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夫人葛氏才是锦朝记得最深的一个人。不过记忆中她已经是比她还衰老的样子了,顿时看到葛氏如此年轻的样子,锦朝一时还真是恍惚了。

葛氏和顾锦朝完全是相反的性子,在陈家这么多房的夫人中,她总是那个最说不上话的人。前世别说秦氏、锦朝看不上她,王氏也不怎么理会她。幸好她还生育了个男孩,不然地位就更低了。

葛氏先给陈老夫人行了礼,喃喃解释道:“母亲,是我不好,起床迟了…”

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直叹气:“你脂粉擦得再多,眼下的青黑都盖不住…算了算了,今天懒得说你的事,快见过你三嫂。”

葛氏忍不住眼眶微红,才侧身小声给锦朝请了安。

锦朝给了她一个装嵌白玉赤金镯的锦盒。

第二百零八章:认亲

 陈老夫人吩咐在花厅摆了席面,一会儿人络绎不绝从前院过来。

陈彦允刚送走了赵总兵,和郑国公常海边走边说回来。

“赵怀就是个无赖,就是当了这么多年总兵,性子都改不了!”常海抱怨道,“他手下那个齐参将,还是我派去陕西的…赵怀任征虏前将军的时候,齐参将还给他当过一箭。说降职就降职,现在当了个劳什子营膳正。前些日子他写信诉苦,我想帮着求情,那赵怀说什么也不听…”

赵怀任都督俭事不过是二品官,他郑国公家世袭一等爵位,赵怀本该对他客客气气的才是…常海想到赵怀那张傲慢的脸就不舒服。

陈彦允平稳道:“他就是这个性子,过问他做什么。你知道他最见不得别人贪污了…何况齐术贪的还是军饷,他没把人杀给你看就不错了。”

听到陈彦允提起军饷的事,常海就冷笑:“不过是几千两银子,我随便往银楼一投都是上万两。赵怀就是市井出身胸襟太小,难道他那条命还不值几千两吗?”

陈彦允看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贬齐术的职,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你该当面去问赵怀才是。”

常海觉得自己语气是急了点,咳嗽一声:“算了,我懒得跟他说。”常海这才看到陈彦允走的路是往陈老夫人那儿去,不由问他道:“你新夫人认亲,自有陈老夫人看着,你过去干什么!”

陈彦允顿了顿,不紧不慢道:“我看看不行吗,这府里现在是你说了算?”

常海笑呵呵的摇了摇手,“你陈三的家事,我敢说了算吗?”他脾气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快步跟上陈彦允道:“我夫人做傧相,听说你娶的新夫人十分漂亮,不如你领我去看看。”

陈彦允停下脚步,慢慢打量了常海一眼。常海穿了件杭绸紫团花的直裰,金边嵌翠玉的腰带,靴子上还用金线绣了团云纹,这一身奢华的装扮衬得他清秀的脸金光闪闪的。

陈彦允摇头:“改日吧,你先去鹤延楼等我。”

常海很不满他的拒绝,“陈三,我都和你去迎亲了,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见了你的新夫人又不会抢了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挑眉笑道:“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陈彦允很平静:“没有的事,不过是内院你不便进罢了。”催他赶紧去鹤延楼。

常海心想不便进他也没少进,陈三真小气。不看就罢了,他指了陈三身边的小厮带路,背着手慢悠悠地朝鹤延楼走去了。

陈彦允这才去了陈老夫人的那儿。

锦朝吃过午膳正是认亲的时候,秦氏携着她走在宴息处里。宴息处摆了数十桌,歇息的都是女眷,看锦朝穿着正红色,就知道她是新妇。长辈给了她许多见面礼,青蒲和采芙都抱不下了。

这些大部分是陈家外家,还有与陈家结世家之好的人。陈老太爷还有三房兄弟是分出去的,家里又有许多房,锦朝只管跟着秦氏拜见,人脸也没记下几个。

这时候有个五、六岁的女孩子跑过来,笑着向她伸出手,脆生生地叫:“三婶婶好!”

样子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秦氏笑道:“是我的小女儿,昭姐儿。怪不懂规矩的!”

锦朝也笑笑:“我倒是觉得十分可爱呢!来,这是三婶婶送的。”她从采芙手里接过一对赤金带铃铛的手镯送了陈昭。陈昭眼睛睁得大大的,“三婶婶,我看您送给别的小孩还有圆圆的金豆子呢!”

