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后来被选到王妃屋里□□,后来又被赐给了世子妃,这才明白留在家里她只是矿头的女儿,最好的归宿不过是嫁个殷实小地主儿子,在王府里虽是做得伺侯人的活计,在外人眼里却是主子多大奴多大。

因她在主子面前得了体面,父亲再不用跟着工人下矿井,自己包了王府名下的个小煤窖日进斗金,家里也渐渐殷实了起来,弟弟妹妹各个都有了好归宿。

二十岁那年,世子妃做主,将她嫁给了门房郑家的次子郑二林,转过年她就生下了儿子郑大寿,郑大寿满了周岁之后,她又回了世子妃身边伺候,人人都叫她郑二林家的,她原名的名姓渐渐没人记得了。当初与她一起伺候世子妃的丫头芍药因模样长得好性子又软和,被世子妃送给了世子做通房丫头,在她回府的第二年,难产生下了个姑娘,虽保住了性命,身子骨却弱得很,养不得孩子,世子妃把那姑娘抱回来养,指派她专门伺候她就成了郑嬷嬷。

世子妃给世孙挑长随小厮,她四下活动串连,想尽千方百计让自己的儿子郑大寿也进了府。

再后来呢?

郑嬷嬷闭着眼,那个天真纯善的男孩子一天天长大,终于长成了英武少年,干练青年,然后…

他忽然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想要哭眼睛却只剩血洞,想要说话舌头被齐根割掉,想要伸手抱抱自己,双手被人斩断,想要奔向自己,双脚被斩断,她拼命尖叫着,却只能眼看着她的宝贝儿子分绷离析只剩下一架白骨!

她尖叫着醒来,却见自己躺在自己的屋子里,那个报了死讯的二姑娘,微笑着瞧着自己。

“你!你!”

“嬷嬷如此模样,想必那郑大寿果然与嬷嬷有些瓜葛。”

“郡主呢?郡主呢?”郑嬷嬷四下寻找郡主。

“嬷嬷晕了过去,郡主急得六神无主,眼下正在屋里由秀云伺候着喝安神汤呢。”

郑嬷嬷一把抓住二丫头的手腕,“你说郑大寿被千刀万剐,可是真的?”

“据那行脚商人说,郑大寿是在大理最繁华的大街上当众被千刀万剐的,据说欧阳琢拿了千年参汤给他吊命,让他活活挨了不知多少刀,惨嚎了三天三夜才死。不止是他一人,大理人城里乡间上万人前去观斩,无数人亲眼所见,自然是真的。听说得了被剐的人一块肉吃了能治哮喘病…那行脚商人还得了…”

“别!别说了!”郑嬷嬷浑身发抖,每一块肉都在抽搐,那是她的儿子,她的心肝,她的命啊!“小王爷!你好狠!你好狠啊!他就算千错万错,千不念万不念也该念在他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份上,你也该给他一个痛快,万不该让他这样惨死啊!”

“嬷嬷,那郑大寿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他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的亲儿子啊!亲儿子!”郑嬷嬷哭喊道,她喊声凄冽,眼里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二丫头就算对郑嬷嬷没有什么好感,看到她这个样子仍忍不住有些鼻酸,母亲哭儿是世上最疼最可怜的事…

过了许久,郑嬷嬷总算缓了过来,“二姑娘,您要老奴做什么?”

“这…”

“老奴现在恨不得飞去云南,一口一口咬死欧阳琢!欧阳琢!你这心狠手辣的贼!枉废我一家对你忠心耿耿,你竟这般对我们!”

“我只要嬷嬷一句话,嬷嬷可知曾诚是谁?”

郑嬷嬷听见她说曾诚,嘴角向上一翘,露出冷笑来,“二姑娘您不问,我也要把那个两面三刀的阉人供出来!曾诚就是陛下身边的杨忠国!他与欧阳琢的贴身丫鬟名叫媚娘本是表兄妹,两人在王府后花园约会的私通,被欧阳琢撞破,欧阳琢不止没有怪罪他,反而将丫鬟许嫁给了他,让他带着媚娘远走,这件事终究不光彩,知道的人不多,王府的人以为他被欧阳琢打死,媚娘被卖了,只有我儿知道详情,他又悄悄与我说了。

前年我在京城,偶然间又遇见了他,他已然做了太监打扮,听旁边的人说起,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你现在问起他的名字,又所谓何事?”

