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看见顾澜和顾漪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伸出手端起小几上的粉彩白瓷茶杯慢慢啜饮。

顾澜和顾漪行了跪拜礼齐声说了:“祖母安好。”却没听见冯氏叫她们起来,两人就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动也不敢动,顾锦朝心知冯氏这是要给庶女立威的,自然也不敢说话。

冯氏放下茶盏才说:“起来说话吧。”

锦朝见顾澜穿了件靛青柿蒂纹上襦,荼白的八幅月华裙,她来得很匆忙,发髻有些凌乱。冯氏也看见了,就悠悠地道:“这是澜姐儿吧?”顾澜回道:“孙女正是顾澜。”

冯氏淡淡地说,“看样子也是没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的,前来拜见我,怎么连头都不梳,还只穿了上襦。你在顾家没学好规矩吗?”

顾澜暗自咬牙,她的马车最后到祖家,自然需要多整理一会儿。听木槿回来说顾锦朝已经来东跨院了,她才匆忙赶来。心知自己要是来迟了,别人恐怕又有话来编排她。但是她没有想到,要是真想挑一个人的错,哪里会有挑不出来的呢!

心中念头几转,顾澜就再跪下来,眼眶微红道:“祖母恕罪,孙女是急着出门,才绊了一跤乱了头发。是孙女太唐突了些,祖母教训得是。”承认自己唐突总比被冯氏说不尊敬她好。

她这样认了错,冯氏反而找不到话说她了。就嗯了一声让她起来,心想倒真是个聪明的,长得也不差。要不是个庶女,姨娘又是那样的人,恐怕也是个不得了的。

顾汐最后也来拜见。二夫人和五夫人带着顾怜过来。

顾怜像只小鸟一样扑进冯氏怀里,娇声喊她:“祖母。”又说自己中午吃了乳粉菱糕,“…嬷嬷的手艺不如祖母的好,不够甜。我吃了一块就听说堂姐妹们来了,就来东跨院看看。”

冯氏搂着顾怜。笑着点她额头:“你可不要吃太甜了,等过年及笄了,就要嫁去姚家了。到时候人家姚文秀嫌你太胖了可如何是好。”

顾怜撇了撇嘴:“他才不敢呢!”姚文秀待她如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每月都送东西过来。

顾澜在一旁看着。心想着守不守规矩倒不是真要紧的事,但看老太太心里宠着谁,谁才是最有理的。 周氏就笑着说,“半点规矩都没有,”要她见过顾锦朝:“…给你大堂姐问安。”冯氏就笑眯眯地看着,在冯氏心里,顾锦朝虽然名声不好,但终归是嫡女,而且是通州纪家的外女。顾怜当然应该和顾锦朝交好。

顾怜向锦朝屈身行礼问安,又朝顾澜眨眨眼:“我好久没见过二堂姐了!”

冯氏就有些不高兴。顾怜似乎特别喜欢顾澜。

锦朝都看在眼里,心里知道冯氏这是不想顾怜和顾澜交好。冯氏似乎更希望她和自己要好,可惜顾怜可不喜欢她。不过冯氏这样宠爱顾怜,可也算是害了她。她记得顾怜前世嫁到文华殿大学士姚大人家后,拿捏不好家事。时常回顾家哭诉。到最后把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开了脸送到丈夫床上,也没能挽回姚公子的喜欢,那大丫头最后生了庶子,反倒得势了。

锦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怜的丫头,这丫头穿着胭脂色的比甲,藕荷色的襦裙,戴了一只蝶恋花的银簪子。生得雪肤娇嫩,唇红齿白…她记得这个丫头的名字叫兰芝。

冯氏顿了顿,而后又拉了锦朝的手跟她说:“如今府里主中馈是我和你二伯母,你五伯母是有身子的人了,还不能操劳着。你来我这儿多学一学,祖母好好教导你。”

锦朝站起身谢礼。看了一眼五伯母的肚子,她穿着宽松,并不明显。她心里却是遽然一惊,前世长兴候死后两个月,五伯母上吊自杀。那个时候竟然是怀着孩子的。

她还记得顾锦贤恸哭失声的场景。那时候心里还奇怪…竟然是一尸两命的事!

