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里不舒服?”他的语气提高了几分,听来竟像是担心。

这一刻,可安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他是喜欢她的。

但,只是这一刻,在他怀里的这一刻。

“哪里不舒服?”他又问了一遍。

可安仰头,干涩的唇贴住他的耳廓。

“哪里都不舒服,因为…你弄疼我了。”

言泽舟这才恍然想起她身上还有伤,他连忙松手,一转头却瞥见她在笑。这笑容虚弱中带着几分轻浮。

她婉转的低语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你弄疼我了。”

真特么像是在调情。

“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办了?”他的眼神凶神恶煞的,短暂的温情如过眼云烟消失殆尽。

“我吐成这样,你下得了口吗?”她非但不怕,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你觉得呢?”

言泽舟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几乎吻住她的唇。

可安愣住。

现在,只要她往前一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能发生。可是,他终于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却不争气地扭头躲开了。

“不行,现在不行。我刚刚吐完,至少也得刷个牙再说。就算你真的下得去嘴,我也不能不对你负责啊。”

她红着脸一本正经地样子把言泽舟逗得没了脾气,他抽走了她背后垫着的靠枕,扶着她躺下。

“别说胡话了,我去叫龚姐来给你看看。”

“嗯。”她乖乖地应了声。

看着言泽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光晕里,可安忽然有些后悔。

或许,刚才她就应该二话不说地吻上去。谁知道错过了这个村,几时还能再遇到这样一个店。

龚姐很快就过来了,她在楼下喝了酒,一身的酒味儿,好在,人还是清醒的。

“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高烧又牵连出了其他的并发症。现在天黑了又下着雨,山路难行,没法子去医院,只能先吃消炎药和退烧药压一压。”

言泽舟看了一眼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可安。

“会有危险吗?”

龚姐还没有答话,可安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的铃声一点不花哨,是系统自带的。

“帮我接一下,就说我死了。”可安有气无力地把手机往言泽舟站立的方向推了推。

屏幕上的号码并没有备注姓名,但她好像知道是谁的来电。

言泽舟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那头顿了一下,几秒之后,沉沉开口。

“你好,我是徐宫尧。我找宁可安小姐。”

第二十四章 夏有凉风4

徐宫尧的语气礼貌又带着隐隐的疏离。

言泽舟侧头看了看可安,她软在床上,龚姐正在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请问你是哪位?”

“言泽舟。”

其实,言泽舟知道,徐宫尧真正想要问的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和可安的关系。但他,不想用类似“朋友”的字眼来定义自己的身份。

那头的徐宫尧一时没了声响,言泽舟正要结束这次通话时,床上的可安忽然又呕吐起来。

呕吐声伴随着咳嗽声,声声传进了听筒。徐宫尧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些声响。

“她不舒服?”

“是。回头让她自己和你说,先挂了。”

言泽舟按掉了手机,快步走到可安身边。她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次吐出来的全是水。

“看来,比想象的还严重啊。”龚姐说着,打了个酒嗝,自己也快吐了的样子。

言泽舟搀起可安,给她擦嘴。

他的眉头蹙得紧紧的。

“我没事啦。”可安捏着他的衣袖,轻轻一扯,小声地安慰。

“没事能吐成这样?”

“是啊。没事怎么会吐成这样。”可安兀自重复,紧接着明眸一转,按住了他的手背:“所以,你是不是往我粥里下药了?”

言泽舟低头扫了一眼她不安分的手。

“我给你下药折腾我自己?我看着像有病吗?”他的声线又高又亮。

“你小子,吼什么吼?”龚姐甩手就往言泽舟背上呼过去。

他没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龚姐还不解气似的,絮絮叨叨地骂他:“跟谁学的这暴脾气?对女人温柔点会死啊?”

言泽舟没有还嘴,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可安忍不住笑了。

气氛刚有所缓和,她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之前那个号码。

可安几乎能想象电话那头徐宫尧执拗的表情,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机抓起来按在耳边:“徐宫尧,我现在正在休假中,你能不能不烦我?”

徐宫尧清咳一声:“我不找你,我找言泽舟。”

“什么?你说找谁?”

“言泽舟。”徐宫尧不疾不徐地又说了一遍。

“…”

可安没力气管他们两个互不相识的大男人有什么话可聊的,她直接把手机丢给了言泽舟。

“喏,找你的。”

言泽舟一怔,但还是接了起来。

那头的徐宫尧不知对言泽舟说了句什么,言泽舟握着手机,转身去了屋外。

房门虚掩着,他的影子烙在墙上,格外修长。

可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言泽舟进来,把手机递还给她。

“徐宫尧说什么了?”可安好奇。

“他说,要来接你。”

- - - 题外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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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夏有凉风5

