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女史通报,请女史前面引路。”

也许是还没听到秘香风波,穿越帝今天的心情很不错,拿了个小册子翻来翻去的,看见二丫头来了,坦荡荡地接受了她依着规矩的施礼,后又摆出平易近人的样子赐坐。

“今天开始你就要上学了,感想如何?”穿越帝坏笑道。

“呵呵呵。”二丫头回了他一个冷笑。

“你前世上了几年学?”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一共十六年。”

“幼儿园呢?”

“家里穷,没上过。”二丫头低头玩着腰间的如意双结络子。

穿越帝张大了嘴做出一个你在开玩笑的表情,以为二丫头是在开玩笑,不过他也没细问,他们俩个现在有了个默契,很多事情不该问的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上学挺不够意思的?”

“呵呵呵,您是皇上,总有自己的考量。”她自己个也是穿越过来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能在这世道奋斗成开国皇帝,就算一开始心里是白的,现在也早比黑芝麻还黑了,笑眯眯的穿越帝就是个腹黑帝,表面上瞧着平易近人,没准儿哪天半夜没作好梦一觉醒来就把她给咔嚓了。

“我想着啊,中国之所以在近代落后于西方,主要是理料落后了,文科占据了主流,而理科和各种发明被扫入奇淫巧技的行列,进而被西方反超,我打算将算术普及纳入科考必考项,同时呢,开展各种职业教育,在民间扫肓…”

“嗯。”做为穿越帝不搞这一套才怪呢。

“推广数学呢,应该从推广阿拉伯数字开始,当然了,现在可以叫它们大齐数字。”穿越帝从桌上拿出一张宣纸,宣纸上用炭条写了1—100的数字。“我打算拿大龙和二龙当试验田,你做他们的小老师如何?”

原来穿越帝在这里等着她呢,所谓让她跟皇子们一起学习是假,让她当便宜老师是真。

“ok,所以我有什么好处?”

“成为帝后养女做公主食邑一千五百户?”

“呵呵哒…”

“好吧,看来只有把这个提前给你了。”穿越帝拿出一个在桌子上的樟木小匣,交给二丫头。

二丫头抽开小匣的盖子,露出里面的两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满满的盛着种子,“这是…”

“这是辣椒跟西红柿种子。”

她当然认出了是辣椒跟西红柿种子,虽然它们跟现代已经不知道繁植了多少代有多少种变种的辣椒跟西红柿种子有所区别,但基本的特征是一致的。

水煮鱼、宫保鸡丁、牛肉柿子汤、西红柿炒鸡蛋…二丫头的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您是怎么拿到的?”

“大康跟番邦一直有贸易往来,我占领了第一个远洋港口,就找到船东要求他们从外番带种子回国,这是我拿到的第一批种子。”

“只有这两种吗?”

“多数是些异域奇花的种子,他们大约是觉得我想要的是奇花异草,只有一个船东带回来了这两种种子,他说是从波斯商人那里换的。”

“哥伦布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发现新大陆吧?”

“应该没有,我横向比较过,现在应该是公元13世纪,跟平行时空的元代同一时期,不过哥伦布只是找到了美洲大陆,美洲大陆一直有原住民,甚至有璀璨的玛雅文明,也许早在哥伦布之前,他们就跟世界有所联系,只不过欧洲人不知道罢了。”

“西班牙人烧毁了所有玛雅文明的著作,知道也成不知道了。”所谓神秘的玛雅文明,完全是“人工”神秘的,语言,文字,文化传承全部被毁灭,自然“神秘”了。

“可笑现代有些人还在吹嘘所谓的西方文明,究其根底,无非是强盗文明罢了。”穿越帝笑了,“我一直想要跟人说类似的话题,可惜没人跟我谈,跟你说一说心里痛快多了。”

二丫头瞧着手里的种子,“你知道中国原是有西红柿的吧?就是所谓的小西红柿圣女果。”

“听说过,可惜南方一直在南朝的控制下,没办法进行大规模的寻找。”穿越帝忽然话题一转,“我瞧着你来的时候神色不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什么。”二丫头摇了摇头,关于秘香的事,穿越帝还是听他的大小老婆讲吧。

“你这个人啊,不诚实。”穿越帝摇了摇头,他其实是个长得挺不错很有魅力的中年大叔,否则也不会在创业初始引来那么多有势力的美女做“风投”,闻皇后也是风投者之一,她拿到的还是原始股,只不过现在股票升值得太厉害,持有原始股看似收益很大,实际上冷暖自知,“是关于秘香的事吧?”

