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冉冉干笑,“这些都不能吃了,我出去给你买吧。”

“没事儿,鸡蛋饼把糊的去掉,粥刮出面上一层还能吃,我不能辜负你一片心意,而且浪费食物可不好。”她就真坐下吃起来,虽然味道真的很难吃,她也真的很不舒服,还是硬撑着吃下一小碗粥。

冯冉冉松口气,秦易的苦心到底没白费,就是对不住曾岑,她要知道真相还不定会怎么样,想一想就忐忑不安。

秦易接到曾玉兰的电话并不意外,算日子该要接到了。

“妈。”他对曾岑这唯一的亲人一向尊重。

“阿易啊,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曾玉兰的经典开场。

“没有,您找我有事?”秦易开门见山。

“我…最近遇到点困难…”

“要多少?”她这一年找秦易要钱找的借口他都听出茧子。曾玉兰向秦易要钱的事,曾岑一直不知道。不管他对曾岑是什么意思,婚姻存续期间她始终是他妻子,所以对曾玉兰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这次…不是钱的问题。”

秦易皱一皱眉,“那是什么?”

“我在回来的路上。”曾玉兰停了停,继续道:“我丈夫一直对我不好,为了生活我一直忍耐,实在忍无可忍只能选择离婚。我现在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你和岑岑可不能不管我。”

她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秦易还能说什么。

“您什么时候到,我去接您。”

“晚上八点。我就说岑岑福气好,给我选了个好女婿。”曾玉兰大概忘了曾岑结婚时她是怎么说的:曾岑,嫁给那样的男人你不会得到幸福,不出三年,你们一定会离婚,到时不要像败家之犬一样跑回来。曾岑那身她梦寐以求却始终得不到的婚纱深深刺痛了她,她抑制不住当时的嫉妒,愤怒。

秦易收线,两指疲惫捻着眉心,不知道曾岑知道曾玉兰回来会怎么样。他之前就有感觉到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但毕竟血浓于水,女儿怀孕有妈妈在身边总会有安全感。而且多个有经验的人照顾她,他也放心一点。

火车站人流拥堵,这么远的路程曾玉兰连飞机都坐不起,看样子真是境况堪忧。

曾玉兰在人群中特别显眼,高挑个子,脸型是东方传统美人,虽年逾四十依旧风韵犹存。

“阿易。”她在人群中招手。

秦易过去接她行李,手上缠里纱布,“路上还好吗?”客气疏离的询问。

“还好。”曾玉兰眼晴落在他手上,“手受伤了?”

“没什么,不小心烫了一下。”

曾玉兰往他背后看了一眼,“岑岑没跟你一起来?”

“她…有事。”离婚的事他想让曾岑自己说,毕竟是她妈妈。

秦易没有带她回家里,酒店替她开了间房。曾玉兰以为不方便,毕竟是年轻小两口,也就没有追问。

秦易哪里知道曾玉兰的出现,会给曾岑带来灭顶之灾。

曾岑手机响起的时候居然吓掉了手里的杯子,玻璃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很不好的预感。

来电显示的是组陌生号码,她谨慎接起,“喂,你好。”

“岑岑,是妈妈。”曾玉兰轻声细语带着讨好。

“…”曾岑迷茫得半天不知回应,妈妈,好久违的字眼。

“岑岑,妈妈回来了就住在你们新房附近的酒店,你有空吗?”曾玉兰继续说。

曾岑捏紧手机,“你说你在哪儿?”

“在你们新房附近的酒店。”曾玉兰又说了一遍。

“你找过秦易了?”

“是阿易去车站接的我,酒店也是他帮忙安排的,你这个丈夫真的嫁对了!”曾玉兰自顾自说,赞不绝口。

“你把酒店地址发给我,待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曾岑挂断电话就匆匆拿包出门。

“诶…”冯冉冉都没来得及问她去哪儿。

约摸半小时车程,曾岑赶到酒店,远远看见曾玉兰在大厅等她,悠闲喝着咖啡。

曾岑过去,曾玉兰也看见她了,微笑着朝她招手。她走近,曾玉兰起身抱了抱她,“你好吗,我的女儿。”

曾岑僵硬着身子后退一步,“你怎么回来了?”