周氏就笑着和顾澜说:“你和漪姐儿就和我学着规矩,只求不行差踏错就好了。”

冯氏点点头,“正好明儿就是重阳,府里是搭菊台赏菊的,我听说朝姐儿擅侍弄花草,可要好好帮衬着你二伯母。老五媳妇,你就准备重阳糕和茱萸。”几人都应了诺。

说了一会儿的话,冯氏才乏了。锦朝就先回了妍绣堂,刚刚迁家,她还有许多的事要做。

今儿是第一天搬过来,晚膳自然是要一起吃。不过锦朝几个都在守制,就在东跨院的宴息处摆了几桌素斋吃了,等吃过了晚膳,周氏又来找锦朝,让她去看看菊花台搭建得如何。

锦朝看了菊花台,这是累了一整天,回了妍绣堂后一直睡到第二天卯正,青蒲挑了帘子来叫她。

今儿是重阳节,要早起。这已经是入秋的时候,锦朝看着槅扇外,天还没有亮堂,只听见小丫头扫地悉悉索索的声音。青蒲怕外面冷,给她披了一件天碧色的素缎披风。

祖家的下人比适安家里起得更早,锦朝一路从西跨院走到外院,都是问安的声音。周氏和叶氏也是早早起身,正看着下人把重阳糕从厨房抬到正堂,五色九层的菊花糕,上面还放着两只面的羊,寓意登高。

周氏笑眯眯地拉她过去:“…你也是起得早的,陪我去看看早膳准备得如何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有丫头匆匆来报:“…五夫人,世子爷来了!”

叶氏正忙着指挥小厮切重阳糕,听着就皱了眉:“不是说不能出门了吗…怎么还过来了!”周氏就笑着说,“定是想你了才来看看的,你且去吧,这儿我照应着。”叶氏是长兴候的嫡女,在顾家的地位很超然,冯氏都要礼遇她几分。

叶氏这一去就是小半天,一会儿人都陆陆续续到了外院正堂,要准备喝菊花酒了。叶氏才带着叶限过来,叶限身后还跟了数十个穿着胖袄的侍卫,分列到了正堂外面。冯氏就十分亲热地和叶限说话:“世子爷来得正好!”让松香端一块重阳糕给他。

叶限穿着件天青色玄纹的斓衫,眉心却微蹙着。他看了一眼落座的女眷,很快就看到了顾锦朝。顾锦朝心下就是一个咯噔。她可没有忘记,今天是重阳…离宫变只有四天!叶限这个时候来顾家,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说?

叶限只吃了一口重阳糕,就跟叶氏说想去走走,他走不过一刻,采芙就过来悄声在锦朝耳边道:“…小姐,世子爷在妍绣堂等您,说是有话要和您说。”

叶限也是,竟然这样偷偷摸摸的,这又是在祖家,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她怎么说得清楚!锦朝低声问采芙:“有别的人知道吗?”

采芙小声道:“您放心,奴婢请世子爷在西梢间等着。除了咱们的丫头,没有旁人看到。”

世子爷特地吩咐了此时一定要隐秘,采芙知道世子爷和自家小姐似乎在商量什么事,自然也很慎重。

锦朝离了席就往妍绣堂去,叶限坐在西梢间里等她,开了窗扇看外面的西府海棠。

锦朝跟采芙说:“去给世子爷端一杯菊花茶来。”

叶限听到她的声音,就侧过头说:“我不要喝茶,你不用麻烦。”

锦朝笑着说:“菊花茶清火明目,世子爷可以喝一盏。你这样把我从筵席上叫下来…究竟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叶限哼了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圈椅,示意她坐下。

他能怕什么?他可是长兴候世子爷,未来大名鼎鼎的兵部尚书叶大人!