“知道了?”

“凤仪殿里那么多嫔妃、宫女、太监,我这里比直播也差不了什么了。”

穿越帝肯定在宫中有眼线,不过用直播形容起来怎么这么搞笑,“那你还不去看看诸葛文燕?”

“我相信这件事燕子能处理好,需要我帮助的话她会来向我求助的。”

“三皇子也是你的儿子。”

“皇子们总要长大的,在这方面我信奉的是狼群政策,有能者居之。”

狼群政策?所以他才会放纵诸葛文燕用“理料”祸害大龙跟二龙,不够聪明,不够坚强,eq不够高,甚至运气不好在早年间的争斗中失败,甚至一步败步步败,失去储位甚至生命,也是太子能力不够强的缘故?

二丫头瞧着穿越帝,身为父亲,没有一丁点保护自己儿女的本能,身为丈夫他眼睁睁的看着女人们争斗,他到底…爱谁?

还是谁都不爱?

“最是无情帝王家,大龙和二龙也好,小三子也好,越早明白这一点,将来活得越久,在宫中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他们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空无一人,被穿越帝封锁得严严的内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穿越帝忽地站了起来,轻轻摇了摇桌前的摇玲,叫来守门的女史玲珑,”玲珑,去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玲珑脸色很难看地回来了,“启禀陛下,三皇子…薨了!”

第37章

做为一个北方人,二丫头只在去包邮区同学老家旅游的时候,体验过台风的威力,据同学说她体验的只能说是台风中的小“弟弟”,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可那样也把二丫头吓得不要不要的。

这次穿越帝让她再次体会到了面对台风的感觉,他的脸阴沉沉的,手握得死紧,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了什么人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向外走,衣裳带起的风差点把二丫头刮倒。

二丫头努力站稳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穿越帝想起来自己目击了他被打脸的现场,那场面也许过个几年说起来很好笑,但二丫头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天子一怒,穿越帝离开了许久,她仍然吓得不敢动摊,她的腿肚子麻疼麻疼的,手脚冰凉,心慌得没了节拍,要不是玲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真有可能虚脱在那里。

“二姑娘,您没事吧?”

“没…没…没事…”

“您回去吧,今个儿八成是上不了课了,皇后娘娘八成也要往承平殿去,二姑娘自己个儿在屋里呆会儿,看会子书也是好的。”

“多…多谢玲珑女史。”二丫头在她平静的声音里缓缓恢复了理智,将随身的荷包解下来交给玲珑,“承女史照应了,来时匆忙也未曾带什么礼物,这荷包是我娘亲手绣的,女史留着赏玩吧。”至于荷包里沉甸甸的银子,只能算是“附带”。

“二姑娘客气了。”玲珑将荷包塞进袖口,“我送二姑娘出去。”

她回到凤仪殿时,闻皇后果然不在,她差不多是同时和穿越帝一起接到的消息,听宫人说未曾理妆就匆匆坐着步撵走了,三皇子其实不是宫里头一个夭折的孩子,古代人怀孕早,卫生水平低,新生儿—六岁的孩童死亡率很高,大部分人并不当成一回事,三皇子其母身份贵重,又颇得帝宠,自是与众不同的。

她想了想,果断听从玲珑的吩咐,躲进了自己的屋子,找了本书躲在被窝里读,只希望穿越帝不要太小心眼,灭了她这个“目击证人”。

当看到书里写作者的一个同乡四十多岁的时候坐船去某某地方,半路着凉得了风寒,病倒在床上,恍惚间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户人家,投生在这户人家的少奶奶肚子里,一直过了三、四天,直到有天奶娘抱着他的时候失了手把他摔了,他这才回了魂…

他病好之后按梦里的记忆寻找,果然找到了那户人家,他将自己“梦”中的经历讲给那家人听,居然处处都对上了,他还请那家人宽恕奶娘,说奶娘不过是顺应“天道”罢了。

自己呢?自己前世竟然是死了吗?穿越帝记得他是累死的,自己怎么就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死了呢?她电脑里还有没来得及看的《冰与火之歌:权利的游戏》希望家里人看见了,不要以为她心理不健康看□□电视剧,《行尸走肉》新一季是不用想了,《神探夏洛克》什么的还是等着有人“烧”给她吧,正在追的文希望作者不要坑也不要种马…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这身体终究还是个孩子,早晨的时候起得又早,凤仪殿里的地龙烧得也太暖了些,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口齿缠绵,抱着书竟睡着了。

恍恍惚惚不知梦里梦见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回了桃源村,睡在树屋前的草地上,蒲公英在风中摇曳,一阵强风吹来,小伞似的种子四散飘落,其中有一只飘到了她的鼻尖…真痒…咦,怎么越来越痒,她睁开了眼,只见二龙手拿着一只干草编的蚂蚱冲着她笑。

“懒猪!起来了!”

