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久不见。”陈吉利摇摇晃晃地朝可安走过来,他应该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可就算好久不见,我还是一眼就可以把宁总认出来。”

可安干笑两声。

陈吉利在可安身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凑过来轻声地补一句:“宁总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陈总过奖了。”

“不不不,我说的可是大实话。”陈吉利又抿了一口香槟,“你们宁家的女人,都是***。我就喜欢你们这样不仅长得美还事业有成型的女人。”

可安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吉利所说的宁家的女人除了她还指谁,陈吉利已经朝她揽过来了。

“陈总!”可安往后退了一步。

“宁总你别装了。上次要不是言总插科打诨把你带走了,我们可早就…”

“陈总,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凉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来,陈吉利的手瞬间被拧住了。

“哎哟。”陈吉利叫了一声,主动缩回了手。

可安转眸,看到厉嘉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吧台前。

厉嘉嘉穿着咖啡色的毛衣长裙,整个人看起来虽瘦,却瘦的很有力。比起去接徐宫尧出院那天的装束,今天的她可算是低调至极。

“厉总。”陈吉利瞥了一眼厉嘉嘉,笑着松了松手腕:“厉总也在啊,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许是今晚美女太多了,陈总看花眼了,自然把我们这种姿色平平的人给漏了。”

“瞧厉总说的。”陈吉利笑出了一脸桃花:“厉总也是个绝色美人,也是一样的光芒四射,只是…”

“只是怎么?”

“只是传闻厉总上天入地无所不玩无所不会,是个比男人都强的女人,陈某不喜欢这样的女人。”陈吉利又把目光落在可安的身上:“相比厉总,宁总可就温柔得多了。”

“温柔那又怎么样?”厉嘉嘉看了可安一眼:“陈总难道不知道,宁总是言总的女人?沉重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场合,也别忘了言总和傅老的关系,你若是想在这里撒野,等下可有你好果子吃。”

陈吉利脸色骤变,虽然还在笑着,但已经笑得极其不自然。

“撒野?我能撒什么野?我就是想和宁总拉近一下关系,没准以后,我们还能成一家人。”

“一家人?”厉嘉嘉转了一下脖子,言辞间不掩嘲弄:“陈总这亲戚攀得是不是太牵强了点?”

“那厉总就等着瞧吧。”

陈吉利端了酒杯站起来就走,显然是被扰了兴致又不想和厉嘉嘉一般见识。

“谢谢了。”

陈吉利走开之后,可安随手捞起自己的饮料杯,碰了碰厉嘉嘉的酒杯。

“客气什么。”厉嘉嘉一口将杯中的香槟饮尽,转头找了一圈:“怎么就你一个人?徐宫尧没来?”

可安摇头:“本来是要过来的,但他腿脚还不方便。”

“也是。”

“你找他?”

“我不找他。”厉嘉嘉垂眸,意兴阑珊的样子:“我找他干什么。”

可安笑而不语。

两个人肩并着肩坐了一会儿。虽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尴尬。

厉嘉嘉的手随意的搁在吧台上,可安看到了她手上的茧。

她忽而想起,陈吉利刚才所谓的“上天入地”的本事。

听说,厉嘉嘉很喜欢极限运动,几乎是个把遗书背在身上走的女人。那日她在赛车场上的风采,可安也是见识过一二的。

所以,很多男人都对她望而却步。

“我听说厉总很喜欢挑战自我?”可安问。

“是吧。”厉嘉嘉勾了一下唇角,对于别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她却显得很平静,没有半分要炫耀的意思。

“不会觉得害怕吗?”

“人生在世,刺激二字。”厉嘉嘉淡淡的,仔细听却能听出几分哀愁。

“我羡慕厉总这样肆意的人生。”可安发自真心的钦佩。

“我更羡慕宁总有人疼有人爱。”

可安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意。

厉嘉嘉冲她扬了扬下巴。

可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言泽舟正从书房里走出来,他深邃的目光,穿越人群,一眼就将她找到。

“去吧。”厉嘉嘉说。

可安站了起来,还未迈步,却看到傅殷站在了言泽舟的面前。

这对父子,安静地看着对方。

像是手机相册里的画面,定格在了一瞬间。

“我要回去了。”言泽舟对傅殷说。

傅殷停顿了几秒。

“这么快就要走?”

言泽舟点点头,转眸躲开了傅殷的目光。他们的父子关系曝光之后,傅殷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没有遮掩的带着爱意,让他负担百倍,尤其,是今天。

“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了。”

言泽舟朝侧边迈开了一步,想越过傅殷的时候,却被傅殷一把抓住了胳膊。

两个人沉默地对立着,光影中,一样的高大,一样的挺拔。

“孩子啊,今天是我生日,你好歹,也得说点祝词再走吧。”片刻之后,傅殷先开了口。他笑眯眯的,有点像是要糖吃的孩子。

言泽舟微皱着眉心,依旧无言。

气氛再一次凝滞。

傅殷默默地收回了手,言泽舟却忽而转手将他握住。

虽然只是短暂地一握就松开了,但傅殷却像是得了什么惊喜,一动不敢动。

“祝您,身体健康。”

