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不会。”乔守业道,他环视着一屋子的小毛头,“成了,你们好好念书吧,我还有事。”

“送二哥哥。”若麟带着弟弟和伴读们送乔守业出去。

雷小虎眼珠子转了转,跑了出去,追上乔守业,“二哥哥,我娘说那家人真是我家的族亲,那老太太是我父亲的伯母…”他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知道了。”

“依着律例…”大齐朝的法律与大康朝的一脉相承,长辈不管做了什么事,小辈气死长辈按律罪家一等,伯祖母再浑蛋,小虎要是被扣上了不孝不敬的罪名…他日前程也要受影响。

“你不必担心,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只管记得,不管是谁问你,都只说那是一家子乞丐无赖,知道你父亲不在家,又知道点雷家的事这才来讹诈,不是什么亲人。”

“多谢二哥哥指点。”雷小虎深施一礼,转身跑了。

乔守业听着勤学殿里传来的朗朗书声,想到自己念书时的事,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虽说每日烦着馒头题,不想上学,可是兄弟在一起多和睦快活?如今…

“殿下!殿下!”小禄子跑了过来,他跑得太快了,身上的汗腾腾的冒出来,挂在帽子上成了霜。

“跑这么快做什么,像是有鬼追着一般。”

“咱们家别院您在暖棚子里种着的草莓果做果了。”

“哦。”不就是草莓做果了吗?咦,草莓竟真的做果了?“真有此事?”

“自然是真的,良弓县主自良弓县举荐来的老把式,果然厉害得很。”

“有没有红的?”

“只是做果,还未曾有红的。”

“挑几盆长得好的,一路好好护着,送到雷侯府去。”

“是。”

“再挑几盆好的,给父皇送去一些。”

“是。”

“再挑…”

“我的王爷,总共也没几盆…”小禄子道。

“知道了,就送这两个地方吧。”别的地方…也是可送可不送的。

两人正说着,就瞧见有一队人顺着抄手游廊往勤学殿这边来,前护后拥被围在中间的正是淑皇贵妃诸葛文燕。

乔守业本来是要往紫宸殿去的,见到了诸葛文燕只得过去行礼,“给诸葛母妃请安。”

“嗯,起来。”诸葛文燕看了他一眼,“殿下今个儿怎么这么有空,往勤学殿这边来?”

“路过而已。”

“哦。”诸葛文燕点了点头,“听说你这几日都在紫宸殿听政?”

“父皇见我无事整日闲游,便将我拘在身边养性子。”

“你是该好好养养性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我要往紫宸殿去。”

“哦,那就去吧,我不耽搁你正事儿了。”诸葛文燕摆了摆手,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她一贯是如此孤傲冷淡的性子,先前对乔守业也没有多热情,现在对他也是一样,这种前后一致,却让乔守业莫名的安心。

第145章 命运

帝都百姓向来是骄傲的,他们衣饰整洁,谈吐得体,两个提篮卖菜的百姓互相见了都会轻声互相问好。每日里见过的大员勋贵更是不知有多少,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也多半是京城里谁新得了帝宠,谁成了人物,哪家惹了官非,哪家与哪家联姻,哪家与哪家生了嫌隙,谁家的少爷爱逛窑子,谁家的少奶奶爱出来“会客”。

近几日京里最热的话题自然是雷侯府的小侯爷惹了官非,一家子不知从哪儿来的乞丐自称是雷侯爷的伯母一家,前来京里投奔,在侯府门前闹,被小侯爷亲自押出了京,偏那一家人里有个年岁挺大的老太太连惊带吓的死了,那一家人跑去顺天府告状,顺天府还真把这事儿写折子告诉了陛下,陛下御批接状。

要不怎么说这大齐朝不同前朝呢,凡事都讲个法,不管是不是诬告,官府总要接状子,仵作验看尸首,巡捕或锦衣卫调查…

关于这件事是一天一个*,有说那家人是真的雷侯爷家的亲戚,有人说那家人是假的雷侯爷家亲戚,还有人说这家人早就上京了,被养在南城柳条街八条一间小宅院里,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一家人颇有背景。

这一日茶馆里几个人围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议论此事,忽然旁边的一个人站了起来加入了进来,“你们说的都不对。”

“刘老哥,你几时来的?”里面有人认得这人,让这人坐下。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约见了个朋友。”姓刘的这人道,他是贩南北货的商人,走南闯北颇见过些世面,说话也自有一股子豪气。“我跟人谈事儿的时候就听你们在这里说,我跟你们说,那老太太啊,还真未见得是小侯爷连惊带吓死的。”

“怎么说?”

