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薇小声道:“姨娘,小姐正让老爷拘在书房里练字呢。”

宋姨娘冷冷道:“就说她去看望自己‘病重得不能走动’的姐姐了!我不信还有人敢拦她。”

她的手捏得很紧,都是因为顾锦朝!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澜姐儿的名声怎么会败坏,现在可好了。澜姐儿未定亲就行了及笄礼,本就是催嫁的时候,这事一传出去,还有哪个正经人家敢上门来提亲。

流言穿得如此快,简直有些诡异,要是说顾锦朝没在后面推波助澜,打死她都不信!

顾锦朝,这是你不仁…那就不要她不义!

第五十五章:辩驳

顾澜被巧薇带出书房,路上巧薇便小声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顾澜这些日子都是静心练字的,原本的浮躁已经去了不少,她听完巧薇的话之后想了很久,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巧薇小声道:“您也不用急,姨娘总是会想出办法的…”

顾澜摇头,很平静地道:“我不急,既然都已经这样糟糕了,我急也没有用了。”只是,她不能再这么一直依赖母亲了,母亲能一时帮她做事,难不成还能一世帮她,她要学着自己解决。

到了临烟榭,顾澜进了内室,紫菱和巧薇便被留在外面。

内室里宋姨娘正半躺在临窗大炕上,旁的高几点着灯,宋姨娘随手取下头上的鎏金簪挑灯。

火光跳动了一下,突然弱了下去,随即渐渐的亮起来。

顾澜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灯火。突然道:“母亲,您还用这只鎏金簪子…我记得小时候您就戴着她了。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呢,您虽然不是正房,但也是贵妾,怎么常用这样一支银鎏金的簪子…”

宋姨娘凝视着手里样式简单的梅花鎏金簪,叹了口气:“这是故人留下的东西,我常佩戴着它,也是想着要时时提醒自己,人要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能一时糊涂,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

被人害死…

顾澜看着这只鎏金簪的目光不由得谨慎了。她迟疑了一下,轻声问:“不知是母亲哪位故人的…”

“是你云姨娘的。”宋姨娘嘴角一弯笑起来,“她待人最是温和了,我总是想着她…她难产那日,哀嚎得十分凄惨,大家都围在厢房里,我就悄悄到内室拿了她一根不起眼的簪子。”

“后来你父亲无数次看到这根簪子,但是他却一点没有认出来这根簪子是云姨娘的。我当时便想,你父亲表面看起来如何喜欢云姨娘。其实也不过如此啊…”

顾澜的声音更低了:“您是说…云姨娘是被人害死的?”

宋姨娘嗤笑了一声,手指细细地抚摸着簪身:“那丫头再怎么粗心,也不至于会把汤药弄错。”

“你知道顾锦朝最弱的地方在哪里吗?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在意顾锦荣。她甚至不在意你父亲是否疼爱她。她最在意的便是纪氏…”

宋姨娘的眸光变得十分冰冷:“我原先虽然有略施小计污蔑过她,却从来没有害过她!她的恶名是怎么来的,她自己比谁都清楚,现在倒想全部赖在你身上!要不是她引了文夫人去厢房,要不是她暗中助流言传播,还非要把原先的事都加给你,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顾澜望着宋妙华的神情许久,突然觉得心中莫名悲凉。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母亲,我不想嫁给穆知翟…”

“他那么痴傻。又长得肥圆…我不喜欢他…”顾澜说着说着突然哭起来,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在许多人面前哭,但那些不过是为了博取同情,现在她是真的觉得害怕。

宋姨娘轻轻地拍打她的背。顾澜哭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拉着母亲的手道:“我不要嫁给穆知翟,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母亲,我们要让纪氏早点死,她死了,我就不用嫁了!”

她被泪水洗干净的眼眸,显得格外清亮。

宋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哭得如此伤心,真觉得心也被撕裂了。当年她一心喜欢顾德昭。不顾他有了正妻,嫁给他做了妾室。澜姐儿因为出身不如顾锦朝,从小没少受委屈。

现在还要因此嫁给穆知翟!她怎么可能忍心!

