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养熟只小狗一样。

宋妈妈追出来:“九少爷,我们回去看看您的书房吧…”试着伸出手想牵他回去。

这孩子总不会想一直跟着她吧…顾锦朝转过身,飞快地往回走。

陈玄越也跟着她飞快地走。他总不如大人走得快。渐渐小跑起来。一不小心就绊倒了,宋妈妈忙去扶他起来,陈玄越啊啊地叫了两声。嗓子的声音依旧十分粗哑:“等…等…”

宋妈妈拉着他,顾锦朝又走得很快,他已经追不上了。

陈玄越又凶起来,挣扎着咬宋妈妈的手腕。宋妈妈咬牙忍着痛也不敢放开他。

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孩子。秦氏怎么忍心对他这么狠…

顾锦朝暗叹了一声,心中想着事情。竟然没注意到前面一个月白的身影。两人一不小心撞了满怀,顾锦朝后退一步,才发现此人是陈玄青。

他也很惊愕,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低声道:“母亲要紧吗?”

顾锦朝才想起蕉叶堂旁边就是他原来住的院子…她的额头撞到他的下巴,倒也不是很疼。便笑笑:“你今日没有去翰林院吗?”

陈玄青穿着一件月白皂边的直裰,身体也比原来长得更结实了。原来还是清瘦。现在肩宽也能撑起衣服了,自然要更成熟一些。陈玄青道:“入年关了。翰林院总是清闲的。”整理年史用不着他们这种编修,“我就想搬些书过去,您到外院来做什么?”

从外院搬些书过去…也就是说他的东西是没有完全搬进束雅阁的。

顾锦朝问他:“说来话长,我是送你九弟过来的…你以后还会到外院来住?”

陈玄青淡淡道:“或许吧。”又问起她九弟的事,“他不是一向跟着二伯母吗,怎么搬到外院来了?”

顾锦朝就简略地把陈玄越的事讲了一遍,又突然有了个想法。她还在想找个人教陈玄越识字,反正现在陈玄青又清闲,刚好院子就在蕉叶堂旁边。不如请他有空教陈玄越识字。

就不知道他同不同意,顾锦朝问了他的意思:“…九少爷不聪明,你教他认几个简单的字就够了。每日也用不了什么功夫…当然,要是耽误了你的事就不必了。”

陈玄青微微一笑:“怎么会呢,不知道九弟现在在何处?”

顾锦朝想起那小家伙,忍不住叹气。带着陈玄青往回走,宋妈妈已经制住了陈玄越,关进了书房里。里面陈玄越正把槅扇敲得碰碰做响,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果然脾气大!宋妈妈又不敢放他出来,守在槅扇外苦苦劝他。

顾锦朝让宋妈妈把槅扇打开,陈玄越才从离开跑出来。一溜烟跑出老远,才看到顾锦朝站在槅扇外面。忙冲到她身后藏起来,怒视着宋妈妈,嘴巴里还在啊啊地喊着,好像要告诉顾锦朝这是个坏人。

顾锦朝苦笑,她忘了交代宋妈妈,陈玄越是绝对不喜欢被人关起来的。

陈玄青早知道自己有个傻子九弟,但他作为嫡长孙,又是陈家玄字辈里最出挑的人,怎么可能和陈玄越说过话。只平时见过他一两次,都还记不清样貌。

只知道庶出得几个弟弟提起这个傻子都是一脸好笑,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孩子却灵活得跟猴子一样,紧紧躲在顾锦朝身后。顾锦朝竟然也护着他,轻声安慰他:“玄越,宋妈妈不是想关着你…你是不是在里面砸坏东西了?”

他看着陈玄越抓住顾锦朝的手,心中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顾锦朝又拎着陈玄越的领子,看到书房里刚布置好的瓷器碎了一地。宋妈妈也惊讶,忙道:“三夫人,奴婢不知道…”不知道陈玄越竟然会摔东西,早知道就把他关在耳房里了!

这里头的瓷器都是官窑,有一个蓝釉、一个珐琅彩的花瓶还是从顾锦朝的私库里拿的。

顾锦朝指着瓷器碎片说他:“你这一摔,可摔了三十多两银子啊!知道错没有?”