曾玉兰叹口气,“累了,想家了,想我的乖女儿了,所以就回来了。”

曾岑想冷笑,她都不知道在曾玉兰心里还会挂念她这个女儿。

“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厉声问。

曾玉兰优雅坐下,轻啜一口咖啡,“我恢复单身了。”

曾岑深呼吸,“你无家可归,所以想起我这个女儿来了,对吗?”

曾玉兰手里的咖啡洒出来,重重搁上矮桌,“曾岑,你就这样跟妈妈说话吗!”

曾岑不想在这里跟她吵,“马上收拾行李跟我走。”

“就算走也要跟阿易说一声吧,我给他打个电话。”曾玉兰掏手机。

“不要给他打电话,以后都不要再跟他有联系!”

“为什么?”

曾岑缓了缓,平静开口,“我们离婚了。”

曾玉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跟秦易离婚了,你怎么能跟秦易离婚,他是秦易啊,秦氏集团唯一继承人,你怎么这么蠢!”

曾岑抚着小腹后退两步扶住沙发靠背才站稳,刚才来的时候跑得太急,大概是动了胎气。

曾玉兰发现她不对,“你怎么了?”看她的样子,“你不会是怀着孕跟秦易离婚的吧?”

曾岑不作声。

曾玉兰当她默认,一把抓紧她手臂,“曾岑,妈妈现在很认真跟你说,我不管你跟秦易是因为什么离婚,你想要这个孩子就必须跟秦易复婚;要么打掉孩子,你还有机会嫁个好男人!”?

第三十一章 反转

?“你怎么样?”秦易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曾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圈在怀里,能感受到他着急起伏的胸膛,她现在不能动气压着情绪,“秦易你到底要干什么,真的要我打掉这个孩子你才满意?”

“你先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秦易搂住她肩膀的手收紧,根本不打算放手。

曾岑无奈,“你抓疼我了。”

秦易松开她。

曾岑与他保持距离眼睛盯着曾玉兰,“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么跟我走,要么,我就当你没有回来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曾玉兰知道她说到做到。

“我想跟阿易说说话,你到外面等我。”

曾岑转身就走,什么也没说。

秦易和曾玉兰对面而坐,不似从车站回来的活跃气氛。曾玉兰直直看着他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曾岑的真实身份?”

“一年半前。”秦易平静坦言。

“果然如此。”曾玉兰凄楚笑笑,“傅程鹏做事滴水不漏,私生女这样的事你从哪里得知?”

傅程鹏,商界泰斗,私生女这样隐秘的事当然得他自己说出来秦易才会知道。秦易有幸与傅程鹏交过手,傅程鹏一眼就相中他。他还记得傅程鹏的原话,“秦家和傅家结成亲家,你父亲的事自然就是我傅程鹏的事,我从不强迫人,曾岑不能以傅家女儿出嫁,必以傅家嫁女儿规格陪嫁。”

傅程鹏的确没有强迫他,可他当时有得选吗?秦易只是不该被他选中。这世上,你要得到任何东西,就得有付出,所以秦易娶了曾岑。

傅程鹏以为自己给了女儿最好的弥补,到头来,好好的姻缘变成了怨偶。

“整件事曾岑一点也不知情,我希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秦易避开问题。

“你当初也是被迫娶曾岑的吧。如果曾岑没有怀孕,你还会这样挽回她吗?”曾玉兰尖锐问他。

秦易沉默。

“我知道了。”曾玉兰起身径直上楼收拾行李。

秦易一个人怔怔坐在那里,他也问自己,如果曾岑没有怀孕,他会这样挽回她吗?

没有答案。因为他答不出假设性的问题。

曾玉兰跟曾岑回天井房。踏进那条逼仄巷子,曾玉兰脸色一点一点惨白起来,仿佛回到以前住的老胡同,骂声羞辱声不绝于耳,狐狸精、破鞋、贱货!

曾玉兰突然扔掉箱子紧紧捂住耳朵。

“妈?”曾岑停下脚步扶她,“你怎么了?”