宋姨娘摸着顾澜的头发,轻轻地道:“母亲知道。”

两人细细聊了许久,顾澜才擦干了眼泪向母亲告辞,她还要回去继续抄书。

内室的门扇打开。顾澜才走出来。低垂着头的紫菱连忙跟上顾澜,脚步有些慌张。巧薇看着紫菱消失在门外,才跨进内室。

她替宋姨娘解下头上的珠钗,轻柔地道:“姨娘,我们这扇新的榆木门扇虽然花纹精美。倒不如原来的水曲柳隔声。里头的人说话,外面能听得隐隐约约…”

宋妙华取下珊瑚耳坠儿,说道:“现在也该把内鬼揪出来了…”

上次她和顾澜在内室商议李夫人的事情,外面是有一个新来的小丫头的,她记得自己当时心情不好还斥责了她几句…宋妙华眼睛微眯:“那个叫绣渠的丫头,是从哪儿来的?”

巧薇答道:“是随侍处选上来的,听说这丫头在随侍处的时候,和顾锦朝的小丫头雨竹交好,奴婢私下来打听过,当日有婆子看到她和雨竹一起往清桐院去了。”

宋妙华笑了笑,轻轻地道:“私下打死,扔到乱坟岗去。对外说是放回家探亲,就再没回来了。”

巧薇点头应诺,又想起刚才紫菱慌张的脚步,问宋妙华:“那个紫菱愚笨不堪,不会审时度势,实在不配伺候小姐…何况她今日在外面,还听到您与小姐说的话,要是也像绣渠似的可怎么办…”

宋姨娘叹了口气:“她虽然愚笨,但对澜姐儿也是忠诚,我才留了她这么久。眼见是个不会处事的,当日她就守在厢房外面,竟然也不知道来告诉我一声…罢了,她今年也十六了,随便找个人配了吧。”

巧薇笑着应诺。

紫菱也是有些忐忑,她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实在不是她该听的。平日帮着小姐对付顾锦朝就够了,今日小姐竟然还说什么要夫人早点死之类的话,小姐也不知道会不会怪她…

她心里有些担忧,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顾澜走的根本不是回翠渲院的路,而是往清桐院去。

紫菱连忙问道:“小姐,咱们不是要回去抄书吗?”

顾澜平静地道:“既然我是打着看长姐的旗号出来的,不去看看她岂不是可惜了。”

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但是锦朝才从母亲那里回来。她今天在母亲那儿赖了一整天。因为今天是四月十八,母亲前世死的日子。她总要亲自看着母亲好好的,才放心的下。

纪氏几次都赶她回去,锦朝可是对外称重病的,这样一直赖在她这儿像什么话。

锦朝却笑着不依她。一直到傍晚看着纪氏歇息下了,她才带着青蒲回来。刚坐下没多久,白芸就过来通传,说顾澜来看她了。

锦朝略一思索,随即笑笑:“她这是来找我算账的吧…让她进来吧。”

顾澜走进来,屈身行了礼道:“长姐病了这么久,我很是担心,今天特地来看看。”锦朝打量她,顾澜穿着一件湖水蓝莲瓣纹褙子,素净的挑线裙子。头发绾了小髻。只戴了一支镂雕的羊脂玉簪。

她抬起头,表情十分平静,目光却很冷冽。

锦朝颔首道:“你有这份心就好。”让青蒲给她端锦杌来。

顾澜轻柔地说:“二妹在自己书房抄书,见书中一句话说,忍辱含垢。常若畏惧。二妹觉得说得很好,长姐对我的恩情深重,我可是要牢牢记住的。可是长姐您也要记得,今日的我是如何受你侮辱,往后您就会懂得二妹今天的感受了…”

锦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笑道:“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我记得这句话的原句是: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姐姐虽然不如二妹学了,但是这句话还是记得的。”

她看着顾澜平静的面容。突然觉得十分可笑,“你想说你是忍辱含垢?二妹你还不懂吗?这不是我对你的侮辱,这只是你的报应。”锦朝的声音很轻,“你要是真的做到了有善莫名,有恶莫辞。我又怎么能设计你呢。我只是报复了你一次,你原来无数次陷害我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有忍辱含垢了?”

顾澜冷冷地看着锦朝,低语道:“我原先是害你,那是你自己笨!怪不得我!”

