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二丫头身边的丫鬟媳妇瑟瑟发抖地拦在二丫头前面,二丫头脸色惨白地看着刚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霍瞻双眼翻白,口血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惨呼过后,一个黑影像是面袋子一样从房檐下栽了下来,滕鲲鹏随着也一跃而下,踢了那人一脚之后,将那人交由一拥而上的侍卫们抓捕,自己则是冲进了室内。

“县主!您没事吧!”

“没,没事!快去看看霍瞻!”

滕鲲鹏弯下腰去看霍瞻,这一箭角度刁钻不说,从伤口出流出的黑血来看,还是带毒的…“禀县主,箭是带毒的。”

“啊?”二丫头坐直了身子,谛听司做事果然如传闻般狠辣,不过这也做实了这人是被人冤枉的,否则他们大可以当场现身揭穿此人,不必犯下当着自己的面杀人这样的大罪。

“下官来迟了,让县主受惊了。”

“他们想要杀人,谁来了都会杀的。”二丫头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霍瞻手指颤抖着指着自己的衣袖,“密信!侯爷!”说完便再没了声息。

滕鲲鹏摸索他的衣袖,在里面果然发现了密信,密信是由密语写成,在滕鲲鹏和二丫头这样的外人看来,就是一堆毫无关联跟意义的呓语。

“将他带下去,好好收殓安葬。”二丫头摆了摆手,这件事,现在她想不沾都不行了,追杀霍瞻的人已经知道他临死前见了自己,也能猜出自己得到了密信,若是像霍瞻说的,派滕鲲鹏进京,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武功虽高,也不会是以暗杀见长的谛听司杀手的下场,让他进京就是送死。

可若是不管…内奸能指鹿为马,将忠的说成奸的,将黑的说成白的,又能调动这么多谛听司的杀手,甚至在自己面前杀人,想必层次很高能量很大,眼下南征正在紧要关头,若是内奸在其中使什么计谋…

二丫头忽然想到自己离京之前与姐姐的一番谈话,姐姐承认了自己是重生的,因此对很多事能料敌知先,神机妙算…按照姐姐的说法,朝廷是在郭玥献上郭家密宝,供出京中南朝情报网之后才南征的,在南征的过程中郭玥又放出了许多的假情报,因此立功被封为嫔…

郭玥与姐姐同龄,她能封嫔想必也不会太老,难道穿越帝寿命不长?

可恨姐姐不肯多说关于自己的事,否则她也能知道自己的推广良种、扫肓、初步工业化的设想有没有成功,没有了穿越帝,就算皇帝是自己的亲姐夫,想必自己的很多想法…也只能是想法吧…

还有舅舅,舅舅毕竟是谛听司的首座,那些人既然敢在自己面前杀人,估计也不怕自己告状…舅舅在京里危险了!

思前想后,二丫头终于下定了决心,“滕大哥,县里进奉给皇上的军资和兵源可启程了?”

“禀县主,后天启程。”滕鲲鹏想了想又道,“县主可是想夹带信件给皇上?”

“呵,他们连县主府都敢闯,从良弓县到南边千里迢迢,那怕把护送军资的车队全杀了,也只需报个路遇流民、草寇、敌军便可,怎能夹带信件?你在征集令中再加两样,裁缝和锅匠,然后在所有明折密折中,加一句——进奉裁缝、锅匠、士兵、间谍即可。”

滕鲲鹏有些怔愣,“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见了自然会明白。”心中有鬼的人只会拦截密折,明折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懂是什么意思,现在他们恐怕也不敢封锁一切从良弓县出去的消息,那样动作就太大了。

“办妥了这些事,你再护送我进京。”

“县主!您!”