陈玄越看着满地碎瓷片,他也不知道三十多两什么意思。看到顾锦朝佯怒,抬头向她小小地笑了一下。

顾锦朝哭笑不得,让宋妈妈拿了笤帚来扫碎瓷片。带着他去西次间坐。

小厮端了茶上来。

陈玄青看到那孩子也不理会人,飞快地缩到炕上去了。顾锦朝说的过程很简略,毕竟涉及到二房,实际上更详细的他已经听俞晚雪说过了。他道:“九弟这个样子的,恐怕也学不出来…”

他再学识渊博,也不可能让一个傻子中举。

顾锦朝笑着点头:“我知道,让他认几个字就好了。开年以后,他就要跟着玄新几个上课…玄新的先生已经讲到《大学》了,恐怕根本顾不上他。”

本来她也想过自己来教,不过她现在有孕不方便。要是陈玄青不愿意,就再给陈玄越请个先生算了。

“你要是还有事的话…”顾锦朝看他不说话,也不想强人所难。

陈玄青却打断她:“好,我以后每日过来教他半个时辰。”

顾锦朝笑了笑,正想说麻烦他了,却看到陈玄青正看着自己。那种很认真的目光,好像饱含很多东西,太过幽深…两人突然相视,他很快就别开视线。

她心里一跳,觉得陈玄青这个样子有点不对。但是说不上为什么。

内室之内一时间凝滞,顾锦朝才站起身:“…眼看要晌午了,我还有去给你祖母回话,先走了。”

又嘱咐了陈玄越一会儿,告诉他明天要去给她请安,让他好好听宋妈妈的话。一会儿陈护卫会带他去鹤延楼看看,不要怕…她知道陈玄越还是能听懂话的,他现在就是不太会交流。

嘱咐完之后顾锦朝才离开蕉叶堂。

陈玄青站起来送她。

陈玄越这次没有追她,坐在炕头看了一眼陈玄青,眉心小小一皱。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顾锦朝去给陈老夫人回了话,又在她那儿吃了午膳,下午陪着过来玩的吴家太太打了会儿叶子牌。俞晚雪是新妇,吴家两位太太难免多和她说话。她的叶子牌打得不好,输了七两银子,连连说不能打了。

吴大太太拍拍她的手:“怕什么,你们家还有个探花郎呢。输了钱回去向他要就是了!”

大家都在笑,俞晚雪脸羞得通红,嘴角却又忍不住上翘。

吴二太太又说:“陈七公子从十二岁的时候,就有媒人来说亲。我记得我有个表亲的妹妹,还托我给陈七公子说亲…就是安徽凤阳的那个胡家。我当时就回绝了,从小喜欢七公子的人不少…七公子倒真是恪守规矩,连个通房都没有。七太太可是嫁了一门好夫婿啊!”

顾锦朝低头一笑,喜欢他仰慕他的女子如过江之卿,她还曾经是其中一个。不过都是少年时的错事了,现在对付陈三爷一个都够了。

两位太太说着,又拉俞晚雪打叶子牌,这次顾锦朝从牌桌上下来,王氏过来打。

顾锦朝就在俞晚雪旁边指导她,刚学牌的新手手气都好,就是打得烂。俞晚雪就听顾锦朝的指挥,这下反倒赢回四两银子,吴大太太输得多了,就苦笑着摇头说不来了。带了十多辆碎银子,都进了王氏和二太太的腰包。陈老夫人叫笑着让人撤桌子,丫头端了切好的苹果上来吃。

这是陈二爷托人从陕西先运回来的,没几日他就要回京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交谈

陈三爷回来后把陈玄越的事跟她说了:“…下午陈义带他去鹤延楼看过了。”

他顿了顿。

顾锦朝很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说陈玄越是个练武奇才,以后会做将军的人。就算不是练武奇才,也应该是天资不凡吧。

陈三爷继续说:“这孩子蛮力大,就是根骨一般。不过只是练来防身的武功,倒是够用了。”

顾锦朝听后有些失望,又问陈三爷:“…没看错吧?”

这说不太过去,陈玄越以后要统帅兵马的人,如果不是习武的天赋好,那他究竟是哪里强呢?

