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我兄弟一样,就算你不来求我,我也一样会帮他,只恨那个何许人搅乱一池春水,不过是死了个□□跟一个老不正经的老嫖客,就编排出那许多的故事出来,害得京城议论纷纷,父皇不得不…”

“唉…终究是我们史家树大招风啊…”若论树大招风,闻家虽是国公又身为国丈却悄无声息,顶顶煊赫的应是雷家,可偏偏雷家得的全是好名声,脏水全泼到了史家…一部“小说”看下来,史家竟除了门口的石狮子无一处清白的地方了,史琰看着太子,他心知太子怕是还惦记着雷云凤,他不好当面说雷家的不好,可若说何许人与雷家无干,打死史琰他也是不信的,哼!这一局就算雷家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他要让雷家全家替他弟弟偿命!“太子…太子…”他说到这里眼泪流了下来,这眼泪是真眼泪,哭得是他的亲弟弟,他知道自己下面的话一说出来,自己的弟弟就真的难逃死罪,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请太子勿要以大局为众,不要因我弟那个浑人误了大事…”

乔继业长叹了一声,“你放心,孤若有朝一日登上龙位,定不会辜负史家的一番心意。”

“史家全家愿为太子肝脑涂地死而后矣!”

所谓见面三分情,小猫小狗养久了都会有感情纯属一厢情愿,一坨翔摆在你的面前,只会瞧得越久越恶心,更何况摆在闻皇后面前的是两坨。

云雀那个死丫头,不知冲撞了哪路邪神,忽然想起要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坐车到瀛州,走路到皇后娘娘所居的殿宇,请安问好。

闻皇后一心扮演“慈母”自然要对她好好招呼,搂着她心啊肝啊叫个不停,好似宫里的众位公主都不存在,两位皇子都是路上捡的,云雀才是亲生骨肉一般亲近。

云雀也与她亲近异常,时常帮她画眉点唇阿谀奉承,“伯娘您脸上是擦得什么粉?怎么这么白啊。”

“我素不喜那些个什么花啊粉啊的,只叫她们薄薄的涂了层脂油不干不腻便可。”

“我不信!哪有不擦粉便这般白的,定是伯娘你藏着好粉怕我抢。”

“你这个猴孩子,无论什么好东西,只要伯娘有,你看上了只管拿去,哪里用得着抢。”两人在一起腻歪,直把过来伺候闻皇后的妃嫔们当成空气一样。

“娘娘,您的燕窝好了。”一个细声细声的声音说道。

闻皇后脸上的笑立时收敛,扭过头瞧见果然是郭玥端着燕窝粥站在不远处,“谁让你端燕窝的?”

郭玥被她一声喝斥吓得浑身一哆索,低下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哭。

闻皇后瞧着她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更觉生气,刚想再说几句,云雀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瞧了瞧周围的妃嫔。

“郭姐姐。”她走过去接过燕窝粥,“娘娘是心疼你的病刚好,就穿得这么薄出来做事,想让你多歇歇,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

“谢皇后娘娘。”

“嗯。”闻皇后知道自己不能当着众人给郭玥脸色看,否则不光她老好人的形象毁了,先前宫里风言风语传的她差点让人折腾死郭玥的流言又会喧嚣尘上,郭玥这个贱人现在死不得,也病不得,更“伤不得”,她若是有什么丈夫和儿子都饶不了自己,“云雀说得对,不是让你好好在后面养病吗?为何要端粥过来?”

“我…我病已经好了。”

“瞧你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哪里像是病好了?若是实在太闲,不妨多抄几卷佛经,再读一读女戒女则之类的养养性情,我这里伺候的人有得是,用不着你。”

“是。”郭玥福了一福,“奴…告退了。”

“你下去吧。”

待郭玥走后,闻皇后叹了口气,“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原也是金枝玉叶,怎么养成这样缩头缩脑的模样,云雀,她在你们家也是这般吗?”