何…何事?穿越帝,你还真是个伪君子,表面上严禁太监干政,实际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就是谛听司的高层,这位总管太监还偏偏是欧阳琢的人,这事儿闹的…

舅舅现在身中奇毒,解毒之事刻不容缓,将郑嬷嬷交给了雨丝之后,二丫头回房打算换衣裳进宫,却没想到一个人正在她的房里等她。

“姐姐?”

这些年云凤彻底长大了,她偏爱冷中带艳的打扮,藕荷色绣富贵花开披风将她衬得仿若神仙妃子一般高贵出尘之余,又透着疏远。

二丫头与她虽是久未得见的姐妹,两人相见也没有抱头痛哭这样的场面,云凤只是微微一笑,“你长大了好多。”

“姐姐!”二丫头喊了一声姐姐,站到姐姐身边,“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急着往哪儿去?可查出了是谁让舅舅中的毒?”云凤说道。

“我要进宫去见太子,杨忠国是欧阳琢派来的细作…姐姐,你不知情吗?”

云凤摇了摇头,杨忠国前世原是陛下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后来只听人说他得了急病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知情。

“舅舅中毒的事你也不知道?”

“舅舅原来并没有中过毒。”这大约是她提前让郭家密宝现世惹出来的祸端?前世陛下并未如此急切的“改革”这个词是陛下说的,没几天全国的官员都开始说这个词了,郭家密宝给了陛下底气,让陛下大刀阔斧的做了许多事,也让陛下提前南征了。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害了舅舅,这几日她一直辗转反恻,开始怀疑念做得到底对不对。

“打从今个儿起,过去的事你都忘了吧。”郭家密宝提前现世就惹出这么大的连琐反应,要是姐姐再做出别的事改变“历史”,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忘了?那么多伤那么多痛,那么多她现在想起来仍会咬牙切齿的事,就这么忘了?云凤移开目光,忘了…谈何容易,“你若是去东宫,最好叫上二龙,他…不是你心中的大龙哥。”

大龙此人,城府非一般的深,明面上知礼仁慈,甚至有人说他仁弱,内里是个极有心机的人。她还想将杨忠国的私宅告诉二丫头,想了想又觉得她已经叫黄励成去过那处私宅,以杨忠国的谨慎,必定会搬走。

大龙听完了二丫头的叙述,沉思许久…

“大哥!舅舅就是在宫中值房中得毒,若非是杨忠国,谁有这样的本事在舅舅茶里下毒?你若再不下定决心处置舅舅怕是要挺不过去了。”二龙急得直搓脚,若是以他的性子,早就亲自动手拿了杨忠国了。

“父皇不在宫中,杨忠国又是他留在宫中的心腹手下,若是父皇误会…”

“陛下最是圣明,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误会太子?太子!大龙哥!那可是舅舅!舅舅啊!”二丫头扯住大龙的袖子哀哀苦求,过了这些年,大龙长高了,依旧是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连唇色都淡淡的,许是为了显得稳重,连唇边的汗毛都慎而且慎地留着。

他想了很久,“此事…禀过母后…”

“大龙哥,还是要先抓人。”闻皇后那人心思复杂,知道是她来通报杨忠国是内奸,不定联想出什么呢。

“好吧!来人!去勤政殿请杨忠国!”

红楼里说老祖宗房里伺候的,就算是阿猫阿狗也要敬上三分,这才是大家的规矩。在宫里这个潜规则比民间还要更甚,尤其是杨忠国这样在陛下面前得脸的太监,往日太子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时常还会送些“不值钱”的小礼物,再加上太子性子憨厚软弱,是以杨忠国就算是被太子身边的侍卫看押了起来,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太子,您是不是对老奴有些误会?老奴虽时常传信给皇上,也不过是听从皇上的吩咐,将皇后、太子、两位皇贵妃,宫中各位娘娘、皇子、公主日常起居之事告知皇上,以免皇上惦念…未曾说过太子半句坏话啊。”他实际的年龄应该不到三十,却口称老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杨忠国未曾说过坏话办过坏事,曾诚呢?”

