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特助,你不懂,这是情怀啊情怀。”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他的目光缱绻出丝丝缕缕的情义。她却仰着头,一心向前,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用了。”

“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平总的办公室在8层,秘书将可安带到办公室门口后,就止步不再往前。

“宁总,请。”她替可安打开了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安对她点了点头,进屋。

平总本人比杂志上看起来更加年轻些。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双自傲的眼睛藏在镜片之后,眸色难以捉摸。

“平总你好。我是宁氏宁可安。”可安先对平总自我介绍,间隙伸出了手。

“你好。”平总握住了可安的手,竟半晌没放开,“宁总比传闻更漂亮更让人心动。”

这是一句稀松平常的寒暄,可安经常能从别人嘴里听到。

但是,这位平总说来,却无端让人觉得油腻。

“谢谢。”可安抽回手,落座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裙子上蹭了蹭。

“我听说了些宁总的传闻。真是不幸。”平总摇着头,“你爸和你哥想当年可都是行业精英啊,这么说走就走,实在让人惊骇不敢相信。”

谈正事之前先唠嗑,可安理解。但是,开口就直戳人的痛楚,实在是没有礼貌教养。

“都是命。”

可安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尽量控制着情绪。

“对,都是命,有时候不信都不行。”平总走过来,靠到办公桌的前沿,和可安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但是,就算宁氏死了两个男人,还不至于要靠你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谈生意吧。”

“平总什么意思?”可安眼里有了寒光。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个女人,就别太劳累了,本本分分的找个男人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事。权势利益这种东西,是男人的游戏。”

“不知平总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女人有意见。”

平总笑了,伸手过来,轻轻地拨了一下可安的发。

“我怎么会对宁总这样的美人有意见呢。我说这么多,也是为了你好。商场,可比你想象的危险多了。”

纵然在握手的那一秒已经知道来者不善,但可安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位平总竟是这样的人物。

她咬牙,不动声色地躲了躲。

“多谢平总关心,往后的商途,我一定会走得更加谨慎。”

“你好像还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平总的手又按到了可安的肩膀,他揉捏了一下可安的肩胛骨。

可安闭了闭眼,强压下胃里的不适。

“我太愚笨,请平总明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和女人谈生意。女人对我来说,只有一个用途。宁总,听明白了吗?”

“平总是在考验我的诚意吗?”可安不死心。

“诚意?”平总扬起嘴角,朝可安靠过来:“那不如宁总现在就表示一下,你对我对南广的诚意。”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可安脊背一僵,那陌生的气息倾覆过来时,她一身的鸡皮倒立,恶心难忍。

但是,她不能不忍。

她知道,得罪眼前的人,会是什么后果。

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可安紧绷的弦微微松开了些,可心跳和思维,还是很混乱。

让她意外的是,平总并没有因为有人敲门,而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进来。”他说。

进来的是平总的秘书,秘书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她平静地看着平总和可安贴得如此近,像是习惯了一样,面无表情。

“平总。”可安趁机推了一下平总的手:“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

“别着急。”平总的手不依不饶地扣住了可安的脖子,把咖啡杯递到可安的嘴边:“喝完咖啡再走。”

可安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此时想要全身而退,似乎是不可能了。

来之前准备了千万种可能,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态会朝着这个轨道发展。

如果她是宁可安,她一定二话不说就把咖啡杯扣到这个男人的头上。

但是,她现在是宁氏的负责人,她不能。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放开她。”

门口忽然传来了冷冷地呵斥声。

是徐宫尧的声音。

平总抬了抬眼皮。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特助。徐特助你没看到我和你们宁总正在谈事情吗?你先出去等着,等完事儿…”

“嘭!”

可安只感觉一阵疾风飘过,耳边的碎发一动,眼前的人就被撂倒在了地上。

“没事吧?”徐宫尧暗黑的眸间,似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我没事。”可安站起来。

“哎哟!徐宫尧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身败名裂?”

徐宫尧蹲下去,泰然一笑。

“平总,你尽管去告我出手伤人,但在这之前,我必定先告你非礼。看看,我们谁更容易身败名裂。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而你,不一样。”

“你…”

徐宫尧站起来,稳稳抓住了可安的手。

“我们走。”

可安被徐宫尧牵着,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她心里说不上是畅快还是不安,只是恍惚一片。

上了车,徐宫尧还黑着脸。

可安也不出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车厢里静静的,压抑万分。

“为什么不反抗?”徐宫尧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她。

她今天原本气色不错的,但是从南广出来之后,她的脸有些苍白。虽然,她一直保持着镇静,但是,她闪烁的眸光出卖了她。

“我不是不反抗,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反抗。”

“你真以为这是考试解题答不出来想想再答?你会吃亏的!”

