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觉得自己是在作梦,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梦,一闭眼就会看到当时的情形,或者现在的花团锦簇是梦,醒时她还在自己的那间小屋里等死。

看见当时也在场的云雀谈笑风声的样子,她更觉得自己是在作梦了,为什么有些人经历了那些,会毫无芥蒂?

云雀自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对着她笑了笑,“侯姐姐未何还未动筷?可是不合口味?”

“昨夜睡迟了,白日里有些瞌睡。”

“说起来,姐姐婚期近了吧?”

“还有月余。”

“婚后是住伯爵府还是…”

“婆婆说成婚后就是大人了,应当顶立门户,要我们回唐家。”

“你觉得呢?”

“自然是回唐家。”

云雀笑了起来,“依我说舅母太过外道了,她嫁到了伯府,唐哥哥自然也是伯府的人,你又是她头一个儿媳妇,在她身边伺候些时日也是应当的。”唐务庸现在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唐家剩下的产业也不多了,直接把小夫妻推出去单过…日子必定艰难。

“我们总归是外人。”再说她极不喜欢伯爵府,连边都不愿沾。

“说起来也巧,顾家姐姐也快要嫁人了对吧?听说陛下放了江大人半个月的婚假。”云雀没有理会表情诡异的侯苑儿,直接将话题引到了顾文锦身上。

“还有几日就到婚期了。”顾文喻抢先说道。

“还有三日。”顾文锦道。

“哦。”云雀点了点头,“说起来,我实是在些莽撞了,未曾问过婚期就将您请过来,可曾误了您的事?”

“嫁妆早就预备妥了,外面的事也不是我们这些个小女子当管的,县主有请正好解了我的烦闷。”顾文锦笑道。

“说来好笑,我回京时,京里正时兴一个话本子,说是前朝状元的事,可人人都说是文锦姐姐与江大人的事,不知文锦姐姐家里可否真有个姐姐?”

“小女子未曾有幸有过姐妹。”

“哦。”云雀点了点头,“看来小说家言不能尽信。”

在场众位姑娘都笑了起来,刘珠玉快人快语道,“我方才也想问顾家姐姐呢,只是不敢,没想到县主您先问了。”

“我上京时也曾找船娘偷偷要过那个话本子,看完直念佛,幸亏我没姐妹,若是有岂非要被冤屈死了?”顾文锦笑道。

在坐众人又笑了起来。

京郊

雷大柱掰开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拿出里面的银票,五百两银子…够在乡下买上几十亩好田,一家人好好渡日了。

他一抬头,围在他身边的兄弟和妹妹脸上却露出嫌弃之色,“五百两…不够在京里南城买个小宅的。”雷晓云道。

“你还要留在京里?”雷大柱吃惊地看着妹妹。

“能留在京里,谁愿意回乡种田啊!”雷小妹道,雷家人被太子接到一处小宅子里居住,每月都有专人送钱粮供养,早就没了一开始的狼狈村气,说起来也是京城里中等人家的模样了。

“是啊,五百两…发送母亲都不够。”雷六傻道,他眼泪汪汪的看着躺在床板上已经没了声息的母亲。

他们在京里的日子过得多好啊,不用起早贪黑的伺候壮稼就有吃有喝的,他出去游游逛逛的认得了好几个好哥们,还有人要把自家的妹子嫁给他,晓云也有了相好,眼看就要成亲了。

谁知太子爷竟病了,原先给他们家送东西钱粮的再也不来了,一家人坐吃山空,等着太子爷病好,太子病没好,皇后娘娘倒死了,太子也成了安逸王,他们也曾去东宫找过,被人打了出来,还是当日送过他们的钱侍卫告诉他们,让他们再去雷侯府。

大哥原不同意,母亲却眼睛一亮,一家子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雷侯府,却被几个侍卫和一个少年人押上马车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送出了京城。

母亲上了一股火…没两天就去了…

“五百两?发送母亲?”晓云瞪大了眼睛,“顶好的棺材不过三两银子,母亲好好装裹一番埋在南城墓地里也不过是五两银子,这也算是极体面了,难不成你要买城西的墓地?”

