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人继续说道:“真真是红颜薄命呀!墨城王宠姬跟随墨城王回墨城时,路上遇到了埋伏!可谓是惊险丛生!那埋伏的刺客个个都是高手,皆手持弓箭,在漫天箭雨之下,那墨城王宠姬为了救墨城王,以身挡箭,最后跌下万丈悬崖!墨城王痛不欲生,拔剑与刺客死拼,以一人之力抵百人之攻!将那些刺客杀得落花流水,那万丈悬崖之下,全是鲜血铺就,连草丛都染得血红。听闻呀,如今经过那儿,只要一入夜就能听到百人嚎哭,若是有缘人还能听到墨城王宠姬的哭声呢。”

施瑶的茶喝不下去了。

这种带有神话色彩的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她面皮抖了三抖。

“不对呀,你这说得不对。墨城王不是在找人吗?既然是死了还找什么人?”

“你笨呀,当然是找尸首了!那可是墨城王的宠姬!生是墨城王的人,死也是墨城王的尸!当然是要找回去好好地安葬了,说不定以后还能葬在墨城王的身边呢。你知道的,这世间最依依不舍的就是得不到的东西,宠姬死在最美好的年华,还死得如此壮烈,想必墨城王以后无论有多少女人,也忘记不了万丈悬崖之上为自己而亡的宠姬吧。”

施瑶垂下了眼。

她其实是有私心的。

她知道的,她那么一跳,谢十七郎这辈子估摸着是忘不了她了。

凝初听了这些,只觉新鲜。

而阿净听着听着,倒是没怎么听了。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姑娘来这里是为了打听消息吧?”

施瑶微微挑眉,瞥了阿净一眼。

晒得黝黑的少年眼睛里充满了一股机灵的劲儿,她微微一笑,道:“嗯?”

阿净说道:“小人愿意为姑娘效劳。”

施瑶心想,自己眼光果然有进步了,这一回挑得人是极其心水的。她说道:“你且去打听洛丰秦氏住在哪儿,家中又有几口人,发生过什么大事,近来又有什么事情,记得要暗中打听。”

她不可能带上几人就冲去申原,那样也一样救不了秦雪。她也不可能报官,当初人拐子过来,与那知府相谈甚欢着呢。秦雪说她乃洛丰人氏,小时候家中又有仆役环绕,显然家境不错。但是洛丰里施瑶知道的只有三户人家,一是洛丰崔家,乃燕阳崔氏本家的分支;二是欧阳家,世代为武将,出了好几个大将军,一直深受恩宠;三是秦州王氏,乃五大世家之一王氏的起源。

至于秦家,施瑶是完全没有听过的。

可是听秦雪那么一说,想来家中非富即贵,倘若家中有人当官的,想要救秦雪和打压人拐子也容易得多。

阿净效率颇高,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他小声地回禀道:“姑娘,洛丰秦氏住在城东,秦家的几位郎君在洛丰城里都小有名气,三郎秦滇还有官职在身,在欧阳将军账下担任长水校尉一职,而秦家老爷曾是淮南世子的老师,与洛丰崔家交情颇好,家中人口也多,具体多少没打听出来。”他微微羞涩,又道:“秦家的大事近来只有秦家的大姑娘和崔家的二郎定亲了。”

施瑶眉头微蹙。

她遇到秦雪的时候,秦雪年已二八。她说小时候便被拐走了,约摸是七八岁的时候,也就是说被拐走已有八年了。秦家丢了女儿足足八年,怎地半点风声也没有?她明明记得秦雪说她爹娘很宠爱她的。

“还有其他事吗?”

阿净摇头。

施瑶问:“秦家有几个姑娘?”

阿净说道:“有四个,但是具体有谁小人没有打听出来。”

事关姑娘名誉,外人知道的自然不多,何况这儿是客栈,来往的大多是游人或者男客,想要打听闺中姑娘的事情,恐怕只能融入当地的姑娘圈子里。阿净的回答也在施瑶的意料之中,不过他能在短短时间内打听出来这么多,也有点出乎施瑶的意料。

她赞赏地道:“嗯,可以了,你做得不错。”

阿净欣喜地道:“多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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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思来想去,觉得秦雪的消息没传出来估摸着只有一个原因。从秦家四个女儿的事情打听不到多少便能看出秦家是极其注重自家姑娘的声誉,倘若有个女儿被拐走,第一时间必然不会声张,而是默默地寻找。若是数年一过,仍旧没找到,估计也会放弃了。

不过猜想归猜想,施瑶还是要试一试。

她唤来阿净,吩咐道:“你去打听秦家的夫人平日里什么时候去兰华寺烧香?”