“我原是小时候跟她好,那时她不这样,听姐姐说她在家里只是不爱出门,在一起玩的时候性子是极好的。”

在一旁坐着喝茶的孟小小接口道,“我原也见过她几回,虽说性子内向话少些通身的气派倒是不差的,想来是因她进宫的原由到底不光彩有些心虚,不敢抬头吧…要说啊,这女人真不能做错一件事走错一步路,明明错是两个人犯的,锅却要她一个人背。”

她这话说的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若是说这话的是旁人,闻皇后就算顾着面子当面不发作,背后也要把这人单独找来抽两个耳刮子,可偏偏是孟小小说的,孟小小只比她小“半级”儿子却比她多出来一个,皇上早不到她这里过夜了,却隔个七八日必定要去孟小小那里过夜,论帝宠自己远不及她,如今孟小小“心直口快”的说了这么一大段话,闻皇后只能干咽下去。

“男人都似馋嘴猫似的,闻见了腥味儿哪有不寻过去的,尤其是太子年轻又未娶妻,没人管没人束的,难免上当…”说这话的人是慧嫔,原是闻皇后身边的女史出身,也是后党中最得宠的一个,生育了一子一女,在后宫中颇有地位却从不忘本,时时刻刻以闻皇后马首是瞻,此刻出言为太子洗白在情理之中,“娘娘,妾身有一句僭越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

“太子年岁也不小了,您也该催一催陛下,该为他寻一房妥当的妻子才是。”

“唉,此事不光是你急,多少人都与我说过了,我也与皇上提过多次了,他偏说他自有计较不与我多说。”她一边说一边拉过云雀的手抚摸着,“我自己个儿只生了两个不贴心的儿子,只盼着娶个好儿媳妇当成女儿来疼。”

众人盯着她摸着云雀小手的手,似是要瞧出些什么来,难道…她们瞧着身量尚未长成脸上带着稚气的云雀,难道所有人都猜错了,帝后是在等云雀长大?

“伯娘,我难道不是您的女儿吗?”云雀似是没觉察到众人的眼光,拉着闻皇后的手,扭麻花似地说道。

“是,是,是,你是我的乖女儿,我的心肝!”闻皇后把她搂到怀里道。

众人围着她们“母女”两个笑了起来,眼神不住地在空中碰撞,各有所悟。

第106章 愁思

受人排挤冷待是什么情形?郭玥以为自己在前十年的人生里已经受尽,这个时候才晓得,相比于宫中的酷寒,雷家已经如天堂一般了。

雷家只不过是不管她而已,衣裳吃食一样都不少,伺候她的人一个都不缺,时令佳节总有节礼,过年的时候还记得叫她一起吃顿饭,叶氏还会偶尔关心一下她如何了,她若是病了,雷家也从不耽搁请大夫的事,上下仆妇人等不管心里如何,面上对她都是敬重的。

宫里…一场大病之后,她从一间破屋子被挪到了一间不破的屋子,家什用品一应俱全,多余的丁点没有,从里到外的衣裳脱下来放在一旁自然有人收走换上一套新的,到了时辰自有吃食送过来,半个时辰之后不管吃没吃吃了多少自有人收走,没一个人多瞧她一眼,多与她说半个字,那些个宫人,与挽春说的话都比和她说得话多些。

她说自己身子好了,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照应她的明珠女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皇后娘娘说了,这几日天寒地冻的,县主您身子骨不好,多在屋中休养为宜。”

“明女史,请问宝珠女史身子可好?”

“她?死不了。”明珠冷冷地说完,扭头吩咐小宫女做事,多一个字也不肯与她多说。

“你!”郭玥一把拉住了她,“太子与皇后娘娘说好了,待我病好让我去伺候皇后娘娘,你至少去问问季尚宫…”

“你放开!”明珠瞧着郭玥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道,她眉头紧拧鼻尖微皱,好似是沾上了什么极脏的东西一般,一声微吼之后,她似是觉察了自己的失态,长吸了一口气,又道,“请您放开。”

“求求你,求求你去问问季尚宫。”她软声哀求道。

“…”明珠与她僵持了一会儿,“好吧。”

