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湮是女儿家,又不愿出门抛头露面,齐致辉夫妻也就由着她,只带了齐恕和齐意出门。齐玉湮在府里,便帮着张湘茹准备些小孩子的用物,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日,陆氏回府跟着齐致辉访友归来,听说齐玉湮又呆在张湘茹的房里,便寻了过来。一进屋,便看见张湘茹拿着一个小布条啧啧称赞道:“玉湮,你准备的这小围嘴可真好看。”

齐玉湮笑道:“小孩子肉嫩嘛,长牙的时候又爱流口水,有这柔软又吸水的银丝棉垫着,一来不会磨着他,二来也可防口水将他的下巴浸着。”

张湘茹听了齐玉湮的话,不住地点着头,说道:“玉湮考虑得真周到,我这个快做娘的人,都还没你想得多呢。”

陆氏听到齐玉湮说的这些话,很是在理,像是自己照顾着小孩似的,心中也有些诧异,便走上前问道:“湮儿,你怎么懂得这些?”

齐玉湮怔了一下。这些是她前世带暄儿时,宫里的嬷嬷教给她的,可她如何能对陆氏说这些?她突然想到在眉阳老家时,三叔有一个姨娘去年生了孩子,便笑着说道:“这是我看见三叔家的姨娘生了孩子,便是这样养的。”

陆氏一怔,说道:“哦?你三婶够大方啊,这银丝棉如此珍贵,她也舍得用来给姨娘生的娃做围嘴?”

齐玉湮一听陆氏的话,心里暗暗叫苦。三婶那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舍得用如此贵的银丝棉给姨娘生的儿子?可话出了口,也就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总是三叔的骨肉嘛,三叔说了话,三婶总不好不听。”

陆氏虽然对齐玉湮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但也觉得女儿没有理由要撒谎骗自己,也就没打算继续跟齐玉湮纠缠这个事,想着自己来找她的目的,便对着齐玉湮问道:“对了,湮儿,明日我和你爹爹要去淮阳侯府拜年。上次钟五郞救过你,你不是说要去钟府致谢吗?明日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

这淮阳侯钟鼎便是钟毓的父亲。钟鼎是文官,可他的次子钟毓却偏偏好武。钟鼎与齐致辉交情颇好,便将儿子交到齐致辉手下来历练。钟毓便与齐恕跟着齐致辉一起习武治军,倒也学了一身能耐。齐致辉对钟毓颇为喜欢,钟毓也因此经常出入齐府。

齐玉湮从眉阳回到齐府不久,便被来齐府串门的钟毓瞧见了,一见便惊为天人,情根便在不知不觉中种下。可齐玉湮回京是参选妃嫔的,钟毓再喜欢,也不敢有任何表示,只能将感情深藏于心。

而齐玉湮是经过一世的人,她已经知道钟毓对自己是早有感情。前世齐玉湮进宫不久,钟毓也进宫当了御前侍卫,一直默默守护着她。那时她得宠,不少人想害她,钟毓知道了,便暗暗帮她化解,也因此被潘莠君瞧出了他对齐玉湮的心思,最终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害得他身死。想到此,齐玉湮便满心的愧疚。

这一世,齐玉湮重生一醒过来,便得知钟毓救了她。

前世她害他送了命,这一世他又救了她一命,算起来,她已经欠了他两条命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对着陆氏说道:“如此,女儿明日与爹爹和娘亲一起前往淮阳侯府。”

“那好。”陆氏点头笑道:“明日你可要早些起床,出发之时,娘亲派人来叫你。”

“是。”齐玉湮应道。

张湘茹这时突然在一旁插话道:“玉湮别家都不去,只去这淮阳侯家,看来,这钟家五郎可是很得妹妹青眼呢。”

齐玉湮听了张湘茹的话,脸一红,嗔道:“嫂嫂,我只是去谢谢钟公子那日的救命之恩!”

