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事顿时愣住了,这顾大小姐有这么狠?

罗六却吓得翻身坐起,连忙磕头求饶:“大小姐饶命啊!我…我真的没做过啊!我去内院,根本不是想去调戏丫头的,给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啊!”

孙管事更急,上来就扇嘴巴子斥他:“胡言乱语,你给我闭嘴!”

罗六不明白他为何就翻脸了,他已经被顾锦朝的话吓住了。

锦朝搁下茶杯道:“你倒也不用急,我并不是就想置你于死地的。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也是明白的。你犯了这样的事,除非你做了什么事抵了自己的过错,我才能饶了你不是…”

罗六茫然了一瞬,他不懂顾锦朝是什么意思。

顾锦朝端起茶悠悠地喝了一口,说道:“你说你是冤枉的,我也是信你的…那丫头许是把你的事弄错了,你只要说是为什么进的内院,或者是谁让你去的,找人来对证了,就能洗脱你的罪名了。不然我可是帮不了你的。”

罗六听了顾锦朝的话,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大小姐根本不是因为丫头被调戏来找他的。她那是发现了大黄之事的内幕,想来找主谋的!

孙管事面色微变道:“大小姐这话是想说有人指使罗六进内院了?罗六是回事处的人,大小姐岂非在指我的不是?”

锦朝笑着挑开茶水上的茶沫,道:“看孙管事急的,我又没说是你指使的,你急个什么劲儿呢。孙管事这样激动,我说不定会觉得你心虚啊。”

罗六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孙管事,却发现他正狠狠地盯着自己,顿时禁了声不敢说话。

得罪大小姐不可怕,大小姐不过是个虚架子。他被大小姐这样说,孙管事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要是得罪了孙管事,那他才算是真的没命了…

罗六小声地道:“大…大小姐,奴才、奴才确实是戏弄了丫头几句。但没有动手,大小姐可以定要宽恕奴才啊!”

孙管事也笑:“不过是言语戏弄丫头几句,大小姐要是如此就苛刻到打死下人。说出去于情于理也是不好的。倒不如奴才来打他一顿…”

锦朝挑了挑眉,这样罗六都能认下来,可见孙管事平日的手段有多狠了!

她凝望这孙管事,定定地笑道:“孙管事插什么话,我还有话要找你问呢。徐妈妈昨日过来问纪家送来的东西,你说东西早弄混了,册子也丢了。你平日做事就这么糊涂,这也能弄错了?”

孙管事一听竟然是这事,便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东西确实是弄混了,我不能辨认才这样说的。这也并非是我在记录的,您不能赖到我头上…大小姐这样的主中馈,说到老爷那里去,您可是讨不了好的!”

他这次明白过来,顾锦朝这哪里是想追究罗六的事。分明是想来算账,论他的错处的!

顾锦朝这样实在是胡闹!宋姨娘身怀有孕,她行事就该躲避些,这样的嚣张。恐怕日后也是个受欺压的!

他心中正不屑着,就听到外面喧哗。似乎是有人正往回事处闯,还有小厮说话的声音:“…这是回事处,怎么各位带着刀往里面去…你们站住,谁准你们来的!”

随后又传来薛十六冷冷的声音:“是大小姐吩咐的,滚开!”

原来是徐妈妈带着薛十六来了!

锦朝听到薛十六的声音,便说道:“薛护院既然来了,不妨带着人进来吧。这里有小厮不守规矩,我正想您把他乱棍打死,拖去乱坟岗呢!”

罗六和孙管事均变了脸色,顾大小姐竟然是带着纪氏生前那队护院来的!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难不成真想把罗六打死?

薛十六带头走进来,腰间还别着一把刀。他长得人高马大,手如蒲扇般,罗六一看吓得腿都软了…谁不知道薛十六是纪氏从通州的薛家武馆带出来的!顾家几个护卫都打不过他一个!

