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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恐的转回头,看到地上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几乎四分五裂的人——鲜血漫过我的脚,我整个人几乎瘫软掉,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天佑——

——不——

我紧紧的抱起他,面无血色,拼命的哭,哆嗦着,天佑,你别吓我啊!别吓我啊!

颤抖中,我又歇斯底里的四处呼救,救人啊,救人哪!

声音泣血一般,眼泪鼻涕一通留下。

夕阳残照,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看绝望而惊恐的看着怀里的他。

他整个人都已浸染在血色中,俊美的容颜已经被狰狞鲜艳的血色给沾污,他直直的看着我,我哆哆嗦嗦的一边哭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拨打120。

鲜血不断从他的口鼻中流出,连眼角都滴出了血色。

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忍着这锥心裂肺之苦,艰难的举起手,挪开我打电话的手,似乎是在告诉我,别傻了,我没希望了——

他几乎是拼尽了力气,用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是心的温暖,指尖传来的死亡前的冰凉。

他悲伤的望着我,眼里闪过一种叫做爱的神采。鲜血再次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落满我的胸前衣衫,他断断续续的说,气若游丝——

姜生…你还记得很多年前的圣诞…那时你十七岁,我给你弹过的…那首钢琴曲吗…

我…告诉你,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水边的阿狄丽娜》。

可你知道,为什么弹的…是这首曲子…

我痛苦的摇头,泪水满脸,我说,天佑,你别说了!我们等120过来,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的眼睛慢慢的变得血红,似乎已经听不到我的言语,像一个失去了生命体征的机器,只是想要完成早已设定最后的步骤而已——说出那些早已熟悉于胸却没能来得及说出的话——

姜…姜生…最后给你讲…讲个故事吧…

其…实…“阿狄丽娜”是希腊…希腊神话故事的传…传说。说的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年轻孤独的…塞浦路斯国王,他亲…手雕塑了一尊美丽…的少女雕像…

因为…每天与她深情对望…他最终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她…

于是…他日夜祈祷…期盼着…爱情奇迹…

最终,他的真…真诚和执着感动了…爱神…赐给了这尊雕塑以生命…

从此,国王就和美丽的少女生活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姜生,你知道吗…离开你的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想…你不是雕塑啊…你的心也不是石头啊…可我却为…为什么就打动不了你…

现在…我懂了…因为…我…不是那个幸运的国王…

他的手,终于滑落,连同他眼中的悲哀,唇角的微笑一起定格在最后的那句话里,他说——

现在,我懂了。

因为我不是那个幸运的国王。

我的世界,刹那之间,地裂!天崩!

他在我的怀里,失去了最后的呼吸;他的鲜血鲜红了我衣衫,仿佛是一种毒,浸入了我的肌骨——

——怎么会是这样啊?

——不该是这样的啊。

——刚刚他还在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就在你一转身的距离,你怎么才肯回过头来看看我。”

可你没告诉我啊,那一转身的距离,会是,生与死啊。

生与死啊。

【5、这样子,或许,对我们彼此都好。】

清晨,手机铃声骤然大作。

几乎是同时,我哭喊着“天佑”的名字醒来,周身一片薄汗,整个人还在起伏不定,一抹脸,全是泪。

原来,鲜艳狰狞的血,四分五裂的他,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我骇然的呆在床上,魂魄尚未入体,内心五味杂陈。

冬菇爬在一旁,故作懒态却警惕的望着我,见我只是不停不停的喘息,它舔了舔猫爪,继续趴着睡觉。

寂寞的清晨里,我呆坐在床上,望着偌大的房子,心中无限悲凉,似乎依然未能从刚才的噩梦里清醒,任凭手机铃声反复响起。只是觉得嗓子堵得想哭。

窗纱恍恍惚的飘,他又入梦来。

我拿起床边的药,吞了下去,喝了一口隔夜的凉水。这是处方类镇定剂作用的药物。医生嘱咐过我要少吃,但这段艰难的日子,我却不得不日日与它为伴。

唉。

谁能愿意这样?

我也曾是一机灵快乐时不时傻冒一把但总体还属于有点个性有点智慧的主儿啊,怎么就给岁月蹉跎成了这苦海无边回头也不是岸的苦逼女青年了呢!

