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畅公主转身离开,鲜红的公主裘袍随风招展犹如天角的彩霞。广袤的苍穹更加昏红,如沾满血液的锦缎,北归的雁群掠过头顶,犀利的哀鸣将长空分割的支离破碎。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如刀绞,我握紧拳头,打在桥头,岩石断裂开,我闭上眼睛,像一块石头一样,从鹊桥上栽到河里。

我再次踏入巫妒入云霄的城门,无数的矛头对准我,城门在我身后突然关闭。垂涎倚靠在城墙上,他的声音跳跃在我的肩头,他说,流觞,你好。

你要做什么?

捉你到皇城。

为什么?

你到了便知道。

两个侍卫走过来,抓我的胳膊。我祭起黝骨神剑,灵风把两个侍卫的盔甲吹的粉碎,纷纷扬扬地落在我肩旁。我告诉垂涎,我自己会走。我佩剑而行,脚踩着星落光环,侍卫们都纷纷退到两旁,黝骨的黑色灵光把我紧紧包裹。我施展掣风步,行沙走石,光影变幻,当我到皇城的时候,侍卫的马蹄声还在后回荡不绝。

我收起黝骨,踏进大殿。护法大殿之上,聆汐被绑在黑色的规矩石柱上,蓝白相间的裘袍无风自起,婀娜多姿。数层台阶之上正襟危坐着巫教九大护法,周围站满执矛的护法军。大殿的墙壁上灯火闪烁,人们垂在地板上的影子参差不齐,恍惚如梦。贵妃垂帘坐在最高处的火莲座上,笑声在大殿上逡巡飘渺。

我望着汐说,聆汐,我来了。

聆汐一直摇头,她说,为什么要来?这里危险。

我问垂帘,陛下呢?

陛下睡了。

白天怎么会睡呢?你到底把陛下怎么了?

放肆!陛下把你们的事情交于本宫全权处理,还不跪下!

所有的侍卫都把长茅对准我,流动的冷光跳跃在我的眼睛里。

我看了聆汐一眼,握紧拳头,然后跪下来。

垂帘说,各位大护法,审问开始。

坐在中间最老的护法问,流觞,祭圣节之夜,你可到过帝国神庙?

到过。

你可认识绑在规矩石柱上的自然族女子?

认识。

那一天你可见她去过神庙?

见过。

是否流了血?

是。

可知道怎么流的吗?

不知道。

以后你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

有时候在一起。

为什么要在一起?

缘分,两厢情愿。

黑暗炼狱的自然族囚犯可是你们两个放出来的?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海一片空白。我在想,他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垂帘的掌声激越在大殿之上,从殿外走进一个侍卫,聆汐看过后微微闭上双眸。我认得出那个侍卫,就是那一天在埋骨地视察的侍卫。侍卫跪在大殿之上,指着我和聆汐,他说,就是他们,那一夜闯入埋骨地,扑灭了一眼鬼火。

我问侍卫,你不是被吓傻了吗?

垂帘说,傻是装出来的。

我和聆汐无语。

大护法接着问,明畅公主的中毒也和你们有关吧?

我抬起头,绝对没有!

那为什么恰恰发生在你离开后?

我无言以对。

垂帘的笑声再次荡漾在大殿之上,她说,你们两个串通在一起,做了很多危害帝国的恶事,这一切足以判处你们死刑。流觞,本宫本来料到你会成为驸马,所以没敢早动你。现在,你亲自把驸马的位置拱手让出,激怒了明畅和你父王,现在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来人,给我拿下!

我把眼睛闭上,正要祭起黝骨神剑。

慢着!

一抹细腻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影子修长地铺展到台阶下,所有的侍卫立即跪下来,齐声喊道,公主殿下。

我看到明畅公主一脸茫然。她走到我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着火莲座上的垂帘微微一躬,隆仪端庄,她说,贵妃娘娘,明畅给您请安。

垂帘的笑声柔和几分,她说,明畅,你怎么来了?

明畅说,我来看看流觞。刚才,大护法冤枉了流觞,不是他下的毒。

垂帘问,那是谁?

明畅说,是我自已,我不小心误服了情草。

九位大护法唏嘘不已。

我低下头,明畅的影子在我膝下飘摇。我对她说,谢谢你来看我。

垂帘吩咐手下的侍卫说,给公主上座。

不用了,我问完几个问题后就走。

明畅转身望着我,她说,流觞,你真的来了,连死都不怕。为什么?

我抬起头,看了明畅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聆汐,她波光粼粼的秀发翩跹在灯火阑珊处。我说,因为我爱她,我爱聆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聆汐泪流满面,泪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滚烫地落到灯影之下。她泪流满面的容颜依然庄重隆仪,倾国倾城。

聆汐的哭声吹灭她脚下的灯火,她喊着我的名字,觞!

