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朝就让丫头把那两株山茶花搬给罗姨娘,花还是外祖母送来的,最近才开始开花。又让丫头捧了一盘子榆钱饼给罗姨娘,“初晨就摘了一奁的榆钱,和鸡蛋白面一起摊的饼,尝个新鲜。”

罗素笑着接过了:“我原先家里就有两株榆钱,春天的时候姨娘在树下垫了草席,风吹过来榆钱落如雨,她就给我做榆钱饭吃…”她侧头看旁边贴梗海棠开出的灼灼红花,突然神情就寂然了。

她还小,总是要想家的。

锦朝跟她说:“父亲鞠柳阁旁边就种了榆钱树,你要是想看榆钱雨了,就去看看。”

时间到了晌午,父亲马上要下朝了,罗素便回了静安居。

锦朝洗了手,准备带着新做的榆钱饼去母亲那里,却看到雨竹从暖房里跑出来,一边向她跑一边说:“小姐…你快过来看看,暖房角落里有个洞!”

暖房里有洞?

锦朝有些疑惑,带着青蒲和白芸跟在雨竹后面进了暖房。

“…奴婢刚才把那两株山茶花搬开,就看到后面脑袋大的一个洞。”雨竹指着放山茶花的架子对她们说。

锦朝正要俯身看,青蒲拦了她:“怕是什么东西伤了您呢,奴婢来看。”

锦朝点点头,嘱咐她小心些。青蒲慢慢接近花架,为了透光方便,暖房用的是高丽纸糊窗,再加上一层玻璃,但是这个角落没有玻璃,窗纸破开了脑袋大的洞,却也没看到别的东西。

突然,花架下传来什么东西动弹的声音,青蒲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回来。锦朝凝神细听,却听到类似猫叫的声音,她走上前伸手要拉开花架,青蒲想拉住她:“小姐,万一是有毒的蛇虫之类呢…”

锦朝摆摆手道:“没事的。”拉开花架后,大家才看到花架里乱七八糟垫着枯萎的杂草和布条,一只毛色黄白相间的奶猫正趴在杂草堆里,伸着尾巴颤巍巍的。

“一只奶猫啊,把青蒲姑娘都吓住了。”白芸笑道。青蒲平日沉稳安静,难得看到她担惊的样子。

大家都跟着笑了。

锦朝说她:“原先和外祖母一起去田庄,你还敢捉毒蛇呢,现在胆子也没那么大了。”

青蒲脸色微红,她好些年没见到过蛇了。

“小姐,这猫怎么办呢?”雨竹问她。

锦朝也不知道:“该是母猫看暖房暖和,就跑进来做了窝。且等等看母猫会不会回来衔它走吧。”

雨竹小声道:“我听我祖母说,奶猫要是见了人,母猫就不会要它了…”

锦朝决定再等等看,也没有去动它,把花架搬回原来的位置等着。结果一整天母猫都没来过,奶猫饿得咪咪哀叫,到了第二天中午,声音都弱了。

锦朝想了想,对雨竹说:“还是把它抱出来吧。找一个笸箩垫几层棉布给它做窝。”

雨竹这一整天都急得抓耳挠腮的,听到猫叫就冲进暖房看,恨不得就把猫抱起来摸摸它,现在听到锦朝的话自己高兴得不得了,说了声:“奴婢立刻就去!”在耳房里找了个笸箩跑进暖房。

佟妈妈过来的时候,就看着这只站都站不稳的猫趴在笸箩里舔牛乳。雨竹蹲在一旁抱着肩看它。

锦朝坐在大炕上做女红,薛师傅给她的功课,绣婴戏莲图的手帕。

“小姐开始养猫了吗?”佟妈妈打量那只猫,说:“只是怎么找了这么一只奶猫,不如奴婢给您寻摸一只白色的波斯猫?”

锦朝笑了笑,“昨天在暖房里发现的,就当养着玩了。”她可不想花时间去伺候一只娇贵的猫,放下小绷,问佟妈妈找她有什么事。

佟妈妈脸色一肃,道:“奴婢听闻,昨晚夫人一整夜都没睡着,咳得很重…恐怕是病情又反复了。”

锦朝惊讶地抬起头,手里的针捏紧了。今天是三月初四…前世母亲病死,就在一个多月后!

她以为母亲的病情已经轻了许多,柳大夫不是说好生调养着还是能有几年的,怎么这么快就加重病情了!她连忙问佟妈妈:“让柳大夫过来看没有?”