曾玉兰慢慢平静下来,甩开她的手重新拎起箱子大步走出巷子。

冯冉冉见到曾玉兰的时候吓了一跳,曾岑和她母亲的关系冯冉冉最清楚不过。

“她…”

“我妈会在这儿住下,别问为什么。你也别在这儿陪我了,早点回家。”曾岑一口气说完。

“不是。”冯冉冉拉过她,压低声音,“我不能走,我…不放心你。”

曾岑无力笑笑,“没事。”

“可是…”

“曾岑,你进来,妈有话跟你说。”曾玉兰在房间叫她。曾岑拍拍冯冉冉,“要麻烦你跑一趟超市买些日用品回。”

“好。你…自己小心。”冯冉冉一脸担心。

曾岑进去房间,曾玉兰坐在床边手里抚弄床上的婴儿衣服,“你真的准备拖个孩子下半生就在这种地方熬着过?”

“我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曾岑平静回答。

“曾岑你能不能不要再犯傻了,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的,你真的要都浪费在这个本就不该出生的孩子身上?”

曾岑以为伤口好了就不会疼,原来重新揭开,痛苦加倍。

“所以,你厌恶我,甚至恨我,因为我也是不该出生的,因为我浪费了你所有青春,对吗?”

曾玉兰脸上的表情僵住,“妈妈只是用经验告诫你,不要犯傻。”曾玉兰仿佛已经看到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养不活孩子,不得不依附男人,然后被男人玩腻了一脚踹开。每天胆战心惊生活在贫穷、鄙视、谩骂中。

“难道你就没有怨恨过妈妈?怨恨妈妈不该生下你!”

曾岑呼吸加重,握紧拳,“我的孩子一定会比我幸福。因为我不会像你那样只会依附男人,我有双手,我可以养活自己的孩子,可以给他正常的生活。”

曾玉兰脸色煞白,“这么说,你铁了心要生下这个孩子?”

“是。”

曾玉兰霍然从床上起来冲到她面前,曾岑抚紧小腹后退几步,曾玉兰在她面前站定,“你一定会后悔!”她眼中带着某种绝然的坚定。

曾岑心里有些发毛,却不相信妈妈真的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她想妈妈最多就是‘恨铁不成钢’。

接下来一周时间里,曾玉兰好似变了一个人,研究菜谱变着花样煲汤给她喝,陪她散步。这么突然的转变倒是让曾岑有些不适应。但成效有目共睹,眼看着曾岑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下次去孕检应该各项指标都会正常了。

冯冉冉没有回家,每晚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将就一宿。

一直围着曾岑转的方峤也不出现了,偶尔发个短信问一下她近况。其实曾岑觉得这样保持距离的朋友挺好,这样相处起来更轻松。

最忙的人要属秦易,一方面要时刻监控狙击方达集团,一方面还要时刻关注冯冉冉的朋友圈。

现在冯冉冉学聪明了,把她和曾岑的日常拍下来时不时发发朋友圈,秦易自然就能了解曾岑的近况。

今天发的是一道清淡鸡汤,金亮黄油鸡汤用白瓷碗盛着,看上去卖相不错。只是鸡汤上飘的点点红色花丝是什么东西。

秦易看了又看,总觉得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红色的花丝…有什么调料是红色的花丝形状?红色…红花!秦易直直起身,他看过书还专门咨询过医生,孕妇要注意什么特别是有什么忌口,他记得医生提到过红花。现在很多中成药里含有红花成分,大概是受近来电视剧影响什么红花流产致不孕,所以前来咨询的人对这个特别关心。医生告诉过他,红花不会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厉害,但它是活血化瘀的药,孕妇大量食用会引起宫缩导致流产要特别注意。

秦易想都没想,攥紧车钥匙往楼下跑,希望是他看错,一是他看错了!

“好香,怎么感觉今天的鸡汤特别香啊!”冯冉冉闻着香味都馋得要流口水,“今天这汤里加了什么调料?”她突然问曾玉兰。

曾玉兰替曾岑盛汤烫到手碗都差点掉了,曾岑赶紧接过,“妈,怎么了,烫着了吗?”

“没事没事,手上有油滑了一下。”曾玉兰擦擦手,重新替她盛了满满一大碗。

冯冉冉伸手去拿汤勺,曾玉兰拍她的手,“这汤今天都是岑岑的。”

“这么大一碗?”