张湘茹捂嘴笑道:“钟家五郎不仅家世好,人长得也俊逸,还深得父亲赏识,若不是出了皇帝选妃这事,我看父亲倒有意将妹妹许给钟五郎呢。”

齐玉湮讪讪一笑,说道:“玉湮未必能选中。”

张湘茹眼睛一亮:“对啊,如若妹妹落选,便可许配于钟五郎了。”

齐玉湮听了张湘茹的话,心里一急,叫道:“嫂嫂,休要胡言!”

“湘茹,此话可不能乱说。”陆氏见张湘茹越说越像真的,赶紧出声阻止道:“玉湮现在是待选妃嫔,万一以后真被选中进宫,如果有什么风声被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是不得了的。”

张湘茹听陆氏这么一说,脸色一变,忙吐了吐舌头,说道:“母亲说的是,是媳妇考虑不周,冒失了。”

听到张湘茹认了错,陆氏面色微微缓和,又说道:“好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话了,一切等圣旨下了再说。”

“是,母亲。”张湘茹赶紧说道。

听到母亲和嫂嫂的谈话,齐玉湮神情突然有了片刻的恍惚。

是啊,二月初一,李璟便会下旨册封被选中的妃嫔了。

这一世,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在册封的名单中。如果真的如愿不被选中,那她的这一世的生命中,将真的不会再有李璟这个人的存在了。他应该会爱上别的女子吧?会不会如同前世对她那般,对那个女子好?

第6章 做客

次日一早,齐志辉便带着陆氏及三个子女去了淮阳侯府!

淮阳侯府在东城,荣威将军府在西城。从齐府到钟府便要穿城而过。

齐志辉带着两个儿子骑马而行,齐玉湮与母亲陆氏坐着马车,母女俩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

随着车轮的滚动,车窗上的帷帘不停地跳动,车窗外的景物不时地跳了进来。

突然陆氏倾身过来,掀起齐玉湮身旁帷帘的一角,指着远处说道:“湮儿,你看,那里便是皇宫了。”

听到母亲的话,齐玉湮忙侧身望了过去。

远远地,只见一处高大的城楼。三丈高的围墙上,朱门金钉,灰墙翠瓦,侍卫游走,门禁森严,一股夺人心魄的气势扑面而来。

她第一次从外面如此仔细地打量着皇宫。

那个地方,曾困了她六年。

在那里,她曾宠冠后宫,与他一起并肩站在天下之巅,不想一朝跌落,最后却是粉身碎骨。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站到那么高的地方,就算跌倒,至少也不会如此悲惨吧?

想到这里,齐玉湮眼睛慢慢湿润了。她轻轻放下帘子,将头转了回来。

“湮儿,你怎么哭了。”陆氏惊讶道。

齐玉湮赶紧抹去眼泪,强笑道:“娘亲,我没怎么。”

陆氏顿了半晌,问道:“湮儿是不是怕会被选进宫里?”

听到母亲一下便点出了自己的心事,齐玉湮默了片刻,含泪说道:“是,娘亲,女儿不愿意入宫。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女儿被人害了不说,只怕还会连累家里…”想到前世的惨事,齐玉湮已是泪流满面。

听到女儿的话,陆氏心里也有些难受,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事也是没法,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娘亲又何曾舍得你?都说君心难测,你若进宫得宠倒还好,如不得宠,那日子可怎么过啊?娘亲也惟愿你不被选中便好了,能嫁到寻常人家,我们母女俩还可以常常见面…”

听到母亲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齐玉湮想到即将到来的二月初一,心中便充满了不安与忐忑。

没多久便到了钟府。钟家的下人一看是齐府的车马,忙殷勤地迎了上来,扶马迎车,将客人请进门。

因为齐府下人早送了拜贴过来,淮阳侯钟鼎一家便在家中迎候。

齐玉湮是女客,进了门,便有婆子迎了她和母亲去后院见钟府的女眷,而齐恕与齐意便跟了齐致辉去了前院正厅。

母女刚走到一处院子跟前,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句干净利落的女子声音:“齐夫人和齐姑娘来了!”