言泽舟说这些话的时候,低着头,并未看向傅殷的眼睛。可他这沉沉地语调和略带不自然的模样,却让傅殷动容到一不小心就湿了眼眶。

“好。我会健康的。”

言泽舟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

璀璨的灯光晃了他的眼,他的眼角也有些湿润。

他的余光看到,可安正提着裙摆朝他们走过来。

正好,他需要她。

“傅老,我们要回去了。”可安满脸歉意地对傅殷告别。

“好,你们路上小心。”傅殷拍了拍言泽舟的肩膀,也拍了拍可安。

这是傅殷对言泽舟最亲密的动作之一,如今,他好像和可安也亲密起来了。

可安对傅老挥了挥手,没有再说客套的场面话。

言泽舟牵住了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走到外面。

雪下了一天,终于停了。

世界银装素裹,黑夜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走在前头的言泽舟,忽而一个旋步,转身紧紧地将可安抱在了怀里。

可安一怔,随即感觉到他的情绪,隐忍的,脆弱的。

其实从言泽舟从书房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他的脸色不好。

“怎么了?”

“冷。”

她没有戳穿,只是扬手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

言泽舟埋首在她颈窝里,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这是个安静的雪夜,静得人心不安。

“你怎么知道我想走了?”言泽舟闷声问。

“我会读心术啊。”她笑着回答他。

言泽舟松开了她,抬手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颔。

“那我现在在想什么?”

“想吻我。”她看着他的眼睛,煞有介事地道。

言泽舟笑了。

他一笑,可安心口悬着的石头才算微微落了地。

她握住了他的手,忍不住问:“傅太太和你说什么了吗?”

“你不是会读心术?”

“我刚才不是没猜对吗?”

“谁说你没猜对?”

“那也没见你吻我。”

言泽舟低头,吮住她的唇,轻轻地碾着,不深入,只是浅吻,像是在吸取能量。

“到底怎么了?”

“他病了,很严重。”

“谁?”

“我爸。”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雨初晴14

傅殷得了淋巴瘤。

在大寿之后的第三天,他晕倒在了权职交接的董事会上。

当时正逢傅氏大厦电梯维护,言泽舟背着傅殷跑了整整十八楼。

这寒冬腊月,可安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衣衫已经湿了两层偿。

傅殷的太太乔素玲也在。

相较于寿宴上的妆容精致,风姿卓卓,那日的乔素玲素颜出现,看起来也是憔悴万分撄。

可安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到了言泽舟的面前。

言泽舟的大衣搭在胳膊上,正靠着墙壁,眼里有隐隐的焦灼。

可安抹了一下他额角的汗,还未说话,医生就出来了。

傅殷的状况本就不是很好,需要尽快手术,但手术的风险很大,治愈几率又很小。

这或许也是傅殷一直拖着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

听了医生的话,乔素玲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好像是隐忍了许久的爆发。

可安揽住了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其实并不熟,但这一刻,熟不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了。”乔素玲握着可安的手,目光却是落在言泽舟的身上:“我早就劝他出国治疗,可是,他放心不下傅氏也放心不下我们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言泽舟神色沉沉,半晌之后开口:“我会安排飞机,明天就送他出国治疗。”

“可是…”乔素玲欲言又止。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

“傅氏权职已经完成交接,我不会让它在我手上出岔子。至于傅博,等他出来,我会照看他。”

“真的?”乔素玲的眸子发亮:“你真的愿意照顾傅博?”

言泽舟点头。

“无论如何,他是我弟弟。”

乔素玲笑了,有如释重负之感。不过也是,言泽舟的出现,就像是傅家的一个转机,他挑起了傅氏的大梁,也让傅殷在对抗病魔时没有了后顾之忧。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国。”

乔素玲说着,就转身。

“阿姨。”言泽舟忽而叫了一声。

宽阔的走廊里,这声“阿姨”好像穿破了时光而来。

可安怔了一下。

乔素玲也怔了一下。

“阿姨。”言泽舟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比起刚才自然了许多。

“诶。”乔素玲赶紧应了声,好像怕慢了他就会收回去。

言泽舟抿了一下唇。

“我爸,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乔素玲的眼眶又湿了。

言泽舟俊朗的脸就在眼前,多少带了点傅殷的影子,可是这个孩子比起傅殷,有更多的宽容,大气,善良和温暖。

她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这一刻,只是非常庆幸傅殷不顾一切的把这个孩子带进了他们的生活。

隔天傅殷出国,言泽舟并没有去送机。他照常在公司开会,照常处理各项大小事务,有条不紊,淡定如初。

可安问他为什么不去送送。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次出国意味着什么,这场手术有很大的风险,说句不好听的,这一面很有可能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言泽舟明白她的意思,可他脸上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只是仰起头看着她,坚定地说:“他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这句话暗藏了他的一切情感。

“你原谅他了是不是?”可安走过去,从他的椅背之后,静静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言泽舟低头,将唇贴在她的胳膊上,他的呼吸温热,似乎要穿透的她衣衫,侵进她的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