薛十六沉声问道:“大小姐说的可是这个奴才?”他手指向罗六,好像就等着顾锦朝一声是,立刻就扑上去打死罗六一样。

罗六惊恐地看了一眼薛十六,突然抱着孙管事的腿哭道:“孙管事,您可要救我啊!我不想被打死!”

孙管事面色阴沉地看着顾锦朝,过了好久才淡淡地道:“大小姐,如今宋姨娘正是有孕的时候,您这样行径,岂不是要扰了姨娘和老爷的行径。您可得好好想想。”他想警告顾锦朝,她要是个聪明的,就知道不该动宋姨娘的人!

锦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你还指望着宋姨娘替你撑腰不成?现在顾家哪里还有她宋姨娘说话的余地,孙管事也太不会审视夺度了。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拦你,你现在就派人去临烟榭说一声,看宋妙华敢不敢说半个字!”

孙管事心里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宋姨娘虽然被罚…但是她有孕,那可是前途无限的!

他不语许久,才叫了一个小厮去临烟榭通传宋姨娘。

顾锦朝慢慢喝着茶,去临烟榭的小厮很快就回来了,面色惊恐地和孙管事说:“…临烟榭外面有婆子守着,根本进不去。我在旁看了一眼,里面竟然只有两个小丫头在,也不见人伺候,奴才看都没看到宋姨娘…”

第八十四章:惩罚

孙管事面色大变!不可能啊,宋姨娘不是才身怀有孕,怎么会被看管起来,还没有人伺候!

锦朝淡淡地道:“孙管事可能不知道吧,母亲并非简单的自缢,是宋姨娘害死了我母亲,被父亲禁足了。别说她现在怀着孩子…就是她真的把孩子生下来,那也是不能翻身的。”

这事孙管事自然不知道!但他也拿不准是不是顾锦朝随口说的。

但是罗六听了是真的怕了,又看到薛十六正虎视眈眈看着他,吓得忙爬到锦朝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大小姐,我说了!我都说!去内院不是我想去调戏丫头,是有人指使我去的!您可一定要饶了我啊,不要让薛十六打死我啊!”

被这么一吓,罗六终于松口了!

锦朝继续问他:“是谁指使的?他想让你去内院干什么,你一五一十给我好好说清楚。”

孙管事听了就想扑上来捂住罗六的嘴,却牢牢被薛十六和另一个护院按住,他不停地挣扎,威胁罗六:“…你什么都不准说,你不想活了!”

罗六瑟缩了一下,又飞快道:“是孙管事指使的!宋姨娘想害夫人,就派了自己的丫头玉香在怪柳林和我见面,要我传消息给孙管事,在夫人的药里添加大黄!奴才总共去了四次,孙管事前前后后在夫人的药里加了大半年大黄…奴才原本也是不忍的,这都是孙管事威胁的…”

孙管事听得目瞪口呆,这狗东西竟然真的全说了!他全说了!

罗六还没说完,他继续道:“大小姐说夫人册子的事,其实夫人的东西都是另外收起来的,册子也还在。是孙管事想…”

锦朝却接到:“孙管事想私吞了母亲的东西,才对徐妈妈谎称东西弄混的,是不是?”

罗六有些茫然,孙管事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吞府里的东西。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顾锦朝的意思,忙应承着点头:“就是如此!孙管事想私吞夫人的东西,才说自己把东西弄混的!”

孙管事听得额头青筋都跳出来,夫人的药他是动过手脚。但是这事是顾锦朝有心要污蔑他!

孙管事怒斥:“罗六,你狗胆子可够大的!”他又向锦朝道,“大小姐,您这样歪曲事实,我从来没想过私吞府里的东西!您可要讲道理!”

锦朝点点头道:“和讲道理的人自然要讲道理,孙管事都不讲了,我又能说什么呢。母亲的东西你敢收起来给宋姨娘,还对徐妈妈说找不到了。要不是我看着,是不是母亲私库的东西你都想吞了?讨好人也不是这样讨好的!你要是不惹恼了我,我怎么会不和你讲道理呢!”