杨忠国一愣,他没想到还会听见这个名字,他眨眨眼,“哦,您是雷家的二姑娘…想必是您家里那位疯嬷嬷又认错人了吧?先前她就拉着杂家的手叫杂家曾诚,杂家看她佑大年纪,又是贵府的人,就未曾与她计较,怎么…您竟信了她?”

第68章 曾诚其人(二)

二丫头一直冷眼在旁边瞧着大龙和杨忠国说话,这两个人颇为怪异,自从杨忠国进门之后,大龙就没与他对视过,杨忠国也刻意的没有看他,就算是一开始施礼垂目是为尊重太子,后来辩解的时候也没看大龙的眼睛是什么意思?杨忠国那作派气场,可不像是畏畏缩缩畏惧太子的样子,再说了,他身为勤政殿总管,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太子要讨好他还差不多,他用得着怕太子?

这两个人之间有鬼!

大龙哥果然像姐姐说的那样,早就变了,他不似小时候一样心思单纯了,也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要真的还像小时候那样,坟头上的草早就不知有多高了。

但是杨忠国害的人是舅舅,是从小看着大龙长大,教他打猎做陷井钓鱼的舅舅!

“杨公公真是好口材,这么说您也不是谛听司的人喽?”

“皇上有言在先,内监不得干政,谛听司何等紧要,岂有杂家站的地方?”

“哦。”二丫头点了点头,背缚着后在杨忠国身前身后转了一圈,“我听说谛听司的人都有一块令牌,若是潜伏,就将令牌交给单线联系的上官,事成之后取回令牌,若是不幸玉碎,则拿着令牌开密箱,取遗嘱,转交家人…公公,您身上的这个玉函好别致啊。”

二丫头一说到玉函二龙就扑到杨忠国身上,将玉函抢了下来,打开玉函的机簧露出里面的玉牌,玉牌比霍瞻的黄铜牌略小,但一样是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这是什么!”二龙逼问他道。

“启禀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县主,杂家是圣上放在谛听司的一只耳朵一只眼睛,只负责听和看,从不敢插手事务。”杨忠国嘴叫着冤,神情还是不变的淡定。

“那你之前为何撒谎?”二龙道。

“圣上有言在先,谛听司的人,生无职,死无碑,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若无皇上亲令,不得告知旁人身份。”

“你倒解释得好。”二龙放开了他。

二丫头知道,这种老谋深算的老牌间谍,一般人是审不出什么来的,就算是动刑,对他们来讲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舅舅的病势不能有一分一秒的浪费,“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知谛听司最善用毒解毒的五毒王现在何处?”

“叶伯爷中毒之后,谛听司都在找五毒王,杂家不知五毒王何在。”

“好,好,好,您真的是滴水不漏…”二丫头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放杀手锏了,“那您认不认识一个大理城里开酒坊的寡妇,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玉娇,她有个儿子叫令哥儿的,生得眉清目秀不说,还天生早慧,年方十三岁就考中了童生。”

听到令哥儿的名字,杨忠国脸上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县主,您久在良弓县,是怎么知道令哥儿的?”

“这要谢谢我舅舅。”叶逢春密室里除了保存着各种重要的往来信件,还有京中重要人士的密档,在进宫之前,二丫头先去了密室取出了杨忠国的密档,翻译了出来,果然里面有杨忠国的弱点。

杨忠国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世撒谎,这人深谙最完美的谎言是九成真一成假,他对穿越帝讲述了自己“悲惨”的故事,他与身为晋王府家生子表妹媚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就互许终身,怎奈媚娘的父亲一心想要靠生得如花似玉的女儿攀伏,将媚娘送进了晋王府,媚娘却一心惦记着表哥,两人后花园幽会被世子欧阳琢撞见,欧阳琢贪恋媚娘的美色,未曾舍得杀她,却将杨忠国阉了,丢出府去…