锦朝心中腹诽,却也坐了下来。

叶限才跟她说:“你还记得你说的那批兵器吗?…那批兵器出现在睿亲王府,让萧岐山派的人看见了。我祖父告诉我,睿亲王联合了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和金吾卫谋反,他们打算按兵不动,等到睿亲王发难再拿下他。”

锦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十分惊讶了。叶限竟然肯和她说这些!谋逆这样的滔天大罪,谁知道都不得了。她就问道,“世子爷…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叶限笑了笑:“刘州是萧岐山的人,我早就发现了。按照我祖父的个性,他肯定会听萧岐山的话,按兵不动…萧岐山设的这个局,我实在看不明白。”他看着顾锦朝不再说话。

顾锦朝这才明白过来,叶限恐怕是觉得她隐瞒了什么东西…没有说给他听。

自己确实有所隐瞒,但是她隐瞒的那些话,叶限也不该知道。不过叶限的话,倒是让她思索了一下。后来被冠上谋反罪名的可不是睿亲王,而是长兴候!这中间究竟是什么不对的?

锦朝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难不成…根本没有任何人是意图谋反的!

睿亲王故意给长兴候制造谋反的假象,在皇上驾崩的那天进了皇宫。长兴候听了消息后带兵去围剿睿亲王,却反而被扣上了乱臣贼子的帽子,又被睿亲王斩于刀下,便是后来证明清白,那也是人死不能复生了。

而在这中间起到重要作用的…正是萧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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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受罚

锦朝想通其中的关键,脸色都有些变了!叶限也看到了,心里更是肯定顾锦朝是有话没和他说的。

她站起身,看到窗外的西府海棠已经开始落叶了,多事之秋,如今她也不好置身事外。锦朝想了片刻,才跟叶限说:“萧先生肯定是暗中投靠睿亲王了,他出的主意多半是顾应睿亲王的。我看睿亲王未必是谋反,说不定是设了圈套让你们钻…世子爷听我一言,凡事都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相信谋逆之言!萧先生的话…更是一句都不能信!”

叶限沉默了一下,顾锦朝不想把话说明白,肯定有她的苦衷。但是她说的这些已经够清楚了,睿亲王是不是真的要谋逆,这事还有待考虑。要想知道萧岐山究竟在下什么棋,还要看睿亲王的动作。

过了好久,他才淡淡地说:“…我小的时候不爱说话,更不喜欢出门。师父就从山里捉了狸猫和野兔的幼崽陪我玩。他还会草编蚱蜢、蜻蜓,夏天的时候从山上摘山楂给我做糖葫芦,带我去河里捉鱼,他从石子下摸出的河蟹只有铜钱大小,炸着吃很香。我有一次被蛇咬了,他很着急,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着急过…他亲自帮我吮了毒,自己却差点死了。”

锦朝听着叶限说话,没有出声。

萧岐山是陪他长大的…这样的情分,怎么可能浅得了呢。

叶限的侧脸有种淡淡的光辉,如玉的秀美,他垂下眼眸继续道:“我以前一直和师父住在贵州,读书认字都是他开蒙的,我一直觉得他是难得的好人,甚至还嘲笑过他的善举…这样的人,他为什么非要报仇呢。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他能狠心到这个份上!”

锦朝低声道:“…人心隔肚皮!”似乎也只有这句话能安慰他了。

叶限站起身,对锦朝笑了笑道:“这些话。我当没说过,顾大小姐也当没听过吧。”

外面等着的叶限亲信很快帮他挑开帘子,又亲自给他披了披风。两人随即消失在妍绣堂。

锦朝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怅然若失。叶限最后那句话…分明是要和她生分的。也好。她从此后就在祖家生活了,叶限再像以往一样和她往来频繁,恐怕会惹人诟病。

顾德昭过了会儿过来找她,看了妍绣堂的布局,很是满意:“…你看,你祖母还是待你不薄的。”顾锦朝笑着点头,“父亲怎么离席了,可喝过菊花酒了?”