“母亲最喜欢城西姑子庙…我有个朋友的娘…寄在那里…”

“六哥,你疯了还是傻了?你那些个酒肉朋友,哪一个嘴里有实话?”晓云道,“大哥,我不管,别听六哥的,我要回京。”

“是啊,还是京里好。”雷大柱的儿子雷小柱道,“我要回京里念书。

雷大柱瞧着手里的五百两银子,这钱看着很多,可在京里一大家子人赁间房子再加上吃喝,不到半年就能造害光,“不行!我们回乡。”

“不!不回去!”晓云道,“让我回去当村姑,我还不如死了呢!哥,眼前只有咱们三个,不如把银票分了吧,你要回乡就带着你那一家人回乡,六哥要发送娘就让他发送娘,把我的那份给我,我要回京。”

“你回京做什么?呵,嫁给王屠夫当二房,哪里用得着嫁妆!卷个包儿去就成了。”雷大柱的媳妇可不是雷大柱那样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她精得很,只是过去有婆婆在,不敢与受宠的小姑子争嘴罢了。

“王屠夫的痨病鬼老婆就要死了!我嫁过去是当正房的!”晓云道。

“不是还没死吗?”

“行了!你们别争了!”雷大柱大吼了一声,“我是大哥,我做主,咱们回乡。”

“咱们回乡干嘛?”雷大柱媳妇道。

“你个婆娘…”

“娘是被雷家人气死打死逼死的,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了,被几个侍卫拖来拽去又打又骂的,哪里扛得住?老太太精明一世,总不能这样白白的去了…”

“你这婆娘要干嘛!”

“咱们回京城!抬着娘告状去!就告雷侯府侯世子逼死人命,要他杀人偿命!”

“对啊…娘不能白死!”雷六傻道。

“对!娘绝对不能白死!”晓云道,她看了眼嫂子,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嫂子也是精的,雷家为了平息此事,必定要大把的花钱,到时候她拿着大笔的嫁妆风风光光嫁人,看谁还敢瞧不起她是个乡下来的老姑娘。

“对!给奶奶报仇!”几个孙辈也大声嚷嚷了起来,他们在京里住了许久,别的没学会,市井无赖泼皮那一套是学得极好的,哪有当初村里人初进城畏首畏尾的样子。

雷大柱瞧着兴奋起来的一家人和躺在那里已经气绝多时的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143章 小人大案

顺天府尹本姓寇,后因家道中落时逢战乱,父母无力抚养,送给了父亲的同窗詹姓人家为养子,詹家无子,对他宠爱异常,也为了让他不忘本,给他取名詹寇,詹寇二十岁那年中了大康朝的举人,此后连考十二年都未曾中第,直到大齐朝开国恩科,这才中了二甲进士,当时的主考官是现任首辅袁宏谅,詹寇也就成了根正苗红的袁家门生,再加上大齐朝初创,正缺人材,詹寇又颇有几分机灵跟才干,没几年的功夫,就坐上了顺天府尹的宝座,他的原配妻子本是养母的外甥女,成亲不到六年就去世了,留下两子一女,未免儿女受气,他一直没讨正房,只是有两个妾室服侍,他做了顺天府尹之后,袁宏谅为了拉拢他,将自家一个远房的堂侄女嫁给他为妻,他也因此成了袁党中一颗闪亮的巨星。

这一日他晨起用早膳时,听妻子埋怨良弓县主目中无人,家中请客半个首辅一系的人都未请,害得京里议论纷纷,都说皇上要办袁氏一堂,因此良弓县主才趋利避害,躲开袁氏,连带着许多人都赶紧与袁氏撇清关系。

他表面上八风不动,偶尔点点头,最后又说妻子是大惊小怪,良弓县主本是桃源一系勋贵一脉,请客不请文臣一脉是平常小事,心里却明白,妻子说的是真的。

良弓县主此举非常危险,她等于是明着放出了风声,皇上已经厌弃袁党,手里有袁党把柄与袁党有仇的尽管出手,所谓当家三年狗都嫌,老师做了这么多年首辅,难免得罪人,也难免做错一两件事,这些事若是被翻出来…

他一阵心惊胆跳…

刚刚坐定,还未曾处理几件公务,就听外面早就无人敲响的鸣冤鼓响…

大齐朝政法分开,打官司去法院,要告状去检察院,报案去六扇门,重案去锦衣卫衙门,鸣冤鼓早成了摆设,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将击鼓人赶开,问问是有什么事,若是真有冤屈,送去检察院。”他挥了挥手道。

“是。”坐在他旁边的文书吏应了一声,整了整衣裳出了正堂。

过了一会儿文书吏神色诡秘的走了进来,“大人…”

“人送走了没?”

“没送走。”

“这等小事,还要我亲自去办吗?”