“你怎么随便进人家房间?”

“什么人家房间啊,咱们俩个小的时候在一个炕上都睡过多少次了,我说要进来,绿萼就让我进了。”二龙一边说一边坐到了床畔,“往里点,冷死我了。”他说着脱下鞋,把脚伸进了二丫头的被窝。

“哎呀,好凉!别闹了!”要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一个不到八岁,一个八岁还没过九岁生日的小男孩小女孩,这么玩倒没什么,可她明明是个大姑娘啊,一个炕上睡也没一个被窝啊,再说那时候他们才四、五岁,她借口凉坐了起来,把被子掀开盖到二龙脸上,“你从哪儿来?身上这么凉。”

“我从承平殿来,大哥说三弟薨了,我们应该去瞧一瞧,可我觉得怪没意思的,惠皇贵妃哭得都没声儿了,抱着三弟不撒手,父皇跟母后劝了好久才把三弟要下来盛敛了,父皇跟她搂啊抱啊的,瞧着恶心。”

“那你就回来了?”

“我不愿意呆,当然就回来了。”

“你还真是缺心眼啊!”二丫头用指头戳他的额头,“你回来干什么啊!你父皇喜欢的是兄友弟恭!”

“我大哥也回来了啊,我惦记着你才跑来见你的,没想到你还怪我。”

“你们俩兄弟真是一对缺心眼!走!咱们去找你大哥。”她能怎么办?简直是操心的命!要不是这两小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真懒得管,要不是打不过,真想把这两小子揍一屯,蠢成这样怎么活到现在的啊,没看见三皇子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就死了吗?对了,三皇子怎么死的?

“三皇子是怎么死的?病了吗?”

“不晓得,听惠皇贵妃说,晨起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吩咐了奶娘喂糖粥给他吃,就匆匆去凤仪殿请安,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殿里哭成一团,奶娘说三皇子吃完糖粥自己个儿玩了一会儿小木马,就喊肚子疼,吐了两大口血当时就不行了,正要打发人找惠皇贵妃,可巧她就回来了。惠皇贵妃抱着三弟,三弟瞧了她一眼,就闭上眼过去了。”

“难不成是糖粥有毒?”

“父皇也是这么想的,承平殿小厨房的人和伺候三皇子的人全给看了起来,父皇吩咐人牵来一条狗吃了三皇弟剩下的小半碗糖粥试毒,可那狗我们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可见粥没毒。”

“狗吃了没事,不代表人吃了没事,再者说有些毒是复合的。”想想若是有人为了掩盖秘香的事毒杀三皇子,那他(她)手里必定有萱徽殿笔记,大康朝五百年,内宫里多少阴暗肮脏事,其中的手段八成是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

“什么是复合的?”

“就是…”她跟穿越帝在一起久了,说话越来越不注意了,“就是比如有两样东西,若是单吃其中一样是无毒的,可若是两样一起吃了,立时毒同□□要人性命。”

“啥?真有这样的毒?”

“我是从书里看来的,不知道是作者杜撰还是真有其事。”

“就是那些个侠客小说里写的?”

“是啊。”

“唉,可惜我没你那般自由,除了经史子集,旁的书全让父皇搜走烧了,看不见啊。”

“我说你弟弟死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事好不好?”这小子啊。

“我跟他又不熟。”

“小声!”二丫头紧紧捂住他的嘴,“以后这种话你都烂到肚子里,一句都不能说,连说梦话都不能说。”

“为啥啊,这里只有咱们俩个…”他向后看了看,好吧还有一帮远远跟在后面伺候两个人的人。“他们都忠心得很…”

“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隔墙有耳!在这宫里,墙缝子里都有可能藏着耳报神,万事要小心。”

“真的?”