“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敢在大齐朝的地面上,暗杀良弓县主。”

京城

相比与七年前的百废待兴,如今的京城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摩肩擦踵已不足矣形容其繁华。

虽然人口众多,车马居全国之冠,最中间重新规划的三纵三横天字一号、二号、三号大街可容八辆马车同时并行,规划出的人行道、马路,隔离线,十字路口指挥的吏员,便得一切井然有续。

外地人瞧着京城车马都觉得新鲜,载货的、载人的各行其路不说,每只马的马尾巴都系着,后面带着个大袋子装马粪,马车前都悬挂着牌子,官用的、军用的、私用的、拉脚用的各有标识,就算是不识字的也能分辩清楚。

每隔一段路,还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挂满了各种书藉、写满了字的纸张,还有果子、糖和一个卖茶的大茶壶,总有读书人模样的人围在亭子旁拿着一张纸等活计,过路的人交了几个铜子给老板之后,将纸卖给那人,点点货口就会让读书人再抄写几张出来。

原来这就是京中坻报,不光记载着官员升迁、过寿、师从、履历等等,还会记录一些朝廷大事,如今皇上正御驾亲征,更是每日一个消息,一时间洛阳纸贵,这些读书人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一考不中之后留在京中,靠着抄抄写写也能糊口。

大齐朝的官员薪俸福利高,举人却不及前朝,每人名下只有一百亩地可减免税款,地只能在举人自己名下,连父母兄弟都不能沾光更不用说家族、投田之类的了,举人若是家庭人口少靠自己尚能维持小康生活,若是人口多就只能温饱,所谓京城居大不易,没有家底的举人也只能出来卖脑力,就是这样举人们还是对新朝颇多好感,毕竟皇上重视教育,京城已然按街区开辟蒙童馆招收学童,又推广大齐数字,使得全国一片向学之象

举子们抄完了文章,凑在一起议论着京里近期发生的事,顺便“偷看”路过妇人,京城民风开放,治安又好,小门小户的妇人多有出来做生意的也有出来自己买东西的,看戏的,逛街的,虽说大多数是些市井妇人模样,偶尔也有一两个好看的夹杂其中。

若是运气好,遇见富贵人家的女眷出来,虽说不是隔着香车薄纱,就是骑着高头大马头戴帏帽看不真切,但体态婀娜香气袭人美人美态,美不盛收。

你看前面就来了一队的车马,从形制上来看最低也是侯门千金,最前面两排十六名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拉车的是通体雪白的塞外名驹,马身上的饰物都是亮闪闪的紫铜,车上垂着排穗、车头挂着琉璃灯,车身应是鸡翅木的,为显木纹只涂了层清漆,暗刻着花纹,细看是一个拿着弓箭的小人儿,还有各类粮食…

难道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良弓县主进京了?不是说她自幼生了怪病,需远远地避开京城方得平安吗?难道是侯府出了什么变故?或是京中贵人相召?

二丫头放下纱帘,这一路上她有意张扬,天光大亮才出门走官道,天刚一擦黑就在最近的馆驿投宿,若是没有馆驿,就投宿当地富户庄园,虽说受过几次袭扰,但都有惊无险,那人八成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谛听司死人,进了整整七年未进的京城。

“县主,咱们等下是回侯府还是…”

“直接去忠毅伯府。”

“是。”

马车行至忠毅伯府门前,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男子牵着匹马站在门前,看着这一行人。

“县主,那人是晋王殿下。”

二龙?二丫头一掀帘子,只见那人身长玉立,肤白如玉,尤带稚气的眉眼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你怎么来了?”所谓的竹马就是如此,那怕自三年前他去良弓县游玩半旬之后再未相见过,目光相对间,仿佛那些分开的时光不存在一般,

“听说你要回来了,旁人都猜你要先回家,我猜你会先来看你舅舅。”

“我舅舅怎么了?”

“你不知情?我以为你听说了你舅舅病重昏迷,这才回来的。”

舅舅病重昏迷…

难怪…那些人没有死命追杀她…谛听司高层各有密文,互不相通,那封密信是给舅舅的,现在舅舅病重昏迷,无人能读此信…她就算带回秘信也只能向皇上和太子示警有内奸,而不能说出内奸是谁,到时谛听司上下人心慌慌…危害怕是不比不知有内奸小。

第65章 颠茄牵机

昏迷…在现代,昏迷只是一种症状而非病症,找到症结对症下药,恢复意识者有。深度昏迷甚至是植物人但家人坚持细心照顾,“活”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也有。