“你们都知道我外甥是提刑司管大人手下的仵作吧。”

“知道,知道,谁不知道您外甥啊,那可是个人物。”

刘姓人抿了抿胡子,“我外甥伺候管大人验看了老太太的尸身,那老太太啊,已经老得不行了,身上全都是病,什么风湿,大骨节,肺病…只要是身上有的零件儿,没有不坏的,管大人说了,就是老死病死的,可是上面非要问死因,管大人只好写了因心肺齐衰病死。上面又问跟惊吓挪动有没有关联,管大人写莫须有。”

莫须有…这种情形要是两个百姓之间,谁让你倒霉呢,满大街健朗的人不得罪,非要去碰一碰就掉渣的老太太,搞不好要赔个十两八两银子的丧葬费闹个大晦气,可那是小侯爷啊…

“刘老哥,您在这街面混了多少年了,您觉得这事儿官府会怎么判?”请他坐下的那人问道。

“这事儿啊,可大可小,要是说他们那一家人真的是冒认官亲讹诈,那就是侯府赔点子丧葬费,再说要不要治他们冒认官亲的罪名。可要是那人真是小侯爷家里的长辈,小侯爷就麻烦了,气死长辈的罪名…可是不小。”

众人都点了点头,要说议论这么久,说出话来靠谱的还真的是这位刘姓商人说的靠谱。

他们正说着,忽见下面报亭围满了人,几个书生拿着手中的书卷大声的念着些什么,还有一些人围拢着议论纷纷。

“小二,这是又有什么新本子了?”刘姓商人道。

小二过来一边倒茶一边说,“江南那边新传过来的话本子叫什么别桃花。借着一家子江南人讲江南逆案的事,听说啊…连首辅袁大人都被牵扯进去了。”

“竟有此事?”

茶楼里的人纷纷冲下楼去买话本子,刚把话本子揣进怀里各自离开,就见一队城管冲了过来,不许报亭卖…

这是哪里话来?陛下说了文人无罪,只要不是聚众闹事,写诗写话本子甚到直接议论时政都可,怎么现在开始收话本子了?

难不成这个别桃花…真讲了些上面的人不愿意让百姓知道的事?

人就是这样,你是满大街的宣讲别桃花是好书,定有人不愿意多看一眼,可你要是满大街的说别桃花不让卖也不让抄了啊,人们反而趋之若鹜,对里面的内容也愈加的认真,别桃花被改成了再别桃花,桃花别,桃花,别桃,等等等名字,从京城和江南各种流传开来…

云雀也得了一本别桃花,故事讲的是江南一家十二口人,一对老夫妻,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和次子分别娶妻张氏和薄氏,长子有两子,次子有一女,长女也嫁了出去,只有小女儿桃花云英未嫁,一家子虽有小磕小绊,但生活和美,故事开篇已经改朝换代,一家子人顺顺当当的成了大齐朝的顺民,长子长孙英哥儿自打生下来就爱生病,他娘张氏本就是白莲教徒,带着儿子入了教,得了仙姑的香灰看好了病,一家子也跟着信了…长女婆家是信佛的,因这一家信了白莲教,不准长女带孩子外祖母家…

故事在新任知府糊涂人上任之后急转直下…糊涂人是个“正直”的糊涂人,不贪腐不受贿是个清官,偏偏来江南之前,听信了一个大人物的话,在江南推行惠民十策和剿灭白莲邪教…

一家人因白莲教案受尽牵连,大嫂抱着孩子参加大会的时候因官府抓人混乱的教众被活活踩死,老太太一股火得了中风,大哥为报仇被人裹挟作乱,二哥为避祸带着妻子回了妻子娘家乡下,家里没了生活来源,桃花不得不出来做丫鬟补贴家用…认识了一个姓郑的两江总督书吏…

