灰。

心中,泪如雨下。

接下来的日子,我装得如同行尸走肉,让刘曜慢慢地放松警惕,我就可以寻机逃走。

可惜,上苍太眷顾我了,不让我走。

一日午后,我坐在屋前晒太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我再无知觉醒来后,我已躺在**上,刘曜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斜斜的日光笼罩在他身上,使得他的身子明暗交替,给人一种虚幻之感。

他不是外出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我昏厥?而我为什么会昏厥?

我坐起身,刘曜听闻声响,转身走来,沉沉道:“你有了身孕。”

什么?我怀了他的孩子?

他目光沉静,无悲无喜,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是很欣喜。可是,我瞧不出来。我讥讽地冷笑,“只怕你的惩罚无以为继了吧。”

“大夫说,你身子弱,胎象不稳,必须卧**静养一月,看看能否保得住。”刘曜好像在说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平静得瘆人。

“将军想要孩子吗?”我笑吟吟地问。

他没有回答,目光宁和,我莞尔一笑,“既然很难保住,那就让孩子去找一个更疼他的母亲吧。”

刘曜冷冷道:“王大夫会住进府为你安胎,碧浅会照料你的起居。”

话毕,他转身离去。

我轻轻地笑,既然他对这个孩子的来临不太欢喜,为什么还要我保胎?

一个时辰后,王大夫和碧浅都来了,为我安胎。

王大夫听脉后道:“夫人身子虚寒,没有好好调养,以至于不易受孕;加之夫人积忧在心,情志郁悒,心力交瘁,脏腑机能损耗太大,因此,此次怀孕实属不易,是上天的恩赐。”

我问:“这胎能保得住吗?”

“在下尽力而为。”

“劳烦大夫。”

“夫人务必放宽心怀,保持心境愉悦,否则,不仅仅是胎儿,夫人的身子也不堪重荷。”王大夫谆谆嘱咐。

最开心的是碧浅,她不知道我在皇宫发过什么事,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在将军府,我暂时不想对她说太多,就说日后身子好些了再对她说。

有碧浅在身边,我就安心多了,什么都无须操心,她会安排好一切。烦闷、无聊的时候,有她在旁,我就不会那么孤单、无依。

她问我,刘曜对我好不好?

我说,他让你来照顾我,请大夫住进府为我安胎,你说他对我好不好?

碧浅淡淡一笑,我知道,她会起疑心,因为,我无名无份,住在这个简陋、偏僻的西苑,而且刘曜从未来看过我。

我问她,陈永待她如何?其实,无须她回答,我就猜到,陈永对她应该很好,因为,她的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微笑,她面色红润、气色上佳,比以前更水灵了。由此可见,我成全她和陈永,是一桩美事。

整整一月,刘曜只来过一次,而卜清柔和如珠从未来过,也许是她们不屑来,也许是将军下令,禁止所有人来找茬。

一日,我午憩起来,有点口渴,喊了两声,碧浅没有应声。王大夫听见了,进来问我什么事,这才为我斟了一杯茶。

个时辰后,碧浅回来,失魂落魄,还有点气愤,撅着嘴,好像为谁打抱不平的样子。

我猜道:“碧浅,你去找过将军?”

她点点头,“将军不见我,书房门口的侍卫不让我进去,我嚷了几声,将军在房中对我说,好好照顾你,就没声了。”

“以后别做傻事了。”

“可是”碧浅气不过。

“碧浅,我饿了,去弄点吃的。”我找了借口支开她。

一个月后,王大夫说我的胎儿保住了,往后当心一些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我身子虚寒,还要继续服药,滋补、强健身体,日后好养。叮嘱后,他就离开了将军府。

碧浅恳求刘曜,以我身子弱、需要侍女近身照料起居为由,让她留下来照顾我。

他应允了,我劝她走,让她不必担心我,她死也不走,说我下孩子后她就回去。

她倔强起来,我也拗不过她,索性就由着她了。

时值五月,日头毒辣,晒在身上有点疼。每日午后,碧浅总会陪我在屋外散心,也不去远的地方,只在附近走走。初夏的暖风带来丝丝的花香,沁入脾肺,感觉轻松了一些,闭上眼,那些烦忧慢慢地飘走。

她搀扶着我,我可以闭眼慢行,无所顾忌。

突然,小腹一痛,我惊震地睁眼,看见一颗小石子滚落在地。

碧浅面色一变,警惕地望着四处,扬声大叫:“谁?究竟是谁?出来!哪个狗娘养的竟敢伤害将军的孩子!敢做不敢认吗?再不出来,我就禀报将军!”