听了这话,齐玉湮忙抬起头,便看见院子门旁婷婷立着一位红衣女子。

这女子这一世她虽是第一次见,前世却已早经见过了。她便是淮阳侯世子夫人钟鸣的妻子刘静璃。

要说,这刘静璃也算是有些本事,将钟鸣治得服服帖帖,成亲五年来,钟鸣规规矩矩,不要说纳妾,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只一心一意待她。天下间的女子,若能像刘静璃这般得到夫君的疼爱,莫不是天大的福气。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仔细打量着刘静璃,说起来她长得也不算特别好看,但为何就将能这淮阳侯世子的心抓得牢牢的?想必,这就是情缘吧?而钟鸣作为世子尚且如此,钟毓若是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怕也会这样吧?

看着齐玉湮看着自己,刘静璃便也细瞧了齐玉湮一番。这一瞧,她心中便是一惊。早听说齐将军唯一的女儿一直呆在眉阳老家里替父母尽孝道,她便没见过齐家的姑娘。没想到今日这一见,却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刘静璃在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齐家姑娘果真貌若天仙。若她早些回京,这名媛圈里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怕就不是那潘莠君的了。如今这两人都待选入宫,想必一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的。

想到这里,刘静璃快步走了上去,对着陆氏行了一礼:“齐夫人,快快请进屋!”然后又来到齐玉湮面前,笑道:“这位便是齐家妹子吧?”

齐玉湮笑着行了一礼,说道:“玉湮见过钟家嫂嫂。”

“玉湮妹妹快快请进屋。”刘静璃拉过齐玉湮的手,将她牵进屋子,便对着屋子里的人笑道:“大家快看,齐家妹妹长得可真好看,这回待选入宫,怕是皇上见了也挪不开眼呢。”

听到刘静璃提起选妃的事,齐玉湮的笑容有些僵硬。

陆氏知道齐玉湮的心思,忙拉了她过来见人,将话题岔了开来。

这屋子里坐着的,除了一脸慈祥的钟家老夫人,还有钟毓的母亲淮阳侯夫人段氏,二房的黄夫人,还有几个姨娘。小辈的除了刘静璃外,便是几个未出阁的小姐。其中一位跟齐玉湮小不子多少,一脸古灵精怪的姑娘,便是钟毓嫡亲的妹子钟巧珍。

钟巧珍见到齐玉湮的时候,神情怔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这玉湮姐姐长得可真是好看,难怪五哥成天往齐府跑。”

听了钟巧珍的话,原本喧闹的屋子,便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齐玉湮的名字可是送进了宫的,哪能再和其他男子有了牵扯,若是皇帝追究起来,齐钟二府都脱不了干系。

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齐玉湮忙浅笑道:“巧珍妹妹说笑了。钟公子来府里都是找家兄的,玉湮其实没怎么机会见着钟公子呢。”

“是啊。”钟毓的母亲段氏忙笑着说道:“玉湮长得这样好,以后指不定还是宫里的贵人呢。巧珍你可不许胡乱说话,你五哥与齐家大公子一向要好,去齐府找齐大公子也是寻常之事。”

齐玉湮抬眼看着段氏,只见她此时一脸娴静的微笑。这段夫人在京里是贤名在外,对老夫人恭孝,对二房友善,对儿媳宽容。齐玉湮暗暗思忖道,如果今生不能入宫,为了报恩嫁给钟毓,有段夫人这样的婆母倒也不是件坏事。

陆氏笑道:“对了,前些日子湮儿坠湖,幸得五郎相救,湮儿今日前来,还要感谢五郎救命之恩呢。”

钟老夫人听了陆氏的话,想到自家孙儿,脸上颇有欣慰之色:“陆夫人哪里话,钟将军这些年来尽心栽培五郎,道谢的应该是我们钟家才对啊。”

这一说开了,大家便拉起了家长,齐玉湮静坐在一旁,微笑着听着,却不搭话。

钟巧珍看着齐玉湮似乎甚是无趣,便起身对着钟老夫人和齐夫人说道:“今早儿我出门的时候,见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不如孙女带齐姐姐出去赏梅可好?”

钟老夫人看陆氏一脸微笑,并无反对之意,便对着钟巧珍点头笑道:“那你们去吧!”