佟妈妈道:“夫人让几位姑娘瞒着,要不是奴婢打通了扫地的婆子,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兴师动众地请柳大夫来。”

锦朝咬紧嘴唇,青蒲却突然惊叫一声:“小姐,快把手松开!”

她手捏得太紧,绣花针都刺进肉里面了,锦朝却丝毫都没察觉到痛。佟妈妈一看也惊住了,赶忙上前掰开小姐的手,让青蒲把针取出来,血珠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雨桐和雨竹飞跑出去找止血的药,锦朝却拿过一旁的布帛擦了擦血,让她们回来:“小伤而已,用不着上药。佟妈妈,你现在就去禀了我父亲,派一辆车去接柳大夫来。青蒲,你跟我一起去母亲那里。”

她站起来觉得自己心里发冷,都是她的错…她以为母亲已经没有大碍了,这几个月都没有重视她的病情。难道母亲还是会在四月十八病逝?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绝对不行!

佟妈妈也不犹豫,立刻就去了鞠柳阁。锦朝由青蒲陪着去纪氏那里。

她们还没踏进屋,就听到纪氏压低的嘶哑的咳嗽声,锦朝就想起她昨天来,母亲竟然装作没事一样陪她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忍得多辛苦!

墨玉正站在庑廊上,都来不及阻止顾锦朝冲进去。

走过幔帐,锦朝就看到纪氏半个身子扑在床边,正咳得厉害,旁边的徐妈妈帮她拍着背。

纪氏缓过劲儿,才看到自己的女儿正无声地看着她,她低声让徐妈妈帮锦朝端杌子来。

“只是不想让你白白担心…我是好不了的。”纪氏淡笑着解释。

锦朝却觉得鼻酸得厉害,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片刻功夫,几个姨娘闻讯而来,关切了几句,帮着捧热茶、煎药、捶背,好不容易让纪氏舒缓了些。一炷香的功夫,柳大夫提着箱奁随父亲而来。

顾德昭走到纪氏床前,先让几位姨娘都出去了,才挥手让柳大夫把脉。纪氏不想看他,顾德昭却盯着纪氏一直看,随后又缓缓对锦朝说:“你也先出去。”

锦朝看了一眼柳大夫,老者捋着胡须对她点点头,她才行了礼退出去。

“尊夫人惊悸忧思,心中抑郁成疾,再加上近日饮食不调,脾虚胃寒,才导致病情反复。”柳大夫对顾德昭说,“尊夫人体虚,现在用药已不敢太重,要是病再重一些,老夫就没辙了…老夫只能开一些调养的药方,在膳食上多注意滋补和温和。”

顾德昭有些沉默,她竟然病得这么重了。他谢过柳大夫让他先出去,自己静静地对着纪氏很久,才问她:“你还是不喜欢我纳妾的,是不是…”

纪氏闭上眼睛笑:“我喜不喜欢…要紧吗?”

“虽然罗素是锦朝带回来的,但是我知道,这是你的意思。我以为你是同意的…”顾德昭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喜欢你这个性格,心口不一,倒是我委屈你了一样。”

他说完,大步离开了内室。

纪氏睁开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刚开始纳宋妙华,自己就没有反对,后来她又帮他抬了杜姨娘、郭姨娘、云姨娘,半句怨言都没有。这些事…她心里清楚,哪里是她愿不愿意能决定的。她以为这便是贤惠,帮他管理家室,帮他开枝散叶,帮他娶如花美眷。

他还想要她怎么样呢?

第四十一章:抱朴

母亲病情反复,锦朝更是警惕母亲的饮食。

小厨房做的饭菜都是她亲自看过,温和滋补的才送给母亲。宋姨娘不忙着伺候父亲了,又到母亲病榻前伺候,锦朝也没说过什么。私底下却找了斜霄园的丫头婆子过来,嘱咐无论宋姨娘对母亲说了什么,都要禀报她一声。

至于她拿来的饮食,都是徐妈妈帮着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她自己又向柳大夫请教了几个好的药膳,做给母亲吃。她的手艺好,药苦下口不爽,做成药膳便好了许多,母亲都吃得多了些,几天后咳嗽就有些减轻了。

锦朝这才松了口气。

徐妈妈却嫌弃她每天都来,特地让她回去歇息:“…大小姐可别不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纪氏看锦朝原本还圆润的下巴都削瘦了几分,一双眼睛显得黑幽幽的,更是心疼。

两主仆把她赶回了清桐院。

锦朝只能无奈回去,又让青蒲搬了一把贵妃椅放在庑廊下,她坐在院子里吹吹风。

那只奶猫已经勉强能走了,它的笸箩就放在庑廊下。奶猫在窝里转了几圈,迈着短腿从笸箩里走出来,颤巍巍地走到栏杆旁边,圆滚滚的身体一倒,偎依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黑漆木桩上。

