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别站着了。”叶明远喊她,“快过来坐。”

桌上放了个电热炉,炉上温着一壶花雕酒,酒香四溢。

身体状况的缘故,容昭喝不得酒,陈年又是出了名的“一杯倒”,今天这样意义重大的日子,只能由叶明远喝两杯花雕酒来应应景了。

酒水入腹,胸腔像团着一把火,叶明远惬意地眯了眯眼:“好酒。”

陈年被他的话勾得心痒痒的,虽说酒量不好吧,可她还挺喜欢喝酒的,于是主动挪了个空杯子过去,巧笑嫣兮:“爸爸。”

“年年,”容昭出声,“明天……”

“无妨。”叶明远笑道,“喝一点点没关系的。”

他真的只往杯里倒了浅浅一层的花雕酒。

陈年抿了一小口,还没尝出什么味呢,就吞下去了,她喝完第二口,杯子就见底了。

陈年喝酒容易上脸,容昭看着她像涂了胭脂般的脸,关切地问:“年年,你还好吧?”

陈年摇摇头:“妈妈,我没事。”

脸很烫,可思绪是清醒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路招弟从律所加班回来了,她带着一身寒气,进入开着暖气的室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年是最先看到她的:“招弟。”

路招弟笑了笑,又说:“干爹干妈,不好意思,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

“怎么穿这么少。”容昭连忙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吃过饭了没?没吃的话我让张嫂再去做一份。”

“吃过了。”

“你这孩子,”容昭叹气,“怎么几天不见,好像又瘦了一些。”

脸色好像也不怎么好,经常熬夜工作,压力又大,怎么好得起来呢?容昭心想,得去找些食补的法子帮她补补身体。

“妈妈您不知道吧,这是现在最流行的骨感美。”

“我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美的。”容昭轻点了一下女儿额头,“女人啊还是得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这才是头等大事。”

“妈妈您说得对!”陈年这根墙头草很快倒向另一边,“请您以后一定要多监督一下招弟,她最不听话了。”

路招弟耸耸肩,做出无辜状:“干妈,请务必要一视同仁。”

比如,补汤什么的全都一式两份。

陈年:“……”

“招弟啊,过来陪我喝两杯。”

“好的,干爹。”

路招弟在沙发上坐下,其实身体已经不冷了,可仍披着容昭的外套,她汲取的远远不是上面的温度。

她想,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他们一家人了吧。

过去缺失的亲情,也从他们身上得到了弥补。

叶明远问:“招弟,听说你要开律所了?”

路招弟答:“是和所里的几个前辈一起合伙。”

这些年路招弟有多努力,叶明远全看在眼里,欣慰的同时又心疼她辛苦:“如果将来遇到什么问题的话,你要记得,叶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几乎把路招弟的眼泪压了出来,她吸吸鼻子:“谢谢干爹。”

“不过,我想自己先去试一试。”

叶明远笑着点头:“也好。”

这孩子骨子里是稳重的,她既然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有自己的一番考虑。

窗外,月上树梢了,雪还下着。

叶明远看一眼墙上的钟,时针刚越过九点,他放下酒杯:“年年招弟,明天还要早起,你们先去休息吧。”

“容容,我们也该回房了。”

容昭说:“今晚我要和女儿睡。”

叶明远只好一人独自回卧室,虽然平时睡得不沉,妻子又不在旁边,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设了闹钟。

“年年,你设闹钟了吗?”

“不用。我生物钟准着呢。”

路招弟熬夜成了家常便饭,作息早就混乱得不像话,怕有什么意外,她想了想,还是设了个闹钟。

床很大,母女三人并肩躺着,有的是说不完的悄悄话。

陈年的手机屏幕偶尔会亮起来,路招弟看她那模样,不用想都知道那边是她家程先生。

不知过了多久,习惯早睡的容昭已呼吸平稳,路招弟也困得睁不开眼了,只有陈年还精神奕奕地拿着手机聊天,路招弟推推她:“年年,该睡了。”

“嗯嗯,我知道。”

陈年发了个“晚安”过去,把手机关机放到一边:“睡了睡了。”

大概是喝了点酒,她一夜酣眠,到点了,生物钟还是在沉寂状态,最后还是路招弟把她喊醒的。

天色微明,正是睡眠大好的时候。

陈年咕哝了句什么,抱着枕头不肯放,容昭“啪”一声开了灯,她这才真正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六点十五分。”