锦朝冷笑:“这倒是可笑了,难不成只准你害我,在背后污蔑我的名声,就容不得我反击一下了?二妹,这天下断没有这么不公的道理!”

顾澜深吸了口气,“我原先害你,却没有推你入火口!只是离间你和顾锦荣而已,你名声败坏,我虽然有责任,却不能全怨我!你却让文夫人到处传我搬弄是非,让我名声扫地!我以后就不得不嫁给穆知翟了,你这是想毁了我!”

锦朝不知道顾澜心里竟然这么想的,她叹了口气:“我从没让文夫人传这些东西,况且文夫人说的也是真的,你自己要是没做这些事情,谁又能编出这些流言传出去呢?”

她想了想,觉得顾澜虽然多次害她,却也不至于真的危及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锦朝便想劝她最后一句:“…人不可貌相,往往那花团锦簇的,未必是好人。穆家大公子虽然长相一般,却是个良配,你可以好生想想。”

顾澜狠狠地看着她,最后又笑起来:“我是不会嫁给他的,长姐,你日后多加小心了,二妹我恐怕不会是不会罢休的。”她屈身行礼,带着紫菱离去。

锦朝不再管她,吩咐青蒲去打一盆水来。

顾澜似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好像什么都是她的不对一样。

她这个骄傲的性子,以后会害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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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绣渠

四月将尽的时候,门楣外的西府海棠已经要开过了,粉红的花蕾渐变成淡粉的花云,石阶上落了一地的花瓣。倒是荷花刚开不久,湖中遍是白色和粉色的菡萏。

从清桐院的花厅看出去,就能够看到正在凋零的西府海棠,花如积雪。

花厅中拉了一道稀疏的竹帘,新请来的先生正在教授锦朝琴艺。

前几日父亲从自己同僚,户部员外郎刘秉湖那里得了一把百年老杉木朱砂琴。他对琴艺研究不多,想了想就让小厮给锦朝送来了,又重新请了一位名家教她琴艺。父亲这几日有什么好东西就爱往她这里送,锦朝心中明白是父亲觉得愧疚,也什么都不说,尽数收下。

原先教授锦朝琴艺的是一位号子虚的老先生,在锦朝未及笄的时候就回乡养老了。父亲新给她请的是一位才三十的先生,虞山派的传人之一,号望溪。

这位望溪先生琴艺也十分不错,只是男女之妨十分讲究,教授锦朝琴艺时,非要下人拉一道帘子在中间,即便锦朝弹错了,也从不过来指正锦朝的指法。

锦朝学琴是回顾家后,十岁的年纪,学了三年。孩子还小的时候可学不了琴,手劲儿不够大,按弦不紧出不来声,按弦紧了手指会被磨疼。只有等到按弦的地方磨出茧,那才不会疼。锦朝已经一年多没有学琴,手上的茧早就没了,第一次在望溪先生面前弹,弹久了手指就磨得生疼,也弹得磕磕巴巴。

这位望溪先生听了便十分不满,轻声嘟囔着:“不是说在子虚先生那儿学过吗…”

锦朝听了微抿了抿嘴。子虚先生名誉燕京,程望溪是觉得她丢了老先生的脸。

今日教琴,望溪先生弹了一遍,再听锦朝弹一遍就忍不住说她:“我昨日已经弹过一遍,你怎么还是如此生疏?你是望溪先生教过的。怎么弹得这般差…”

锦朝听得出他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把这人请回来的,他肯定是不耐烦教授自己。昨日他虽然弹了一遍,可是隔着竹帘自己却根本看不到他的指法和走弦,又怎么能弹得出来。

她不由得说道:“先生不如把帘子撩起来。既是教授琴艺,自然是师徒情谊,先生不必拘礼。”

程望溪却十分不赞同:“算了,我再弹一遍,你好好听着…”

锦朝便不再说话。

等这位望溪先生离开的时候,锦朝从帘子的一端看过去,只看到他头发梳了个道髻,一身蓝布直裰,带着自己的琴童出了清桐院。

她让采芙把琴收起来,觉得有些烦闷。

青蒲端着黑漆方盘过来:“小姐。天渐渐热了,您也喝杯酸梅汤降降火气。”

又从袖中拿出一个手指大的纸卷,递给锦朝道:“奴婢今早见一只鸽子落在海棠树枝上,仔细一看才发现它腿上绑着东西。见着奴婢就飞下来,奴婢取了信它又飞走了。”

锦朝有些疑惑。信鸽本是那些走江湖的人常用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她这儿来了。

她拿过纸卷一看,上面还有红色的封蜡,印了一个‘叶’字。

叶…难不成是叶限?