杨忠国就是靠着这个故事跟“深仇大恨”打动了穿越帝,成为他的贴身太监,直至成为勤政殿总管的。

叶逢春也知道这个故事,甚至查到了媚娘因为生了儿子,被欧阳琢的嫡妻忌惮赶出王府,欧阳琢盖了间酒坊安置他们母子。从画象上看,媚娘的儿子令哥,长得不像欧阳琢,倒像杨忠国…

他以为是杨忠国绿了欧阳琢,有心将这件事存起了来在有用的时候再告诉杨忠国…没想到…

这可能也是人性的弱点,任谁也不会想到,竟然男人会为了气数已尽的皇朝,朝不保夕的主公,阉了自己做太监编了与事实相似程度九成九的故事潜伏下来。

“叶…”

“您不会不知道,我舅舅喜好收集各种密档吧。”

“你读出了密档?”

“舅舅从小最喜欢跟我一起猜迷玩,他留下的密语,我七岁的时候就会解了。”这纯属吹牛,吹得再大点也无所谓。

杨忠国仰头看天长叹一声,“没想到我百密一疏,竟对你手软了,早知如此,就该…”

“就该不顾大齐朝的脸面,不顾惹下天大的祸端,让天下翻个儿,杀了我这个祸患?”

“哼!”杨忠国冷哼了一声。

“二龙哥,我听说宫里的太监都少了一样东西,不能长胡子也不能生儿子。”

“嗯,是有这么回事。”二龙忍着笑说道。

“谛听司因为内奸在大理损失极大,但杀一个小孩子,应该不难吧?要是令哥儿死了…”

“县主!您休要逼人太甚。”

“杨公公,您这话说反了吧!这世上没有只准你做初一,不准我做十五的事,我虽年轻,也知道通敌判国是诛九族的罪名,您若舍得你的媚娘跟你的令哥,就沉默不语,等着陛下回来赐你个五马分尸,再送媚娘跟令哥到九泉之下跟你团圆。你若舍不得媚娘跟令哥,就将五毒王交出来,我保你留个全尸不说,保你全家平安。”

杨忠国低头久久不语,显然是在挣扎。

“我知道,你怕你招供的事被欧阳琢知道了,他对你的妻儿下手…我猜你还不晓得吧?欧阳琢经常到媚娘开的酒坊喝酒过夜,欧阳琢怕是舍不得杀媚娘的…”

“你…”杨忠国抬头,本来平静无波的眼睛,崩发出了火焰,“你!你胡说!”

“这也是密档里的记载,你若不信可以自己看,也可以去打听一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呵,若非画象里的令哥儿长得实在像你,我舅舅还以为他是欧阳琢的儿子,打算在他的身上做做文章呢。”

“你!你别说了!”杨忠国摇了摇头,当初他被欧阳琢当场捉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欧阳琢放了他一条生路,还将媚娘许嫁给了他,他们夫妻婚后和和美美的隐居在晋城附近的深山小镇,一年之后媚娘还为他生了个儿子。谁知就在这时晋地也乱了起来,为避战乱他们不得不回到晋城城内投靠岳父,谁想岳父嫌他因避兵祸家资尽失一无所有,将他们一家三口赶了出来,就在他们三口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欧阳琢再次出现了,找了间小宅子帮他们安顿下来不说,还留了银子供他们花用。

后来,欧阳琢叫人把他找到了王府,与他一番深谈,为报欧阳琢的恩义,让媚娘母子能得欧阳琢的庇佑衣食无忧,他答应欧阳琢自宫做太监潜伏到贼首身边…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安心做他威风八面的总管太监,再不管蜷缩在云南的欧阳琢,可为了妻儿,不得继续效忠欧阳琢。谁知…谁知欧阳琢竟然…

一个男人尤其是成了太监的男人,最怕的就是有人给他戴绿帽,最最怕的就是自己仅存的儿子有什么不测。

他真正的“命根子”尽在二丫头掌握,除了答应二丫头的条件又能如何?