故事大半是讲桃花与郑秀才之间的故事,可里面时常露出关于时局的种种事态,郑秀才也经常讲官吏的昏庸,侧面描写中糊涂人是从头到尾糊涂,两江总督却心知上面是想要阴奉阳违,不行惠民十策而有意激起民变,为了明哲保身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拖着不上衙门。

话本子依旧是说从前故事,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讲的就是当下,一家人和桃花与郑秀才之间的悲剧看得人入迷,看到后来朝廷派了“八府巡案”代天巡守拨乱反正,都长出了一口气,一家人虽然已经家破人亡,但好歹熬过了最苦的日子,重新聚到了一起,桃花也嫁了郑秀才做了继弦,合卷之后,总让人觉得意犹未尽,那些官吏呢?糊涂官被乱民乱棍打死,总督却依旧是总督,高高在上的京中大员依旧是京中大员…

再联想连小报写侯府后院秘事都随便乱传无人管,别桃花这册话本子却被禁,人们愤怒了,这分明又有人阴奉阳违欺上瞒下,生怕天下百姓知道真相!

那些想着收集袁首辅黑材料以阅圣心的官员们也开始有了目标,纷纷开始搜集袁首辅与“糊涂人”之间的事。

就在满城风雨之际,两江总督吴兴道入京了。

雷家的事,就在这个时候开庭了…谁还在意雷家的事啊!不过是个小案,朝廷的那一祸子逆贼该如何!吴兴道忽然入京可是有什么猫腻!

也不是说真的全无人在意,至少雷家的人非常在意此事,还有一个人也异常在意。

这一家子住在城南,男人姓关名铁牛是做屠夫的,一身的健子肉,偏是个瘸子,砍肉的刀挥舞得虎虎生风,老婆汪氏翠莲年近四十,同样是一身的肉,杀猪剃骨不比男人差,偏两人没孩子,常听见两口子吵闹,男的骂女的是不下蛋的母鸡,女的骂男人不是个男人,两人吵着吵着就会撕打在一起,从互殴变成女人单方面挨打,女人被打急了就会拿刀子要杀人,有人劝女人反正家里有几个钱,不如买个妾,就会被两口子一齐的骂。原来这家人早就有个妾,可这个妾也一样下不出蛋来,成了帮佣的灶下婢,两口子有的时候打急了,就会拿这个妾出气,男女混合双打这个可怜的女人。

这个妾已经年老色衰,又瘦又干,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不敢拿正眼瞧人,遇见生人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比女人还要老一些,谁能想到她是妾呢?若说名字,谁也不知道,只记得汪氏常叫她短命的,不下蛋的鸡,瘦狗子,丧门星之类的“浑名”。

这两日她出奇的安静,经常看着灶堂摸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疤出神流泪。

汪氏头一回瞧见没当回事,二一回瞧见被别的事岔过去了没顾得上问,三一回瞧见了踢了她一脚,“家里没事儿,你哭什么?气运都让你哭没了。”

“大姐…”她叫了一声大姐,低下头接着哭。

“到底怎么了!”女人拉了条板凳坐下来了,“上回打你打狠了?”

“不是。我知道大姐是好人,若是换了旁的人家,早把我赶出去了,哪会留我到现在,供我三餐衣食。”

“你可别说我是好人了,还是接着叫我大姐吧,到底什么事,你这样总哭不是个办法!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没,没有。”

“那你快说啊!”汪氏看不得她这个样子,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我本姓雷,名叫大妞,十三岁那年卖给了一户人家做童养媳…我男人才十二岁”

“这事儿我都知道。”

“我嫁进去那年我就被公公霸占了,十四岁时生了个女儿,被婆婆塞进水缸淹死了,十五岁跟我男人圆房,公公还不放过我…我生了个儿子,满月酒的时候男人和公公吵了起来,我男人拿刀活活砍死了我儿子,砍伤了我公公…从家里跑了出去,我婆婆骂我是丧门星,将我典给了一家人做生人妾…生了个儿子之后又被卖了一样是做生人妾,生了一儿一女…三一回才到了您家里。”

“这些我都晓得。”要不怎么说汪氏知道生不出孩子不是自己个儿和这个妾的事儿,问题出在男人身上呢,可这话怎么敢四处乱说,生不出孩子怪的都是女人。

“这回…这回京里雷家的官司…”

“雷家的官司又与你有何相干?”