钟巧珍便欢快地拉着齐玉湮出了院子,进了钟府的花园。

齐玉湮看着钟巧珍对自己如此热情,心中倒有些意外。记得来世来钟府时,与钟巧珍之间的交往平淡如水,也没有单独出来看梅这一桩事啊?怎么这一世钟巧珍似乎对自己友善了不少呢?

跟着钟巧珍进了侯府的花园,果然,几株红梅开得正艳。齐玉湮笑着说道:“巧珍妹妹,这梅花开得果然好,比我家那几株开得要好得多呢!”

钟巧珍面有得色,笑道:“这几株梅花可是我家的宝贝,比我还年长呢,我爹爹可专门叫人养护。”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齐玉湮,说道:“对了,齐姐姐,听说宫里有个梅园,满园子的梅花,更是漂亮。”

齐玉湮一听,怔了一下。那梅园她知道。前世,她和李璟便常在梅园赏梅,只是,前世的事情,她此时已不想再忆起。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着钟巧珍,然后淡淡一笑:“是吗?”

钟巧珍侧眼笑道:“齐姐姐以后进了宫,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齐玉湮说道:“这能不能进宫,还不一定呢。我现在只画了像,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太后选中。”

钟巧珍看着齐玉湮,眼神中似乎有些羡慕:“那总算有了机缘呢!”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可惜我还有几月才及笄,不然,我也可以参选呢。”

听了钟巧珍的话,齐玉湮似乎有些意外:“巧珍妹妹有这个心思?”前世和钟巧珍没有什么私交,也不知道她存了这个心思。

钟巧珍面色泛红,低头笑了笑。

看着钟巧脸娇羞的模样,因着钟毓的关系,齐玉湮对她也多了几分怜爱。于是,她对着钟巧珍劝道:“巧珍妹妹,其实进宫为妃,其实未必是好事,说白了也只做人之妾,哪比得上做当家主母啊?如果要我选,我倒宁愿不进宫的好。”

钟巧珍抬眼看了看齐玉湮,然后咬了咬唇,说道:“齐姐姐,你若是见过皇上,便不会这么想了。”

齐玉湮一怔:“玉湮妹妹见过他?”

钟巧珍面露娇羞之色:“年前杨太傅病了,父亲去杨府探病时,我也去了杨府找杨太傅的孙女儿意涵。正巧皇上也来杨府探病,他路过花园时,我和意涵站在楼台之上,有幸得见天颜。”

说到这里,钟巧珍抬起头望着齐玉湮,两只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齐姐姐,你知道吗,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像是不食烟火的神仙一般。若能嫁给那样的男子,便是做妾也是值的。”说到后面,钟巧珍的声音是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齐玉湮的一看钟巧珍如此模样,心里便“咯噔”一下。糟了,看情形,这小姑娘怕是对李璟动了心。

第7章 赏梅

对李璟如此容易就打动了小姑娘的心,齐玉湮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前一世的自己,在金鸣山见到李璟的第一眼,何尝不是被他出凡的外表迷了眼?当他凑上来问她名字的时候,她虽然骂了他一句“登徒子”,但心里却是又惊又喜。只是她当时作为候选的嫔妃,不能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只能回避而逃。

她还记得前世刚进宫,初次面见太后和皇帝之时,看见坐在龙椅上的李璟时,她惊得差点跳起来。而他则一直盯着她,唇边噙着笑,眼中那促狭之色,让她至今难忘。于是,她捧着自己一颗真心,便也就毫无保留地扑了上去。

李璟确实对她也是极好,毫不掩饰地宠爱着她。进宫当晚,他便招了她侍寝。从此,他没有招过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嫔妃,连她来月信的日子里,他也不避忌地与她同寝。后来她怀孕,侍候不了他,他也没有找过其他人。可也正是他对她的宠爱太过招摇,最终惹了潘莠君疯狂地报复,赔上了全家的性命。

想到这里,齐玉湮轻叹一声,对着钟巧珍说道:“巧珍妹妹,后宫险恶万分,进宫真未必是好事。若是得了宠,会遭人嫉恨,若不得宠,也会被人轻看。其实像巧珍妹妹这样的家世,找个士族大家的公子,做个当家主母,夫妻二人,相互扶持一生,不更是美事?”