雨桐和雨竹都特别喜欢这只猫,平日她们俩照着,锦朝都没有管过它。

锦朝看了一会儿觉得有趣,那小猫躺在柱子旁边就不挪动了,偶尔俯下头舔舔自己的爪子。雨竹看了,就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鱼干逗它,小猫伸着脑袋去咬,要是咬不着就不管了,躺回去继续打瞌睡。

“小姐,你看它有多懒!”雨竹笑着道,“您给它起一个名字,以后听着它的名字,它也知道是在叫它,兴许就没这么懒了。”

锦朝笑了笑,给小猫小狗的取名字,那可是小姑娘才会做的时候,她可不会…想着却又一怔,她也才十五岁而已。她支起身子,伸出手去逗猫,这猫便顺势一翻,摊开了肚皮要她挠痒。

锦朝便说:“不如叫抱朴吧。”

雨竹歪了歪脑袋:“听起来奇怪得很,我们给猫取名字,都是大黄或者小白…”

里面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锦朝觉得自己应该心平气和一点,母亲的病也急不来。还不如这只猫呢,心平气和地晒太阳,等着人喂它。

采芙从抄手游廊上走过来。

“小姐,祖家的五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到咱们府上来了。现下正在外院呢。”她低声禀报道。

锦朝想了想,五夫人来探望母亲还说得过去,那两位堂兄过来做什么的?

采芙又道:“明天就是清明了,听说两位少爷到府上请老爷明天去西翠山扫墓祭祀的。”

祖家的规矩,每年清明的后一天去给祖宗扫墓,父亲这些年虽然少和祖家来往,但是清明的扫墓也是要去的,不然就是背弃祖宗,那可是大不孝的事情。

“奴婢还打探到,跟着来的还有五夫人的弟弟,长兴候府的世子。”

锦朝听到长兴候世子,差点从贵妃椅上坐起来。“他来做什么,这正当清明的!怎么不在自己家里。”

采芙惊讶小姐竟然反应这么大,回禀道:“奴婢也不知道,这还是听随侍处的人说的。”

那个小阎王竟然到她家里来了!

叶限后来权倾朝野,偏偏性格乖戾,想杀谁就杀谁,都不带喘气的,要是顾家一个待他不好惹了他,以后还不让他把顾家给端了!

顾锦朝想了又想,觉得有些头疼,她前世连叶限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一世怎么和他搭上关系了。

她吩咐青蒲给她梳洗,等一下五夫人要去母亲那里,她肯定是要见一面的。

锦朝亲自指了一件水碧色缠枝纹缎衣,素白的挑线裙子,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鬓上用两只素银嵌绿宝石莲纹簪。这样一打扮显得极其素净,她容貌娇艳,衣服也当配娇艳一些的才衬得出。青蒲原先跟着外祖母身边的宋妈妈学习这些,一看就知道小姐这样挑得不搭,虽然没说什么,暗自里对长兴候那个世子起了重视之心。

过了会儿,墨玉姑娘过来禀报,却不是请去斜霄园,而是鞠柳阁的花厅。

花厅早摆了桌席,奉了茶、瓜果点心的,五夫人和罗姨娘正在说话,周围还坐着郭姨娘和杜姨娘。父亲却在和大堂哥顾锦潇说话,却不见叶限和顾锦贤。

“我们朝姐儿来了,快到五伯母这儿来!”五夫人叶氏笑着迎锦朝坐在她身边。

锦朝向叶氏行了礼,又向父亲请安,叫了顾锦潇一声‘大堂哥’。

“长姐总算来了,我们正说着您呢。”顾澜笑着拉住她的手,样子亲昵道,“可是躲在屋子里犯懒了?”

锦朝嘴角一翘,这样拉着她,顾澜也不嫌自己不舒服吗。她也虚与委蛇覆上顾澜的手,微笑着道:“倒不是犯懒,只是二妹知道,母亲近日身体一直不好,我一直伺候在前忙碌罢了。”

她来得迟,听顾澜这么一说,叶氏说不定会以为她怠慢了她。

…不过顾澜的速度也确实快,顾汐和顾漪都还没来呢。

叶氏根本不介意,反倒关切地问起纪氏的病情:“…过年的时候你祖母就记挂着,要我得空来看看,前日听说你母亲病重,更是急着让我备了东西赶过来。不知道现在缓和一些没有?”