“我原不敢想我与那个雷家有牵连,可这回告状的人叫雷大柱,有个弟弟叫雷六傻,还有一个老太太,说的事…跟我家的事一模一样,只是当初我被卖时,妹妹和弟弟都还在,伯母说我走了,自就有钱给妹妹弟弟买米吃…”

“你说什么胡话!雷家是何等人家!你这样的下贱人怎会与雷家有关联?”汪氏吓了一大跳。

“大姐,您可还记得,您骂过的那个勾引老爷的贱人?”

“记得,呵!那个短命不要脸的,硬把你指成他媳妇,骗那个贱人跟他睡…”

“那人是叫晓云的,就是打官司那个雷家的人,我瞧着她面熟,但不敢认…”

“真的?”

“是真的。”

“你可有什么表记?”

“当年我被伯母卖了的时候,弟弟拉着我不让我走,狠狠在我手背上咬了一口。”她伸出手给汪氏看。

汪氏瞧着她满是伤痕的手背,瞧着确实有像个牙印的疤,“这个…”

“您让我去吧,他们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我兄弟,我…我…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汪氏瞧着她,自她进家门,自己就没拿正眼瞧过她,所谓的慈悲也不过是一点点善心,这女人确实是可怜,可她若是贵亲…自己会不会…雷家又会不会认这样一个被人卖来卖去的女人…

她想到女人因生不出孩子典期又到了,怕被卖到下一家继续受罪,跪着苦苦求她的样子,想着她“婆家”那一张张禽兽一样的脸,想着自己当初的一时善心…想到这女人一身的病痛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不管怎样,她是人,她被人当成畜牲一样看待那么多年,不管是不是真是雷家人,都该有人替她说句公道话,讨回一点点的尊严,想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走!我带你去锦衣卫衙门!”

第146章 认与不认

汪翠莲紧紧握着大妞骨瘦如柴的手,大妞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干啥又不走了?”

“万一…万一要是错了…冒认官亲…连累你和老爷…”

汪翠莲愣住了,她没有想过那么多,一直以来大妞就像是家里的一件旧摆设,没什么大用,丢了可惜,说是干家务,一年到头临到冬天就病得起不来炕,整夜整夜的咳,有时还要她用偷攒的钱去抓副药回来替她续命,去年冬天她以为大妞真的要死了,暗自思量要不要订个薄皮棺材,没想到大妞竟活了过来。

那个死鬼厌恶大妞,总想把她赶出去,可赶出去就是让她死,家里养了个癞皮狗都不能这样,既然当初留下了她,就得让她活着。

她对大妞从没客气过,整天丑鬼,死鬼,痨病鬼的骂,心里烦还会打会踢,死鬼也拿她当出气筒。

收留大妞到现在的原因,死鬼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有个姐姐,家里闹灾年景不好的时候卖了,她走的时候才十岁…娘骗我说是卖给人家做丫鬟,隔壁的婶子说卖给人做丫鬟得不了那么多钱,必是卖进窑子里了。后来有人在县城里见过她,已经花枝招展的满大街揽客了,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啊,我从家里跑出去看她,她看见了我,塞给我一把糖,让我不要再去了。我恨我娘!我一路跑到守寡的姑婆家,姑婆听了我说的,说窑子犯了国法,带着我去找她,可里面的人说她因为偷钱偷吃的东西已经被打死了,他们不承认让她出来‘做事’,只说她是做丫鬟的,姑婆带我去乱葬岗子找她,她已经被野狗刨出来啃得不像样子了,姑婆替她换了衣裳…没让我看她,我只记得姑婆一边替她擦洗一边说造孽,让天降雷劈死那些造孽的人!劈死我娘!劈死姓汪的一族的畜牲!姑婆是被卖出去嫁死鬼的,她跟收养的儿子媳妇说要留下我做伴,她儿子原是不应的,可我姑婆说他们要是不应,就去衙门告他们忤逆,他们只好应了,要不然…我也是被卖的命!大妞,咱们为啥托生成女人啊?当初要是有谁拉我姐一把,我姐是不是也不能死?”