锦朝记得长兴候早年在四川剿匪,收了一帮三教九流的人入军,有些成了长兴候的护卫,还有些后来征战有功。封侯拜相。这些人后来都为叶限所用,还曾经夜探陈家,陈家的院墙上都留下了攀墙三爪钩痕迹。

叶限用这种方式传信给她,难不成是萧先生那边出什么事了?

锦朝进入内室后,让青蒲把门关了,才谨慎地打开纸卷。果然是叶限送来的。锦朝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开头却讲他养的乌龟把锦鲤咬伤了、画眉鸟生了一窝浅绿色的蛋这类事情,纸不大,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锦朝看着不觉失笑。

到了末尾叶限才提起,萧先生那边有事耽搁。半月余才能到。又说萧先生听了锦朝母亲的病情,传书给他说这病是身子孱弱,又长期抑郁所致,原本发病不该如此反复,要他们注意一下是否有什么异常。

青蒲早在旁侧点好烛台,锦朝看完字条便用烛火点了。

前世母亲死的时候,大口大口吐着血,血污都浸透了她的衣裳,那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可怕。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怀疑过母亲的病是否有人动手脚,听萧先生这么一说,母亲的病也是有些可疑…

只是徐妈妈毕竟是外祖母身边起来的人,如果是有人下毒,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锦朝想了想,对青蒲说:“你去找佟妈妈,让她请柳大夫过来,就说我想再给母亲开一个疗养的方子。”

青蒲领命去了,锦朝走到门外晒太阳。抱朴正卧在对面的房顶上,甩着毛茸茸的尾巴看着她。它现在长得像一团绒球,前几天还从耳房里咬了一只耗子出来,全须全引的。

抱朴晒着太阳似乎有些困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跳到旁边的槐树上,沿着树溜下来去它窝里睡觉了。

锦朝看着也觉得有趣,它懒懒的不爱理人,孤僻的很。

正看着猫,却见雨竹从外面跑进来,样子还很急,白芸正要说她什么,她跑到锦朝前面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睛水汪汪的要哭出来了一样:“小姐,你可以救救绣渠!”

锦朝看到雨竹还抱着一个黑漆盒子,是她赏给雨竹的糖。

“你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听到锦朝语气温和,雨竹心头更难受了。她擦了擦眼睛道:“奴婢今天去找绣渠了,想也给她送一盒糖去…但是绣渠已经不在宋姨娘那里的,扫地的嬷嬷跟我说,绣渠是回家探亲了…”

锦朝皱了皱眉,又问她:“不过是回家探亲,你又急什么?”

雨竹哽咽着继续道:“您是不知道,绣渠的老家在安徽太平府,她怎么可能回家探亲呢…肯定是她泄密的事被宋姨娘知道了,要惩治她。是奴婢害了她…她本来是不想说的,是奴婢的错…”

锦朝让白芸扶她起来:“这事不能全怪你,你也不知道会这样的,快别自责了。”

雨竹拉着她的衣袖,仍旧止不住眼泪:“小姐,您也一定要帮帮她,绣渠是个好人。”

锦朝点点头:“她也算是因我遭殃,你先起来,这事我不会放任不理的。”

雨竹这才站起来,她最相信小姐了。小姐说会帮忙,那就一定会帮的。

锦朝心里却没底,宋姨娘要是想惩罚绣渠,大可罚了她去外厨房做杂或者是去马房,这两处的差事是最苦的。但是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让人消失了,那可是想杀人灭口的!