风声飒飒。

世界似乎静止在一刻。

寂谧过后,九大长老齐声说,荒谬,荒谬。

荒谬,荒谬,荒谬,荒谬。

回音倏忽地飘在大殿梁柱之间,我的落星披风开始轻微的摇晃,如同散乱的发梢凌空散开。恢宏而萧索的护法大殿,轮廓渐渐恍惚扭曲,光影变幻犹如垂帘波涛汹涌的笑容。垂帘眼神明亮而诡谲,她轻舞罗带,幸灾乐祸地说,既然这样,罪加一等。

明畅走到聆汐跟前,她说,聆汐小姐,你喜欢流觞吗?

聆汐眼神游离而飘散,泪水被灵风吹干,她诡谲地一笑,坚决地说,不喜欢,流觞是一厢情愿,我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聆汐的瞳仁里蓝光闪烁,弥漫的幻景渐渐铺展,我听到她仓皇空灵的声音,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没有再欺骗你的必要了。所有的一切,只是我逢场作戏而已,我根本不爱你。为了更好地完成使命,接近巫帝国的重臣,我选择了你当引诱对象。你是巫帝国流王的世子,通过你,我不仅可以知道我想知道的秘密,还可以在你们父子之间制造矛盾,分裂你们父子的感情。

我郑重的问,这些是真的吗?

她说,你可以回忆,在我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之后,你的身边是不是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包括招驸大典的退场,你与父亲的决裂。

我细细想来,自从她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的生活确实变了,变得一塌糊涂。她继续说,你只不过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你可以咒骂我,我效忠的是自己的王,我们是势不两立的敌人,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本不是我们可以操纵的。

听了聆汐的话,我破碎地站起来,我说,不,不,不是真的。

聆汐坚定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真的。

垂帘从火莲座上站起来,掌声撒下,她傲慢地说,流觞,你爱错人了,被人家耍了。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喜欢骗人。哀家也为你心痛,多么可惜,你除了半条命之外,已经别无所有。

胡说!

一声破空的声音大殿死角荡漾开,如层层叠叠的潮汐,把所有的灯火湮没在无声无息之中。从殿门口徐徐走进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灵风灌满流光溢彩的裘袍,我看清面容的轮廓,是姐姐流言。

姐姐边走边说着,胡说,谁说我弟弟除了半条命,别无所有了?他还有我这个姐姐。

垂帘的笑声消失在大殿深处,她对流言说,即使有你又有什么用?

我来把他带走。

就凭你?

如果我想把她带走,谁也拦不住我,因为我的幻术凌驾于护法殿的每一个人。贵妃你的灵力有多少,我看的一清二楚。

第1卷 第一卷 巫都篇(25)

垂帘惊坐在火莲座上,绫罗绸缎无风自起。她说,大胆,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姐姐眼睛微微一合,睫毛之间落满波光,她说,就算是当今的陛下和教皇也对我敬重三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贵妃,你不想想,你在巫帝国排老几?当我成为巫帝国皇家资深大站的时候,你还是个丫鬟。

流言,你现在只不过是个艺!

如果我想,可以立即成为太子妃,以后还会成为巫帝国的皇后,你信不信?可是,你无论再怎么谄媚,再怎么讨好陛下,也取代不了明畅母后尊贵隆仪的位置,成为皇后。

觞,我们走。

姐姐过来拉我的手,她说,觞,你让姐姐好心疼,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姐姐挽着我朝大殿外走去。垂帘气势汹汹地从火莲座站起来,挥舞幻术闪烁到姐姐面前,她对姐姐说,你敢?你不怕巫法典治罪于你?九位大护法可是都在场!

姐姐吹了吹垂帘的睫毛,姐姐说,我敢和你打赌,你拦不住我,你也不敢治罪于我。

垂帘傲慢地说,胡说八道!

姐姐凄迷的笑容如解冻的春风,铺满护法大殿。姐姐凑到垂帘耳边轻轻地说,垂帘贵妃,你背后的那点阴谋,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对陛下做了什么,你那假冒的残星指环从什么地方仿制的,我清清楚楚。你不怕我揭破你的阴谋,你贵妃位子不保吗?

垂帘不服气地说,什么假冒的残星指环?

姐姐说,定情阁的老板可是个仿制高手,难道你想让我说出那天晚上你给了他什么,才使他屈从于你的吗?还有,你和斥候那些暖昧之事,你不怕陛下知道你的背叛后修了你?

姐姐长袖一甩,熄灭的灯火瞬间复燃,觞,我们走。

大殿静的出奇,没有人敢拦姐姐。我回眸看了大殿,聆汐低下头,波光粼粼的长发把面容掩埋,明畅离开大殿,垂帘背对着我们,手在颤抖。我看着聆汐,心如刀绞,泪水簌簌地落在姐姐的袖口。

姐姐眼神怜悯而涣散,边走边说,有时,爱也是种伤害。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