汪翠莲看着大妞的眼睛,“你要真是雷家的姑奶奶,你帮帮我,帮我铲了那个窑子,杀了那帮畜牲,就是报了我的恩了。你若不是,咱们俩个疯了的妇道人家,官府又能拿咱们如何?”

大妞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她忽然咳了起来,又咳又喘半天上不来气儿。

云雀手一抖,手里的茶碗掉到了桌上,她一直知道自己有两个散失了的姑姑,父亲当年发迹了,派人去寻过,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没找见,这个时候竟然有个大姑姑…出现了?

她看向云凤,见云凤也是一脸茫然…

“她真的吃了这许多的苦?”云雀问道,要是她没有穿越成二丫头雷云雀,而是传成了大姑姑甚至小姑姑呢?身在乱世,父母皆亡,伯母如虎狼,她又能比她们好到哪儿去?

忍冬点了点头,“来报信儿的锦衣卫是这么说的。”

“此人是真是假?”云凤问道。

“夫人说当初侯爷说过,大姑奶奶走的时候侯爷不让走,在她手背上咬了个牙印,这跟那人说的对上了,这事儿旁人不知道。那人还说了老爷的胎记,除了家里人外人都不晓得,夫人说十有*是真的,不过还要写信问过侯爷,倒是那一家人,认出了大姑奶奶,说大姑奶奶虽老了瘦了模样还没变。”

云凤冷笑,“呵,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咱们若是认了大姑姑,也就认了他们一家子,冒认官亲被赶出京死人命,咱们家满破拿几十两的银子做烧埋钱,看在他们家死了人的份上不告他们,若是真伯祖母被赶走,他们又一口咬定是小虎把她给气死的,父亲要挨申斥,小虎别说是陪读了,侯世子都得撸了,一辈子背个大不孝的罪名。”

“大姑姑的事若是真的,他们家哪里是咱们家的亲人!分明是仇人!”

“这世道就是如此,祖父母死了,那一家子是收养孤儿,至于产业…咱们家祖辈就是穷人,除了破家还有啥?大姑姑被嫁做童养媳也是他们‘积德’,大姑姑后面被磋磨是那家人的事,他们早逃荒走了,并不知情,连父亲都可以说是他自己跑走的,谁又能说什么?就算是他们有遗弃之罪,伯母别说弃侄子就算是杀了侄子,按律也是减等之罪。”云凤冷冷地说道。

“依着大姐的意思,咱们…不管大姑姑了?”

“还不知是不是呢,就算是…也是个要死的人了,总不至于为了她害了小虎。”云凤神情冷淡地说道。

云雀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嘴唇颤抖的看着姐姐,她从不觉得姐姐是个无情的人,现在又觉得姐姐很陌生。

云凤瞧着她,想到上辈子姐妹俩个也是这样吵架对恃,是因为什么来着?对了,为妹妹和滕鲲鹏的丑事,那个时候她母仪天下,妹妹也已经是王妃之尊,为了妹妹和滕鲲鹏的事,她没少受人挤兑,她说要妹妹除掉滕鲲鹏,下次再找面首最好找个不起眼些的,不要闹那么大,妹妹也是这样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冷酷无情的怪物一样。就是那次大吵,他们姐妹彻底断了联系…

妹妹干嘛总是与那些不相干的人动真情真怒,上辈子为滕鲲鹏还好,女人总是为了情软弱,不顾一切,这次那女人又怎么了?她十有*是那家人找来的托儿!就算是的话,最多偷偷把她安置起来,给她衣食,让她能安稳上路,难不成要堂堂侯府认了那样一个女人是自家的姑奶奶?更何况认了她,小虎就要受牵连!侯府就要受牵连!

妹妹这般感情用事,做了皇后怕是要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最后还要累国累家!