我从小,五讲四美、爱国爱党爱社会,除了欺负过北小武咬过何满厚屁股,小学时为凉生偷过十元钱,基本不做什么太坏的事儿。读书基本用功、用情基本专一、做事基本认真。爱生活、爱美食、爱八卦、爱巷子湾,做过最大坑爹的事情就是,被命运推着试图去爱一个叫程天佑的男人,但却落了个两败俱伤,呜呼哀哉!他远走天涯,我独自凄凉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几点严肃的问题:第一,不要试图用一个人代替另一个人;第二,如果另一个人是万人迷,那么你很快将会知道伤害一个万人迷的代价就是,千人唾弃万人责骂,当然最大最严肃的问题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就是,命运想玩你的时候,你是逃,逃不过。躲,躲不了。它能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不折磨到你家破人亡、哭爹喊娘,也要折磨到你精神分裂,无处可藏直想报复社会。

唉。

医生的话还是要听的,这镇定剂的副作用果然大啊,让人容易间歇性大脑思维莫名活跃紊乱臆想幻想不断,兴奋的就跟喝了两碗鸡血外加两碗十全大补汤外加景阳冈上的三碗不过岗。

突然,中断的手机铃声不知第几次大作,我才发觉自己忘记接电话了。

铃声是北小武这朵奇葩离开时,给我设定的,这首他深爱着且令他欲罢不能的《求佛》,最初我是死活不肯的,几乎都想拿板砖呼他熊脸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小九——

那个他将要去找寻的不知在何处的妖精。

于是,这首被朋友群里奉为神曲的歌里,一句“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打动了我。

或者,不知道今生能不能再见面的北小武和小九打动了我。

我拿过手机,一看电话,呆了,居然是北小武这货!!

这货前段日子远游天边,说是做吟游诗人,寻找小九。

而且这货的手机一般是欠费停机状态,而且这货还跟我们提前打好了招呼,说,哥没了娘亲,爹又不要,穷啊。你们要是谁想我,或者发生了死了没人埋需要我来埋的情况,就给我手机缴上费,保准拨打成功!武子哥爱你们大家的哟!

我和金陵都给这祸害缴费过,可没等我们打进去,这货的电话有钱后就直接处于占线状态了。

等啊等的,终于等到他不占线的时候,再拨打,这货又停机了!

这种坑爹的感觉,好想咆哮的说!

如此反复。

后来,我和金陵觉悟了,再也不干这种被北小武这货坑爹的事情了。但是因为是习惯,也因为朋友间的担忧,我给自己手机缴费的时候,总是不忘给他手机缴费,虽然不怎么拨打,也没什么急事。

只是,我想,这货需要。

今天,这货居然主动来电话了,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真的开心,我真快激动得哭了,这是第一次,他这么主动的给我们来电话。简直都想那只笔戳到日历上,记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接起电话,我还只说了一声,喂——

北小武就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一通,靠,姜生,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是不是在和天佑在搞啥见不得人的事情啊?!一大清早的!好好的两个年轻人!不热爱生活畅谈理想憧憬未来爱党爱国爱人民,在床上搞鸡毛啊啊啊…

我刚刚平复的心又在他无意的刺激下,突地难受了一下。北小武还不知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这诸多的难堪,我也不想告诉他。

就在我刚要开口,编个理由解释一下为什么才接电话的时候,北小武这货的思维跳跃度,已秒杀了我,他叽里呱啦又是一通新的——哈哈!妹子!想武哥了吧!你武哥我最近要回来啦!准备好金子银子妹子!摆酒等我啊!…

我刚要说,好啊,好啊,你回来我们就给你接风。我也很想你…

北小武他…他的思维直接欢跃到了别处,没等我张嘴,他直接又是一通——哎,姜生啊,我说过我一定要把凉生带回你身边,可是大半年了,我却没有任何线索唉。你不会怪我吧!我没找到小九也没找到凉生,我挺没脸回来见你的…

其实,关于凉生安全回来的消息,我曾经短信给北小武几次,只是这货的手机一直处于停机状态,大概并未收到。想想也是,若他知道,即使万水千山也会第一时间飞奔回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想,这个事情,我总该说得出口了吧。于是,我说,那个,凉生…

北小武直接一句:医生来了,我回头电话你!妈的倒霉!上个月跑峨眉山上看猴子,结果被猴子推下山去了,摔得老子粉碎性骨折啊,真TMD的想索赔啊!幸亏命大!否则,哪里还能给你打电话!挂了!…

——啪…

北小武挂电话时候还不忘扯了一通,话筒处无声的沉寂,让人想抓狂。

武哥,你姜妹我只是想说句话啊!

太坑爹了!

我在床上又发了一会儿愣,我想起昨天陆文隽应诺我的,他说,今天凉生就可以出院了。

走下床,看着偌大的房子,还有床头柜前,这所房子的钥匙,我想,我大概应该找个时间把房子退还给天恩。

这是天佑的房子啊,这里的一橱一柜,一条毛巾,一个皂盒,哪怕一个极小的物件…都散发着他留下的影子。

而今时今日的我,再也配不起他给的这些好。

眼泪涌出眼眶的前一刻,我狠狠的将自己的脸推到洗手池前,狠狠的搓。

原来,冷水作用很妙,可以抑制住人的眼泪啊。

我去医院之前,给花店里的助手薇安打了一通电话,说是这两天有事,让她和店里的人多照看。出门之前,我给北小武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犹豫再三。