在古代昏迷却是“绝症”,没有鼻饲管可以供给病人饮食,没有点滴给病人注射营养液,没有辅助设备监控病人状态,没有护理垫没有纸尿裤没有导尿管,就算是叶逢春这样贵为伯爵的病人,也不过是凭着能喂进去的一点参鸡汤、米糊吊命,几个健壮的婆子每天为他隔半个时辰翻次身,舅妈李氏每日亲自替他擦身护理,就是这样,舅舅仍然瘦得仿若骷髅一般,就算没有问过大夫,二丫头也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舅舅再不醒过来,就是饿也活活饿死了。

“舅妈,大夫说舅舅是什么病?”二丫头含着眼泪问李氏,舅舅对她来讲是真正的“父亲”,也是两世以来唯一让她感受到真正的父爱的人。

“大夫说他中了颠茄和牵机之毒。”

“颠茄?牵机?”颠茄…西方著名毒物,看来舶来的不光有玉米、地瓜良中,连颠茄也舶来了。牵机则是本土□□,李后主就是死于牵机毒。无论任何人想要杀舅舅,用两种□□的其中一种即可,怎么会用了两种?

“据跟着你舅舅的人说,你舅舅发现自己中了牵机毒,抓起一把桌上的颠茄吃了进去,大夫说两种□□以毒攻毒,暂时保住了你舅舅的性命,只是…若是牵机毒倒有成方能医治,牵机加上颠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李氏说完,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与叶逢春婚后,先得了一女,如今又身怀六甲,若是叶逢春故去了,就算是坚强如她也觉前路茫茫无所适从。

“舅妈,你且放宽心,舅舅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这次滕指挥使也随我回京了,他是苦渡大师的高徒,略通医术,不如让他替舅舅看一看。”

“我原就听说过滕指挥使,只是未得一见,我本已经遣了人快马到少林去请苦渡大师,如今他的弟子来了,再好不过了。”

滕鲲鹏听说里面请他进去替伯爷诊治,进了叶逢春养病的正院西暖阁,见到二丫头陪着一个三十许人的有孕妇人坐在旁边,想来这位就是李氏夫人了。

他躬身施礼过后,与李氏夫人说了几句,李氏把与二丫头说的话与他再说了一遍,滕鲲鹏的眉头皱得死紧,牵机之毒若是少量摄取是有成方可解的,若是有人想要毒害叶逢春下的必然是致死剂量,现在又加上闻所未闻的颠茄毒…

“待我替伯爷诊一诊脉。”他坐到叶逢春床畔,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手,这才替叶逢春诊脉,过了许久之后,方才站了起来。

“怎样?”二丫头问道。

“可否把先前大夫留下的药方拿来与我一观?”

李氏点了点头,身边的丫鬟递过来一张方子,滕鲲鹏看过了方子之后点了点头,“开方子的大夫是位高手,若是下官用药也是这般用。”

“可是舅舅用了这药,并无起色啊?”二丫头说道。

“若非这位大夫用药得当,伯爷怕是早已故去了,这位大夫的药暂时保住了伯爷的心脉,这才替伯爷留了一线生机。”

“少林就没有解毒的良药吗?”

滕鲲鹏惨然一笑,“世人都传说少林有什么大还丹,小还丹,能医死人活白骨,反正我是没见过的,更何况牵机毒有成方可治,颠茄之毒闻所未闻,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解。”

“颠茄…”二丫头想出一大串的名词来,前世颠茄片是治胃病的一度非常常见,有个同学的阿姨就曾经吃过三十多颠茄片自杀,送去医院抢救了回来,同学曾经描述过颠茄毒该怎么治,她因为迷恋各种美剧啊,小说啊,也听得很认真,但是…那些都是西医的治法,这个时代发明那些药品和治疗方案的大夫的祖宗还在树上趴着呢,颠茄毒…无解,“这又该如何是好。”

“下官曾听闻谛…某司有位用毒高手,若是请他来…”

舅舅的病本就与某司有关,怎么又要牵扯到某司?“不成!若是他包藏祸心…”

“县主,下官讲句不该讲的话,伯爷现在的情形,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翻译过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二丫头心中一凉,转头看向舅妈,李氏听到某司有位用毒高手时,表情也极为复杂,舅妈显然是知道舅舅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如何用毒的。

“舅舅病成这样,某司都不闻不问…”

“县主此言差矣。”一直站在舅妈身边的一位头梳得光光的戴了一朵金花的婆婆忽然开口道。

“你是…”

“叶首座中毒之后,我司亦是日夜忧心,只是那位用毒高手,在叶首座中毒之后,忽然失踪下落不明,我司已然将京城周边挖地三尺仍找不到她的下落。”

内奸…看来不挖出内奸,是找不到那位用毒高手的,二丫头抬头看向窗外,只见窗外槐树下,晋王正在无聊地踢槐树玩,还是个孩子啊…对世上的纷繁复杂毫不知情。

“太子又是怎么说的?”