过了许久,差不多到了将要用晚膳的时辰,季尚宫来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郭玥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挽春,“你要是愿意伺候人,就去吧。”

正因为有了季尚宫的一句话,郭玥这才得了送燕窝粥给闻皇后的“恩赏”却没想到被闻皇后当众“打脸”,回了自己的小屋之后,郭玥趴在床上哭了许久。

“县主…”挽春坐在她的身旁摸着她的头发。

“挽春,我该怎么办啊。”

“奴婢当初就劝过县主,勿要太过急切,不要因小失大,可县主偏不听我的劝,县主进宫之后奴婢亦劝过县主不要搞什么苦肉计,只需要安静些时日徐徐图之…”

“我是问你,我现在要怎么办!”郭玥狠狠地捶着床道。

“忍。”

“怎么忍,怎么忍啊…”

“看书,练字,做女工,颂经礼佛。”

“你…”

“这些个宫人,也是人,虽说远离了父母亲人做着伺候人的活计,可她们都是人,她们也有眼睛有耳朵有嘴巴,只要您安安份份的不给她们找麻烦,反而处处照顾她们,她们自会慢慢的接受您,皇后娘娘也是人,天下没有能拗过子女的父母,只要太子心不变,您只当这是修炼…早晚能修成正果,再说…广陵公主也必定会救您的,可您若是在宫里太不安份,太招别人的眼,这宫里…让一个人有疾而终的法子可多得是。”

听到有疾而终四个字,郭玥吓得一哆嗦,原来她只是把自己弄病,换得闻皇后的重视跟挪出那个小院子,不受那个傻宫女的欺负,没想到差点弄假成真,那些人真敢不管她,任由她烧得发烫昏迷不醒也不找医女,若非晋王和雷云雀找了去,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想到这里,她又想道,雷云雀为什么帮她?她们俩个虽说没有结仇,可也没什么交情,偏偏雷云雀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感谢穿越前辈,否则云雀真的是只能认出这是出自红楼梦的红豆曲,记不得全文更默写不出来。

这是她在一部诗集里发现的,出自两百多年前一位早夭的相府千金,据传她才思卓越心灵手巧,三岁识文七岁便出口成章,可惜她的才华并没有得到家人的赞赏,家人担心她太过诗才卓越,误了女德修行,不准她再写诗,更不准府里的人向外传阅,要她收心学习德容言工,据说她因此愁思满怀,十六岁时被许嫁给了世交之子,两人一开始还算夫妻和睦,后来就是经典常见的丫鬟爬床,原配尚未临盆丫鬟已经大肚子的戏码,她吵过闹过结果却是被公婆和父母压制,所有人都说她是无理取闹,满怀愁思的她将毕生诗集整理成册之后,难产而亡。

云雀掩了书卷为这位穿越前辈掬一把同情之泪,无论是到了中期已经是上层勒紧裤腰带,中下层奔放依旧的前朝,还是现在“欣欣向荣”由穿越帝领衔看似女性地位空前提高疑心盛唐气象的“大齐”,女人都是不容易的。如果说现代的女人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古代的女人就要经历一百八十多层地狱,不是泯然于众人就是被地狱烈火烤化。更何况这位前辈的才华并非来源于自己,只是凭借比他人更好一些的记忆力,默写了一些诗词,大约也写了些文青的散文之类的,自己本身就不够坚强,活下去…更难。

她的?她看似功成名就高高在上,可周围一样充满了敌视,也充满了想要把她的成果掠为己有的掠食者,也有对她避而远之的…

“惠皇贵妃驾到。”

云雀用一沓宣纸将墨渍未干的手抄诗词盖住,整了整衣裳去迎接干娘。

“给干娘请安。”

孟小小笑眯眯地扶起她,瞧了瞧她带着墨渍的手指,“你在写字?”

“闲来无事,练了几行字。”

“想来这些年干娘还未见过你写的字呢。”

“我的字写得不好,用滕指挥使的话说全无风骨,匠里匠气,难登大雅之堂。”

“哦?”孟小小挑了挑眉,“滕指挥使这般不客气?”