顾德昭淡笑着说:“你五叔那个性子,还有不缠着别人喝酒的!我要不是守制,也能灌他个底朝天的…我是听说你离席。以为你不舒服才来看看的。下午你祖母要带着大家去宝相寺所在的东韶山登高赏秋,你要是不舒服,我就和你祖母说一声,不去就好了。”

锦朝觉得冯氏还有有一点做得很好的,她待嫡子庶子都不分伯仲。兄弟之间是很恭敬的。

父亲回了祖家果然比在适安好,至少这里有人陪他喝酒下棋,谈论诗词政事。渐渐的,他就能从母亲的死和宋姨娘的事中解脱出来。至少不会想着以宗教作为寄托了。

锦朝就说:“女儿没有不舒服的…这才来祖家,也不能任性行事,父亲觉得呢?”

顾德昭就哈哈大笑:“行,父亲不让朝姐儿任性了。你来陪父亲喝一杯酒吧!”

又带着她回到外院,见过了顾家二爷和五爷。顾锦朝抬头看了一眼,二爷顾德元和父亲长相相似,不过更稳重些,眉宇之间很冷淡。五爷顾德秀笑眯眯,人却长得十分俊朗。玉树临风的。

…难怪叶氏会嫁给他了!

席间顾锦潇在和顾锦贤说话,看也没看她一眼,顾锦贤却抬头向她眨眨眼。二爷还有一对双胞胎的庶子,年龄只在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同样的福禄寿夹袄。长得胖乎乎的。顾德元看到两个庶子,就跟锦朝说:“…两个孩子在这儿也不方便,正好麻烦侄女带他们去宴息处里。”宴息处里是女眷吃席的地方。

锦朝点头应诺,照顾慧哥和瑞哥嬷嬷就把他们抱起来,跟在锦朝后面去了宴息处里。

“…去父亲那桌吃酒,正好带两个堂弟过来。”锦朝笑着和大家说。等把孩子放下来,两人一致地走到冯氏面前先请了安,然后才和二夫人请安。

二夫人笑了笑,抱过慧哥和冯氏说话:“您看,慧哥又长胖了!”

冯氏不冷不淡地嗯了声,却招了慧哥和瑞哥过去,笑着问他们话。两个孩子都回答得乖巧有礼,冯氏看到他们新穿的夹袄,就问:“…这夹袄可真漂亮,是你们母亲给你们新做的?”

瑞哥懂事些,忙道:“母亲说天冷了,给我们做新衣裳,怕冻着我们了!”

这还没到冷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把做的夹袄穿上,分明就是想讨巧的。锦朝看他们说话小心翼翼的样子,感叹庶子也不容易,小小年纪,说话竟然比顾怜还得体。

顾家女眷分了两桌人,二爷和五爷的三个庶女、顾澜、顾漪、顾汐是一桌。冯氏和夫人、嫡女又是一桌。冯氏让两个孩子和她们同席吃饭,问起五夫人的孕事:“…你生过一胎了,这也该顺顺当当的,再给我老太婆添一个,孙子孙女都是好的!”

五夫人笑得十分温婉,二夫人脸上却僵硬了片刻。她特意讨冯氏欢心,冯氏不理会。五夫人什么都不用做,冯氏自然会眼巴巴凑上去问她,还不是看着她背后的长兴候家!

锦朝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吃自己的。冯氏拿捏人是最准的,看样子肯定没少拿捏二夫人。她目光一撇,却看到顾怜的手微微向后伸去,握住了顾澜的手,似乎递了什么东西给她。

两个人动作很快,递完东西就如常吃饭。

锦朝不动声色地转过头。

叶限回了玉柳胡同后,就在书房里静坐着。他把下巴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瓷缸里的乌龟,温温吞吞地伸出了脑袋,又慢慢地缩了回去。阳光一丝丝从槅扇里漏下来,又渐渐地退走了。斗转星移,已经是天黑了。

高氏的丫头语芹过来了,高氏叫叶限过去。

叶限漏夜前去,还没来得及给高氏行礼请安,高氏就冷声让他跪下,“…你祖父说不让你出门,你倒是好,携令李先槐带你去顾家!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见了顾家那个大小姐!”