“惠皇贵妃够精明强干吧,三皇子还不是…你们俩个若是不小心…”二丫头露出了一个可怕的表情。

“妈呀…”迟顿的二龙这才感觉到害怕,是啊,他过去还嫌吃个点心都要由太监验了毒试吃过才能吃麻烦,现在想来实在是处处危险。

两个人走走停停很快到了崇华殿,大龙正在自己屋子里面看书,瞧见他们俩个一处来了,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们俩个怎么过来玩了?”

“你竟还有心思看书!”二丫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指使着屋里的太监宫女,“你!你!还有你!通通给我出去!把门关严了,我怕冷,绿萼你在外面也别进来。”她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给绿萼,这种事应该是母亲或者身边的心腹提醒的,这两人身边竟没有这样的人,闻皇后竟也没有这样的成算。

“好吧,你们都出去。”大龙一挥手,屋里的太监宫女这才都出去了。

二丫头见人都走了,拽着大龙的袖子让他站起来,“赶紧的,你平时有何心爱的玩具?最好是三皇子喜欢你没给他的?”

“我平素里都见不着他,哪有什么玩具让他见到过?”大龙很不高兴地说道。

“蠢货!实在是个蠢货!三皇子是你弟弟,你身为太子,这个时候要手足情深伤心不已才对?结果你带着二龙一起走了,像没事儿人似的一个看书一个找我玩去了,让你父皇知道了,不知会怎样的发火!你们俩个当心成了炮灰!”

大龙一愣,他听说三皇弟没了也确实难过了一会儿,可瞧着父皇跟惠皇贵妃死了儿子在那里腻歪,视母亲如无物的样就觉得恶心,这才走了,根本没想到二丫头提得那一茬。“这…我倒听说他想要放风筝,惠皇贵妃不许…”

“他也想玩弹珠来着,有次在御花园遇见了我玩儿,他过来玩了一小会儿,就让奶娘抱走了,他还哭了呢。”二龙说道。

“好,大龙你找个风筝,最好是你放过的,二龙你快回房找弹珠,找最好的,也要你玩过的,拿个小匣子装来。”

他们俩个依着二丫头的话把东西找来了,二丫头又催着他们把身上的素服换得更素一些,拿姜片抹了眼睛,这才让他们俩个再往承平殿去,“大龙哥,想想三丑老死时候的情形,你要那样难过才成。”三丑是条老狗,老成什么样了呢?桃源村所有的狗都是他的后代,二丫头出生的时候它已经十二岁了,二丫头五岁的时候它十七岁高龄老死在村口的槐树下。大龙跟三丑最好,它死的时候大龙哭得很惨。

怀着这样的心情,大龙跟二龙一人抱着个小匣子走了,二丫头把他们一路送到了崇华殿门口,这才摇头叹息着走了,半路上瞧着御花园的晚菊花开得正好,让绿萼向管花园的太监要了剪子和篮子,剪了一篮子的□□花,让绿萼拎着往凤仪殿走,还未曾到凤仪殿,天空中飘飘洒洒落下了雪粒子,下雪了呢…天…更冷了。

第38章 问话

关于三皇子的死,民间与部分低级官员知道的仅仅是夭折罢了,又因圣上极度悲痛,追封三皇子为慧亲王,多少动了点心思,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传言皇上有改立慧亲王为储的心思,惠皇贵妃专房专宠之类的,可惜慧亲王天不假年,无福享受太子尊位,这才早早的去了。

可高级一些的天子近臣则晓得慧亲王的死不简单,宫里的人提起三皇子的事表情都晦暗不明,原本宽仁大度的皇帝,也比过去更难“伺候”,某某二品大员就因为在奏章里写了一个通假字,就被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羞辱了一番,羞臊得老臣差点儿没当场告老还乡。

而宫里,则是另一番景像,伺候三皇子的人和承平殿的人一个一个被慎刑司带去问话,尤其是前朝旧宫人,更是被重点盘问,听说慎刑司的地都被血铺满了,化人厂的骨灰也比平时厚了一层。

二丫头依旧躲在自己的屋里面看书,闲来无事时,叫宫人寻来大花盆,找来隔壁的空屋里做发芽试验,辣椒跟西红柿的种子历经颠沛不知有没有受潮发霉,从炎热的南美到初冬的帝都,不知能不能适应气候,没有专业的检测工具,为了得到最科学的土壤、肥力、水量、温度等等,她只有用土办法,找了二十个花盆,用不同的配比配置土壤、肥、水,又利用离炭盆的远近测试温度,宫人们依着她的吩咐折腾,见她种了些怪模怪样还有怪味儿的种子,一个个也觉得稀奇。