“太子派了太医院最擅解毒的孔太医替伯爷诊治,写奏折将伯爷中毒之事告知了皇上,又张榜在京中遍寻名医替伯爷解毒,只是京中名医,擅解毒者不过三、四名,得知孔太医都束手无策之后,不要说揭榜,连伯爵府下帖子请他们来,他们都不肯来。”

解毒本来就是偏门,一般的大夫也就是能解一下某某人使小性儿自杀,某某人误食了鼠药,某某人谋害亲夫下毒之类的常见毒,而且十人里面能治活一个就算神医了,要说最会用毒,解毒的大夫,必定是在宫中,在江湖,在谍报部门。

现在宫中,江湖已然束手无策,只有求助最会用毒也最会解毒的部门了…

“舅妈,舅舅的书房在哪里?”

“雀儿,你问这个做什么?”李氏疑惑地问道。

“我喜欢看书,舅舅常在书页里夹些小谜语让我猜,若是猜中了,舅舅必定有奖励。”二丫头说了句全不相干的话。

李氏本就是个玲珑人,只因忧心叶逢春的病情才一时未能猜度到二丫头的心思,见二丫头这般说了,立时就明白了,“你舅舅在二门外有一外书房,平素会友与清客清谈都在那里,在内宅还有一内书房,就在东跨院,…你若是想要看书,就去内书房吧,刘妈,你带着二姑娘去一趟,二姑娘不比旁人,府中无处不可去,你们只需远远的护着不得打扰。”

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婆子走了过来,依言带着二丫头离去,那个自称是谛听司的人的嬷嬷将头扭了过去看向窗外,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二龙见二丫头出来了,眼前一亮,“你可算是出来了…”

“还是怕见病人?”二丫头侧头问他。

“不是怕见病人,是我有方性,怕害到舅舅。”二龙实在是个倒霉孩子,除了怕*之外,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毛病,比如不能见病人,寻常的病人他探望了能变成重症,他探望的重症病人,没有活过三更的。这件事久经考验,无一例外。圣上南征,他想要跟着去,本来不迷信的圣上想了想还是让这倒霉孩子留京吧,带他去那些将领怕要造反。

“迷信迷信,你这辈子曾见过几个病人?”

“十个总有了…唉呀,不提了,舅舅身子如何?滕指挥使可有良方?”

“没有。”

“真的只有等苦渡大师亲至吗?”

“师父近些年身子骨不如从前了,怕经不得舟车劳顿,京城离嵩山千里之遥,怕是一时半刻…”滕鲲鹏没说的是苦渡大师年轻的时候研究的是奇门遁甲兵书战阵,歧黄之术本是略通,人到中年开始研习延年益寿之策,一般的病症当然会诊治,对毒物却并未下功夫,滕鲲鹏会解毒,是因为他身在公门,经多见广,自己颇看了些书也请教被捕看押的用毒高手,论解毒苦渡远不如他。宫里的那位孔太医,想来也是秘密供奉,皇室专用的用毒、解毒高手,从方子来看,水平着实不低了。

“唉!该死的南朝探子!依我的性子,真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杀光才好。”

“外面那边多人,你能认出哪个是南朝探子哪个是平民百姓?”二丫头问他。

“这…”

“我不与你说了,天不早了,你早些回宫吧。”旧友相见理当把酒当歌,可眼下舅舅这般情形,二丫头实在没有跟二龙叙旧的心思。

“天还早呢…”二龙说完又把下面的话咽下了,他再怎么没心没肺,叶逢春这个舅舅对他来讲也是极要紧的,“你们都是有心的,就我是没心的,舅舅病成这样也不知道伤心难过,回宫就回宫,盼星星盼月亮数着日子盼着你回来,算是白盼了!”他说完转身跑了,留下淡定异常的王书君,向二丫头施了一礼,这才离开。