陈年立刻睡意全无,赶紧爬起来洗漱。

七点出头,化妆师到了,随后,姐妹团们也从酒店抵达叶家。

路招弟换好伴娘服出来,陈年还在化妆,姐妹团围着她,笑闹声不断。

姐妹团成员一共有六个,分别是她的高中舍友张艺可、菲菲和赵胜男,大学舍友谈明天与丁唯一,另外一个是她在斯坦福大学时认识的比利时女生。

大家从天南海北赶来,赴这一场婚宴。

拥有傲人身高的谈明天犹如鹤立鸡群,她看着盛装打扮的陈年,先是惊叹一番,又握紧拳头:“老娘今年也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

丁唯一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还是先把男朋友找到吧。”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母胎单身至今的谈明天觉得自己的幼小心灵遭受了成吨暴击。

九点整,程遇风和伴郎们也到了,他们被路招弟和姐妹团挡在门外,伴郎们使劲浑身解数帮助新郎通关。

一大叠红包都快送完了,女生们还不罢休,整得几个伴郎团团转。

贾辉煌被她们用口红化成了花脸,头上还顶着一个可爱到爆炸的兔子头饰,担心误了吉时,他高声威胁道:“美女们要是再不开门的话,我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姐妹团们也觉得差不多该收手了,让贾辉煌单手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后就把门打开了。

“最后一关。”张艺可挡在最前面,看着英俊的新郎,底线都已经很没骨气地往后退了,可她被推出来身上是担着神圣使命的。

“新郎要找到新娘的鞋子,我们才会放人哦。”

“找鞋子找鞋子。”伴郎们四散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到处都找不到。

陈年自己都有些急了,视线带有暗示性地看向某个方向。

程遇风接收到她的眼神,会意一笑,他朝房门走去,果然在门后找到了婚鞋,他把鞋子拿下来,穿回新娘脚上。

门外,叶明远和容昭走进来。

其他人看到他们,都很有眼色地出去了。

容昭红着眼眶,紧握着陈年的手:“年年,遇风,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啊。”

叶明远也拍了拍程遇风的肩膀,又看看女儿,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程遇风郑重地看着两老:“爸妈,你们放心,我们会的。”

“爸爸妈妈……”陈年张手抱住了他们,眼泪不知怎么就下来了,直到这一刻,她才有自己真正嫁出去的感觉。

容昭也哭了:“年年……”

叶明远心中也泛起一丝酸意:“容容,女儿的大喜日子,我们该高兴才对。”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程老爷子的声音:“吉时快到了。”

“好了,”叶明远握住妻子的手,“我们出去吧。”

程遇风也牵着新娘子下楼,出门前,容昭往他们俩手里各塞了个大红苹果,寓意平安顺遂。

陈年一路握着苹果来到酒店。

稍作休息后,她和程遇风给爷爷和父母敬了茶,长辈们给了他们红包,又说了许多祝福的话。接下来是两家其他的长辈,一轮下来,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宾客们也陆续到达酒店并入席。

欧阳、张玉衡和秋杭杭是约好一起出现的,他们一露面,宾客中的年轻女孩子们就不淡定了,纷纷找人打听他们的身份。

芳心躁动间,立鹏飞进来了,见他也走向新娘那边的席位,女孩子们顿时惊呼起来。

青年才俊不要太多,简直是大饱眼福!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咳咳,矜持矜持。

十二点整,宾客到齐,准时开宴。

陈年吃了点东西垫胃后就跟着程遇风一桌桌去敬酒了,她拿着酒杯,里面是特调的饮料,看起来和酒无异,但每桌下来,收到那么多的祝福,还是让她开心得脸色微红。

中午这拨客人敬完,晚上还有另一波。

直到婚礼真正结束,陈年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虽然事先知道会很累,但不知道这么累,回到家后,她蹬掉鞋子,进浴室卸妆、冲澡后,就倒在床上了。

铺在床上的玫瑰花瓣被她压在身下,压的时候是什么样,后面从酒店回来的程遇风看到的还是什么样。

看来是真累坏了。

程遇风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他揉了揉眉心,等酒意散去些许后才去洗漱。

十分钟后,他打开浴室门走出来,床上的人还熟睡着,他掀开被子躺进去。

似乎察觉到男人的存在,陈年很自然地窝进他怀里,手也环住了他的腰。

程遇风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心情愉悦,又喝了酒,亲得重了些,把她亲醒了。

陈年闻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手往上移贴在了他心口处。

“嗯?”