她沉默不语。

徐宫尧只觉得心疼。她壮志踌躇,精心准备了那么久,哪知出师就如此不利,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算了,别想了,没事了。”徐宫尧发动车子。

“我是没事了,可你呢?”可安侧身,盯着徐宫尧。

她想起刚才那一瞬间。那一瞬间,宁可安忍得不像宁可安,徐宫尧冲动得不像徐宫尧。

“我看那个平总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那就等着。”他轻描淡写的。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打人…”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

可安莫名地想起了哥哥。

现在的徐宫尧和当初的宁容成一样,为她披荆斩棘,风雨兼程。

她心头一暖,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想记住,记住这些在她跌进谷底前,还在努力抓住她的手的人。

南广那边似乎已经传来了什么风声。

可安和徐宫尧一进门,扑面就是诡谲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深而不明的韵味。

一众董事正在会议室那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见他们两个回来,连一向稳重的宁稼孟都沉不住气了。

“宁总,我们谈一下。”宁稼孟一边说,一边剜了徐宫尧一眼。

“去我办公室说吧。”可安说着,对徐宫尧扬了扬下巴:“没事,你先去忙。”

徐宫尧沉静地点头,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妥协。”他交代着。

可安故作轻松地冲他笑。

“好。”

宁稼孟跟着可安进了她的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

这原本空阔的办公室,前两天重新添置了很多文件柜。很多重要的公司资料,都直接转移到了这里。

先不说宁可安能在宁氏搅起什么风云,至少,她的雷声很大。

宁稼孟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在沙发里坐下。

“大伯。你要喝什么?”可安握着电话机,遥遥地看着他。

“不用了。”

她耸耸肩,松开了听筒,对那头的人说:“两杯金银花茶,多放点金银花,我这里火气大。”

挂了电话,可安脱了外套,去宁稼孟对面坐下。

“大伯,说吧。要谈什么?”

“平总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宁稼孟开门见山,语气稍显不快:“可安,你怎么可以放任徐宫尧出手打人呢。”

“他为老不尊在前。”

“就算平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是我们的客户,客户是上帝啊。”宁稼孟有些激动:“你知道宁氏和南广一年的交易额是多少吗?”

可安沉默。

这些数据,全都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知道,都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

那一刻,她的忍耐,已经是她的极限。

“南广是我多年用心维护的客户,你说要自己跟,好,我就让给你跟。我以为你作为公司的领头人,总有些分寸,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糟蹋我的心血的,这样任性的置公司利益于不顾。”

宁稼孟字字珠玑,好像子弹打进可安的心里,她血流不止,但却麻木到觉不出疼痛。

这就是她的亲人。在她受了委屈的时候,还在同她计较着利益的亲人。

助理于佳端着两杯茶进来,暂时缓和了气氛。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在我这里发脾气也没有用,不如,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解决比较好。”

“解决?你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那个平总,有多难搞吗?”宁稼孟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

“大伯,你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相信以你对他的了解,终归能想出办法来的。”可安把一杯花茶推到宁稼孟面前,好言哄着。

宁稼孟不领情。

“我为什么要想办法?徐宫尧既然这么大本事,那就让他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宁稼孟沉了一口气,仿若积怨已久:“这个徐宫尧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看他都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动不动蹬鼻子上脸。简直不像话!这次平总要告,那就告死他。反正,这个烂摊子,宁氏绝对不出面收拾。”

可安的好脾气终于耗尽了。

她把手里的水杯扔在茶几上,茶水四溅,打湿了玻璃和宁稼孟的裤子。

宁稼孟浑身一凛。

“大伯,既然你不是来和我商量解决办法的,那就请你出去吧。”她抬手指了指门。

“你什么态度?”宁稼孟瞪着眼。

“你什么态度决定了我什么态度。”可安站起来,松了松脖子:“你说的对,平总要告,那就让他去告。但是,这绝对不是徐宫尧一个人的事。你去告诉平总,无论他想怎么玩,宁氏奉陪到底。”

宁稼孟跳起来,和可安平视。

“你疯了是不是!客户不要了是不是!如果真的牺牲一个徐宫尧能保大局,你就偷着乐吧!”

“刚才在平总办公室,我是一心想保大局。但现在,我忽然不想了。”

第八十六章 山月不知6【4000+】

宁稼孟摔门而出。

动静大的整个走廊的人都吓得噤了声。宁正瑜第一个跑过去,她低声地问了句什么,也招了宁稼孟一顿呵斥。

徐宫尧坐在办公室里,隔着落地玻璃,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几乎可以猜到,宁稼孟在宁可安的办公室里说了什么,而那个女人,又会怎么回答他。

他一点都不后悔,刚才挥出去的那一拳。甚至现在想来,还觉得后怕偿。

如果,平总的秘书没有进去送咖啡,他没有在门缝里看到那一幕,宁可安那个女人,会不会真的闷声到底?

她聪明起来极聪明,笨起来也是够笨的撄。

这明显,就是宁稼孟设下的圈套。

宁稼孟是猜到了她求胜心切,必定有所隐忍,才串通了那位平总对她如此羞辱,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知难而退。

但是,宁稼孟偏偏算漏他。

他今日出手,势必触怒平总。而平总若要追究,首当其冲就是宁稼孟。宁稼孟肯定会推他出去当挡箭牌,而宁可安义气,绝对不会同意。

这是一盘死棋。

南广这个客户,宁可安得不到,宁稼孟也休想再抢回来。

钢笔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徐宫尧低头开始在手边的文件上签字。

最近,要他审核的文件越来越多,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找到了别样的乐趣。

助理进来,问他是否需要将签好的文件送去给宁总盖章。

他摇头:“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