秦氏拍了拍她的发心:“傻孩子,金豆子又不好看。”

锦朝道:“婶婶也有金豆子给你呀。”从锦囊里掏了一把金豆子给她。陈昭捧着去和自己的丫头玩了。

秦氏说她这个女儿:“…年过三十,还以为生不了了。结果生下来就是个淘气的,我也舍不得说她。惯是鬼精灵了,不过该守规矩的时候我也管束着。”

锦朝笑了笑不说话。秦氏嫁到陈家之后生育了三子,大少爷陈玄然、二少爷陈玄风,三少爷陈玄让。三人中陈玄然有举人的功名,三人都已经成亲了。陈玄然赶赴任上,陈玄风、陈玄让还住在国子监。二房还有两个妾生的儿子,不过都没有活下来…

秦氏带她过去见四房和六房的孩子。四房一子陈玄安是嫡出,一子陈玄平庶出,年龄都还不大,就跟着西席先生在陈家别院里读书。三小姐陈容年十三,也是庶出,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六房仅有一个嫡子陈玄玉,是葛氏所出。跟着陈玄让在国子监读书。

认过了亲,三房的两个孩子就要给她敬茶了。

锦朝没有看到陈玄青,心里反而舒了口气。

陈曦才七岁大,梳着丫髻,伺候她的嬷嬷给她戴了漂漂亮亮的一对珍珠发箍。穿着件淡粉色柿蒂纹的短褙子,鹅黄色的挑线裙子。表情怯生生的,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她,小声地喊了声:“母亲。”

陈曦的性子很柔弱,生母江氏死了之后就更是怯弱了。锦朝前世不怎么注意她,不过是派人照料着,话都不怎么说一句。这孩子后来越发的弱,还没等嫁人就变得病怏怏的。

锦朝召她过来,陈曦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牵着她的手。锦朝看到陈曦的手上还有几个婴儿窝,心里一软。她摸了摸陈曦的头,笑着称她乖巧,给了一对墨玉镯子。陈曦便也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却很快站到了她的乳娘邓嬷嬷身后去。

第二个给她奉茶的是陈玄新,是薛姨娘所出的儿子。只有八岁大,长得和陈玄青有几分相似。江氏病后他一直由陈老夫人教养着,很守规矩。锦朝送了他一盒端砚。

秦氏跟她说陈玄青:“…他中了探花之后被授了翰林院编修的差事,说是翰林院有编撰的差事,好几个月都脱不开身。算日子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再给你奉茶。”

锦朝笑着应了。

陈老夫人就叫了王氏过去,说让打叶子牌。

很快宴息处里就摆开了牌桌,锦朝不会打叶子牌,被王氏拉了坐到她身边,笑眯眯地和她说:“看多了就会了,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也不会,是看母亲打才会的。”又说秦氏,“牌技很好,你可要少和她打,不然可输得惨!”

秦氏摇头:“我哪里好,母亲的牌技才好,上次和常老夫人打,赢了一百多两银子…”

锦朝觉得这些事很有趣。她只知道陈老夫人礼佛,却不知道她叶子牌还打得好。

她回头看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就笑着跟她说:“许久不打了,你要是想学,我倒可以教你。”

王氏就道:“母亲可偏心了,我当时想学,您说怕我赢了您的钱去。如今就肯教三嫂了!”

大家都笑起来,宴息处里十分热闹。

外头有丫头通传了一声,说三老爷过来了。

宴息处的女眷难免要小心地打量他,陈彦允身为东阁大学士,二品大员,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着的。

陈彦允也察觉到众女眷在打量他,颇有些不自在。

陈老夫人笑道:“都认过亲了,你不是陪着国公爷吗,怎么过来了?”

陈彦允道:“过来看看。”

他往顾锦朝的方向看去,发现锦朝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王氏打叶子牌,王氏还跟她说什么牌怎么认,她看上去饶有兴致的。全然没注意到他过来了。

本来还打算带她去游园的…

看她玩儿得这么高兴,还是算了吧。

陈老夫人笑道:“你还是去陪国公爷吧,等一会儿她看完了,我还要带她去游园呢。”她又说,“就算是新婚,也别天天看着人家啊。”

陈彦允被母亲打趣,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怕她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

陈彦允一向沉稳,陈老夫人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想多说几句,他却先告退了。

看完王氏打叶子牌,陈老夫人果然带着锦朝去游园了。

昨晚就没怎么睡好,等到锦朝游园了回到木樨堂,觉得脚都要走断了。

采芙替她捶腿,青蒲和佟妈妈则整理了锦朝今天收到的见面礼,列了册子给她过目。锦朝坐在罗汉床上,身体靠着床沿,只觉得无比疲倦。看完后把册子递给佟妈妈:“除了母亲送的那些,别的都先入库吧。”

佟妈妈应诺,又说道:“老夫人在木樨堂安排了两个一等丫头,六个三等丫头,粗使的小丫头和婆子有八人。奴婢都打赏了封红,看您今儿都累了,不然明天再见见?”