陈三爷觉得有些奇怪,看着她说:“你对这孩子倒是很关心。鹤延楼的都是武夫都是高手,从小就在卖身来的孩子挑人练武,不会看错的。”又觉得好笑,“你在家里这么闲,操心这么多事。”

顾锦朝只是笑笑:“我是觉得这孩子力气大,以为习武一定好呢。要是九少爷能练出一身功夫,就算以后不能像别的陈家子孙通过举业做官,也能在沙场闯一番名堂啊。”

陈三爷跟她解释:“习武要看许多东西,当然他的力气是优势,除此之外还有悟性和根骨。悟性自然不必说,这孩子从小就养得不好,再好的根骨都养不起来。”

又说,“…战场立功哪里有这么容易,陈家没有武官官职荫袭,他要是想入伍,就要先选军丁。就算进了卫所,也可能是做戍守或者屯田。从小旗、总旗再到最后的五军都督府,都要经历数年艰苦。除非是有卓越战功才能更快晋升,不过古来征战几人回。能从战场回来就不容易了,何况还要建功立业…”

陈三爷说完就发现顾锦朝看着自己,他揉了揉她的发,觉得自己跟她说太多了。她也是一片好心,不过这些事未免太残酷了。“你想这些干什么,陈玄越就算以后没有功名,陈家也不会不养他的。”

他肯定觉得自己妇人之见了…

顾锦朝看陈三爷继续看书。心里不由得想。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幼稚了。

但是她知道结果,陈玄越这个人很奇怪。他在四年之内坐到了五军都督府经历的位置上,后来在蒙古大乱中取畏答儿首级。班师回朝之后才加封的左都督,领甘肃总兵衔。不过蒙古大乱是十多年以后的事了,陈三爷已经死了好多年,她也在偏院里数了无数个春秋。

难道真是像民间传说一样。陈玄越在陕西的时候遇到了神仙点化?

顾锦朝不太相信鬼神。

烛火跳动着,顾锦朝给他添了茶水。问他:“内阁还忙吗?”

陈三爷合上书卷,回答她:“内阁倒是不忙,只是最近见皇上比较多。”他说着眉心微蹙,露出沉思之色。侧脸映着烛光。显得十分沉稳。

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顾锦朝轻声道:“您原来任侍读学士的时候,不是做过皇上的老师吗。是不是皇上现在学业上还有什么要您指点的?”

陈三爷看着她,有些意外:“你知道我原来做过侍读学士?”

顾锦朝笑了笑:“当然知道。我小时候还读您的诗呢。那时候还不认识您,教我读书的先生是个老儒。很欣赏您的为人,还要逼我背您的诗…我那时候可恨死您了!”

陈三爷长臂一伸,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

虽然两个人相偎依,顾锦朝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沉默。

他是那种很能藏得住事的人。而顾锦朝希望他能和自己诉说,至少她了解内阁的事越多,以后保他性命的机会就越大。顾锦朝觉得自己现在还游离在阴谋的边缘,实在是不太好。

至少,她应该弄清楚究竟是谁想害他,又为什么会成功。

顾锦朝还没有问,陈三爷就开口说了:“是皇上选秀女的事。从太祖皇帝那时候起,为了防止皇戚专权,秀女都是从民间选上来的。只有一个人例外,便是当今太妃,长兴候的妹妹。不过先帝当时纳她为妃,是力排众议,而且长兴候又平定成亲王谋反有功,因此如今的太妃当时才能封皇贵妃…”

皇帝现在快满十四了,要不是因为先皇驾崩国事繁重,早就应该选秀女了。

顾锦朝看着陈三爷,他拥着她看着槅扇外的夜色,声音低沉又柔和,叙事清晰而缓慢。

“张大人想让他的侄女进入秀女之列。只要他的侄女成了秀女,入宫封妃就不是难事了。”陈彦允现在也能够看出来,朱骏安面上虽然一心于学业和玩乐。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有自己的谋算,不过是太嫩了而已。朱骏安这么多次召见自己,那是他心里有点着急了。

“张大人的侄女要是女入宫封妃了,岂不是在皇上身边放了个眼线…”顾锦朝说,脑子里迅速想是否有这次封妃之事。后来他的侄女好像是成为四妃之一的淑妃了。

陈三爷点头。他原来只是把张居廉当初老师,知道张居廉对自己有防备,他也有所保留。

但是现在来看,张居廉野心勃勃不止于此。

他是张居廉的学生,张居廉这么些年也够提拔他。所以他为张居廉做事也没有怨言,就怕迟早有一天,张居廉会算计到自己头上来…

而陈三爷,是绝对不喜欢被人算计的。

“您要做些什么吗?”顾锦朝还是问他。张居廉让自己的侄女去选妃,后果可大可小,不过她身在局外,自然不知道这个妃子究竟有没有起作用,因此不敢妄言。相比才十四岁的小皇帝,她心里更防备的还是张居廉…陈三爷死的时候张居廉来吊唁,她虽然看不出这个一脸平静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但是这个人身上的阴沉让她非常不舒服,张居廉本身也是个权欲很重的人。