但凡是官家夫人,就没有不去寺庙里烧香拜鬼神的,拿燕阳城的夫人来说,每逢初一十五,寺庙里就格外热闹,不同宅邸的马车在寺庙外整齐排列。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初一和十五,因为一到这两天,她就能跟阿娘离开宅邸。

寺庙里大人烧香,小孩儿便在外头玩耍,她经常可以见到不同的贵女,身后跟着几个慌慌张张的侍婢,嘴里喊着“姑娘慢些”。想起儿时回忆,施瑶如今不像以前那么伤感了。许是这一回坠崖生还,她倒看开了许多。与梦中惨死街头不一样,这一回是彻彻底底亲身经历的,作为一个勉强算是死过两回的人而言,她如今更看重未来。

施瑶又道:“你可以到兰华寺里向沙弥打听,或是在秦府的厨娘出府买菜时向她们打听。”

阿净应声。

很快的,阿净回来了。他说道:“姑娘,秦家有三位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每逢初一十五上香,大夫人是每逢一五就去兰华寺上香。”

施瑶还不能确定秦雪的阿娘是哪一位,不过幸好过几天便是初一,不管是哪一位都会在兰华寺。

施瑶又低声吩咐了几句,她又唤来凝初,也对她吩咐了几句。

第6章 .21|

兰华寺位于洛丰城郊外半山腰,香火鼎盛,香客格外多。每逢初一十五更是人山人海。不过僧人也需要看皇帝的脸色,洛丰城的官家夫人若前来上香,官家夫人多了,僧人便会在外头放个牌子,让香客明日再来,或是晚点再来。

久而久之,寻常百姓初一十五都不怎么去凑热闹,鬼神在上,心诚则灵。

初一又到。

秦家大夫人郑氏与二夫人蓝氏一同前来兰华寺上香,三夫人魏氏感染了风寒,今日没有过来。今日天色不太好,秦家的几个姑娘也没有跟着来。

两位夫人来得很早。

郑氏虔诚地上了头柱香,嘴里喃喃着,声音极小。

蓝氏叩拜了三下便起了身。待郑氏念完后,蓝氏方扶起她。蓝氏说道:“大嫂,你的腿可会不适?”郑氏显然有些不适的,起来的时候都有些困难,她道:“不会,已经习惯了。”

蓝氏叹道:“鬼神庇佑,我们秦家所有人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

郑氏一听,眼眶泛红了。

蓝氏知道郑氏想起伤心事,连忙说道:“了空大师在讲经,大嫂可要过去听听?今天初一,还有例行的戏班。”郑氏揩揩眼角,道:“去听听也好,整日在府里也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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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戏班演的是一出大晋里颇有名气的民间传说,故事真假难以分辨,但颇受大众的喜爱。讲的是皇室公主在民间的历险记。话说也不知哪一年,皇家丢了一位金枝玉叶,那一位公主是个聪慧果敢的,路途惊险不断,而她用自己的智慧披荆斩棘,最后回归皇宫,一家团聚的故事。

郑氏格外喜爱这样的戏码,可谓是百看不厌。

戏台一开演,郑氏便全神贯注地看戏。蓝氏晓得郑氏心中的伤,也不多说话,安安静静地陪在一旁。她并不太喜欢看戏,尤其是每次的戏都演一模一样的,她看多了也厌了。

不过今日的戏似乎有点不一样。

本该花旦遇到险境时,先要打个花枪,然后含泪说一句:“我自幼信鬼神,鬼神定会庇佑我安全度过难关。”然后花旦便会退后数步,与众人周转,最后凭借智谋将图谋不轨的贼人送到官府面前。

然而今日却是改了词。

却见那花旦耍了个花枪,竟是跳到桌椅之上,出神地回忆道:“我自幼离家,唯一让我坚持到今日的便是我的家人。贼人奸矣,可怜我家中阿娘,不见了我必然整日以泪洗面。不,我不能载在你们手中!为了我娘,为了我家人,我誓要与你们一战到底!我阿娘还等着我回去吃果果酥呢!”

接下来的戏路倒是与原先的无二,不过被改的这一段词,却让在场的观众感觉到了新奇,尤其是在如此悲怆的氛围之下,蓦然间冒出一句要吃果果酥,又让观众忍俊不禁,而同时又感到一丝悲凉。

不少妇人拍手叫好,还有人拿着帕子拭泪。

连看了许多回的蓝氏也不由说道:“这次的戏班倒是聪明,这词改得真好。”

她望向郑氏。

却见郑氏泪流满面。蓝氏改口道:“这戏台子真不懂事,好端端地改什么词,惹得大嫂又想起伤心事了。大鞥会我让人去跟班主提一提。大嫂莫要伤心了。”

郑氏揩了揩眼泪,说道:“待戏演完后,你让人将班主唤来,我有话要问他。”

蓝氏不解,可见郑氏这般模样,也不好多问,只好点头说道:“好,我这就让下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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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郑氏见到了戏班主。

郑氏问道:“这词是谁改的?”