“所谓熟不讲理,良弓县能与我说几句话的,除了地里的老农,便只有他了。”

“原来如此。”孟小小点了点头,“我原还在想,你若是嫁了他也算是美事一桩,现在想来怕是我一厢情愿了。”

“干娘!”

“傻丫头,干娘也曾年轻过。”孟小小拉着云雀坐下,“你向来不拘小节,与太子和晋王在一处的时候若不听你的声音是个姑娘,说话做事行走做派,活似个小子,可与滕指挥使在一处的时候,就有个姑娘样子了,唉…可惜啊。”

“干娘可是听说了滕指挥使什么事?”

“你不知情?”

“不知。”云雀心跳加快了一些,她晓得她要听见一些她不想听的事了。

“他在少林剃度了。”

“啊?”

“他本就不是世间凡俗之人,在凡间历练了一番,又回天上去了。”

“那他到底是不是…”基?云雀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她以为他带静贞走了,至少对静贞有所怜惜,他喜欢的是像静贞这样安静不多话懂得的不多也不少对他一心只有崇拜的女人,而不是像她这样太过“厉害”的女人。

“他是苦莲大师的儿子,当年苦莲大师与一位女居士有私情,生下了他,他五六岁时那位女居士病死了,苦莲大师就把他接入寺中做为弟子抚养,知道此事的人不少,可谁也没有揭穿,谁想他自己心里有主意,这次回了少林打定了主意要剃度,苦莲大师苦劝不过,只好替他剃度了。”

“那静贞呢?”

“谁?”孟小小皱了皱眉,“哦,你是说你的那个替身啊,她应是要回京的。”

“他们…”

“原先听说要给他张罗一房媳妇,好像就是这个静贞,可滕指挥使不肯,闹了几次也就这样了。”

他为什么要出家?出家之前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他为什么走之前不与自己告别?连只言片语都不曾有?到底…

孟小小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信是给你的。”

云雀接过信打开信纸心中狠狠一抽,信里没有别的,只画着一只谛听兽…他…一阵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过,信纸上的画越来越浅越来越浅直至消失不见。

他居然去了谛听司…世上再无滕鲲鹏,世人只晓得他做了和尚,而真正的他已经化身成了谛听司的一员,近在江湖之畔,远在云海月端。

认识了这么多年,她有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滕鲲鹏?有没有真懂他?她只知道沉浸在自己少女的迷思里,猜测他的性向,不知向前一步…或者从不敢向前一步…

孟小小知晓她的心思,站起身在屋内走动,忽地瞧见了书桌上墨渍才干的几个字,掀开宣纸看见了抄了大半的红豆曲…云雀的字确实“匠气”颇有些馆阁体之风,但让人瞧着很舒服清晰,便是黄口小儿识了几天字也能认得准,只是这词的内容嘛…“你怎么写了这么多这多愁善感东西。”

“我习字时让她们找些东西来给我抄,找着了这个东西,闲极无聊抄写了一些。”

“日后还是少抄这些东西为妙,你名声在外,本就难嫁,若沾上了多愁善感的名声,怕是无人敢要了。”

“无人要就做老姑婆好了,省得要相夫教子侍奉翁姑平白的受人辖制。”

“你啊,净说些孩子话,为女子者总要嫁人的,否则生是无根之人,死是无主之魂,难道你要入雷家的祖坟不成?”

“我雷家哪有祖坟,埋到哪里,哪就是祖坟了。”

“你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孟小小摇了摇头,她看了眼左右,“只是…莫要说你是良弓县主,便是你是雷侯府的千金就由不得你不嫁人,咱们这样的人,嫁人与不嫁人都不由自己做主,嫁谁更不由着自己。”

大家族的女儿,尤其是嫡出的女儿,是极重的联姻筹码,没有极大的缺陷,怎么可能不嫁人不奉献呢?至于嫁谁要看对方出的是什么筹码了,女子本人的想法?从来都是不重要的。

云雀瞧着孟小小脸上淡淡的无奈和轻愁,她…真的不怨怪乔承志的夺国杀兄之恨吗?她真的是为了爱情连家族利益和兄长亲人都不顾的人吗?