“是啊,这么大一碗我怎么喝得完,来,你喝我这碗。”曾岑把自己的碗推给冯冉冉。中间被曾玉兰拦住,“不行,今天这汤是妈妈特地给你做的,你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要一滴不剩喝光。”

曾岑觉得妈妈今天有点奇怪,不就是一碗汤吗。

“行了行了,我可不想跟未来干儿子抢食。你快喝,等会儿凉了就不好了。”冯冉冉也不闹了,安静坐下来吃饭。

曾玉兰盛了满满两大碗鸡汤给曾岑,她真的是硬逼着自己喝下去。

三个人吃饭聊天,好好的,曾岑突然觉得不对,肚子隐隐作痛。

“妈…”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妈…我怎么觉着,肚子有点痛。”

“啊!”冯冉冉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马上去医院,我去叫车。”说完人已经跑出去。

曾玉兰扶住曾岑,“别怕,没事的,没事,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妈妈不能眼睁看着你走我的老路,妈妈已经很后悔,已经很对不起你。”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抱紧曾岑,“别怕,妈妈在这儿,等车来去医院就好了,不怕。”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曾岑一头迷雾,心里更加害怕。

秦易的车开不进巷子,下车,车门都不及锁。刚跑两步遇到冯冉冉,她喘着气朝他大喊,“快,快…曾岑肚子疼,快…”她一句话还没说利索,秦易已经消失在巷子尽头。

秦易赶到的时候,曾玉兰还紧紧抱着曾岑,他过去一把握住曾岑肩膀,一手掀开曾玉兰,她踉跄着撞到桌子,疼得一时爬不起身。

“秦易,你…”曾岑不知他发什么疯。

秦易抱起她,现在没时间跟她解释太多,“你现在什么都别说,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妈妈在汤里放了红花。”

曾岑不敢相信睁大眼睛,恐惧利剑一般直刺心脏。

秦易抱紧她往外跑,“没事,我问过医生,电视里都是假的,只有无知妇孺才会相信,不会有事。”他安慰她的声音都微微在颤抖。

曾玉兰确实是无知,她这一个星期走遍了附近所有大药店,没有哪一家肯卖流产药给她,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她实在没办法才想到红花。 ?

第三十二章 同一屋檐

?秦易不知自己闯了多少个红灯,一路直奔医院。

“医生——”他紧紧将曾岑抱在怀里,吼叫声震得走廊好似都在颤动。

曾岑在颠簸中看他惊慌失措,很不真实,好像…他是紧张她的。

“别怕,有我在,你和宝宝不会有事。”他迭声安慰她,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曾岑伸手抓紧他胸前衣襟,“我要这个孩子。”她一说话眼泪掉下来,落在他胸口透过皮肤一直渗进他心脏,他没有应承她。

医生赶来,秦易将曾岑放上床车,急救室门口护士拦下他,男士勿进。秦易只对医生说了一句,“全力保证大人平安!”他刚才没有应承曾岑,是怕他会食言。

秦易扯掉领带紧紧缠住手掌一拳打在墙壁上,为什么是曾玉兰,他要拼命都出不了手。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终于知道等待有多煎熬,三分焦急,七分担心,一颗心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来。三百七十三个日夜,她就是这样孤独的在等待中煎熬吗?脑中浮现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在空洞洞的房子等她的画面,一帧一帧,刀片般划过他心尖。

他一直盯着急救室顶上亮着的灯,希望它快点熄灭,医生出来告诉他,大人孩子都平安。又希望它慢一点灭,他怕听到医生跟他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孩子保不住。矛盾像缆绳一圈一圈将他的心拧紧,紧得发疼。

然而,秦易并没有煎熬太久医生就出来了。

“医生,我太太怎么样?”秦易都忘了他们已经离婚这件事。

医生皱一下眉,秦易的心就揪紧一下。

“你太太…没什么大问题。”

“她误食了活血化瘀的红花汤也没问题吗?”秦易确认追问。

“要是真喝了那么大剂量的红花汤,估计孩子大人都会有危险。”医生的回答让秦易懵了一下。

“她喝的不是红花?”

医生点头,“不是红花,只是不良商家倒卖的假药材,一种形似的野草,对人身体完全不会有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