“这深山野林还下着雨,车又进不来,他怎么来接啊?”龚姐嚷嚷。

可安没出声,言泽舟也没有。他沉着脸,拿起刚才盛粥的碗,转身出去。

“你去哪儿?”龚姐追上去。

“睡觉。”他的声音忽然变冷。

龚姐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停下来看看可安,可安的表情很无辜。

“你不管我啦?”她对着他喊。

“管不着。”他头也没回。

房门“呜啦”一声合上,好像生生隔开了两个世界。可安知道,他这一次走了,不会再回来。

“睡什么觉,明明都已经把被子搬到这里来了。”龚姐一个人嘀咕着,可安没听清。

她是真的累了,高烧让她整个人酸软昏沉,身上的疼痛都不再清晰。言泽舟出去了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强打起精神,生怕自己哪里表现得迟钝不讨喜。

她闭了眼,迷迷糊糊间好像沉入了海底…

言泽舟并没有回房间,他下楼之后把碗还回了厨房,就开了窗,坐在刚才的凳头上。

雨声已经小得微不可闻。这场风雨,比想象的短暂。

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是薄薄的木头片制成的,颜色深到发紫,盒面上的标签纸已经被撕掉了。

“我说你又不抽烟,总带着一盒火柴干什么?”

凳头的另一端有人坐下了。

言泽舟抬眼,看到龚姐长裙上繁复的花纹。

“她睡了?”

“你不是不管吗?”龚姐瞟他一眼,他的脸逆着光,轮廓更深刻俊朗。

他又沉默了,如眼前这寂寂林川般不可捉摸。

龚姐朝他挪过去一些,抢了他手里的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明明都做好了要照顾她一整夜的准备,干嘛还让别人来接?”

“她需要去医院。”言泽舟把火柴盒拿回来,握在手心里。

“你承认打算照顾她整夜了?”

“我只是在回答你后面的问题。”

龚姐冷嗤,她狠狠吸了一口烟,烟圈撞进潮湿的空气里,久久不散。

“你怎么那么像刘叙,都特么滴水不漏的让人讨厌。”

言泽舟勾唇:“说清楚,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

“你丫给我闭嘴,老娘喜欢他个鬼。”龚姐瞪着眼,只一瞬,眼神就暗下来,她轻轻地啐了一口:“我呸,他现在还真是个鬼。”

空气里漂浮的尼古丁麻醉着人的神经。

言泽舟从龚姐落寞的神情里看到了很多伤痛很多往事。

“龚姐,刘哥走了两年了。你该放下了。”

“两年还差六天。”她淡淡地纠正。

言泽舟无言以对。或许,在龚姐的世界里,刘叙离开她的时间,永远不会以年计。

这样的情深,让人肃然起敬。

窗外忽然刮过了一阵很大的风,渐渐地,耳边有了“隆隆”的声响。

龚姐掐灭了烟头,站起来往窗外探了一眼。

“卧槽,竟然是直升飞机。”

第二十六章 夏有凉风6

忽然降落的直升飞机引起了店里旅客和员工的注意,大家纷纷披了外套下来围观。

言泽舟起身,关上了窗户。

龚姐按住他的胳膊,有些焦躁:“你告诉我,楼上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什么来头,她要走了。”

言泽舟反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龚姐的手,快步往大厅里去。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直升飞机上下来的男人正站在人群的中央。他穿着米色的风衣,肩头虽落着雨痕,却仍是一身的儒雅。

那是徐宫尧,他们见过。

徐宫尧正在和阿橘说话,阿橘局促地指了指楼上,接着就跑在前头为他领路。

大厅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言泽舟穿过人群,也跟着上了楼。

他刚走到房门口,就看见徐宫尧抱着可安出来,他的风衣,此刻正盖在可安的身上。

四目相对,两个男人打量着彼此。

“言检察官吧,人我带走了,谢谢你的帮助。”

言泽舟并不奇怪徐宫尧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职业,从通完电话到出现在这里,徐宫尧有足够的时间将他的一切都查清楚。

“她身上有伤,高烧已经两个小时,吃的东西都吐了。”言泽舟把可安的症状都交代了一遍。

“好。外面有专业的医生在等着,请放心。”

徐宫尧说完,绕开了言泽舟,抱着可安下楼。

大厅里的人纷纷为他们让路开道。

徐宫尧怀里的可安意识昏沉,了无生气,只有她乌黑的长发在风里飞扬飘舞,像是舍不得离开。

言泽舟走到栏杆处,远远地看着他们上了飞机…

“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你看的行头都是名牌,出行又是直升飞机,还姓宁…天呐,她会不会是海城首富宁家的人?”

“你是说那个家具王国?”

“是啊,难道你没有觉得她很眼熟吗?”

“说起眼熟,我还真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Ohmygod!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那个孕妇流产的新闻,那个宁氏新上任的女总裁,就…就是宁小姐啊!”

罗东生和罗小西兄妹在楼下一惊一乍地聊天,周围站了很多听八卦的人。

“年纪这样轻,就已经是大公司的总裁了,这样开了挂一样的人生真是让人羡慕啊。”

“你们不早说,早说我刚才路上就去搭讪了。”有个骑友插嘴。

“你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男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大家都笑起来。

“是啊,这样有颜有家世的姑娘,我等凡夫俗子这辈子都配不上咯。”

“…”

言泽舟在走廊的台阶上坐下来,火柴盒捏在手心里,几乎变了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