民间话本里她一见到乔承志就忘了一切,拼命的想要嫁他,把家里的势力全奉上也再所不惜,孟家的心腹觉察到乔承志的野心想要除了他,孟小小豁出命来相救…

可现实中,她把孟家保护得很好…

这些疑问云雀不敢问,也不能问,问了便是错。

“这诗集倒合适一个人看。”孟小小翻看完了诗集笑道。

“谁?”

“郭玥。”

干娘,您是我的亲娘吧?连我找出这本旧诗集的用意都一清二楚?不过云雀还是要装糊涂,“她?她本就愁思满怀,动不动就要伤春悲秋,这东西给了她…”

“正合她意。”孟小小笑道。

第107章 揭破

京城的百姓约么是天下最幸福的,也是天下最忙碌的,除了忙生计,还要忙着八卦,最得意的时候就是家里来了外地客人或是自己出门在外,跟外地人讲起京中事,那真是首辅公卿家事如数家珍一般。

有这样的爱好,自然就有这样的需求,加上皇帝陛下默许对这些八卦小报的存在,八卦手抄报漫延开来,什么何许人,何者人,何许人也,某某人,何某人,许某人全都粉墨登场,讲的故事有真有假,无不惊悚诡异,不是香艳*就是有鬼有神,百官世家的事不敢明指,戏子粉头说一说总是成的,比如某某人和某某人看似一团和气,实际上为了争京城第一名伶暗斗不止,私下里都互不说话。某某人欺师灭祖,红了之后不认师傅,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所谓大浪淘沙,时日久了,谁爱胡编故事,谁虽然说故事时总说只是小说家言,胡编乱造实际上说得都是真人真事,百姓心中自有杆秤,京里最火的两个人,一个还是那个敢把史家二少拉下马的何许人,另一个则是自称布衣道士的某人。

这一日布衣道人的手抄报讲了一个故事,说的还是前朝旧事,不过这次是有名有姓的,讲的是郭家的事,郭家最后一代男主人驸马郭昭生性风流好色,未成亲之前已经养了十几个小妾,后来为了做驸马,把这十几个小妾全都送得送卖得卖,远远的打发了。

至于他做了驸马也只是收敛一时,后来又养了三十几个小妾的事是后话,这个故事讲的是这十几个小妾中的一个被卖到了某某人家,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鳏夫做继室,不到七个月就产下了一个男婴。

老鳏夫原配生的两子两女坚称这个男孩不是老鳏夫的,老鳏夫却坚称孩子是自己的和儿子们闹得不可开交,后来甚至还请了族中长老做证,提前分了家,除了祖产传给长子之外,余下的财产全部分成了三分,三个“儿子”一人一份,这个男婴分到了两处铺面、二十亩水田、二十亩旱田。

分完产不到两年,老鳏夫就故去了,继室带着男孩关门闭户守着田租铺租过日子,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老鳏夫的两个儿子觉得财产被野种弟弟分薄了,三番五次的上门去闹,砸了铺子,抢占了田产自己耕种。

继室无法,只得把这些产业贱卖给了族长,带着儿子远走他乡。

现在这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学业有成,考到了某处做“公务员”还办了一份报,自称叫“何许人”。

这个故事一出一石击起千层浪,世人原不知何许人是谁,没想到竟是身世如此曲折离奇之人,他本人竟还是“公务员”。

虽然老道士留了一线,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说他是谁,现任何职,但只要细心人士核对年龄、经历略微一查,相信很容易猜出何许人本人是谁。

果然,该报出了不到一个时辰,京兆尹衙门里一位很有前途的何姓书吏便辞官回家了,从此消失。

但何许人并未消失,只是文风陡变,相信是换了人。

这件事对京城的人而言只是一段谈资,雷云凤却真的气坏了,她苦心栽培多年的何纶,好不容易派上了大用场,还未曾大展拳脚竟然这么轻易的被搞掉了,最重要的是这个布衣道士是谁?他还知道些什么?搞掉何许人是不是对她的警告?