从陈三爷对这件事的做法,她就应该知道陈三爷的态度了。

陈三爷摇头:“我什么都不做已经被人顾忌了。我要是再做点什么,就更不得了了。”

就是要放任张居廉的做法了。

顾锦朝叹了口气,陈三爷是在提防张居廉,但并没有想反抗他。毕竟也是他的老师,总有道义二字在。

丫头端了碗川贝蒸梨上来,这是陈三爷回来让人备下的。昨晚她睡觉没盖好被子,有些咳嗽。

整个的梨子挖去梨核,填了川贝、枸杞子、红枣等物,浇了蜂蜜。蒸得梨皮发皱,棕褐色的梨子水都蒸出来了。这梨子香脆可口不说,梨子水也比切块炖的冰糖雪梨更细腻甘甜。

顾锦朝自己身体底子好,觉得咳嗽已经都好了,用不着吃这个。

陈三爷却不依她。舀了梨子水让她喝下:“你睡觉总是不太老实…”

顾锦朝也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怀孕之后更是了。原来一个人睡的时候。睡的时候还在床头,醒的时候可能已经睡到床尾去了。和陈三爷一起睡,他晚上要管着自己,但总有管不到的时候。

所以睡时还是分卧的,醒过来的时候却被陈三爷紧紧抱着,这很正常。陈三爷不是故意的。

顾锦朝想了想,跟他说:“不然妾身去睡东次间吧。免得晚上影响到您。”他现在每日都早起,又要忙一整天,晚上再睡不好就不行了。虽然陈三爷看上去还没有精神不济。

陈三爷看了她一眼,直接拒绝她:“不行。”

顾锦朝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要是一个人睡,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算是再从床头睡到床尾也没有阻碍,也不会着凉。问陈三爷他是不会松口的,顾锦朝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先搬去东次间试睡,到时候用事实说话。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我今天陪九少爷去外院,他现在住在蕉叶堂,这孩子脾气大…还砸了我好些瓷器。”那些可都是她私库里的东西!

“蕉叶堂…”陈三爷皱了皱眉,“东风馆旁边的那个?”

东风馆就是陈玄青在外院的院子。

顾锦朝点头道:“就是那个蕉叶堂…我今天还在那儿遇到七少爷了。看他近日无事,我还请他教九少爷识字。他倒也没有嫌弃,就应承下来了。”

陈三爷拿着瓷勺的手不由得紧绷。

“你请他教陈玄越识字,他就同意了?”他淡淡地问。

顾锦朝说:“倒也不是,他也考虑了一下。”

陈三爷继续道:“他这个人在这方面脾性很傲,就是玄新想让他教,也求了他好久。四房的几个弟弟他理都不理。倒是和陈玄越有缘了…”他放下瓷勺。怕自己僵硬的表情让顾锦朝生疑,下了罗汉床去多宝阁放书。

虽然知道没什么,但陈三爷忍不住要多想。

他不喜欢顾锦朝私下见陈玄青。

顾锦朝却察觉到他有异样,伸手去拉他:“三爷,怎么了?”

陈三爷回过头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觉得他近日有些反常而已,也许是娶妻的缘故吧。”

顾锦朝也觉得陈玄青有点反常。原来请他教别人读书还不容易啊,那她岂不是得了陈玄青一个人情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奸细

陈玄越果然一大早被宋妈妈领着来给她请安。

他对宋妈妈还很忌惮的样子,远远跟着她身后进门。

顾锦朝问他吃早膳没有,陈玄越摇摇头。

宋妈妈苦笑:“…早膳是包子、黑米粥和腌笋。九少爷不肯吃。昨晚是焖肘子、拌豆芽和米饭。九少爷也不肯吃。奴婢发现他半夜起来拿糕点填肚子。”

顾锦朝只能问陈玄越:“那你想吃什么?”

原先也没发现他挑食啊!

陈玄越却不说话,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

顾锦朝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面上来,陈玄越抱着面碗很快就吃完了。小厨房又送来一盘小笼包,陈玄越也没有嫌弃,吃得打饱嗝。抱着肚子坐在门边的杌子上休息。

顾锦朝才发现自己真是养了条小狗,养熟了还不肯吃别家的饭!