“大人,这一家人告得人…是雷家。”

“什么?雷家?他们又是何人?”詹寇挑了挑眉道。

“他们自称是雷侯爷的堂兄弟,他们还抬了个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老太太,他们说那是雷侯爷的亲伯母,说雷侯爷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就算了,雷小虎还将他们押出了京,一路上又打又骂又吓唬,把老太太活生生的吓死了,他们进京告状,谁知检察院不敢接状,法院不敢接案,因此才来顺天府鸣冤。”

所谓正要瞌睡送来了枕头,陛下三令五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史侯府的二少爷奸/宿良家妇女致妇女自尽,吓死老/嫖/客,就被行了斩刑,还治了前任顺天府尹轻纵之罪…现在雷侯府的小侯爷害死老太太…这老太太还是自家长辈,又是何等罪名?就算是有冤吧,可也得审得验尸啊!不敢审不敢问这还得了?

詹寇笑了起来,“你找个客栈,将那一家人好好安顿起来,我进宫一趟。”

“是。”

西北

史琰慎重的将一封牛皮纸包着的书信放到了一个做商人打扮的男子手上,“请务必将此信送回京中我父亲那里。”

“请小侯爷放心,属下人在信在!”

“去吧,一路小心。”

史琰看着他骑上马,从马帮的最尾走到最前,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他来西北,本就是为了寻雷霆的破绽,替太子扫清障碍,可恨雷霆并不信他,让他从刷马的马夫做起,说是要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刷了三个月的军马,才让他做了校尉,幸亏他心智比旁人要冷静得多,武功也是一流,连立了几个功劳,又对雷霆表了忠心,这才一步步升迁,做了军械官,就在一切进展顺利的时候,京里传来了信儿,让他稍安勿燥。

没想到后来的消息居然是太子被软禁,皇后娘娘殡天的消息…半月前雷大帅更是将众人聚齐,告诉他们朝廷传来了三百里加急的通报,太子因病毁容难为人君,被废太子位,改称安逸王…

想到这里,他就恨自己不该来西北,若他还在京中,太子遇事有个商量的人,断不会到如此地步。

五日前他检查军械的时候发觉少了二十箱的上等兵器、铠甲和两箱火器,当场查问库管是何人取走的军械,为何不与他这个军械官说,库管回答是黄励诚拿着大帅的手令将军械拿走的。

他见到黄励诚问他军械去了哪里,黄励诚却语焉不详,他问雷侯爷军械的事,雷侯爷承认是他写的手令,余下的不许他多问,也不许他与旁人说。

他悄悄查访军械的下落,赫然发现那一批军械竟被偷运出关,往西北送去了…

雷大帅竟与戎人私通!

他将自己搜集到的证据交给随自己来西北的心腹,让他混在马帮里入京,将证据交给父亲。

太子坏了事,史家必定受牵连,雷家也休想独善其身!

他转过身却见远远的跑来一队人马,正是黄励诚和他的轻甲军,他微笑着向黄励诚拱手施礼,“黄将军回营了?”

“史将军。”黄励诚下马回礼,“史将军因何在营门口?”

“家父病了,我托马帮带回去点天麻。”

“哦。”黄励诚点了点头。

“不知黄将军可否马到功成?”

“戎人那里乱得很,今个儿这个酋长赢,明个儿那个大王赢,我们不过抓几个舌头查问一下情形,没什么危险。”

“原来如此。”史琰点了点头,“如今戎人已无力攻齐,不知大军几时回京。”

“总要过了这个冬天,来年春天再说吧。”黄励诚道,见史琰有几分了解之色黄励诚又道,“我也一样是猜测,大帅心中所想,无人能猜到。”

“黄将军您是大帅的心腹又是女婿,怎么不知大帅心思。”

“哈哈哈…要是依着大帅的心思,恨不得灭了戎人的族才好。”

史琰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走吧!听说今个儿熬羊汤。”黄励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所谓墙倒众人推,这话其实是不对的,墙已经倒了,推的人能有多大功劳?必得是悄悄的得知主人不想要这墙了,听从主人的暗示第一锤子砸向那墙的人,得了最大的利益。

本来皇上与袁首辅之间因太子和惠民十策有矛盾只是猜测和耳语,良弓县主请客不请袁氏一系的人,证实了这些猜测,谁不知雷家与圣上一家走得近啊,县主更是晋王的未婚妻,惠皇贵妃的干女儿,圣意如何,看她的眼色就知道了。