又见她拿着个小本子,每天拿炭条做的笔记来记去的,也觉得这个雷二小姐有趣,这些天虽然外面的血雨腥风没有刮进凤仪殿,宫人们依旧紧绷着脑子里的那根弦,二丫头无害的发芽率试验,让她们多少转移了注意,排谴了紧张。

宫人们每天跟二丫头一样观察着小苗有没有出芽,芽苗够不够强壮,就连季尚宫跟闻皇后,也跟着来瞧过了。

这一日,就在她用小册子记观察日记,忽然一个宫人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雷二姑娘,季尚宫被慎刑司的人带走了,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这把火,到底烧到了凤仪殿,惠皇贵妃是从凤仪殿里知晓的秘香,三皇子也确实对大龙和二龙有威胁,惠皇贵妃不怀疑凤仪殿才怪,这些天没有人惊动凤仪殿,无非是想等着收罗起了证据,一击致命,闻皇后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晕了过去,结发夫妻,相疑至此…呵呵呵…

二丫头收起小册子,换了件衣裳,去见闻皇后,待她来到凤仪殿的正殿,抬头瞧着凤仪殿门上那今上亲笔书写的《有凤来仪》就不由得冷笑。

古人的屋子为了保暖普遍不大,凤仪殿正殿屋宇开阔,闻皇后住得暖阁却不算大,屋里站了一个医女一个御医和两三个宫女,就显得满满当当的了,二丫头来的时候闻皇后已然被救醒,听见她来了,立时召了她进来。

还未等二丫见完礼,就命人将她扶起来,抱到床边,闻皇后搂着她好一顿的揉搓,“我的儿,这么冷的天怎么把你也叫来了?”三皇子薨逝的时候,大龙和二龙两个没心没心计的,竟自己偷偷溜回崇庆殿,皇上觉察到的时候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这两人一齐回来了,眼睛都红红的,各自拿了童玩说要送给三皇子,让三皇子在那边能痛痛快快的玩,再不用每日念书习字了,又回忆说三皇子彧是多么喜欢风筝,多喜欢弹珠,跟他们兄弟玩了一会儿就被叫走了之类的。

感动得皇上眼圈也跟着红了,搂着兄弟俩个哭了一场,一场祸事消弥于无形。

她当时就觉得此事有蹊跷,那两个冤家断没有这样的心思跟心计,回来审问了一番才知道竟是二丫头出得主意,可叹她生的两个儿子,捏起来都不如一个小丫头精明,更叹息二丫头实在是个有良心重感情的好孩子,平日里瞧着这个恭顺那个贴心,真遇见事了,还得是从桃源村里出来的才跟自己一条心,回想起桃源村的种种,更觉得二丫头贴心,恨不得她是从自己个儿肚子里爬出来的一般。

“伯娘不必因为季尚宫的事介怀,皇上当日既说了她是义仆,便是赞赏她的人品…”潜台词:皇上不会干自己打自己脸的事。“伯娘当日当众将事情揭了出来,更是显得心底无私,季尚宫亦是如此,她若是心里有鬼的话,只需闭紧了嘴就是,过个一年半载,三皇子或是痴傻了或是疯魔了,又与她有何相干?皇上圣明独照,定也会想到这些,传季尚宫过去,无非是想要问问话罢了,当初带季尚宫走的时候,是说请去慎刑司还是紫宸殿?”

“雷二姑娘这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来传旨意的传旨尚宫是紫宸殿的人,是说请季尚宫到紫宸殿问话。”司寝女史郑纹说道。

“如此便对上了,伯娘您且放宽心,过不了一时半刻,季尚宫就会回来了。”二丫头抚掌笑道。

“我的儿,你哪里来得这般见识,伯娘竟枉活了这么多年…”

“伯娘是关心则乱,我啊就是嘴巴比别人快些,要是真遇见事啊,没准儿只会哭呢。”二丫头心道自己个儿前世宫斗剧、宅斗剧、政斗剧,x点,x江各种小说读了无数,再加上从小家里、村里、学校经过见过的比蜜罐里长大有父母保护的同龄人不知多多少事,要是没点心眼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她哪里活得下去,如此这些累计起来的就这点“特长”和心机了。