宋姨娘心竟然这么狠!也不知道这事过了几天了,要是时间过太久了,估计人都死透了。

她想让佟妈妈过来,才想起已经让佟妈妈去找柳大夫了。自己便换了件衣服,带着白芸采芙去母亲那里。此时已过正午,母亲已经午睡醒了。她夜不能寐,白天倒是能趁这功夫休息一会儿。

“快来坐,刚炖了一盅枸杞红枣银耳羹,你也喝一点…”纪氏笑着让她坐下,又让徐妈妈给她盛一碗银耳羹,锦朝试了一口,却觉得有些发苦,不由得问道,“母亲这儿的银耳羹怎么是苦的?”

纪氏笑道:“放了些药材一起熬的,你是喜欢吃甜的…但是苦的也要喝些,总比吃药好。”

锦朝不喜欢苦的东西,夏日里连苦瓜都不会吃,放下银耳羹便不再理会。和母亲说:“我是想来问徐妈妈一些事,您先喝着吧。”又让徐妈妈跟她到外面来。

纪氏无奈地摇摇头,把锦朝那份也端过来一起喝了。

到了庑廊上,徐妈妈笑着道:“…不知大小姐要问奴婢什么?”

锦朝想了想,才说:“我怀疑母亲的病有人背后捣鬼,平日里母亲的饮食都是您亲自接手吗?”

徐妈妈点头道:“不然就是墨玉、墨雪两位姑娘亲自看着,就连煎药都是如此,断没有让人动手脚的可能。大小姐要是怀疑,那我便把斜霄园的人彻查一遍,除了饮食,香炉、日常用的碗箸也有被动手脚的可能。奴婢早先在纪家,太老爷的两个姨娘相互嫉妒,其中一个便在另一个的碗中涂药,另一个姨娘因此滑胎,实在是防不胜防。”说到这些事,徐妈妈经验更多。

锦朝点点头,她也只是怀疑,毕竟母亲现在的病情也没有反复了…但是谨慎些总是好的。

“我还有一事想问徐妈妈,若是有丫头犯了错,主子要她无声无息的死,会怎么处置?”锦朝声音放轻了些。

徐妈妈也不迟疑,道:“一贯的法子是找个房子把人捂死,更狠些就是堵着嘴打死,总归不会惊动别人。打了也不会当时就死,人要等到几天后才会又痛又饿地被折磨致死。”

锦朝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道:“母亲有一队护院是从纪家带来的,徐妈妈能借我一用吗?”

徐妈妈含笑道:“自然是行的,我等一下便可带着人来您那里。”

既不怀疑,也不多问什么。徐妈妈也不愧是外祖母给母亲的人。

第五十七章:送礼(粉红10+)

纪氏带到顾家的这队护院,都是通州人。

通州有个薛氏武馆,里头的薛老爷早年走南闯北,一身的武艺。后来回到通州才开了薛氏武馆,专门教授贫寒子弟防身武斗之术的,纪家的护院多半是从武馆里面选出来的,就连青蒲也是跟着薛老爷的三儿子练出的身手。

纪家对这些从武馆出来的护院很好,每月给七两,还有粮食布匹给他们家人,比一般的二等丫头月例还高,到了顾家也没变,有些没姻亲的,纪氏还会许他们一门妻室。这队护院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对母亲忠心耿耿。

徐妈妈带来的是护院领头的人,长得人高马大,手如蒲扇般,样子十分沉着。这人是薛家旁支庶子,排行薛十六,在通州有一房妻室一对儿女。

薛十六向锦朝抱拳行礼,也没有说话问安。

锦朝也知道这群人不太拘泥于规矩,并不在意这些,让白芸给他奉了茶,请他坐在石墩上说话。

“您是薛老爷子的侄子,我身边有个丫头是跟着薛老爷子的三子练的身手,算起来还要叫你师叔呢。”锦朝笑着让青蒲过来见过薛十六。

薛十六却站着不肯坐下,向青蒲点了头,又对锦朝说:“大小姐不必客气,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便是,卑职会尽力帮您做的。”

护院是母亲的人,自然愿意听她的吩咐,却未必会真心尊敬她。母亲换取他们的忠心也用了十多年的时间。顾锦朝记得前世自己去永阳伯府玩,父亲便叫薛十六带着几个护卫跟自己前去,自己非要和永阳伯三小姐在湖里划船,护院和婆子怎么劝她都不听,结果她从木船上跌下来,多亏薛十六跳下水来救了她。等他们回了府,却个个被父亲体罚了一通,说他们护主不力。