各种弹劾袁宏谅的奏折第一时间摆到了乔承志的案头,乔承志挨个翻看了,见都是一些中下级官吏举报的一些“鸡毛蒜皮”,心知靠这些扳倒袁宏谅是不够的,可自己手里有铁证的江南逆案,又不好直接抛出来,想了想之后,在这些奏折上写了已阅,就交给江淮直接发回,而不是交给内阁处理。

这等于是放出一个信号,皇上看了奏折,没跟袁宏谅说,意思是你们这些人的黑材料不够黑啊,继续收集吧。

处理完这些“投诉”首辅的奏折,他才开始看别的奏折,其中被江淮贴了个红签子的奏折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将奏折拿过来,原来是顺天府尹詹寇弹劾检察院不作为的…

雷家的往事他清楚得很,没想到那一家子无耻之人,竟找上京来了,叶氏从小就是个做事直来直去的,将那一家子人赶出京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只是告雷小虎打骂吓唬老人,致老人惊吓而亡…

那小子怎么裹进这事儿里头了…

联想詹寇袁家“女婿”的身份,这个奏折就更有趣了。

他提起笔来朱批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责令检察院接案,锦衣卫详查,提刑司验尸,若确有其事,禀公办理。顺天府尹刚正不阿,可协理此案,雷小虎身份特殊,责令内阁督办此案。

他将奏折放到交给内阁处理的篮子里,江淮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自己的折子。

却说雷大柱一家子,他们本来想着各大衙门口闹一闹,雷侯府必定查问或者会有官员居中调和一番,他们讹上大大的一笔银子或是雷侯府认下他们,让他们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谁想到案子先是没人接,后来到了顺天府,顺天府倒是管事的,把他们送到客栈暂住,将尸体安置到义庄,第二天呼拉拉的来了一大批的捕快官员连锦衣卫都来了,先是把他们送到检察院接案,后又从义庄取了尸首送了提刑司,锦衣卫又来找他们问话,他们什么时候被赶出京的,走的是哪个城门,守门的是什么样的人,雷小虎长什么样穿什么样的衣服,押他们出去时有几个侍卫同行,多大年龄长什么样可知道姓名,都问得清清楚楚。

他们这才发觉,事情好像搞大了…这京里人不按戏码走啊!

第144章 风云

“这做了大损德了大德,短命不知死的东西,当初做下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害得咱们家两个姑奶奶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丢了你爹,要不是遇上皇上跟老仙师你爹早就饿死荒郊了,如今竟又来害你兄弟!早知如此,不如找几个人趁着月黑风高把他们全剁了喂狗!”叶氏拍着大腿骂道。

云凤和云雀互视了一眼,云凤眼里闪过一丝杀机,叶氏叫嚷的厉害,真遇上事了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云凤却是个能下得去死手的,她现在就在后悔为什么不早些将那一家人斩草除根,只是像是母亲所说,皇上知道自家与那一家人的来龙去脉,未何不出言解释,反而要让人细细查问?“那个接了案子的顺天府尹詹寇,可是袁家的女婿?”

云雀笑了,“他哪里称得上是什么正经女婿,不过是个堂女婿,袁家的正经女婿可是史小侯爷。”

云凤也笑了,陛下想必是想借机探了探袁家的根底,只是只这一桩案子,袁氏一脉未必会倾巢而出…“云雀,你可还记得两江总督吴兴道?”

“他?”云雀挑了挑眉,“他未上京?”

“他人没来,只是往咱们家送了几回的礼。”

看来吴兴道这老狐狸是看着风声不那么紧了,江淮回京皇上也未曾动江南一系和袁氏一系,心存了侥幸。

“你们俩个不说替你弟弟发愁,说什么吴兴道有兴道的做甚?”

“娘,皇上对咱们家的事清楚得很,再说了弟弟还未成丁,那老太太是被人抬着到咱们家门口的,当时就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看着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弟弟万不会有什么大事,你且放宽心就是了。”云雀搂着叶氏道。

“是啊,弟弟不会有事的。”云凤又道,“再说了父亲不在家,那一家子人口口声声说是父亲的族亲,又拿不出什么信物,咱们一屋子妇孺,哪里敢乱认亲戚?只因他们闹得厉害,惊了左邻右舍和来饮宴的各家闺秀,这才将他们赶出城去,临走还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可说仁至义尽。”

“就是,咱们不认他们也是有理的。”云雀道。

“真的?”叶氏疑惑地看着两个女儿。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啊,娘您套上车去舅舅家一趟,咱们家没男人,小虎年纪又小,摊上了官司总要有男人在外面支应,只有靠舅舅出面了。”

“对,这事儿得找你舅舅。”叶氏站起身抿了抿头发,“来人,替我换衣裳…”

“夫人,您要穿哪一套衣裳?”