班主是个中年男人,行走天南地北的,看起来十分老道。他说道:“回夫人的话,是不才改的。正好前日我在食肆里遇到一个少年郎,那少年郎看起来也像是个行家,指点了我一番,并与我说了一个故事。”

郑氏问:“什么故事?”

班主道:“那少年郎说他前些时日遇到一个与传说里差不多境况的姑娘,那姑娘看起来才二八年华,可自小离家,一直惦记着回家,可惜却不知该如何回,还一直念叨她娘亲说要给她买果果酥吃。少年郎一听也不由泪满襟衫,委实容易让人落泪。我一听便有了这个想法,所以擅自改了说词。”

郑氏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那个少年郎在何处?”

班主道:“前几日我是在素食斋里遇见他的,那少年郎每日中午都会在素食斋里用午饭。”

郑氏对身边的侍婢使了个眼色。

侍婢给班主递了一个金瓜子。

班主连忙道:“多谢夫人打赏。”

蓝氏微微惊讶,很少见大嫂如此大方。她问道:“大嫂,那词可是有何不妥?”

郑氏又揩了揩眼角,说道:“我的雪儿被拐走前的那一日,我说了要给她买果果酥的。雪儿一定还尚在人世!鬼神庇佑,我女儿定要平安无事。”

她双手合十,向天一拜。

蓝氏不以为然,只当郑氏想女儿想疯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不见了七八年都没找回来,如今又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与此同时客栈里,阿净惊喜地说道:“姑娘,您真厉害。那戏班主真的听了我的话,改了戏词,而且还给了我十金作为报酬。还跟我说,以后若还听到什么故事,一定要告诉他,或者有什么想法也可以与他说,若是见效,他会给更多的酬金!”

阿净长这么大,还没试过单靠几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挣得十金,登时对施瑶敬佩到了极点。

施瑶平静地说道:“班主还说了些什么?”

阿净回道:“说是秦夫人问了我的事情。”

施瑶道:“我交待你的,可都记住了?”

阿净道:“小人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施瑶道:“你拿十金去置办一套好的衣裳。”

阿净睁大了眼,有点结巴地问道:“全…全部?”

施瑶颔首:“一定要全部。”

阿净有些手软,他他她他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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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郑氏遣人在素食馆里寻找戏班主口中的少年郎。阿净穿得光鲜亮丽的,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发现了。郑氏见到阿净的时候也不由愣了下。

她没想到一个行走江湖的少年郎会穿得如此光鲜,且见到官家夫人竟半点惊慌也没有。

不过郑氏自然不知道阿净得了施瑶的吩咐,故作镇定而已。

郑氏直接说明来意,开门见山道:“你是在何处遇见她?”

阿净施礼道:“回夫人的话,小人知道得不多,具体的事情得问过我家姑娘。”

郑氏微微一愣。

眼前少年郎自称“小人”,显然是个仆役。洛丰城中的仆役穿得如此光鲜亮丽的,也是屈指可数,她不可能不知道。郑氏问道:“你家姑娘是…”

阿净道:“我家姑娘姓方,乃燕阳人氏,此番是出来游历的。只是这两日并不在洛丰,夫人若想见我家姑娘,还请再等两日。”

尤其是少年郎说出来游历,儿郎游历尚有人在,一个姑娘家的好端端出来游历个什么,可见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可是郑氏并不了解燕阳,而眼前少年郎又如此神秘,郑氏一时间也不好把握。

但救女心切,郑氏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问:“你们在何处下榻?”

阿净说道:“姑娘两日后会回云来客栈。”

郑氏了然,她道:“还请告知你家姑娘,两日后,我们秦家会送上请帖,邀方姑娘前来,暂行地主之谊。”

阿净离去后,郑氏身边的侍婢愕然地道:“夫人怎地对一个仆役如此客气?还送上请帖,寻常人家都没这般待遇呢。”

郑氏摇首:“此乃事关雪儿。”

至于那少年仆役口中的姑娘,她并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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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回府后,与自家老爷一说。秦昊听后,只觉胡闹得很。他道:“什么姓方的?肯定不知是哪儿的骗子。”女儿丢了后,秦家一直是暗中查找。毕竟秦家里还有其他姑娘,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若家里丢了个姑娘,传出去有损名声。所以秦家一直称二姑娘得了病,身子不好,不宜出门。