二丫头也没有追他,而是带着滕鲲鹏到往东跨院走,“本来你这个外男是不能在内宅乱走的,然而事急从权,你且紧跟着我。”

就算民风再怎么开放,上层社会的内宅还是保留着森严规矩的,丫鬟们见良弓县主带着一个锦衣卫往东跨院去了,都依着规矩施礼低头,就算对穿着飞鱼服更显俊美挺拨的滕鲲鹏颇为惊艳,仍不敢抬头多看,只是在他们走过这后,互视一眼小声议论。

跨过宝瓶门就是东跨院,南向的屋子窗明几净,隔着大块的透明玻璃窗,能看见靠窗的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跟一本没看完的书。

守院子的是个二十几岁长相清秀做丫鬟打扮的女子,见到二丫头先是一愣,正要拦着,李氏派来的婆子过去比划了几下,丫鬟过去开了门,那婆子施了一礼,“二姑娘,这位是守着书房的麻姑娘,她天生聋哑不懂规矩,请您不要见怪。”

守书房的丫鬟是聋哑的,内书房果然有极机密的东西。

“二姑娘,您且放心,伯爵府上下,心里只有伯爷,就是那位金花嬷嬷,也是同样的。”

舅舅不愧是间谍头子,连这样一位不起眼的老嬷嬷,都一副极懂的模样,二丫头进了书房,书房里面整整一面墙摆的都是书,她走了一圈,又翻看了一眼书桌上没看完的那本书,那是一本写南方风土人情的游记,翻开的部分说的是四川,舅舅显然是在替皇上谋划攻打四川的事…

她又四处走动看看,时不时的摸一摸花瓶啊,看着经常被摸的书啊,烛台啊什么的,在摸到书柜上的一个铜螭龙时,咯吱…整面书柜从两边分开了,露出一道暗门…

第66章 解密

暗门里是另一间“书房”,依旧摆满了各种“经史子集”,翻开来一看却是用密语写成的一封封信件、档案之类的东西。

二丫头一册一册的翻看着,密语写成的东西堆成小山一样,却找不到解密的“钥匙”。

坐在书房思量许久,抬头却看见站在密室外的滕鲲鹏,“滕大哥,你为什么不进来?”也许他真的是基佬吧,这么多年倒也没看见他身边有什么男人…也许有她也不知道…谁也不会把好基友往一个小女孩身边带…可现在她不是小女孩了,滕大哥瞧着她的眼神里慈爱却越来越多了,为什么好男人不是舅舅就是已婚再不然就是基佬啊。这世道啊。

“事关机密,瓜田李下,下官还是不进为好。”锦衣卫跟谛听司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两家的头头脑脑没少在皇上那里互相争宠互相使绊子,锦衣卫瞧不上谛听司行事鬼祟,谛听司瞧不上锦衣卫跟花孔雀似的招摇过市。

他如今虽然是锦衣卫“边缘人”谛听司首座的密室还是不进为好。

“你进来帮我参详参详吧,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密钥在哪里。”

“下官在门外替县主参详。”

“好吧。”二丫头站起身四处察看,敲敲打打的想要试试密室还有没有“密室的密室”,她前世无聊完的密室游戏发挥了一点作用,真让她找到了两三个暗阁,可惜一个暗阁里装的是瓶瓶罐罐,上面一个标签也没有,二丫头一个也不敢碰;一个暗阁里面是地图,古人把地图视为最高机密,舅舅会谨慎收藏地图也在情理之中;还有一个暗阁则是明语写的信件、奏折什么的,二丫头翻看了一下,多半是写给穿越帝的,上面都有穿越帝的朱批,两人来往很频繁,就算是穿越帝南征,也一直没有跟舅舅断了联系,日期最近的奏折内容是太子从早晨睁开眼开始到晚上睡觉时至的所有事情,还有对太子的评价,看来舅舅是皇上留在京中盯着太子的眼睛之一。里面还有朱批,皇上写着让舅舅注意身体,在南边寻到了一种五毒酒,能治舅舅的腿疾。君臣之间感情不错的样子。