云凤保护家人,家人仅限于父亲,母亲,妹妹,弟弟,黄励诚,没有别人。

郭女史听见茶杯掉在地上的声音,掀开帘子瞧见姐妹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云雀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云凤神情冷淡,心知这两人是大吵了。

“两位姑娘…”郭女史没叫两人的敬称,“依奴婢看,两位大可不必为此事争吵,毕竟您二位只是小辈,这样的大事理应由侯爷和夫人定夺,您二位只需静侯就是了。”

“父亲要回京?”云雀转过身问郭女史。郭女史不只是个简单的女史,她也是皇上的心腹耳目之一,搞不好也是谛听司的人,她说的话十有*是准的。

“这个…奴婢只是猜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侯爷总要回京一趟,再说…他也有三年未回京述职了。”

“且等父亲吧。”云凤站了起来,一甩袖子走了,父亲多半也会认大姑姑…呵,她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到最后依旧她是恶人…黄励诚要回来了,想到这里,她冰冷的心,泛起一丝丝的暖意。

乔承志看着跪在那里吴兴道,听着他说着那些他早就知道的事,却早已经神游天外,雷家的事天下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别说是古人的律法就是这般的奇怪,现代边远农村一样如此,认了那女人,他就算是轻纵也要给雷小虎记一个申斥,不认那女人…良心又何在?呵,他有多久没想起良心两个字了?

吴兴道说完了,许久没听见他回应,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

“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

“臣可指认那日袁首辅带臣去见的人。”

“呵,锦衣卫副总指挥使,认得的人岂止上千?你本是两江总督与他有干系也是平常,至于谛听司的人,你是见不着了。”

“陛下…”吴兴道跪地磕头,“臣所说句句属实啊。”

“你可敢于袁宏谅当面对质?”

“这…”

乔承志冷笑,想要立功自保,总要付出点代价,天下没有站在岸边躲干身子还想吃尽好处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只是…”乔承志把案上的一本别桃花扔给了他,“别来晚了,你自己干了些什么自己清楚,头功要是让别人立了,朕也保不了你。”

吴兴道双手颤抖的捡起书,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让他出面弹劾袁宏谅,让他准备一切证据,让他做出头鸟…

吴兴道拿着书,脚步有些踉跄的走了,江淮把记下的几大页纸规规矩矩的放好,不过是几页纸,不过是几个人,断送了江南几十万人的性命。吴兴道没作恶,他只不过是躲起来罢了,呵…

“江淮,你可有话要说?”

“陛下为何不让臣…”

“为何不让你出面弹劾吗?”乔承志看着江淮,“江淮啊,你的日子还长啊。”

“陛下…”

“袁宏谅是朕的第一个首辅,门生故吏旧交亲朋,不知有多少,你一个七品官如何拗得过他?就算是拗过了,平江南逆案,清除袁党你年轻时都做了,以后要做什么?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你啊,欠磨练,别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撞,你才新婚,早些回去陪新娘子吧。”

“是。”江淮心跳得厉害,得君主如此,为臣三生有幸啊。

第147章 分化

京城

天才微微亮, 等待入城的百姓多半是卖米、卖菜、卖水的贩夫,他们有的赶着马车、驴车,有的推着四轮车,井然有序的排在城门前,有互相认识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开着轻松的玩笑, 天下太平京里人生活富足, 连带的也讲究起了吃喝, 周边农人过得也很宽裕。

就在一群人聊得热闹, 先来者与后来者互相打着招呼时,远处一阵烟尘滚滚。

只见正面写着雷字背后印着虎纹的旌旗招展,如此排场,莫非是西北雷元帅回京了?

待队伍靠近, 众人看清了为首披着紫貂披风, 身穿紫红黄金甲, 三缕长冉,皮肤微黑,生得剑眉虎目甚为威严, 他跨下战马披着在朝阳下闪着炫目光芒的御赐赤金嵌宝马具全身乌黑高大异常,城门边众人的马、驴、骡子等见了它吓得低头骚蹄呜呜哀鸣,此马名唤乌云骢乃是西域特产, 京中人尚未见过如此高大的马匹。

他身后,共有一百二十八骑近卫军,通通是黑面红里披风,浅黄亮银甲胄, 骑着同样是西域特产高头大马,神骏异常。

本来雷霆出行还有五百步卒,因急着回京,并未带回,只有这一百二十八骑跟着他星夜兼程急驰回京。

守城的兵卒远远的瞧见了他们,赶紧开了城门,又将愣在那里的百姓赶开,让出一条路来,守城将军穿了全套甲胄亲自出迎。

“可是雷元帅回京了?”

雷霆自马上看了此人一眼,“正是雷某。”

“元帅可有皇上令旨?”

雷霆一使眼色,近卫送上金牌令,守城将军验看过之后,向后一退,“请元帅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