闻皇后被二丫头一通的开解,加之周围的人顺着二丫头的话劝解她,心情好了许多,她本来就是一时情绪激动晕倒,想开了自然而然就好了,季尚宫回来的时候,闻皇后已然有了心思带着二丫头看花牌了。

她见季尚宫回来了,两人一处到书房里谈了许久,出来时表情都还算是平静,只是季尚宫眼睛隐隐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哭过。

因觉得二丫头是个福星智将,闻皇后事后悄悄的把季尚宫在紫宸殿的遭遇告诉了二丫头。

诸葛文燕确实怀疑凤仪殿,也确实想借这件事扳倒闻皇后——后宫的女人就是如此,儿子既然死了,悲伤心疼想要找一个仇人发泄仇恨之余,也不妨碍她们将利益最大化。

在她的授意之下,慎刑司拷问宫人也是围绕着有没有见过谁谁谁见过凤仪殿的人;谁谁谁跟凤仪殿的谁谁谁是老乡或是亲戚,总之就是想要问出这件事的主使是凤仪殿,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再加上慎刑司也不是铁板一块,真心投靠诸葛文燕的也只有一两个人,余下的人怕引火烧身,讨好了承平殿,得罪了凤仪殿。有些宫人实在熬刑不过顺着拷问者的口气答了,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怎么样也对不上,最后慎刑司为了应付惠皇贵妃,也为了不得罪凤仪殿,只能拼凑出几份口供。

诸葛文燕拿着这些口供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把送口供的人狠狠斥责了一通,也只提把口供扔进了火盆里,她是了解穿越帝的,知道凭着这些想要扳倒皇后根本不可能,更知道穿越帝看着大度,实则在各宫都有耳目,自己想要伪造证据和口供只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把对闻皇后的恨压在心里,去找穿越帝坦白,说闻皇后有私心,明知道她身上的熏香有问题,却不肯找她对质,不阴不阳地在请安的时候“讲故事”,把责任全推到了闻皇后身上,。

穿越帝这人虽然没研究过宫斗宅斗,却也是政斗、玩心机的祖宗,心里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诸葛文燕一样有私心,可这些私心都是无害的女人心机,可恼的是有人在他的后宫挑拨离间兴风作浪甚至害死他的儿子。

但是为了应付伤心欲绝的诸葛文燕,穿越帝把季尚宫叫了去,两人一齐问话。

季尚宫知道到了这一步,该说实话了,就将那一日二丫头说诸葛文燕身上臭,二皇子闻见诸葛文燕身上的气味会打喷嚏,自己经由二丫头的描述想到了萱徽殿笔记的事讲了一遍,又讲闻皇后对诸葛文燕心有所疑,才有意在凤仪殿将秘香的事讲出来,敲山震虎,却没想到…

诸葛文燕早就预备好了要演戏,就算不能将三皇子的死跟凤仪殿联系起来,也要大大的削弱闻皇后,捂着脸哭了起来,“姐姐既疑了我,就应该来承平殿锁拿了我去,严加审问才是…想来是幕后主使见姐姐在凤仪殿说起秘香的事,怕事情露出破绽,一不做二不休毒杀了彧儿…我可怜的儿啊!!!”

穿越帝半真半假的气得直跺脚,“她当初就该把事情挑明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呢?”他觉得自己说得对,却没觉察到诸葛文燕和季尚宫全都被他这话雷到了。

“皇后娘娘也是怕误会了惠皇贵妃,伤了姐妹感情…才…”季尚宫小声说道。

“你不必说了!朕全明白了!她就是小心太过了,偏又没什么脑子!见识又浅薄,做事瞻前顾后,说句难听的,蠢成这样秘香的事断不会是她做的,”穿越帝一甩袖子道,他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奉行狼群政策,有意让儿子们竞争,放纵诸葛文燕用刁钻的数学题为难大龙跟二龙,让皇后和诸葛文燕之间起了间隙,这才给了别人下手的机会的,“燕子啊,你想一想,朕说得对不对?

第39章 迷雾重重

诸葛文燕能怎么说?“是我的不对,平素里因宫务繁忙,对姐姐不够恭顺,才让她对我起了疑心,也是我太不小心了,彧儿也说过不喜我的熏香,我却以为是他不想读书找借口…”

“你那熏香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是我宫里的司裘张女史进献的,说是前朝宫中奇香,我闻着也确实与众不同,又提神省脑这才用了。”

“那张女史何在?”