思忖了很久,只拼出四个字:凉生安好。

想了又想,又在后面补充上:其实,我以前转告给你过凉生回来的消息,但是你手机总是停机。我们都很想你。早些回来吧。另外,你的伤势重不重,需要钱的话,跟我说。

我发出这条短信后,就将手机扔在床上。

因为要去医院,要去见陆文隽,要去看凉生…我现在的心情比较凌乱,我担心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北小武会跟火烧了屁股的峨嵋山猴子,将电话拨打回来,而我此刻,根本无力应付。

嗯,短信里,我没有告诉北小武,因为凉生一场子虚乌有的大病,让我得知了我和凉生居然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子,或许,对我们彼此都好。

在一个既定的结局面前。

【6、你现在不狠心分手,将来会红杏出墙的!】

这段日子,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去面对任何事情。

前番因陆文隽而起的天塌地陷,只有我自己知道,北小武在外地,金陵因为家事请了长假去了美国探望父母。

没有朋友在身边的时候,一切只能自己独力承受。因为有安慰,因为有依靠,所以可以放任自己沉溺悲伤,自怨自艾,人也矜贵。

可如果朋友不在,没有安慰,无可依靠,也只能大爪子一挥擦掉眼泪说一句“其实老娘我很强”自我安慰自我修复并狠狠的自强不息。

我发现自己最近心得颇多,心理研究方面硕果累累啊。

从公寓走出,经过花店我并没有进去,而是一直向医院走去,倒是路过那个必经的书报亭时,我不自觉的停住了步子。

城市中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那些明星富豪的坊间传闻,所以天佑同学总是能隔三差五的上上小报的头条,甚至连他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都不能幸免。

似乎今天的报头有些诡异,居然用的不是他的花边新闻,只是我看不很清,也不敢去看,昨晚的噩梦中的场景和此时此刻多么相像。

秋天的街道,飘零凋落的桐叶。

车水马龙的街道,匆匆忙忙面无表情的行人,没有人肯停下脚步——这些无不让我内心惶恐,生怕下一秒,梦中的剧情在现实中上演。

我慌忙的转身,从报亭前走了开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惊出了我一身冷汗。

他说,啊呀,真没想到啊,姜生,你也有今天哪!想知道天佑的消息,居然只能依靠这路边不着调的报纸。

他上辈子一定是冰神,所以今生所到之处无不透出一股渗人的冰冷。我不必转身,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已经够我重感冒俩月的。

我镇定了一下,回头。

程天恩端坐在轮椅上,据我的距离不远不近,满脸笑容,明朗动人,黝黑深邃的眼睛里似乎隐约着秋天里的长风,随随便便一舞,便是碧波摇曳。

作为一个不算标准的颜控,我其实很爱这张天使一般的脸啊!

怎么可以有一个人长着一张这样的天使面容啊,美的像是神话中的水仙少年,带着一份恬美,却又有一种凛冽。嘴角勾着坏,眼睛里闪着无辜的光。

可是当这张天使一般的脸标注上“程天恩”三个字的时候,我就想踩到脚底下,狠狠的踹三脚,左脚三脚,右脚三脚!再吐他口水!

天恩见我沉默,嘴角就勾起一丝笑,说,姜生小嫂嫂,我哥只是离开了,又不是死了。你干嘛一脸丧夫的表情啊?

嫂你姐夫啊!丧你姐夫啊!我心里暗骂,却也迅速计算了一下我和程天恩的距离,然后又迅速扫了他身边的助手一眼,眼睛的余光极速的扫了扫周围。

真是!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

唰——我拦下一辆的士,吱溜——我用冲刺的速度逃离魔鬼天恩的视线、冲进了的士车厢——师傅,去清藤医院!

的士一溜烟的离开,只剩下惊愕在大街上的程天恩和他的助手。

秋风那个长街,黄叶那个飘零。

我在车厢内长舒了一口气。

我又不是受虐狂受气包,有腿有胳膊会逃跑干嘛非要原地站好被他奚落!这段日子重压的敲打锻造,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他用小手指戳戳,就会戳到倒地痛哭的女孩了。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打的时代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打得过就死命打,打不过就飞速跑。

正当我在车厢内自鸣得意事,司机突然开口了,他说,姑娘,跟你男朋友闹别扭了?

我说,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我刚才偷瞧了,你一上车,你男朋友差点从轮椅上扑下来!那表情痛苦的哟…

我摇摇头。

司机说,不过,姑娘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媒。可我要跟你说,我觉得你还是分手吧!你说你嫁一残疾,将来的性生活都不和谐的!你现在年轻,不晓得其中的利害!等你年龄大了就知道这性生活的重要了…

性…生活?

性生活!

@¥%#¥…¥

我石化在出租车上了,直等下一秒羽化成仙了。

一大清早我满心悲伤路过这秋天的长街昨夜的噩梦处,去看今天更噩梦的陆文隽,然后一司机大叔很关切的跟我不谈人生不谈理想不谈油价不谈中石化跟我谈X生活!

一大清早啊!

满城尽是怪蜀黍啊!

奥特曼不要打小怪兽了!快组团去打怪蜀黍啊!

司机大概从后视镜里看出来我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黑…所以也就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到了医院,下车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