她凑在他耳边,眸光含水,声若娇莺:“今晚也是新婚之夜。”

程遇风声音低哑:“我知道。”

衣衫尽褪,一件件从被子里扔了出来……

娇吟低喘,此起彼伏。

一夜旖旎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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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陈年和程遇风为期半个月的蜜月是在南半球一个私人海岛上度过的, 海岛几乎与世隔绝, 拥有古老的丛林群落和金色沙滩, 每年的登岛人数不足一百人。

陈年着陆后的第一感觉是:空旷寂静。

满目都是绿意, 绿中镶嵌着一些白色建筑,窥不见全貌, 只能隐约看到边角。

她转过身去看海。

海水清澈见底,且色泽层次分明。最远处是深蓝, 接着是浅蓝,深浅相交, 再稍微近些, 便是绿色。蓝如晴空,绿如翡翠。

陈年忍不住感慨:“好美啊。”

程遇风站在她身后, 微微勾唇笑了, 他抬手帮她整理下船时吹乱的头发,她的红色长裙被风吹得仿佛一朵满绽的花。

一只全身白羽、长颈细腿红喙的海鸟振翅从他们左边飞起,身姿轻盈优美地掠过海面,飞快地抓起一条银鱼,飞向海的另一边了。

陈年不自觉地往前追了两三步,目光追随着那道白色身影, 直到它消失在明亮的阳光尽头。这是她上岛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灵。

第二个也很快出现了,就在她的脚边,一只五颜六色的海星,她惊喜地蹲下身去,一只小海蟹又从海星旁边悠悠而过。

海水涌上来, 打湿了陈年的裙摆,程遇风把她牵起来,酒店的接送车已经到了,工作人员正微笑着候在车旁。

海岛上有海上酒店,也有林中别墅酒店,程遇风各预约了五天的房间,他们的第一站是海上酒店,在海岛的另一侧。

陈年昨晚半夜才睡,又坐了将近半天的飞机和船,累得不行,进入酒店房间,她愣了一下,居然没有床。

所以要在地板上睡吗?

陈年这时才发现地板是由透明玻璃铺就的,能清晰地看到水下情况,她轻敲了两下,几条鱼儿游过来,隔着玻璃摇头摆尾,像在打招呼似的。

她觉得有趣极了,在四周到处敲,引得鱼儿们游来游去,玩了一会儿,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打了个呵欠。

放好行李的程遇风见状,按下了墙上某个按钮,一张天蓝色双人大床从墙上缓缓放了下来,陈年欢呼一声跳上去。

床自带冰凉触感,躺在上面很舒服,陈年连睡姿都没来得及调整就睡了过去。

程遇风坐在床边,听着她呼吸声渐趋平缓,他帮她翻平身子后,这才起身去整理行李了。

陈年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半。

她起来换了条裙子,和程遇风去餐厅吃过饭,已是日暮西斜时分,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沙滩上,把柔软的沙子染了一层金光,美得令人炫目。

浅滩上有几只野生海豚上来觅食,也不怕生人,一口咬住投喂的新鲜鱼虾,吃得心满意足。

陈年曾在香港看过粉色海豚,不过这么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这些虎头虎脑的家伙们看起来十分友善,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和抚摸鱼的感觉不太一样,海豚的手感不仅顺滑,而且硬硬的。

程遇风把刚刚这一幕收入了相机里。

“走吧,船到了。”

他们接下来的行程是出海。

轮船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

陈年站在甲板上,风很大,裙摆翻飞,她紧紧依偎着程遇风,彼此十指相扣。

头顶上,一群白色海鸟飞过。

陈年不由得想起了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镜头,偏头过去轻声和程遇风商量,他笑着点点头,搂住她的腰。

她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见四周没人,这才慢慢张开双手,然后闭上了眼。

耳边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风的声音,陈年好像产生了某种错觉,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渐渐的,太阳消失在海的尽头,夜幕也悄然降临,夜空撒上了晶莹透亮的星星,水声起,一只海豚跃出水面……

十点钟出头,两人才回到酒店房间,一番洗漱后,双双躺在床上。

蜜月之旅,自然有的是做不完的浓情蜜意之事,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情醉时吻得难舍难分,他们有着天生契合的身体和灵魂,追逐着,相融着,共赴欢愉之巅。

风平浪静。

他们疲倦地枕着粼粼波光睡去。

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两人白天外出,足迹几乎遍布整座海岛,甚至饱览了其他人难得一见的洞穴瑰丽风光,夜晚,更是齐齐跌入美妙领域,爬山涉水,领略金风玉露相逢的人间盛景。

蜜月结束,陈年和程遇风回到a市,投入到各自忙碌的工作中。

和南半球的明媚晴朗不一样,a市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有出来买菜的老人,刚下公交车就跌倒,一跌不起。

交通也大大受到了影响,到处都堵,铲雪车出动了一辆又一辆,陈年住的地方离研究所比较近,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钟,如果程遇风时间合得上的话,下班后就会过来接她回家。

年关将近。

虽说大雪封路,但还是挡不住春节即将到来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