“彧儿去世当日,她便撞柱而死了。”张女史与凤仪殿司宝张女史是远房堂姐妹,这也是诸葛文燕怀疑凤仪殿的原因之一,但她这个时候不能说。

“这些人当真是可恶至极!”穿越帝重重的一拍桌子,“季尚宫,你可记得当日萱徽殿笔记是如何遗失的?”

“奴婢记得…当时皇太后…前皇太后临终前交待奴婢萱徽殿笔记随葬,前皇太后晏驾后,奴婢将笔记从暗格中拿出来,贴身放在皇太后的衣裳里,后…皇上进了宫,厚待宫人,厚葬太后,奴婢深感圣上恩义,便想将笔记拿出来献给圣上,谁知…已然不见了。”

“当日守灵时你可曾离开过?”

“当时纷乱异常,奴婢怕有人打太后的装裹、陪葬的首饰、贴身物品的主意,须弥不敢离开,便是出恭…也是用马桶…”这个时候季尚宫也顾不得羞臊了,什么话都说了,“只是圣上进宫后召见奴婢,又命原萱徽殿宫人守灵,奴婢这才去了…回来的时候…太后…太后的尸身已然被人动过…奴婢斥责当时在场的宫人,答应他们把东西还回来就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他们也是没法子…才出此下策的…听见奴婢说皇上优待宫人,这才把东西都交了出来,可谁知笔记怎么样也找不到了。”

穿越帝沉默了许久,这件事能怪谁呢?当时初入皇宫,百废待兴千头万绪,谁能想到一个死人身上竟有这样大的秘密呢?当初他若是派心腹跟着一齐守灵,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季尚宫,你回去吧,朕会继续查的。”

后面的事季尚宫就不知道了,但闻皇后自有耳目,皇上把当初在萱徽殿的宫人包括已然出宫嫁人的全都捉了回来,据说里面还有两个大肚子的孕妇。

一番拷问之后,这些人果然都招认了,大体和季尚宫说的一致,他们怕被追责,也怕被殉葬,更怕被赶出宫后无有着落,一齐商量着偷盗前太后身上值钱的东西,混乱中有人说看见张三拿了本册子的,也有人说看见李四拿了本册子,后来季尚宫回来了,他们就把东西全交出来了,关于册子的事谁也没说清楚。

问到最后其中有一个叫李婉的有孕妇人竟流产大出血死了,报到穿越帝那里,穿越帝气得赏了慎刑司的人七八个窝心脚,又命人赶紧将另一个孕妇送到御医局让医女好生照看,又命人安抚家属,偏偏李婉的丈夫一位有功参将自妻子被带进宫后,就一直在宫外守着,得了妻子一尸两命死了的信儿竟拨刀在宫门前自刎了。

一时间京城里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连穿越帝□□功臣妻子未成恼羞成怒杀人,逼功臣自刎的消息都传出来了,当然了,还有一些更有脑子的,把穿越帝抓旧宫人进宫,跟三皇子的死联系到了一起。

如此一来,三皇子死亡的真相再瞒不住了,京城内外人心慌慌,流言四起。

有一桩流言最有趣,说是有个人问乩,竟召到了一位过路的神仙,过路的神仙说是乔家江山只能坐一代,今上打江山时血债太多,有人要他断子绝孙。

这些流言很快传到了乔承志耳朵里,他再不敢明目张胆的把人往宫里抓了,命他手下主管情报的谛听司秘密逮捕了很多人追查宫外的线索顺带扑灭流言,最后竟真的查到了一些事。

被赶出宫和仍在宫内的旧宫人里有一个秘密组织名叫黑衣阁,他们借用种种宫中无人知晓的秘密渠道通信、传物,据一个被捕的黑衣阁高层的小妾招认,他们的目标之一就是刺杀皇帝,若是刺杀不成,杀皇子、皇女,除了三皇子之外,竟有三、四个出生未及一年便夭折的皇子、皇女与这个组织有关。

三皇子的事到了这步,算是跟凤仪殿没有什么关系了,穿越帝不管是出于心中对闻皇后的旧情,还是认为自己身边的女人全是“天使”的执念,当着季尚宫的面扣了个无能不堪大任的帽子给闻皇后,查出黑衣阁的当晚又亲自到凤仪殿安慰闻皇后顺便求闻皇后安慰,安慰来安慰去,竟在凤仪殿过夜了,其中细节闻皇后未曾与二丫头说,二丫头瞧着她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复宠的喜悦,心知她对穿越帝死心了。

“皇上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