她苦笑,估计这孩子被关怕了,现在有点不正常。

俞晚雪过来给她请安,看到蹲在门口的陈玄越吓了一跳。陈玄越现在穿得簇新,洗得干干净净的,又长得好看,只要不犯傻还是很有世家少爷派头的。

陈玄越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丫头给俞晚雪挑了帘子。

天气越来越冷,屋子里刚烧了炭火,锦朝正在嘱咐孙妈妈给三房各处送银霜碳过去。陈玄越那里也不能落了。俞晚雪给她行了礼,让丫头把自己带的笸箩打开:“母亲,我给孩子做了两个肚兜,您看看合不合眼。”她笑着把两个孩子巴掌大的肚兜递给顾锦朝。

一个大红色、一个明黄色,外层是缂丝的,里层是潞绸的。绣的是鲤鱼和并蒂莲。

“绣得真好看。”鲤鱼活灵活现,并蒂莲花瓣层层叠叠,绣工很不错了。顾锦朝笑着让采芙收起来。又问她,“你今日倒是来得晚,多睡些时候也好。”

俞晚雪是很守规矩的人,她来迟了应该是有原因的,顾锦朝并不想计较。

俞晚雪心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苦笑着道:“就是想给母亲赔罪。昨夜睡得太晚了。起来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顾锦朝喝茶淡笑不语,小年轻总是嫌良宵苦短,她总不好过问。

“你早日为七少爷生一男半女也好。七少爷的几个哥哥都有孩子了。”顾锦朝安慰她。

想想她年纪轻轻,做人家婆婆还是不容易。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出世…又很快要当祖母了!

俞晚雪顿了顿。

昨晚她等了陈玄青大半夜,他才从外院回来,看到她还没有睡。陈玄青皱了皱眉问:“…你为什么不先睡了。”

俞晚雪柔声说:“妾身没等到七少爷,怎么能先睡。岂不是失了妻子的本分。”

她又服侍他洗漱换衣服,俞晚雪才听到他淡淡地说:“下次别等了。”

听到他冷淡的声音,俞晚雪心里忍不住觉得难受。他先上了床,而且很快就闭上眼睛了。俞晚雪却一直看着承尘。忍不住觉得鼻酸。

但这都是做妻子的本分,哪里有质问丈夫的道理。俞晚雪深受三从四德的教导,绝对不敢忤逆丈夫。

陈玄青待她很尊敬确实没有错。从不叫通房侍寝。两人房事之后也不叫大丫头伺候。但是除了尊敬,陈玄青却显得格外冷淡。前些日子还算温和,特别是这两天…

她想的成亲后的伉俪情深,不过是同床异梦而已。

也许两人还很陌生,时间长了总会好的吧。俞晚雪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她总不能因为丈夫对自己太冷淡,就要向婆婆哭哭啼啼的吧!

况且顾锦朝虽然是婆婆,但她毕竟还年轻,俞晚雪也觉得难以启齿。

总比别人嫁了之后侍奉个花心好色的丈夫,再加一个处处刁难儿媳的婆婆好吧!俞晚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昨夜睡不着,就连夜把肚兜给赶完了,等着第二天到婆婆这儿来说说话。

两人说了会儿话,带着陈玄越一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现在看陈玄越已经算是乖巧了,陈老夫人也很欣慰。

等到晌午锦朝才让宋妈妈带他回去,下午他还要学识字。宋妈妈问她陈玄越不吃饭的事,顾锦朝道:“他就是觉得不安全而已,这没关系。他要是再不吃的话,放饭菜的炕桌就不要撤走,他饿了的时候自己会拿来吃的。”

宋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九少爷原来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她倒是不觉得陈玄越麻烦,就是觉得他可怜而已。

顾锦朝下午回了木樨堂。

她这时候已经在准备青蒲的婚事了。

她让人把她四鱼胡同里面的一出三进的宅子收整干净,挂了红灯笼,准备明天就让青蒲先迁过去住着。等到了时候胡进就上门来迎娶她。

从陈老夫人那里回来,丫头们就已经在帮着青蒲收拾东西了。

她屋子里架子床的被褥、罗帐都收起来了。几个顾锦朝给她的花瓠还放着没动,丫头们在帮她收拾妆台里头的东西。妆台的小匣子里…金的银的绢花的都有,满满的一匣子。帮着收拾的小丫头们都羡慕得很,拿着左看右看,问她:“这个佛手玛瑙的金簪多好看,青蒲姐姐平时都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