叶限顿了顿说:“母亲多思了…儿子只是去看看长姐而已。”

高氏气得手都在抖:“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让许侍卫偷偷跟着你呢!顾锦朝刚从适安搬到大兴,你就眼巴巴地去看人家,还躲到了人家的闺房里去。你说,你是想害了她的名声,还是想害了你的名声!”

高氏出身,最是重视名节声誉了。

叶限抬头看着高氏,心下一惊,当时他和李先槐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但是两人都以为是萧岐山的人,并没有理会。没想到高氏还派了人跟着他…果然是不放心他啊!

高氏笑了一声:“我倒错了,你怎么能坏了顾家小姐的名声呢。她这样的人…这样…”高氏一时没想到该怎么说,“骄横跋扈,不知礼数的人。你这是要坏自己的名声啊…你长姐还是她伯母,你这样作为,可是要等你长姐在顾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吗?”

“我原先觉得你任性妄为,却也没想到你定要和顾锦朝扯上关系…母亲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非要气我你才甘心是不是?”高氏想到儿子一向都是油盐不进,心中更是气急。他父亲和祖父这些天忙成这样,他倒好,还跑到人家姑娘的闺房里去了!这要是被别人看见怎么得了。

叶限还是没有说话,他的确是去见了顾锦朝,这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他更不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给母亲听。这些习惯都是跟父亲学的,长兴候从来不让官场上的事烦扰高氏。

高氏自己气了会儿,见叶限跟锯嘴葫芦一样不吭声,指着正堂外面的青砖让他去跪:“…跪两个时辰,然后去书房抄,这几天除非我发话,不然你休想离开这儿!”

叶限皱了皱眉,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他要是被困在高氏这儿…萧岐山的事该怎么办!高氏这儿可不比他的聚风堂,他能够任意出入。“母亲…孩儿抄书倒是无所谓,但是孩儿有要紧事要做,恐怕不能呆在您这儿…”

高氏哼了声:“叶家还不至于要靠你当家。好好给我呆着!”

叶限略一思索,就道:“…如此便算了,孩儿写字惯用那只墨竹的狼毫笔,母亲请之书帮我送过来吧!”他走到正堂外,一展衣袍干净利落地跪下来,一声不吭。

高氏看着更是气恼,叶限这脾气…也不知道谁能管得了!她挥手让语芹去找之书拿毛笔,还能有什么办法,管不住也要管,总不能让叶限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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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实验课上到一点半~,实验课最没有人性了,这章所以有点迟~~>_<

第一百一十七章:伺候

萧岐山住在长兴侯府的关月阁,小厮刚把他书房的竹帘换成了蓝色细布的帘子。又帮他烫了一壶酒,切了一碟卤熟的鸭肫片、煮咸栗肉,剥了一盘干落花生。萧岐山刚和老侯爷商议了回来,秋天露重,解下披风后他就喝了杯酒,问小厮:“…刘侍卫来过没有?”

小厮忙道:“晌午过来了一次,您不在他又走了。”

萧岐山笑笑:“那就去请他过来,好久不喝可惜了。”小厮应诺去请人,不一会儿刘州就挑开蓝细布的帘子进来,吸了吸味道就笑,“先生好雅兴,这等阴寒的天里喝烧酒最好了。”

萧岐山给他倒酒,指了指那碟鸭肫片:“…春兴胡同的卤味。味道奇香。”

刘州哈哈一笑,“那家卤味收摊最快,我倒是想吃很久了。”又压低了声音道:“…和先生说正经的事…世子爷今天去了顾家,带着李先槐神神秘秘的,属下一路跟着,看他进了人家小姐的闺房。您说,都这个时候了,世子爷这番行径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正是多事之秋,叶限一向都是心思多的。他们总要防备他,免得坏了大事。

萧岐山闻言笑笑:“…顾家大小姐貌美惊人,没什么奇怪的。”叶限请他来燕京,不就是给顾锦朝的母亲治病的吗!萧岐山又想起那顾家大小姐温吞善良的样子,心里一阵腻味。就跟刘州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原以为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却没想到他还年轻,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还是那样一个徒有脸皮的草包美人。

任叶限再怎么铁石心肠,人家顾家小姐还是要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萧岐山心里除了觉得好笑,还有些失望。

刘州看萧先生轻蔑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个大小姐很不以为然。他就不再继续说了,而是坐下来和萧岐山吃酒,说京畿内发生的趣事。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刘州脑中浑浊不清了,突然舌头打结地问他:“先生…我一直都不明白,长兴候待你这么好…你心里就没有犹豫过?”