谁知钟巧珍却红着脸说道:“可是皇上那样的男子,岂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进了宫,就算不能得宠,偶尔能够陪伴圣驾,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钟巧珍的话,齐玉湮有些无语了。这小姑娘,性子还真是倔呢!

可在齐玉湮的印象中,李璟只选过这一次妃。

齐玉湮进宫以后,李璟与她情深意浓,再没有选过新人入宫。不过,她被打入冷宫后,他再选新人没有,她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就算他又选了新人,可到了那时,钟巧珍也二十来岁了,应是早就嫁为人妇了,不可能再有机会入宫的。怕只怕,钟巧珍对李璟的一片痴心,只能空付了。

齐玉湮看自己劝不了钟巧珍,也不再多说。想着反正她也进不了宫,日子久了,她自己也就看淡了。

正在这时,钟巧珍突然惊喜的叫了起来:“哎呀,五哥怎么来了?”

齐玉湮一怔,赶紧转过头去,果然看着钟毓远远地走了过来。

看着钟毓的身影,前世他最后的模样也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被李璟捉奸之后,钟毓虽然知道他与齐玉湮被人陷害,但他们也确实赤身躺在一起,此时已是百口莫辩。李璟杀他之时,他没有为自己求过一句饶,只苦苦哀求李璟能放过齐玉湮。

当时他的呼号之声,仍犹在耳。他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如此对待的,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而害了他。

齐玉湮看着越走越近的钟毓,眼中竟然渐渐模糊。

钟巧珍转过脸,看见齐玉湮双目含泪,惊道:“齐姐姐,你怎么了?”

齐玉湮一听,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拭了拭眼角,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那天要不是你五哥相救,我怕已溺水而死,一时心里感慨而已。”

这话太假,钟巧珍心里当然不会相信。她看着齐玉湮,突然心里动了动。从刚才齐玉湮说的话来看,她似乎对进宫一事十分排斥,而如今她见到五哥又是如此模样,难道她心里喜欢五哥?

想到前些日子齐玉湮落水之后,五哥天天去找齐恕打探齐玉湮的消息,她便知道五哥对这齐家姑娘有意。加上又得知这齐玉湮要参先宫妃,有可能进宫陪伴那谪仙一般的李璟,钟巧珍便对这齐玉湮存了几分好奇之心,便寻了机会与她接触。

没想到齐玉湮根本不想入宫,如果她真的能够落选,以钟府与齐府的交情,五哥怕便会如愿了。想到这里,钟巧珍不禁暗暗替钟毓欢喜,赶紧走上去,将钟毓迎了过来。

钟毓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齐玉湮,似乎有些局促,拘谨地笑了笑,然后向齐玉湮一揖道:“齐姑娘。”

齐玉湮笑着回了一礼,叫道:“钟公子。”

接下来,两人之间似乎便无话可说了。

钟巧珍见两人就这样杵住,在一旁暗暗着急,便玩笑道:“对了,五哥怎么不在前院陪客啊?莫不是听说齐姐姐来赏梅,故意寻了来的?”

钟毓一听,脸一下涨得通红。没想到这钟巧珍随意胡诌的一句,却正好说中了钟毓的心事。

钟毓原本与父兄在前院陪着齐家父子,无意中听见丫鬟嘴碎聊天时,说看见四小姐陪着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在园子里赏梅。他一猜便是齐玉湮,耐不住心中的思念,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本想装作巧遇,没想到被钟巧珍无意便戳穿了,这下倒不知如何搭话了。

齐玉湮看出了钟毓的尴尬,便装作没听懂钟巧珍的话,上前对着钟毓浅浅笑道:“对了,那日玉湮不慎落水,还要多谢钟公子的救命之恩。”

钟毓连忙摆了摆手,说道:“齐姑娘客气了。”

“是啊,齐姐姐,不必多礼!”钟巧珍笑道:“能救你,我五哥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看着钟巧珍越说越直白,齐玉湮也有些不自在,毕竟她现在待选,不好与其他男子传了闲话的。

钟毓也看出齐玉湮心中的顾虑,反正见了她一面,他心中的相思之苦也暂时得到了缓解,便告辞道:“前院还有事,我就不陪齐姑娘了。”

齐玉湮赶紧点了点头,说道:“钟公子请便。”

倒是钟巧珍一脸的不乐意,拉住钟毓:“五哥,你这就走了?”