不过这些年来,也总有人上门自称见到秦二姑娘,可惜都是骗子。

数年一过,骗子也没那么多了,秦家都有些死心了。

如今又来一个什么方姑娘,秦昊自然是不信的。

郑氏说道:“妾身瞧着那姑娘的仆役颇有气度,说是从燕阳城来的。”

秦昊说道:“妇道人家晓得什么,燕阳城里哪有姓方的贵女?再说即便真的有,一个姑娘家哪里会随便出来抛头露面。”

郑氏哀求:“老爷,就最后一次,我昨天夜里还梦见我们的雪儿了。倘若八年前我们好好看着她,她如今都已亭亭玉立,可以嫁人了。”

秦昊一听,也心有不忍,女儿是夫人心中的痛,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他叹道:“也罢,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第6章 .22|

秦昊与郑氏坐在厅堂中。

秦昊在品尝着今年洛丰新到的春茶,而郑氏毫无心思品茶,她双手交叠,嘴里不停地呢喃:“鬼神庇佑,鬼神庇佑…”秦昊抬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问:“怎地还没来?”

他皱着眉头,又说道:“夫人此回行事过于鲁莽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都不知及笄了没有,竟递上请帖邀回府中。若是被其他人知晓了,传出去定是个笑话。”

郑氏说道:“妾身只是…”

秦昊道:“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一侍婢前来,说道:“启禀老爷,夫人,方姑娘到了。”

秦昊说:“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江湖骗子。倘若真是骗子,便立马送去官府。”话音刚落不久,侍婢便领着一抹素色身影前来。

秦昊与郑氏望去,一时间竟不由怔楞。

只见施施然前来的姑娘虽不施粉黛,但妍妍容貌却好似三月最美的春花,两人加起来年岁已有六旬,可却从未见过如此贵气的姑娘,尤其是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堪称一个“雅”字。

这样的姑娘即便穿得再朴素,可一眼望去便知是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

一个人的涵养与气场,并非金钱可以堆砌,而是养出来的。

施瑶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晚辈拜见长辈的礼。

秦昊与郑氏下意识地站起,竟是不敢完全接受。好一会,夫妻俩才反应过来,顿觉丢脸,秦昊重咳一声,说道:“姑娘不必多礼。”

郑氏说道:“姑娘请坐。”

施瑶坐下。

郑氏毕竟是思女心切,尽管第一眼被施瑶所震慑,可她最关心最在意还是自己女儿的下落。她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问道:“方姑娘是从哪儿听来的故事?”

施瑶定定地看着郑氏,道:“夫人可是有个女儿唤作雪儿?”

郑氏说道:“是…是的。”

施瑶叹道:“若夫人信我,还请即刻派人前往申原,侯在申原御水泉周围,十日之内必有收获。至于原因,恕我不能相告。夫人信或不信,都抉择于夫人自己。我要说的便是这些,先告辞了。”

“且慢。”秦昊打量着施瑶,问道:“姑娘姓方?来自何处?”

施瑶轻笑一声:“秦夫子可是在猜测我的身份?”秦昊因当过淮南王世子的老师而受洛丰城人的尊敬,常常被称为秦夫子。施瑶又道:“我自幼跟随爹娘隐于山林,居无定处,若真要计较来自何方,只能道四海八荒。”

她欠身行礼,施施然离去。

郑氏惊愕地道:“此女看起来不懂礼数肆意嚣张,可由她做出似乎也没有不妥,反倒是有几分潇洒。”

秦昊此时不由说道:“若自小隐于山林,断不会养出这般贵气。我听闻自从谢家五郎携爱妻隐于山林后,燕阳城便掀起一股隐居的风气。”

郑氏说道:“老爷的意思是她来自燕阳?”

秦昊沉吟片刻,说道:“那些隐居的高人看似与世无争,只为陶冶情趣,可再次回归朝廷,容易到皇帝重用。能养出那样性子的姑娘的人家,怕是不简单。”

郑氏问:“她所说之言可信乎?”不等秦昊说话,她就说道:“老爷,妾身有一种预感,我们的女儿真的就在申原。那姓方的姑娘看起来神秘兮兮,若真像老爷所说那般,也没必要骗我们。不管老爷信不信,妾身已经信了。还请老爷遣人前往申原,依照方姑娘所言,派人守在御水泉周遭。”

秦昊对施瑶的话是半信半疑的,然而如今见自家夫人如此坚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让秦家的总管点了十五个护院,当即启程前往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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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