雷云凤瞧着自己被咬秃的指甲,知道自己前世的毛病又犯了,一旦紧张害怕就会咬指甲,重生之后她还未曾遇见这种情形…

“大姑娘…”

雷云凤与何纶会面的地方是一处脂粉铺,脂粉铺的隔壁是古董铺,两个铺面看似毫无关联,二楼却有一道暗门相连,

两人见面都是约了时辰,何纶先去古董铺,过一盏茶的工夫或更久,雷云凤去胭脂铺。

何纶生得很好,上挑凤眼鼻若悬胆口若涂珠,当年他母亲变卖了田产带着他投靠娘家,谁知所谓的舅舅搜罗完了母子俩的细软,便把母子俩赶出了家门,母子俩个靠母亲替人做针线活渡日,直到雷云凤找到了他们母子,派人将他们安置妥当,当年郭家秘宝,用得正是他的血,雷云凤对郭玥说的找到了她的弟弟,根本是撒谎。

何纶文笔很好,耳目也很灵通,说故事很诙谐,本人嘛却有点胆小耳根子软,本来人家也未必真确定他是何许人,他却直接辞职跑掉了,做实了流言,雷云凤瞧着他,实在有点恨铁不成钢。

“大姑娘…”

“好了,别说了,你暂时出京吧。”

“去哪儿?”

“明个儿天津港有一批货要运到杭州去,你去杭州吧。”

“这个…”

“你放心,杭州那边初定,正是缺人的时候,我预备在那边开个纱厂…”

“什么厂…”

“就是收蚕丝,纺纱,织缎。”

“哦。”

“做纱厂的人我已经找妥当了,你去管帐。”

“是。”

“你母亲我自会照应。”

“多谢大姑娘,只是我怕有人…”

“大大方方的走,不要怕,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敢跳出来找你的麻烦。”

雷云凤透过胭脂铺关得严严的糊着厚厚的高丽纸的福字窗,看向外面…冷冷一笑。

史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结帐走人。

“世子!世子!”本来跟他同桌吃饭的中年文人追了过来,文人年约四十,身长五尺,头戴秀才帽身穿秀才袍,只是瞧着都有些旧,与锦衣华服的史琰实在是不搭至极。

史琰扭头瞧了瞧他,“何事?”

“那个说好的润笔费用…”

“依旧是一旬二两。”

“是,是,是。”文人擦了擦汗,他虽有秀才的功名,却屡试不弟,前朝的时候贪腐舞弊使他不得志,到了大齐朝科考竟改了!头一天考策论经史,第二天考律法,第三天考算术!

考生倒是不用住考场里了,天天能回家,中午还能出来吃饭,可考哭了的人不在少数,没见过如此刁钻的考试,律法,算术也就罢了,捏着鼻子学吧!策论本来是文人最擅长的,可题是越出越刁钻,你以为他们会从论语里摘句子让你考吗?太简单了,考的都是实策题,比如论是先修水利还是先平外乱。论摊丁入亩的优劣得失。

这些题根本没有标准答案,比如头一道题据说当年状元是观点修水利百年大计,实力增强才能一举平定外乱。榜眼的观点是应该先平定外乱,外乱是燃眉之急,解决掉外乱再修水利。商人家庭出身的探花则是将两种的成本与当年的财政收入挂钩,算了一笔经济帐结论是完全可以两样同时进行。

据说皇上跟他们三人都谈了许久,对他们多有勉励,现在状元和榜眼已经做到了知府,探花在户部也颇有前程。

这样的考法像是中年文士这样读了一辈子的经史子集,能写得一手花团锦簇的好文章的人却是噩梦。

深知科举无望,又不想考更低一级的公务员的文士自然极不得志,被史琰招揽也在情理之中,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史琰会找他来这里吃饭,吃到一半又走了。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呃?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文士光顾着想法设法显摆自己的才学,博得史世子的好感了,连吃的什么菜都不记得,何况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