“好,好个良弓县主…”杨忠国摇头叹息,“难怪皇上念叨你聪明,后悔放你去良弓县,时常想念你,果然多智近妖,狡慧似狐,我那个时候想,您不过是个孩子,哪来的本事迷得皇上深魂颠倒…”

“住嘴!你胡说什么!”二龙一巴掌扇到杨忠国的脸上,“真是狠毒致极,临死了还要咬人!”

“晋王啊晋王,二殿下啊二殿下!您可真是识人不清啊,县主啊县主,这次是我输了,可惜我不能活着看县主您的下场了。”

二丫头没想到杨忠国临到最后还要咬自己一口,有意当着大龙和二龙的面说自己与穿越帝关系暖昧,看二龙的表情是不信加愤怒,大龙却…这么平静,你是早知道了,还是早信了?

“不要废话了,五毒王在哪儿?”

“五毒王就在我床下的暗隔里,你们去找吧。”杨忠国说完狠狠一咬牙,立时浑身抽搐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睛上翻,最后头足相就形似牵机…

二丫头从他毒发便转过了身,身后没有了声息之后,这才转身去看他,牵机毒…他用来毒舅舅,这次又用来自杀。

五毒王是个比二丫头还要矮一些的枯瘦老人,一身黑衣,手若鹰爪,十指皆黑,一笑还会露出黑牙根黄牙齿,手腕上戴着苗银咬尾蛇手串。

此人怪癖颇多,虽答应了替叶逢春诊治,却言明诊脉时只需李氏在场,见李氏大着肚子,这才应了再带一个丫鬟。

他半闭着眼替叶逢春号了许久的脉,“是孔大夫用的药?”

“是。”李氏答道。

“不错不错,颇有长进,保住了伯爷的一线生机,可惜…”

“可惜什么?”

“伯爷中毒太深,就算是救回来也必不似从前了,寿数也会大减…”

“请先生务必救回伯爷。”李氏没多说什么,眼神却坚毅得很。

“这样也成吗?”五毒王轻弹自己的脉门,他的手心里忽然钻出了一只怪模怪样的虫子。

饶是李氏稳重,仍被吓得一哆嗦,面色惨白,她身后的丫鬟更是吓得直往后退,五毒王一指手指,不知什么东西打中了那丫鬟,那丫鬟呆站在那里动惮不得。

“此虫虽貌不惊人,却是我毒门至宝,若非伯爷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断不会拿出此虫,此虫最喜食毒物,伯爷中毒太深,需让此虫钻到伯爷身子里面,以毒血为食,缓缓食毒…”

“这个法子能救伯爷?”

“或许能救。”

“你有几成的把握?”

“七成。”

“好,那你就救吧。”

“夫人,伯爷中毒太深,此虫活伯爷活,此虫死伯爷死,伯爷终身离不得它…伯爷虽与我有些交情,却最厌蛊虫…若是他醒来知晓此事。”

“你救吧!万事我担着。”

“好!用蛊之术乃是老夫祖传之秘,还请夫人暂避出去。”五毒王言道。

李氏带着浑身僵硬的丫鬟出了门,等在外面的二丫头扶住了她,“舅妈…”

“他说能救,只是让我们避出去。”李氏并未说蛊虫之事。

“能救就好。”二丫头扶着舅妈坐了下来。

过了约么半个时辰,五毒王一边擦手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已然成了,伯爷若是熬得过今晚活,熬不过…死。”

第69章 回转

当年曾经有个影星名叫阮玲玉,死前留下遗书说:“人言可畏。”

二丫头平时瞧着开开心心,此时半躺半卧在舅舅家的西暖阁里,守着舅舅,夜深人静之时心事涌上心头。

这人的心啊,要说善善得没边,要说恶一样恶得没边,杨忠国临死咬她一口虽恶毒却在“情理之中”,大龙呢?他是什么心思?难道只有渣男才能成为好皇帝好太子吗?