“便是我和你讲道理。你觉得你能讨得着好吗!勾结姨娘陷害主母,够你死好几次了!”

孙管事听了她这番话,脸色苍白。顾锦朝说得很对,光是陷害主母这一条,他就该死了。再加上私吞府中的东西,几条命都不够他花的!

他不甘地说:“大小姐就算要定我的罪,那也要通过老爷,我是回事处的管事,可不能凭大小姐一句话就论了罪!如此冤屈,我是不会认的!”

谁管他认不认!

锦朝淡淡说道:“薛护院,孙管事勾结姨娘陷害主母。又监守自盗,实在是品行低劣,你现在就绑了他,打断他的腿,什么都不准要,给我扔出去!”薛十六应了是就动手去绑孙管事。孙管事拳打脚踢,不住地喊着放手。旁又来一个护院,两人三两下揪住孙管事抬了出去,罗六见这架势,吓得不住在地上发抖。

锦朝看向罗六。问他:“你想不想活命?”

罗六十分惧怕,脸色苍白如纸:“大…大小姐,我都按照您说的做了,您可不能再杀我了。”

“我不杀你。”锦朝倒是对他笑了笑,又道:“你把主使的人说出来了,算是有功的。我不仅饶你不死,还包你一百两银子让你离开顾家。但你也看到孙管事的下场了,我可以保证,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必定比他的下场惨烈百倍。”

罗六急忙点头:“这是自然,大小姐说什么,我肯定照做!”

锦朝笑了笑,“这样最好。你只管把和我说的话和老爷重复一遍就行了,我会找人帮你作证的。”她叫了徐妈妈进来,让她带罗六和玉香去找父亲,把孙管事和宋姨娘的事说清楚。这下有两个人证在,可谓是证据确凿了。

徐妈妈应诺去了。

顾德昭正在书房里抄经书,纪氏的死他心中有愧,这些天连罗姨娘那里都不去了,一个人在书房里抄。前些日子他还在慈光寺捐了一千两银子,要为纪氏拓印经书,立功德碑。

正抄完一卷,水莹前来敲门:“老爷,徐妈妈要见您。”

顾德昭一听是徐妈妈,忙让水莹请进来。

徐妈妈进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个小厮一个丫头。

徐妈妈行了礼道:“老爷万安,奴婢是来向您说明一事的。此事事关夫人,还请老爷听我细说。”

顾德昭道:“徐妈妈有话直说便是,可是湘君的丧事有问题?”

徐妈妈摇头道:“却也不是如此…今儿大小姐去回事处清点夫人的东西,那孙管事非说夫人的东西已经和府上的弄混了,不愿给大小姐。许是看着大小姐失恃,才这样轻慢大小姐。大小姐正无奈气急,旁正有一个罗六来同大小姐说话,说他知道孙管事一些事,要告诉大小姐。”

罗六连忙跪下道:“老爷,奴才就是罗六。”

顾德昭听到孙管事轻慢朝姐儿,已经有些气怒了。纪氏才死多久,这些管事就敢欺负朝姐儿!当他是死的不成!还敢藏了纪氏的东西不给朝姐儿!

他压了怒火,问罗六:“你和朝姐儿说了什么?”