小腹隐隐作痛,我不想孩儿有事,道:“先回去吧。”

她不敢耽搁,立即扶我回去,派人去请王大夫。

听脉后,王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让我放宽心,不要思虑太过。

碧浅总觉得,用弹弓射我肚子的那人是故意的,幕后主谋一定是府中的女人。她想向刘曜禀报,我阻止了,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两日后,我照常在同一时辰外出散步,果不其然,躲在暗处射我小腹的人再次出现,这一次竟然连续射了两次,我咬牙忍着痛,回去后立即服下安胎的汤药。

陈永抓到了那个用弹弓射我的人,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刘曜的长子,刘俭。

刘俭乃卜清柔所出,年仅十二岁,个头却颇高,承袭了刘曜的身量,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却少了几分父亲的俊色。他被陈永抓了个现行,人赃并获,却一路挣扎着、鬼叫着,“放开我!你胆敢抓我,我告诉父亲,让父亲治你的罪。”

喝了药,我安心了点,来到屋外,看见陈永揪着他的后领,他扭着、蹦着、跳着,使力挣扎着,想挣脱开来,却因为力气比不上大人,只能被钳制着,愤愤地叫着“放开我”。

“你为什么射姐姐的肚子?”碧浅气愤地质问,“是谁指使你的?说!”

“我没有射她的肚子。”刘俭阴沉地瞪我,不屑地反问,“凭什么说是我射的?”

“哎呀,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碧浅怒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这是弹弓,但你亲眼看见我射她了吗?我打鸟不行吗?”他振振有词地反驳,“拿着弹弓就是射她,你们真会冤枉人,我要告诉父亲,让父亲为我做主。”

陈永也被他嚣张的气焰和死不认账气到了,“那你射的小鸟呢?”

刘俭斜眼看向别处,“没射中。”

陈永道:“我亲眼看见你射她的肚子,你无从抵赖了吧。你可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弟弟。”

第137章 被蛇咬死

刘俭冷哼一声,“你和她们是一伙的,自然帮她们说话。再者,她和别的男人私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父亲的儿子,也不是我的弟弟。”

碧浅气疯了,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对陈永道:“让他回去吧。”

陈永愣住了,刘俭用力一挣,拔腿就跑。碧浅很不解,问道:“姐姐,为什么放了他?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告诉将军。”

我转身回房,“小孩子罢了,再说我不也是没事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碧浅道。

“算了,夫人自有道理。”陈永劝道。

这件事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然而,刘曜还是知道了,听闻刘俭被罚,抄书十日,小惩大诫。

刘俭说出那样的话,显然是听别人说的,他用弹弓打我的肚子,胎象稳妥的倒是无碍,如我这般胎儿不稳的,就不好说了,重则滑胎。

那么,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假若是故意的,那又是谁的指使?

近来刘曜好像很忙,每日皆是早出晚归,没有来瞧过我。

接下来三五日,平平淡淡地过了,没发什么事。这日午后,临近黄昏,碧浅陪我坐在屋前晒太阳,褪去了暑热的日光笼罩全身,暖洋洋的,微风拂身,温凉相宜,很舒服。静静的,我闭了眼,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晚风涌荡,西天只剩下一缕艳红的晚霞,天光呈现为一种奇异的紫蓝灰,别有一番意趣。碧浅走过来,笑道:“姐姐醒了,晚膳已经做好了,马上可以吃了。”