毒啊毒…二丫头盯着那个毒字想了许久…这个毒字,古往今来害了多少人,忽然瞧见了外面桌上摆着的苹果…

向来有电影就不会去翻原著的二丫头想到了电影模仿游戏里的情节,图灵破译英格玛密码需要密钥,德国人写信时喜欢称元首如何如何的习惯,让英国人找到了密钥。

古人写信那怕是间谍之间写信,也是极重称呼的,她发现的密信看格式多半也是某某大人x鉴,敬禀者某某之类。

她把密信翻出来,不看别的只看第一行,果然从纸质看很“新”的密信,第一行的密语是一样的,应该是大人台鉴,敬禀者某某…

再看这些字就觉得有些眼熟了,很像是…壹贰叁之类的变体字,好吧,是西式的行n列n中的某字,不是中式的看见全文才能解迷的保密方式,归根结底还是要找到能破解密文的某本书。

到底是哪本书呢?

二丫头在密室里转了几圈,除了密信就是密档,再没有别的明文了。

难道…密信跟解密的书是分开放的?

她出了密室再次翻查起书房来,书房的书很多,有些书看起来就很新,一看就是用来装饰门面的,有些是孤本珍藏之类的,被保存得很好,动得大力一些就会散架,估么着舅舅也不敢动,还有一些就是舅舅平时很喜欢看的了,可是看起来也没什么可疑的。

难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二丫头拿起桌上的游记翻看,想要从某某页某某行某某列找出熟悉的字来,还是没有。

她唉了口气坐了下来,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舅舅一条腿不好,尤其是到了冬天得靠皇上“发明”的改良版轮椅前行,他在书房摆着这么个椅子干嘛?给别人坐的?内书房不需要招待客人啊,她站起来对着椅子敲敲打打,果然在椅子角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轻轻一按…椅子扶手露出一个空隙,里面藏着一本书,是一本不出名的作者写的类似“随园食单”的东西。

二丫头拿出密信,连蒙带猜,带着结果找内容,果然对照着找出了叶大人台鉴,也由此认出了密信里的1,2,3,4都是怎么写的,一通百通之下,翻译出了密信。

信里说的是谛听司在云南策反了一个叫郑大寿的人,这个人自觉南朝气数已尽,盘踞云南的前晋王后代欧阳琢是个志大才疏之辈,有意另投明主,他带来的投诚礼物就是在谛听司的高层,有一位是长期潜伏的双面间谍,这个人原名叫曾诚。现在的名字郑大寿不肯说,想要得到这边的保证,没想到郑大寿投诚的事被欧阳琢察觉,谛听司数位好手殒命,郑大寿被欧阳琢当众千刀万剐而死。

曾诚…二丫头觉得霍瞻简直是白死了,谁能知道原名叫曾诚的人现在叫什么?也许舅舅知道,但舅舅现在昏迷不醒。

但这个郑大寿…二丫头想起了府里的郑嬷嬷,郑嬷嬷也是出身晋王府的,郑大寿与她同姓,会不会有什么瓜葛?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二丫头把舅舅的书房匆匆收拾好,不再乘车,而是骑了舅舅家的一匹白马,回了自己家。

郡主欧阳兰是最爱镜子的,她有一面紫檀嵌玳瑁镜屏,高约三尺分立三面,照人时正侧俱都能照全,梳妆换衣之后站在镜前,纤毫毕现,这个地方不妥,那个地方不服贴都照得清清楚楚,她每日在镜屏前所耗的时光,要比下棋、看书的时光还要多。

“郡主这几日气色愈发的好了呢。”郑嬷嬷在郡主面前渐渐不得脸,如今得脸的是正在说话的媳妇子,名唤秀云,秀云年约三十,原是郡主的贴身丫鬟,后来嫁给了府里管车马的郭大,郭家原就是郭的管家,因伺候的好赐姓了郭,郭大是远支子弟,并未随郭家南迁,而是留在了京中,现又成了侯府的世仆,郭大为人忠厚勤快,颇得侯爷的赏识,秀云能嫁郭大,郡主从中不知使了多少力,秀云嫁人之后果然知恩图报,替郡主办了不少的事,自己也成了郡主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前几年这种“佛见喜”的话只有郑嬷嬷有资格说,现在换成了她,郑嬷嬷虽还管着事,但早不能到近前伺候了。

“我啊,这几日听了你的劝,用了静心香,果然睡得比先前好了,气色真的好了?”