罗六忙道:“夫人逝了这些日子,罗六实在是心中惶恐不安,私以为夫人死得实在不寻常!奴才曾看到过宋姨娘身边的丫头玉香来找孙管事,给孙管事一些东西,要他加到夫人的药中去…奴才管夫人的药,后来才知道那东西竟然是大黄!宋姨娘竟然一直和孙管事密谋着,要害夫人性命…”

“夫人死后,奴才一直觉得心中有愧!这事若是不说,奴才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今儿大小姐来,奴才才斗胆禀了大小姐…大小姐原来也知道此事,却不想还有孙管事勾结其中。还请老爷明察,还夫人一个公道。”

玉香行礼道:“奴婢便是玉香,罗六说的话确实属实…奴婢原先在宋姨娘那里当差的,见了宋姨娘不少的事情,只是当时奴婢受制于宋姨娘,不敢把这些说出来。姨娘陷害夫人,奴婢也是万分的震惊,除了陷害夫人,姨娘还做了许多的事。细数起来真是不堪入目,往老爷听奴婢一一细禀…”

顾德昭听了玉香的话,心中异常的愤怒。

他当时听宋姨娘说大黄的事,觉得是纪氏想要争宠…

朝姐儿和他说大黄的事,他只是以为宋姨娘和小厮勾结,没想到,她竟然是勾结了外院的管事,想谋害湘君,除此之外,她竟然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挑拨朝姐儿和荣哥儿的关系,抹黑朝姐儿的名声。她竟然如此恶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当他是死的吗!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咬着牙道:“孙管事呢!把他给我找过来!”

徐妈妈说道:“老爷,孙管事已经被大小姐下令,打了一顿扔出去了。”外院的管事一般没有签卖身契,他们是不能定管事的生死的,这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

顾德昭喘了口气,厉声说:“找回来,给我打断他的腿!我看他以后怎么活!”

徐妈妈顿了顿,轻声道:“大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顾德昭听了抿嘴嘴唇,似乎十分着急,在房里转了几圈,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徐妈妈见顾德昭如此样子,又说:“还有一事奴婢要禀了老爷,二小姐来和我说,想找原来伺候宋姨娘的丫头回去…现在的两个丫头,宋姨娘似乎不是很满意。”

顾德昭听了紧闭眼,随即怒道:“她还想要原来的丫头!一个都不准给,全都是一帮爱嚼舌根的下贱东西!她要是还闹着要下人,把剩下的两个也给我赶了!等生了孩子,给我送到尼姑庵去!别让她再呆在顾家!”

他喘了几口气,又说:“不准顾澜去看她母亲!让她给我好好在书房里练字!她要是再敢去看,也一并打断腿!”

徐妈妈依旧应了,顾德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妈妈见他许久不说话,便道:“…大小姐还让奴婢做事,老爷要是没有吩咐了,奴婢这就退下了。”

顾德昭闭上眼,点点头让徐妈妈离开。

徐妈妈转身要走了,又听到他轻声说:“你现在帮着朝姐儿管内院,把她照顾好些,她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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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孩子

徐妈妈走后,顾德昭很久没说话。

愤怒消失之后,他好像十分的疲惫一般,目光都没了神采。

其实宋姨娘说的话是对的,纪氏是谁害死的?明明就是他自己逼死的!但是大黄这事,虽不是致了纪氏的死,但总归是宋妙华存了心思想害人!

是他和宋妙华,一步步逼死纪氏的!

顾德昭一个人站在书案面前,他写字的狼毫笔已经浸透了纸,晕出一团墨迹。

外面清风拂过,吹进玉簪花满室的幽香。顾德昭忍不住颓唐地瘫坐在太师椅上,随即掩面闷声哭起来。

上天对他的惩罚,就是一辈子都要受这等噬心之痛。

外面几个管事听了孙管事被赶走的事,本来是十分不服气的。孙管事在顾家没犯过大错,一向待人亲和,怎么大小姐想赶人就赶人,那还要他们这些管事有什么用!他们便纠集起来,到了鞠柳阁找顾德昭说这事。

顾德昭听了水莹的通传,在花厅见他们。

几个管事把来意都说明了,无非就是想说顾大小姐做事不合情理,想罚人就罚人,实在是不能服众。孙管事为顾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竟也是这样的下场,他们实在是打抱不平。

顾德昭听了沉默很久。孙管事敢这样轻慢朝姐儿,岂不也是因为这些人觉得纪氏死了,宋姨娘会被扶正,才不把朝姐儿放在眼里?他们现在才来欺负朝姐儿?