我站起身,点点头,有点口渴,想先喝点茶。

刚刚走入房间,我猛地止步,惊骇得不敢动弹,心提到了嗓子眼,叫了一声。

屋中竟然有三条蛇,一黑,一白,一黑白相间。它们爬行在地,高抬着头,吐着蛇信,对我虎视眈眈,好像下一刻就会飞过来在我的身上咬一口。

碧浅也尖叫一声,挡在我身前,不敢再乱动,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

三条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最怕蛇了,惧意就像黑暗淹没了我,心跳得越来越快,我喘不过气那毒蛇飞跃袭来,我恐惧地闭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以为这下死定了,没想到我没死,碧浅也没事。原来,是陈永及时赶到,在毒蛇袭来的危急时刻,他扬刀削了三条毒蛇。

我的小腹隐隐作痛,王大夫为我把过脉,说我遇蛇受了极大的惊吓,动了胎气,须卧**静养。

他这么说已经是谨慎措辞,说明我的胎儿很不稳,很有可能滑胎。

我问:“保得住吗?”

他回道:“能否保得住,三分天意,七分人事。”

刘曜终于回来了,所有人都退出去,他坐在我面前,静静地注视我,漆黑的瞳仁萦绕着淡淡的光华。我想,陈永应该告诉他发了什么事。

“如若保不住孩儿,你会伤心吗?”我平静地问。

“往后当心点儿。”他的语声比我更平静,接近于淡漠。

他冷淡的态度,毫不关心的神色,像是一柄利刃刺进我的心,那种尖锐的痛化作热泪涌上眉眼。我忍着酸涩和心痛,“我乏了,将军请便。”

然后,闭上眼,拼命地忍回眼泪。

屋中寂静如死,刘曜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无须睁眼,我也知道,他一定默默地看我。

不多时,他终究起身离去,脚步轻捷而沉稳。我悄然睁眼,热泪从眼角滚落。

无法不心伤,就算他要惩罚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孩子遭人暗算,他就不心疼吗?孩子真的没了,他就不难过吗?他真的不在意孩子和我的死吗?曾经深情如海的他,真的可以这般无动于衷吗?

心中仅存的一丁点希望,慢慢地破灭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命人彻查,我房中为什么会有三条毒蛇,但我知道,放毒蛇是要我受到惊吓而滑胎。会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卜清柔就是如珠。

碧浅追问陈永,究竟是谁害我和我腹中的孩儿,他不肯说,她就苦苦地纠缠、追问。过了两日,她对我说,刘俭被禁足三个月,面壁思过,温书诵读,谁也不许探视。

由此可见,那毒蛇是他命下人放的。可是,他只是一个心智未全的少年,不会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必定是受人挑唆、指使,那指使他的会是卜清柔吗?

碧浅愤愤道:“一定是她,她是刘俭的亲娘,一定是她指使儿子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我却不这么认为,卜清柔为刘曜育有二子,地位稳固,何苦害我的孩子?她要害的,应该是我这个人。另一个女子,认定我害死了她的孩儿,眼见我有了身孕,便也要我尝尝丧子的滋味,那人就是如珠。

只是,刘俭为什么会听她的指使一再地害我?

卧**养胎的个月,刘曜仍然很少来看我,不闻不问,好像我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

心,越来越冷,越来越麻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

王大夫说胎儿保住了,叮嘱我千万不能再动了胎气,千万不能再受惊,否则,悔之晚矣。

却在这时,整个将军府沸腾了,刘俭被毒蛇咬死了。

碧浅说,刘俭被禁足在房中,午后休憩睡得太沉,被毒蛇咬了,无人发现,直至下人送去茶水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毒发身亡。

陈永道:“将军在朝中商议要事,大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不过已经吩咐下人彻查,那毒蛇是从哪里来的。”

“还用查吗?咬死大公子的毒蛇就是用来惊吓姐姐的毒蛇。”碧浅大仇得报似地高兴坏了,扬眉道,“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害人终害己。”

“话不能这么说,大公子也许是被人害的。”陈永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