锦朝想想问道:“把那两个一等丫头先叫进来。”

这两个丫头很快就进来了,自称原先在四小姐的屋子里伺候,一个叫香榧,一个叫香叶。锦朝叮嘱了她们一番,又各赏了八分的银裸子。这两个丫头底细未明,自然不能贴身伺候她的。就先帮着管教小丫头。

随后锦朝又将木樨堂看了遍,调整了一些东西的放置。白芸走之后,她的差事就由沉稳的绣渠顶了,绣渠和采芙把锦朝常用的东西都收拾好。

锦朝打开红漆衣柜,才发现其中已经放了一些直裰道袍,还有陈三爷的朝服、公服、祭服。

他说回来找她却没有过来…是把自己的衣物搬过来了?

他常住的院子在前院,这是要和自己同住了…

第二百零九章:称呼

夜色渐深,陈老夫人派了绿萝过来传话,说她今儿也累了一天,明日的晨昏定省先免了。锦朝谢过了绿萝,打赏了她一个上等封红。绿萝就笑笑:“三夫人客气,奴婢只是帮着传话而已。”

她屈身行礼离开了,一会儿王妈妈进来,问锦朝晚膳在哪里进。

锦朝问她:“三爷回来过吗?”

王妈妈回道:“还没有,不过三老爷日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不是说过会过来看她,一下午都没见着人。锦朝暗想着,就说:“先不急着布置晚膳,等三爷回来再说。”

锦朝又起身让青蒲服侍她梳洗,换了件素净的豆青色长身褙子,白色挑线裙子,头发梳了个小攥,簪两朵酒杯大小石蓝绉纱绢花,一对白玉耳环。青蒲刚打开香膏的盒子要替她抹,就听到外头小丫头通传。

王妈妈又进来说:“三位姨娘过来了…要给您请安。”又道,“您且应付一下就是。”

锦朝想起这三位姨娘,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道:“让她们进来吧!”

陈彦允的三位姨娘都是江氏做主抬的,江氏是个良善的女子,觉得夫君既然在这方面淡泊,不如多抬几个新人进门热闹。何况她身子不好,怕不能为他绵延子嗣…这都是后来陈老夫人告诉她的。

这三个姨娘出生不高,也知道安分守己。从不动到真的主母头上来,暗地里掐架却很热闹。

等到三人进门了,依次给她福身请安。

年纪最大的是陈玄新的生母薛姨娘薛容,原先是陈老夫人的二等丫头,比陈三爷还要大上一岁。穿着件海棠红的褙子,样子笑眯眯的。次之是陆姨娘陆含烟,是宝坻一家米行的女儿,无所出。最年轻的是余姨娘余娴音,是江氏病前一年抬的,原是宛平县衙一个长史的女儿,今年才二十岁。

三人看着她俱是一惊,还是薛姨娘最先反应过来,笑着道:“夫人长得真好看,我都看失神了,让您见笑。”陆姨娘看她一眼,“薛姨娘还是这么嘴巧!”又向锦朝福身道,“妾身陆氏,给夫人请安。妾身嘴拙,不如薛姨娘能说会道的,不过薛姨娘却是说了大实话的。”

余姨娘站在两人身后低头冷笑。等走到锦朝身前,不咸不淡地行了礼:“妾身余氏给夫人请安。”

锦朝让丫头拿了上等封红打赏三人,还各送了莲花纹赤金发簪。

薛姨娘先道了谢,说:“我一见夫人就觉得亲切,以后每日晨昏都来向您请安,您可别嫌弃了我。”

她要是过来请安,另外两个也肯定要每日过来,她这里还不知道要‘热闹’成什么样子。

锦朝笑而不语,喝了口茶招过王妈妈问话:“三位姨娘如今是住在何处,伺候的丫头可够?”