几个管事见顾德昭不说话,正要继续说,却听到顾德昭慢慢说:“今后府上的所有事,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再来问我了。”

管事们一愣,老爷竟然这样偏袒大小姐?

顾德昭继续道:“谁以后要是再敢违背大小姐的话,不听从于她,就给我赶出府去,和孙管事一样的下场!”

管事们大惊。面面相觑之下心中诧异。但看顾德昭的脸色,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了,告退了回去,慌忙开始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宋姨娘已被软禁。根本就再也管不了内院的事了。而大小姐手下有徐妈妈、薛十六,还有老爷的支持,哪里是宋姨娘可以相比的!

一时间这些管事也再也没有敢造次的人了。大小姐能直接把孙管事绑了扔出去,老爷都不会说什么。谁还敢再与大小姐作对,那岂不是不想活了!原来想靠罗姨娘,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这事过后第二天,徐妈妈到回事处对比着册子清理纪氏的东西,回事处的几个主事一个都不敢怠慢,旁随侍处的管事还亲自来帮徐妈妈清点东西,又和她说:“…宋姨娘嫌那两个丫头不好。我就挑了两个九、十岁的送过去,把原来的丫头换了下来,您看这如何?”

徐妈妈点了点头,这管事又继续笑道:“…这两个丫头生性娇惯,是落魄富人家卖出来的庶女。又是刚来的,可还没调教过来呢。”

徐妈妈心中暗道,大小姐那一手果然吓住了这些人。本来就是墙头草两边倒的,见风使舵,可不是要向着她们了!

徐妈妈把东西装了箱,请小厮搬回清桐院。纪氏留下的东西太多,锦朝特地在后面辟了几间干净的后罩房做了库房。来放置这些东西。钥匙就由徐妈妈保管着。

不过清理的母亲的东西,这些都还不算完了,锦朝要开始管理纪氏的嫁妆。原先纪氏病的时候,田庄地头商铺的事就有许多没做,实在拖不得了才由徐妈妈拿的主意,这下子锦朝一接手。事情排山倒海般涌来。

徐妈妈替她整理从各处来的信笺,又和她说话:“…香河有个田庄的管事想来拜见您,说最近山雨过多,淹了十多亩的果苗。问您拿个主意,这田庄是不是该换个东西种。那儿的地界不适合种果树…”

锦朝扶着头,觉得有些焦头烂额。让她管理内院倒是容易,但这生意上的事她可是一知半解。

果树种什么好,不种果树又种什么,她怎么知道!

锦朝吩咐徐妈妈:“你让他先拟一封信过来,说明地况和果树种植,把他觉得可行的方法罗列几个我看看。香河离适安这么远,一来一去的恐怕果树早被淹死了,让他不用来!”徐妈妈应声,去找纸笔来回信了。

采芙抱着个东西走进书房外,外面下着雨,她满身的雨水,淡青的裙裾都染成深绿了。她放下东西后忙拧了水,擦干了才敢进书房。

“小姐,刚才外院的婆子过来送了东西。”她把手里的东西抱给锦朝看。

锦朝抬起头,采芙手里抱着一个景泰蓝珐琅掐丝的花盆,十分精致。里面种了一株有些古怪的植物,一片片肥厚的叶子,长满了褐色的长刺。

这是什么东西?

她问采芙:“谁送过来的?”

采芙道:“是长兴候叶家送来的,送的小厮还说,他们世子爷要转给您几句话。”她想了想,“虽说花无百日红,但世子爷说他保证这东西百日常绿,让您不要担心,哦…还说这东西叫仙人掌。”

锦朝听得笑出来,这叶限也真是有趣!