萧岐山知道他这是喝多了,不然平日可不敢这样和他说话。

他看刘州都要趴到桌子上去了。才淡淡地说:“成亲王当年功震四海,平定外蒙吐谢图汉叛乱、漠南察哈尔叛乱,百姓爱戴。朱厚熜却对成亲王起了杀心,虏获他的妻儿,逼得他不得不起兵造反…他为国为民,有功无过,却换来这样的下场…什么睿亲王、长兴候的,哪有成亲王的十分之一!”

想到当年那个骁勇善战的成亲王,萧岐山就是一阵痛惜。

如此人物,竟然被长兴候斩于刀下。他怎么能不怨恨!何况成亲王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即便他知道睿亲王有勇无谋不可成大事,他也会帮着算计长兴候。

扳倒长兴侯府后睿亲王就能顺利得到兵权,张大人的势力在朝中再无阻碍,大家都张着眼睛等着看呢。

“成大事者,向来都要无情无义的。”萧岐山笑笑。叶限就是这个性格。他一向深以为怵,所以给叶限治病的手段,他都是要保留几分的,不然怎么会十数年都没好完全。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东风来了。

锦朝心里也还想着长兴候家的事。她也是才听顾德昭说了,父亲官位之事,除了二伯父帮父亲奔走着。其间还少不了五伯母求了长兴候家帮忙。要是说原来父亲算是中立派,如今他也算是被归到了长兴候派系势力内,长兴候府要是没落,恐怕顾家也只有逼死五伯母一条路可走。

至少在别人看来肯定如此。

锦朝的目光落在五夫人送来的一对缠丝和田白玉的手镯。五夫人性子一向温和,能被逼到自杀…也不知道顾家的人会对她做什么!

锦朝心里一寒。

采芙进来给她梳洗,她卯时三刻就要去冯氏那里服侍早膳。

过了会儿徐妈妈进来。行了礼低声和锦朝说:“小姐让奴婢打听的事,都问清楚了。”

锦朝想了解一下顾家中几房的大体情况,公中的产业是谁在打点,内院事宜又是谁主管,免得去了冯氏那里服侍一问三不知。被人家拿捏住。

徐妈妈就说:“…祖家的产业并不多,奴婢盘算了一下,如今您手里夫人的嫁妆和物件就能抵上顾家的财产了,还不算咱们老爷手里的那些。这些东西一向是被太夫人握在手中亲自打理的,内院的事太夫人也插手,但名义上是五夫人协管,不过如今五夫人有孕,就是二夫人管得最多。而二爷、五爷都是不插手这些的…祖家如今只有二表小姐一个嫡女,其他庶女都不出挑。”

锦朝笑了笑:“难怪冯氏待我亲热呢。”她手里的东西虽然不算少,但是只相当于一个中等的世家,顾家的产业和她相当,那是有些捉襟见肘的!不过看祖家这派头,可是数倍于她们在适安的。

徐妈妈淡笑:“要说祖家的财产实在少,不过开销倒是大,有时候一年入不敷出,还要拿了府中的东西变卖。世家大族的,总是有个排场在,里子面子都要好看才行啊!”