王妈妈恭敬答道:“三位姨娘同住羡鱼阁,薛姨娘住一层,余姨娘和陆姨娘共住二层。薛姨娘有五个丫头伺候,余、陆姨娘也有四个,粗使婆子不算在里头。”

陈家富庶,伺候姨娘的丫头也很多。

锦朝放下茶盏还没有说话。

三位姨娘也不敢开口,薛姨娘心里有些怪自己多嘴出头了。新夫人也是厉害的,她们三人就站在这里她却不问,非要招过旁边的王妈妈问,摆明是根本没把她们看在眼里。听说陈三爷娶了个黄毛丫头入门,她还很是高兴了几天,觉得至少比江氏好对付,想不到她年龄不大,拿捏人的功夫却十足的好…

薛姨娘生过庶子,比另两个姨娘待遇高,拿稳她另两个就好说了。锦朝前世都游刃有余,现在更是如此了,她就对薛姨娘道:“下午母亲带我去游园,也远远看了羡鱼阁一眼。既然住得远,以后就不必每日来请安,逢节日、初一、十五过来就是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够的,差人来给王妈妈说一声。”

三人又屈身谢过。

外头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传,说三老爷过来了。

陈彦允挑帘进来,看到屋子里站这么多人,不禁皱了皱眉。

先是陈老太爷死,陈彦允就开始守制,好不容易三年期过,江氏又病了。其中薛姨娘好说还生了庶子,陆姨娘伺候过几次,余姨娘却根本没伺候过陈彦允…三人见到他都诚惶诚恐,屈身行礼喊一声‘三老爷’。

陈彦允淡淡地应了声,又问:“你们过来做什么?”

锦朝笑道:“是来给我请安的。”

余姨娘的目光在陈彦允身上一转,却立刻低下头。陈彦允也察觉到了,心里更是不喜,当年纳妾…还是江氏找了陈老夫人一起说项他,陈彦允本就不是喜欢这些的人。何况这三个姨娘的性子他都不喜欢,她们之间那些小动作自己都知道。但他那时候确实也要为宗族考虑。

陈彦允见锦朝已经换了身素净的衣裳,炕桌上却干干净净的。就问她:“你还没有吃饭?”

锦朝摇摇头:“您吃过了吗?”

当然没有。

陈彦允解释道:“我送郑国公出大门,回来就这个时辰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等我做什么。”

三个姨娘面面相觑,很是尴尬。锦朝又不要留她们伺候吃饭,就道:“几位姨娘要是无事就退下吧。”

三人犹豫了一下才屈身告退。

陈彦允招手让王妈妈过来:“让小厨房赶紧上菜吧。”

一会儿菜就送上来,素鲜什锦汤、清蒸鳜鱼、糟鹅掌、清炒时蔬几样菜摆上炕桌。陈三爷默不作声从丫头的红漆托盘上拿下碗箸,先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锦朝心里一惊,她已为人妇,怎么能让他伺候。她接过汤碗先放下,走到他身边福身:“还是妾身为您布菜吧。”

陈三爷抬头看她。

锦朝也看他,心想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谁嫁了人都要伺候丈夫吧。

陈三爷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淡淡地指了指他对面:“坐下吃饭。”

锦朝却犹豫了一下,又问:“不然我让丫头来给您布菜?”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锦朝能感觉到他面色一沉。目光落在她身上 ,无声又平和,但却好像在指责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让人忍不住心里一紧。

他轻轻放下筷子,吩咐周围伺候的丫头,“你们先退出去。”丫头们面面相觑,皆放下东西退出去了,陈彦允才向锦朝伸出手:“过来。”

干什么…锦朝突然有种小时候要被先生打手板的恐慌。

陈彦允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像个严厉的先生,锦朝想起自己在外祖母家,就有个对她很凶的先生,她偷懒不好好学,总是被打手板,外祖母在这件事上也从来没迁就过她。后来她才能比一般闺阁女子学问好,多亏了这先生对她的严厉。

锦朝刚挪动一步,陈三爷就突然拉过她的手,一把拉过她坐到自己怀里,锦朝猝不及防,搂住他的脖子怕自己掉下去了。愣愣地看着他…

陈三爷大手再一用力,锦朝就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透过单薄布料传来的热度。

她瞪大眼,脸色通红地支吾:“您…您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去!”难怪要让丫头退出去。

陈三爷慢慢问她:“你要叫我什么?”

顾锦朝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无比有力,咬咬牙说:“您希望我叫您什么?”

陈三爷道说:“你先猜吧,猜对了可以下去吃饭。”

顾锦朝静默片刻,能叫什么,要是可以的话,她挺想和别人一样叫他陈三爷的。不过她觉得这个答案应该不太正确,就小声道:“您表字九衡,号竹山居士,不如我以后称呼您的表字如何?”

陈彦允想了想,表示接受:“也行吧。”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

锦朝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忽略还身在他怀中这个事,笑着问他:“您不是说,我说对了可以下去吃饭吗?”

陈彦允嗯了一声,淡淡地道:“但你也没说对啊。”

锦朝哭丧着脸:“三爷,我有点饿了,咱们改日再猜吧,您觉得如何?”