她让采芙把这盆仙人掌抱近了看,这东西长得张牙舞爪的,古怪非常。

“放在多宝阁上吧,朝着东边放,放里面些,可别让它扎到了人。”锦朝吩咐采芙。

看了一会儿仙人掌,锦朝似乎也觉得心中轻松了些。起身走到书房外,雨下得很大,仲夏的雨总是瓢泼般,但是眼看着雨大,不一会儿就会停了。

锦朝问采芙:“宋姨娘那边如何了?”

采芙回道:“随侍处新送的丫头十分不听话,夜里还要跳百索,吵得姨娘睡不着。姨娘若是想让她们做事,这两丫头是百般的不愿意去做,现在饮食起居都是姨娘亲自在做。那个半莲又让婆子给撵回翠渲院了,姨娘更是凄惨了。”

锦朝笑了笑,淡淡道:“她这样的折腾,恐怕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宋姨娘恐怕是撑不了多久。再加上父亲刚知晓了宋姨娘原先做的事,对她更是厌弃。

采芙听了。轻声嘟囔了一声道:“奴婢倒觉得生不下来更好,看着碍眼…”

采芙一向不会说这些,她可是很谨言慎行的。

锦朝便笑笑:“难得你有这样心狠的时候。”

采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奴婢说说而已。心里实在是恨她。”

锦朝听了却一时沉默,她也想过宋姨娘要是生不下孩子这个问题。

如今宋姨娘被困临烟榭,唯一的倚仗就是她的孩子,又刚被自己揭穿了与管事勾结的事,更是不可能翻身了。倒不如去了她这个孩子,让她真的永不得翻身!

原来她没想过要去这个孩子。

说到小产,她似乎就能看到当年俞晚雪小产的时候,她身下全是血,陈玄青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杀了她,所有人都在无声的抱怨她。因为她是主母,他们都不敢开口罢了。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俞晚雪有孕,她要是知道,不会对她这么狠。

倒是又想起往事了…锦朝回过神。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葡萄藤上。

宋姨娘前世害了母亲,今生又害她,她恨不恨?简直恨不得啖肉饮血!这个孩子,又是在母亲病重的时候怀上的,在逝世的时候她知道的。她想着宋姨娘那肚子,也是百般的不舒服!

只是原先她忙着母亲的后事,还没腾得出手来收拾她!她本以为折磨人要长久。如今看来,倒不如外祖母的快刀斩乱麻,让宋姨娘永远翻不了身!

何况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祸患,日后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是宋姨娘,指不定要如何折腾呢!只要有顾澜在,这点事怎么可能瞒得住那孩子。

她想了许久。采芙也没有惊扰她。

过了好久采芙才听见大小姐缓缓说:“采芙,你说得对,倒是我没想开。”

采芙看到锦朝嘴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时有些疑惑。她说对什么了?

她好像没说过什么吧…

大雨如泻,顾澜却正站在临烟榭外面。木槿帮她撑着竹柄油纸伞。大雨里一切都静悄悄的。

几个婆子拦着不要她进去。

顾澜的裙裾全被雨淋湿了,湿冷的感觉蛇一样爬在她身上,她冷冷地看着挡住她的婆子,低声道:“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姨娘在里面肯定被人欺负,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把我拦在外面。”

婆子嘿嘿一笑:“二小姐,咱们也是听主子的话办事啊,为难我们也是没用的!您还是赶快回去吧,老爷已经说过了,您要是再来见姨娘,可是会被罚的。姨娘在里面好好的,您别多想了。”

顾澜咬紧嘴唇,气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以为她不知道吗,半莲被赶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和她说了!

她母亲原来虽说不是主母,那也是贵妾,谁敢怠慢!如今两个小丫头都敢欺负她不成!她去求见父亲,父亲不仅不松口,反而怒骂了她一顿,要她安分守己!

雨丝密密的,顾澜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两个丫头躲在抄手游廊里说笑,伸手接屋檐边的雨水玩。她心里低咒这两个丫头,母亲还怀着孕,她们竟然没一个在里面伺候的!

不行,她得要想个办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