锦朝继续道,“的传世之家,经商上面总是不好,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读书人自诩身份高,是不屑于做商贾之事的。例如开金银楼放印子钱,做酒楼茶寮,他们会嫌这些钱太掉身份。

他们如今回了祖家,吃穿用度也在祖家的开销里,父亲那点俸禄能顶什么事。说不定冯氏还会不时让顾德昭拿钱出来贴补,而父亲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锦朝想来想去觉得头疼,还是由父亲去吧!他们受了祖家的保护,总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等她到了东跨院,冯氏刚起床,由松香服侍着梳了小攥,抹了桂花头油,那黑色的小攥梳得十分油亮。冯氏的脸映衬着水银镜子,就难免显得刻薄了些。

锦朝请了安,冯氏就慢慢地说道:“…你先帮我磨着魔。”冯氏有早膳过后抄一卷佛经的习惯。

锦朝应诺去了书房,冯氏进过早膳才来,却又不急着抄佛经,而是盘坐在大炕上闭目养神。她睁眼看了锦朝一眼,才说:“女子站姿,好看才是第一要紧事。你把背脊挺直,腰身绷紧,不要敛首含胸…哪里会不好看呢!”

锦朝抿了一下嘴唇,磨墨的时候自然是要低头弯腰的,那样笔直地站着怎么能磨墨。

她道了一声是,站直了身体。冯氏可不是让自己给她磨墨的,她现在刚在祖家,总要顺从一些。

过了大半个时辰,冯氏才让锦朝过来给她洗手焚香。锦朝松了口气…那样站着一直不动也确实挺累的!

冯氏抄过佛经,顾家的老爷、夫人、孙辈就要一一过来请安了。这时候冯氏让她站旁给自己端着青釉白瓷的茶盏,等人过来行礼,锦朝也要一一还礼。她也渐渐摸出冯氏对众人的态度。冯氏对大长孙顾锦潇是最看重的,问了他许多课业上的事。她最疼爱的是顾怜和顾锦贤,别的庶女来请安,那都是淡淡地应一声。

五夫人过来说了入秋给诸府仆人新做一身秋衣,就用一般的棉布尺头,有头脸的婆子丫头用暗花缎子做一件比甲,冯氏很爽快地应了。又拉着她说了许多体己话,等五夫人走了,她和锦朝说:“你五伯母…心性十分好,你平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二夫人送了上一月公中花销的账目过来,冯氏看了就直皱眉。

二夫人看了忙说:“…三弟家迁过来,又恰逢重阳。这开销多了些也是正常的。”

冯氏就说:“那也没有多四成的道理,就是怜姐儿请的绣艺师父,束脩是三十两…那绣艺师父上个月可是没有过来的!再说你三弟过来,那东西也都是府里库房的,怎么还有两张梨花木小几的价钱…”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小头,二夫人听了就有些急:“绣艺师父没来,却也不能不给银子,那是怜姐儿不愿意学,梨花木小几是府里缺的。三弟来家里总归是添了许多东西…母亲仔细看看!”

冯氏就有些不高兴了:“还怕我老婆子的眼睛出问题不是?你再回去核算核算,也别总拿着你三弟的名头说花销的事。”

二夫人就拿了册子应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道:“母亲,前个槐香胡同的曹三夫人来找过我,是想给咱们家说亲事的。她想给澜姐儿说她侄儿…”

槐香胡同的曹三夫人?那不就是穆夫人的妹妹,难不成说的是穆知翟的事?

锦朝顿时集中了精神,就听冯氏不怎么在意地问:“她哪个侄儿?”

二夫人道:“您忘了,是少詹事穆大人的庶长子啊。我听曹三夫人说着也觉得好,他们许诺丰厚嫁妆,还不在意澜姐儿要守制一年,倒是个重情义的!”

锦朝心想这也够颠倒黑白的,走投无路也能说成重情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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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寒露

冯氏就来了精神,对二夫人点了点头说:“曹三夫人算不得正式的媒人,等他们找人来提亲再说。不过这事我倒要和老三商量着,你先回去对账吧。”语气温和了许多。

二夫人松了口气退下了。这时候小丫头过来通传,说顾澜过来请安。

顾澜进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看,锦朝心想着,她如今在二夫人那里服侍着,曹三夫人来的事她肯定是知道的。她为了不嫁给穆知翟,暗中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如今绕着绕着又要嫁这个人不可,她怎么能不恨呢。恐怕暗地里牙都要咬碎了。

冯氏和二夫人看样子都希望顾澜嫁出去,嫁的是什么人无所谓,只要对顾家有利就行了。而依照顾澜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锦朝想等着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