思量着自己的心事,担心舅舅到底会不会醒来,醒来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辗转许久,又站起来在屋里散了许久的步,后来二丫头干脆翻看起了自己记的笔记,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算了吧,两世为人了,很多事该看清了,该看明白了。

“二姑娘。”

唉…就算明知道是基佬,看见侧影仍然会怦然心动啊,虽说这些年两人渐渐熟得有些下不了手,比起情人越来越像亲人,还是忍不住为他的颜心跳漏一拍。男神啊…

“可是舅舅醒了。”

“伯爷尚未醒。”

“那…你有何事?”

“属下刚得了锦衣卫衙门的消息,皇上知道了内奸和伯爷中毒的事,决定提前回京。”

“他可知道了杨忠国的事?”

“属下回官署见了上官,上官急命飞鸽传书,再加上谛听司和宫里的消息,最迟明日午时圣上就会接到消息。”

二丫头看了一眼西洋座钟,杨忠国事件发生在上午,明天中午穿越帝就会接到消息…这消息虽然没有网络时代快,也快赶上电报时代了,现代人的通讯饥渴症果然到了古代也改不掉。

“还有何事?”

滕鲲鹏沉思良久…欲言又止,“姑娘…且放宽心,所谓清者自清…”

“你全听见了。”当时为防泄密滕鲲鹏和几个大内高手捆绑了杨忠国之后就退在殿外看守,殿内只有大龙、二龙、她和杨忠国,习武之人耳目向来比旁人灵敏,他听见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二姑娘您不是那样的人,您当时虽年纪幼小,却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若是受了折辱,必定拼死一争,绝不会若无其事…”

“可惜啊…”可惜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大龙不明白,或者是他想得更多吧,被权欲迷惑了的人,通常都不怎么“精明”。

两个人隔着窗静默了一会儿,东暖阁那边忽然传来一阵的骚动——叶逢春醒了。

叶逢春是个命很大的人,当年他们村子遭了水灾,他的爹娘都被大水冲走了,他带着妹妹活了下来,朝廷赈济不力,百姓自顾不暇,连自己的儿女都养不活,无人救助这对无依无靠的兄妹不说,有些人甚至对两兄妹打起了歪主意,饿狼环伺之下,他带着妹妹四处流浪,偷过抢过骗过,险些饿死时,遇见了在外流浪的乔承志和雷霆,四个人在一起流浪一个多月之后,又被白龙教的人相中抚养。

他的腿是在山里遇见熊袭时摔伤的,当时众师傅都打算放弃这个就算是好了也只能是个废人的男孩了,别说医治,没把他扔出去都是看在乔承志和雷霆的面子上,可他硬是凭着自己的毅力活了下来,虽然落下残疾,别的事却分毫不差,尤其是谋略,连闻村长都说此人乃是奇材。

中毒是他历经的第三次大劫,清醒之后,听李氏说了自己是如何中毒,如何被治好的之后,长叹了一声坦然接受了自己不止要折寿还要带虫生活的现实。

“丫头,多亏你了。”叶逢春看着多年未见的外甥女,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是舅舅福大命大…”二丫头说到这里就哽咽了,她又不是铁打的,担惊受怕这么久,好不容易查到了内奸寻到了五毒王却被污蔑,千般委屈皆压在心头,未曾瞧见可依靠的亲人还罢,瞧见了亲人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傻丫头,挺大个人了,还掉金豆子。”叶逢春忍住了眼泪道,察觉自己中了毒之后,他是真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塞进一把颠茄纯属急中生智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这一赌竟然赌对了。“内奸是杨忠国?”

“舅舅,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值房中毒的,除了他之外,谁又能在宫中下手呢,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便宜了他。”叶逢春说到这里,已经累得不行了,“丫头你也累了吧,回去换洗换洗歇着吧。”

“嗯,舅舅您多多歇息。”二丫头告辞离开,出了东暖阁的门她忍不住双手合什念了一句佛,怪道古今皆有人信各种宗教,有时绝望迷茫,念一句佛号会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穿越帝将指挥权交给了定远侯,提前回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成为街知巷议的中心。

京里最近要说有大事发生就是太子太保叶伯爷中毒昏迷,皇上竟是因此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