锦朝点头道:“最近倒是好多了,每日都清醒着,胃口也佳。”

罗素在旁柔柔笑道:“还是大小姐废寝忘食的伺候,不然夫人的病也不会好得这么快了。”

顾澜脸色一时不好,不过立刻就接道:“我每次去探望母亲,都看到长姐与宋姨娘在伺候着,也确实不容易,我自己若不是不善伺候人,也恨不得日夜都侍奉母亲了…”

五夫人难民要应承她:“你心意到了便足够了…也不在乎这些的。”

顾澜站起身给叶氏递了新鲜的樱桃:“…五伯母也尝尝,南京灵谷寺所产的樱桃,最是水灵味甜了。”

叶氏谢了接过来,顾澜也趁机坐到她身边来,状若随意地问道:“听说此行锦贤堂哥也和您一起来了,却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叶氏便笑了:“他哪里是个坐得住的,和他舅舅去适安县的慈光寺里进香火了。”

锦朝觉得疑惑,叶限还信佛不成?他做那些事哪里像个笃信佛家的人。

她心里正这么想着,顾澜却已经问出来了:“表舅也是喜欢佛法的吗?我平日在家里倒是多看些经书,说不定能讨教一两句呢。”

叶氏笑着摇头:“…他最讨厌这些,说是牛鬼蛇神都信不得,连家里清明扫墓都不愿意去,我怎么说都不听,等他这次回去,非得被父亲教训一顿不可。是顾锦贤听说慈光寺养了一群猴子,好奇得很,非要拉着他舅舅去看看呢。”

锦朝闻言轻皱眉,清明祭祖不回家,长兴候竟然只是教训他一顿吗?他也不怕被御史弹劾…或者是皇上特别的包容长兴候家,而这个世子,更是长兴候府上下溺爱的对象。才养成他这种目中无人,不守礼节的性格。

顾澜吐了吐舌头:“我也是觉得佛法使人心静,才多读了些…表舅也喜欢猴子?”

“他不喜欢这个。动物的话…他倒是喜欢养一些不长毛的东西。家里青瓷鱼缸就养了两只大乌龟,一群锦鲤,要不是我拦着,他还非要养从集市里买回来的几条竹叶青不可…”

顾澜疑惑道:“竹叶青不是茶吗…”

叶氏觉得她疑惑的样子也可爱,哈哈大笑:“哪里是茶,是几条颜色翠绿的毒蛇!”

大家都笑了,锦朝却刻意看了顾澜一眼,她今天穿着鹅黄色柿蒂纹刻丝短衫,绿色深深浅浅的月华裙,风吹即如涟漪波动,用了鎏金银步摇簪发,耳垂上戴着玉兔坠儿。映衬得一张脸清丽如玉又不失柔美。

打扮得十分用心。

她嘴角扬起一丝淡笑,要是如她想得一般,那就有趣了。

叶氏说叶限养的乌龟:“…从一个贩夫手里买来的,有一只的龟壳上还刻着字。叶限最喜欢那只,翻遍了他外公的书找这字的意思,他散步的时候乌龟就喜欢跟着他,沿着河慢慢走,我们都觉得稀奇…”

大家又笑起来。锦朝却想,后来那个诡谲多疑的佞臣竟然还有年少养乌龟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叶限现在毕竟只有十六岁,家里又是鼎盛没有变故,那些事他还做不出来。

第四十二章:猫伤

在宴息处用过午膳后,五伯母便和几位姨娘一起去纪氏那里。

父亲则和顾锦潇说得很尽兴,顾锦潇虽然是个儒生,却又对道学有兴趣,父亲难得碰到一个知音,非要和他一起回书房,拿了道学典籍细讲不可。

在锦朝的前世的记忆里,他们家和祖家联系一向不多,唯有的几次交集都是在她嫁给陈三爷之后。锦朝只记得顾锦潇因痴迷道学,到了三十四才中举,当了个小官便再无进益。

倒是顾锦贤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路。

当时穆宗驾崩之后,长兴候等一干势力被打压,与他们牵连的许多文官不是流放就是遭贬,顾家祖家为了自保,便不在与长兴候家来往,连带着五伯母在祖家都受尽冷眼,最后因不堪羞辱而服毒。顾锦贤便独立出家门,与叶限勾结在一起,扰乱朝纲,后任刑部尚书,官居正二品。

如果是后来的叶限是一匹狼,那么顾锦贤就是他一只锋利的爪牙。

以至于顾锦贤发迹后,顾家祖家整日胆战心惊,生怕他会替他母亲报仇。当时已经年迈的顾家二爷还得被人搀扶着,颤巍巍去他的府上求他宽恕。

锦朝慢慢朝自己院子走去,边走边想着前世的事情。还没走到台阶,就看到自己门口站着两个人。

正是顾锦贤和叶限!