钟毓笑了笑,说道:“你陪着齐姑娘便是了,前院的事还多,我就先出去了。”

钟巧珍怏怏放开了钟毓:“那好吧。”钟毓这才脱身离去。

看着钟毓慢慢走远,齐玉湮转头对着钟巧珍说道:“巧珍妹妹,我们也回屋去吧。”说着便转身往回走去。

钟巧珍看见钟毓走到花园拱门处,还不忘回头来看了齐玉湮一眼。她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忙上前拉了齐玉湮的手,说道:“还有几日便是元宵节了,到时西市上会有灯会的,齐姐姐要不要与我一起去赏灯啊?”

齐玉湮也听说过这西市灯会极其热闹,可前世她一直无缘前去观赏,听着钟巧珍这么一说,她倒也有些心动。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灯会呢。”

钟巧珍忙笑着说道:“我去西市看灯,正好要从齐府外面的大街经过,到时我来叫齐姐姐一起去。”

齐玉湮点头应道:“好。”

两个小姐妹便手挽着手,一起回了屋。

元宵节那天晚上,钟巧珍果然便早早来了齐府叫齐玉湮出去观灯。

虽然齐玉湮是大家闺秀,但元宵节历来是没什么讲究的,陆氏看女儿开心,也就没反对。齐玉湮便带上梅香,与钟巧珍一起离了府。

一出门,没想到钟毓居然立在一旁。

钟巧珍看齐玉湮见了钟毓有些发愣,忙笑道:“听说西市灯会拐子多,我便叫了五哥来护着我们。若是齐姐姐怕不好,到时我们在前面玩,五哥只远远跟在后面便是。”

已经出了府,齐玉湮总不可能见了钟毓便走回去吧?于是她笑了笑,对着钟巧珍说道:“无妨,便与钟公子一起吧。”说着落落大方地上前与钟毓见了礼。

因齐府离西市不太远,钟府的马车便留在了齐府外。齐玉湮与钟毓、钟巧珍三人便不紧不慢往西市上走去,几个丫鬟下人则慢慢跟在后面。

钟巧珍今日似乎兴致颇好,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钟毓和齐玉湮只配合着她说话便是。也不知是不是钟毓跟她说了什么,今晚钟巧珍再没向上次那样老拿钟毓和齐玉湮开玩笑,这让齐玉湮轻松了不少。

这时,钟巧珍见对面街上有卖麻糖的,停了脚,对着齐玉湮甜笑道:“齐姐姐,我请你吃麻糖。”

“不用了,刚吃了元宵,这会儿吃不下呢。”齐玉湮忙说道。

“我先买点,一会儿我们观灯的时候再吃。”说着钟巧珍也不等齐玉湮回话,便跑到对街去买麻糖。

钟毓看着齐玉湮歉然一笑:“舍妹性子娇纵,让齐姑娘见笑了。”

齐玉湮忙说道:“钟公子哪里的话,巧珍妹妹性格直率,很是讨人喜欢呢。”

钟毓定定看着齐玉湮,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能喜欢她,便好。”

看着钟毓目光火热,齐玉湮笑了笑,将脸转到一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巧珍买了一包麻糖,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五哥和齐玉湮,真真是一对璧人,心中一喜,便撒腿跑过来。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齐玉湮忙转头一看,原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贪玩,在路旁炸了一只爆竹。

此时,一架马车正从此路过,这拉车的马被爆竹一吓,受了惊,也不听主人使唤,长嘶一声,便乱跳乱跑了起来,向着前方正在过街的钟巧珍便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