“那套新做的紫貂的衣裳。”

“是。”

云凤和云雀互视一眼,母亲还知道挑衣裳,显然心里多少也有些底。

过了一会儿叶氏换好了衣裳,上了软轿从后门走上了马车往叶伯府去不提,却说云凤和云雀两姐妹支走了母亲自有一番计量。

“他们既然给咱们家找事,咱们就给他们找点事。”云凤道,“我手下有个人,江南逆案的时候他正巧就在江南,里面的来龙去脉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不如就让他写个本子发到京里的报纸上。”

“我去给吴兴道写信。”云雀道。

不就是要搅浑水吗?越浑越好喽…

相比于雷家的鸡飞狗跳,因先皇后娘娘的丧事放了四十九天丧假,昨日刚刚复学进宫伴读的雷小虎开心得很,不过是押着一群不要脸的人出京,他得意的像是灭了反叛杀了贼寇一般,眉飞色舞的讲了几回了,每次都添点新东西进去,听得一屋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孩子兴致盎然,活似做了这事儿的是自己一般。

现下消息传进来,说是那家人去顺天府告了状,陛下御批要彻查此事,勤学殿的一帮人,更是打了鸡血一般。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一帮无赖不要脸的随意堵了侯府的门,自称是亲戚族人,张口就要认亲,给钱还嫌少,撵出去又抬着尸首出来耍无赖,今个儿是雷家,明个儿又是哪家?”若麟深知鼓动技巧,一下子把雷家一家的事,变成了所有人的事。

“是啊,我爹说他与雷伯父一样,都是在街上四处流浪的乞儿,哪里记得家乡父母,那家子无赖若是赖上了雷家,明个儿就有十家子人跑我们家门口堵门,说是我家的亲戚了。”说话的正是魏孝贤的弟弟魏忠贤,相比于风流标致的哥哥,魏忠贤是个圆敦敦的小胖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瞧着可爱极了,说话的本事极大,据说自从学会了说话,就一天到晚讲个不停,睡觉的时候还要讲几段梦话。

“就是!就是!”几个小孩子头凑在了一处议论纷纷,他们这些人都是桃源一系进了京之后生的嫡出子,生下来就在富贵乡,没有那段共苦的经历,性子也单纯许多,可凑在一处照样亲得很。

“咳!”乔守业轻咳了一声,端坐在最前面书桌后假装看书实则假寐的老师被这一咳吓到,也跟着咳了许久。

“二哥哥!”若麟跑过去拉着乔守业的袖子,“二哥哥,你知道小虎摊上官司的事了吗?”

“知道了。”乔守业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弟弟已经十岁,个子已经到了他的胸前,脸上带着稚气,一双大门牙明晃晃的晃人的眼睛。

“哥哥…”雷小虎也走了过来。

“你这小子,别装乖了,快跟我说说当日你到底是如何把那一家人赶出去的?”乔守业道。

“这个…”雷小虎抓了抓头发,“就是带着几个侍卫,把他们送出城了呗…”

“那些人由着你送了?没吵没闹?”

“不过是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百姓,侯府的侍卫可都是练家子,身上的雁翎刀也是饮过血的,自有一股子煞气,他们哪里敢反抗,我让府里的人套了辆拉柴火的大车,把他们赶到车上,往东城门送…幸亏去得及时,再晚一会儿城门就关了…我又让守城的将军等我一会儿,把他们送出去不到半里就急匆匆的趁着城门没落闩赶回去了。”

“那个老太太呢?”

“她?她倒是嚎了两声,说什么我不走我不走,死也要死在雷家,我是雷府的老太太什么的,就是个糊涂人,说完这些话就不吱声了,一个劲儿的喘气。”

“你没说要替她找个大夫什么的?”

“没有。”

“那家人也没说?”

“没说。”

“当时跟你一起去的侍卫可靠吗?”

“他们都是我父亲一手带出来的亲兵出身,因是家中独子或是有了微残、伤病不能再去西北,就留在府里做侍卫了,一等一的可靠。”

“既是如此,你必定无事。”乔守业摸了摸雷小虎的头。

“二哥哥…”魏忠贤扯了扯乔守业的袖子,“小虎不会被带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