“真的好了,郡主您啊,脸上不敷粉,倒比我们这些擦了粉的更娇嫩。”

“你这张嘴啊,真是拙,照你这般说,我只需素面朝天的出去便成了,粉都不必敷了。”

“奴婢向来有一说一,从不撒谎,郡主您啊,若真的不擦粉出去,旁人瞧了一准儿会说您擦了粉。”

“瞧瞧,她还说她不会撒谎,这好话啊不要钱似的往外扬。”郡主在镜前瞧了瞧,“今个儿这衣裳腰略有些松,回头叫人再收一收腰。这府里的裁缝啊,是越来越不走心了,次次让她们做服贴,她们次次做得松。”

“是您的腰太细了,跟柳条似的,她们啊…”

郑嬷嬷站在珍珠帘外瞧着帘子里面一团的热闹喜气,嘴角微微上向一勾,冷冷一笑,这个秀云和她男人是一路货色,大奸似忠,郡主偏又喜欢这样的,吃了亏上了当才会晓得她的好处。

她拿出做了一半的鞋垫继续绣了起来,坐在脚踏上拿着个布角练绣花儿的小丫头抬头瞧见她绣的鞋垫,惊讶地问道,“嬷嬷,您绣的鞋垫怎么是男人的?”

“这是给我儿子绣的。”郑嬷嬷瞪了她一眼,“你是头一天进屋里伺候的?要想在这屋里做得长,头一宗就是好好你自己个儿的事,乱看乱问的都活不长。”

“嬷嬷您不认得我了?奴婢小喜子,原是洒扫那一班的,这屋伺候半个月了,外屋伺候茶水的小梅子病了,您让我进来伺候茶水…”

“好了,知道了。”郑嬷嬷啧啧摇头,自顾自绣起了花不理会这个小丫头。小丫头啊,是越来越多了,长得也越来越像了,她记不得也分不清楚,随手指一个,她们就当天大的恩典,以为入了她的眼…呵呵,不过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货罢了。可这些丫头真年轻啊。想当年她年轻的时候…她半闭着眼,想起年轻时的事,就跟昨天的事一样,睁开眼瞧见自己擦了膏腴仍能显出老态的手,不由得叹息一声。

门外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这姑娘穿着白底红花的收腰对襟袄,白绫百褶裙,红色披帛,梳着飞仙髻,头戴丹凤朝阳挂珠钗,长眉入鬓,杏眼桃腮,唇红齿白,真真是个美人儿…

“您是…”郑嬷嬷站了起来。

“郑嬷嬷,您不认得我了?”

这府里能做这样打扮的,只有…“二姑娘,您回来了?”这煞星怎么忽然回来了?府里竟一点消息都没透过来…郡主这锦粹楼啊…真的是被架空的厉害。可惜郡主竟毫不知情,被秀云哄得团团转。“奴婢这就去请郡主。”

“我是来找嬷嬷的。”

郑嬷嬷有些疑惑地瞧着二丫头,“二姑娘您真会说笑,您若是找老奴,只需派个小丫头走一趟就是了…”

“嬷嬷,您真的忘了,我先前派小丫头来叫过您两回。”

郑嬷嬷愣了一下,“啊…忘了…老奴真是老糊涂了,忙忘了。”

“我想着嬷嬷您贵人事忙,就自己个儿过来了,也没别的事,只是我在良弓县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云南过来的草药商人,他说认得一个叫郑大寿的,说是与咱们侯府有些瓜葛,我就想到了您…”

“郑大寿?”郑嬷嬷眼睛一亮,“他说了郑大寿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说伪晋王欧阳琢生性好杀,他手下一个叫郑大寿的,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他竟将在大理的十字长街,将此人千刀万剐了。”

郑嬷嬷听到千刀万剐时,只觉得心口如遭重击,再也站不住了,直直地裁倒在地。

第67章 曾诚其人(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山西晋王府一个乳名叫招娣的小姑娘,被做矿工头目的父亲托人送进了晋王府做丫鬟,小姑娘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家境尚可,虽非小康之家,却也是温饱无虞父亲却要送自己到王府做没根没蔓人人可欺的洒扫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