顾锦贤穿着宝蓝色直裰,却和世俗的读书人一样戴了一顶六合一的瓜皮小帽,看上去十分搞怪。叶限穿着牙白嵌边的宽袖薄衫,袖袍与垂带飘舞,偏他五官十分精致,面如美玉,显得十分出尘。

气质倒是飘然如谪仙,心里却是个一肚子坏水的。

这两人不是说去慈光寺看猴了吗,怎么跑到她这儿来了!锦朝不由得腹诽。

“大堂妹回来了!”顾锦贤却很快迎上来,笑得十分殷勤,“我们都站在这儿等你半个时辰了。”

锦朝也笑笑,却有点被他的热情吓住了。“二堂哥不是去适安县里了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别提了!我拉着舅舅去看猴子,谁知道那慈光寺修在山巅上,台阶又多,爬到一半舅舅就喊累要回来,我们连猴毛都没看到一根!”

叶限背着手跟着走过来,语气很轻柔:“要不是我,你在山脚就想要掉头走人了。”

顾锦贤才不在意叶限拆台,继续道,“我们又去适安县里看斗鸡的…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锦朝才请他们进去,吩咐青蒲去找小厨房的人给这两个小祖宗烧菜。两人坐在葡萄藤下的石墩上,看着顾锦朝的院子觉得十分新鲜。“和大堂妹的性子不像,这看上去像个隐士的别院。”

叶限看都不看顾锦朝,自己喝自己的茶。

锦朝先让丫头给他们端了两碟咸皮酥和蜜糕、一碟水果什锦上来。

顾锦贤显得很兴致勃勃,锦朝却不由得想起前世他背手站在陈三爷的书房里,一脸阴沉的样子。她心里暗自叹气,也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变成那样…

她和顾锦贤说话:“你们来找我,就是讨些吃的吗?”

顾锦贤摇头道:“堂妹忘了,我说过我要来找你讨教养兰花的。”

锦朝苦笑,她前世在偏院里打发时光的东西,现在怎么都挺管用的。难怪顾锦贤对她如此亲切,还是托了兰花的福啊。

叶限却问她:“你这是什么茶?”

锦朝道:“是去年的万春银叶。”

他点点头:“难怪喝起来些微涩口…”茶还是当季的比较好。

哪有他这样的,到人家家里做客,还嫌弃茶涩口…这万春银叶存放几年也是没有问题的!这位世子性子确实怪些。锦朝心中暗想,不过面上却柔和地道:“小门小户的没什么好茶,世子见谅了。”

叶限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不要生气,我没有说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忘了,要叫我表舅。”

他对别人的感觉十分敏锐。

锦朝一时不好说什么。

顾锦贤对锦朝说:“堂妹不要介意,舅舅为人很随性,他说的话也不要往心里去。我倒是想看看你养的那些兰花,不知道在哪里…”样子很期待。

锦朝便说:“在暖房,我还说吃过饭再去看的。也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堂哥可不要失望…”

“等吃饭干什么,看花要紧!”顾锦贤却催促着要去看。

锦朝拗不过他跃跃欲试的,就问叶限:“不知…表舅要不要一起去?”

叶限抬起头,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她,有些意兴阑珊:“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想先休息一下…”说完懒懒地靠着石柱,白皙的手指尖拨动那些水果,优雅得像挑琴弦一样,挑出樱桃放进嘴里。

既然他不想去看,锦朝自然不勉强,带着顾锦贤去了内室后面的暖房。

暖房里正是花团锦簇的,锦朝爱茶花更胜过兰花,花房里十之七八是各色的茶花,正是盛开的时候。兰花另外辟了一个架子放置,还是比较常见的春兰、建兰、蕙兰一类。莲瓣绿云开得正好,余蝴蝶也是满室幽香。

顾锦贤看着啧啧称奇:“虽说是常见品种,但是花开得如此好就很少见了,况且现在莲瓣绿云的花期也快过了,怎么还开得这么繁茂?”

锦朝养花的技艺是自己摸索的,不过是打发时间,也不在意说给顾锦贤听了去。

“等它发出最早的花芽时掐去一些,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就放在阴凉遮光的地方,花期就能延迟了。”

顾锦贤又问了许多,真是求知若渴。他看锦朝养的几盆茶花也不错,正想着能不能问她要两盆,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