陈彦允终于笑了笑,还是不逗她了,放开手让她下去。锦朝立刻坐到他对面端起碗,再也不提帮他布菜的事了。她能大概感觉到…陈三爷是因为她这种举动不高兴,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

一会儿丫头才进来收拾碗筷。

锦朝由青蒲服侍着梳洗上床歇着了,等到丫头们都退下去,她盯着承尘和红色的幔帐突然想起昨晚的场景。陈三爷刚进了净房…她不由得有些忐忑,刚才他搂着自己,两人还这么近。

结果她也没担心太久,下午游园太累了,没等到陈三爷出来她就先睡着了。

累了一天,又早早的睡下,她反而睡得十分舒服。

陈彦允换了身直裰从净房出来,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走到床边看着她半晌,才轻轻吹灭了灯笼走到门外。陈义正在外面候着,双手奉给他一叠信件,低声道:“三爷,是从云南过来的密信。”

陈彦允接过来,轻轻道:“江严监工的祠堂应该修好了,让他从保定回来吧。”

陈义脸上一喜,江先生终于能回来了!

他忙应是退下,迫不及待去马房套马了。

第二百一十章:晨练

 锦朝醒来的时候刚过卯时。

初夏的节气,槅扇外的天已经亮了,光线透过幔帐朦胧地照进来,一片暖红。

锦朝还想着该起身去给冯氏请安,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都已经嫁人了…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发现身边被衾凌乱,却没有人在。

她叫了青蒲的名字,过来挑帘子的却是绣渠,她如今是二等丫头了,穿了件素缎的褙子,笑着向她福身:“夫人醒了,青蒲姐姐替您看早膳去了。”挂好了幔帐,过来服侍她穿衣。

锦朝问她:“三爷一早就走了?”

绣渠回答到:“三老爷特地说过了,他先去晨练了,让您先吃早膳。”

王妈妈领着采芙等人端着放衣物的红漆四方托盘进来,锦朝看了采芙一眼,采芙笑着道:“王妈妈为您选了件大红通袖褙子。”王妈妈笑着道,“采芙姑娘为您选了件丁香色的褙子,奴婢觉得有些素净。您是新夫人,还是穿大红的好。”

锦朝笑了笑,她身边的一等丫头是王妈妈领着进来,还替她选了褙子…俨然一副她贴身随侍的样子了。她虽然是新妇,但毕竟是继室,凡事都要慎重着,大红色穿一天就足够了。

锦朝想起她前世嫁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身边就一个留香稍微机灵点,宋姨娘指给她的两个嬷嬷也不懂持家之事。当时她没办法,只能事事听王妈妈的安排,王妈妈是江氏留下的人,心里还向着江氏。凡是原来伺候江氏的,她都一并善待着。渐渐的在下人中威信竖立起来了,锦朝有次想查陈曦房里一串珊瑚手串被盗的事,满屋子的仆妇,都低着头不做声,王妈妈厉声说了句,仆妇们才吓得全跪下了。

顾锦朝那时候才对王妈妈忌惮起来。

这人厉害得很,生怕她把陈曦的嫁妆夺了过去,悄悄记着她屋子里的日常嚼用开支。锦朝嫁过来虽说是有别的原因,但对陈曦也没说不好,想着毕竟是陈玄青的妹妹,还要偶尔关心几句。

王妈妈怕陈曦年纪小,记不得江氏反而亲近了她这个继母,经常在陈曦面前提及江氏如何温恭贤德,要她谨记生母,别轻信了别人。却从不提顾锦朝为陈曦所做之事半句。顾锦朝觉得陈曦待她越来越不友善,反倒懒得费心理会陈曦了。陈曦被王妈妈这样教导,后来就越来越小家子气。曾经因为一朵簪花和吴家六小姐说嘴,说不过人家小姐,回来就气哭了不说,还好几日都不吃饭。

既然她这世要好好经营,怎么会再让王妈妈坐大,也别让她再把陈曦带偏了,可怜这么个人。

锦朝笑道:“王妈妈,你是先夫人留下的,老成熟练是自然的,这三房里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还要多请教你。母亲让你来伺候我,想必也有她深意。既然以后就是伺候我的了,绣渠。”她唤了一声,绣渠屈身应诺。“我的日常喜好,你一会儿和王妈妈详说。”

王妈妈屈身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奴婢定将绣渠姑娘说的记下来。”

锦朝颔首道:“这就好了。我一向喜欢穿素净的,采芙,还是换了那件丁香色的过来吧。”采芙立刻应诺去了。

王妈妈这才明白锦朝话说了一圈,是想说她衣裳没选对。心里不由一紧,忙说道:“倒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锦朝慢慢道:“你是不懂我的喜好,这怎么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