护院们虽然不会抱怨。心里却肯定会不舒服。

锦朝想救一救绣渠,也是因为雨竹的缘故,那丫头聪明又忠心,也不想因此牵连了她的朋友。绣渠毕竟是因为她们才遭此劫难。锦朝也于心不忍,毕竟她也是个忠仆。

宋姨娘想让绣渠死,本来是件极简单的事,一个小丫头的去留谁会追究。却不想被雨竹发现了,只是绣渠如今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她并不知道。顾家后院有好几个闲置的院子,这丫头究竟是在这些闲置的院子里,还是在宋姨娘的院子里,还得找护院去看看。

锦朝想好后便对薛十六说:“这次叫您来。不过是想让您去找个人,是个十二岁的丫头。她早先于我有恩,只是因为犯错被宋姨娘惩治,现在人已经不见了。我想您在巡护的时候,在顾家的偏院找找。一定要每个偏院都仔细找找,一个房间都不要遗漏,看能否找到此人。”

薛十六略微思索片刻,便问道:“这丫头可是因受不住惩罚躲起来了?”

锦朝道:“事态紧急,先不说这些。你若是能找到她便知道了…你们要是能在偏院找到她,就立刻带过来。”

薛十六微皱了眉,大小姐如今也没什么长进。竟然是叫他来找丫头的。却没说什么就应下来,又抱拳退下了。采芙看着他跟着徐妈妈走出去,小声和锦朝说:“我看薛护院并非十分听从于您。”

锦朝解释道:“学武之人心思单纯,能让他们服了,他们就听吩咐了。我如今是借着母亲才能使唤他们,不然顾家怎么请得起薛老爷子的侄儿…”

说完就不再提薛十六的事情。

过了会儿佟妈妈回来了。跟锦朝说:“…柳大夫在花厅等您。”

锦朝点头往花厅去,又对佟妈妈道:“府里的秋露白还有三坛,一并给柳大夫拿过来。”

她是想找柳大夫过来看看纪氏的饮食是否有不妥,徐妈妈已经和她说过,下毒是绝无可能的。她已经把斜霄院翻过来检查个遍了,香炉、碗箸都没有问题。连母亲用的被褥都重新换过了。

锦朝便让她写了一张单子,把母亲常用的菜品和材料写出来,万一里头有什么不适宜母亲病情的东西,也好及时去除。

柳大夫很仔细地看了一遍单子,再三确认后,才道:“夫人本是弱症,脾胃虚寒、血虚气弱,因用温和滋补的食材,切忌寒性食材。这上面的东西都是温和滋补的,并没有不适宜的地方。”

锦朝有些疑惑,这样一来便什么都排除了。那萧先生所说的话又是否是真的?

她又问道:“那我母亲的病情如此反复,是否有些异常呢?”

柳大夫有些为难:“这也不好说,若是因为心中积郁过多,也有可能加重病情…”

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问柳大夫也是让他为难,锦朝便谢过他,让佟妈妈提了秋露白送柳大夫出府去。自己心里把母亲日常吃的、用的都想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地方不对…不过萧先生没亲自诊断过母亲的病情,判断颇有偏颇也是可能的。

锦朝想着晚上也去宋姨娘那里一次,打探一下绣渠是否在那儿。

下午薛师傅要来教导她苏绣,锦朝把自己裱好的博古图给薛师傅看,这次绣的是苏绣,蜀绣的鸟兽花样栩栩如生、针脚密实整齐,苏绣写实不如蜀绣,比起来要更写意一些。

四扇的屏风上绣着宝鼎、花瓶、高几等物,色彩淡雅柔和,薛师傅看了赞不绝口。锦朝原先只是蜀绣精湛,如今苏绣也做得极好,绣艺本来就是相通的,她再肯下些功夫自然就没问题了。

晚上陪母亲吃了饭,锦朝便让小厮抬着四扇屏风往临烟榭去。

父亲已经一个月没有召宋姨娘去过,也不曾来她这儿。他要不是在罗姨娘那儿,便是自己睡在鞠柳阁。宋姨娘现在除了打理内务,大半的时间都在临烟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