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像听懂了齐玉湮的话似的,竟然慢慢安静下来,任由齐玉湮抚摸着它的额头,一动也不动了。

罗巧儿凑上来一看,惊呼道:“原来这只小兔子,皇上是捉来送给齐姐姐的啊。”

“罗小仪之前见过这只小兔子?”齐玉湮抬头望着罗巧儿。

“嗯。”罗巧儿点头说道:“昨日跟随皇上打猎归来的途中,豫王发现了这只兔子,搭上箭正准备射杀它,却被皇上阻止住。然后皇上骑马亲自追了半晌,才将这只小兔子捉住,似乎很是喜欢这只小兔子,让人将它养了起来。原来,皇上辛苦捉到它,却是送给齐姐姐的礼物。”

说到这里,罗巧儿咧嘴一笑:“齐姐姐,我觉得这趟玄雀山之行,皇上好像对你上心了不少呢。”

听儿罗巧儿的话,齐玉湮抚着小兔子的手僵了僵,随即恢复平常,望着罗巧儿淡淡笑道:“怎么会?我长得如此难看,怎么入得了皇上的眼?”

罗巧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但齐姐姐有才啊!皇上很喜欢跟你下棋,听你弹琴呢。而且,齐姐姐是生病了才变成这样的呀,他日病好之后,容貌复了原,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好看的。”

齐玉湮扑哧一笑:“你知道我以前好看?”

罗巧儿嘿嘿笑了笑:“齐姐姐若是以前长得不好看,太后怎么会选上你?”

齐玉湮轻笑道:“太后说,为皇帝选妃嫔,选德不选貌。”

罗巧儿冲着齐玉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太后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最好是有德又有貌。”

齐玉湮笑了笑,也不再搭话。手指在小兔子的额头上轻抚,有一种软软的、痒痒的感觉,在自己手心中游动着。

看着这只小兔子,她突然觉得世间之事,总有一些说不清到不明的牵扯。前世,她和李璟因为一只兔子而结缘,这一世,她躲过了与李璟结缘的那一只兔子,没想到老天又让李璟还给了她一只兔子。难道有些东西,真的躲不过去吗?想到这里,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夜□□临,济世安殿中热闹非凡。

李璟在此宴请此番同来狩猎的群臣,今夜之后,狩猎季便结束,大家再修整几日,便要返回京城了。因此,今夜君臣之间便放下平时的礼节,畅饮起来。

当然,这些爽快之气,自然都是在前殿中的男人们身上。而后殿里,气氛则要平静许多。

罗巧儿与齐玉湮在后殿里正中,与陪着群臣同来的一些女眷吃席。女人们,只是小酌浅饮,气氛虽然没有前殿那么热烈,但也是十分温馨。

齐玉湮从小在眉阳生活,长成后,也没有进入到京城的交际圈,对这些女眷们也不太熟悉。加之她和罗巧儿位低较低,也只能低调行事。因此,大家吃了些东西后,熟悉的人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待到前殿的暄闹之声音渐渐平息,诸位夫人也渐次告辞,很快,殿中便只剩下罗巧儿与齐玉湮两人了。

齐玉湮对着罗巧儿微笑道:“罗小仪,我们也回去歇息了吧。”

罗巧儿拉到齐玉湮的手,应道:“好啊,齐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便结伴往殿门走去。刚走出门,便看见李璟与李璋站在殿前,正说着什么。听见动静,李璟两人转过头来,看见齐玉湮与罗巧儿站在宫殿前方,李璟便对两人招了招手,笑道:“齐贵人,罗小仪,你们还没离开?快过来!”

齐玉湮与罗巧儿忙上前对着李璟和李璋见了礼。

李璋笑着说道:“皇兄今日兴致甚高,喝得有些畅快了,估计有些醉了,你们快劝皇兄回去歇息吧。”

李璟拉着李璋的胳膊,说道:“朕今日心中甚为痛快,还不想歇息。六弟,你陪朕回延庆殿里下一盘棋吧?”

李璋摇了摇头,说道:“皇兄,今日打猎才回来,臣弟确实此时有些乏了,真的撑不住了,我们明日再下棋可好?”说着他眼睛瞥到了齐玉湮,眼睛一转,微笑道:“如果皇兄实在想下棋,叫齐贵人陪你便是。如果下棋累了,你们俩可随时上床歇息便是。”说罢,他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听到李璋的话,齐玉湮只觉得耳根一阵灼热,连忙说道:“这下一盘局,可有些久呢。皇上出门多日,想必身子也乏了,还是早些歇息才好。”

罗巧儿也在一旁说道:“皇上与齐姐姐对奕,可是难分高下,若是现在才开始下棋,怕是到明早才会结束。齐姐姐身子还有病,禁不起如此折腾呢。”

李璟怔了怔,半天才轻叹一声,闷闷地说道:“那你们就早日歇息吧。”说着,他抬头望着齐玉湮,说道:“朕还无甚睡意,不如就陪齐贵人走走,将你送回永晖殿吧。”

齐玉湮微微怔了怔,随即赶紧回话道:“此去嫔妾的永晖殿不远,嫔妾自己便可回去。罗小仪要住得远些。皇上不如送罗小仪回去吧。”

罗巧儿一听,赶紧摆手道:“不用了,嫔妾不敢劳烦皇上大驾,嫔妾自己回去便是。”说到这里她赶紧行了一礼:“嫔妾这就告退了。”然后像兔子般逃开了。

看到罗巧儿对李璟一付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齐玉湮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罗巧儿现在如此对待李璟,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另外的人。只希望她听进去了自己的提醒,早日悬崖勒马才是。

李璋见罗巧儿退下去,怕自己又被李璟抓住,赶紧行了一礼,也告退而去。

此时,便只剩了齐玉湮两人,她自然不能再逃了,只得对李璟勉强一笑,说道:“嫔妾陪皇上走走吧。”

“好。”李璟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温润。

今日,月圆星明。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桂花飘香的园子里,微风轻轻拂过,衣袂随风翻飞,让人心情一阵悦然。

“今夜的月亮,可真圆啊。”李璟突然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天边的圆月。

齐玉湮站在李璟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际,唇边弯出一丝笑意:“是呢,今日是十五呢。”

“是啊,又到了十五之日了。”李璟目光仍然远在天边,稍许,他淡笑着说道:“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我遇到了那个我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女子。”

听到李璟的话,齐玉湮的心,猛然踏空了一下。

她呆呆地望着李璟的背影,半晌,才轻声问道:“皇上说的,就是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女子。”

李璟身体微微一动,却没说话。半晌,才听到他长叹一声:“是。”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我觉得今生今世,我怕是再也找不到她了。”暗哑的声音,在夜色里,添了几分伤感。

闻言,齐玉湮将手中的丝绢紧紧绞在手上,手指微痛。

第32章 风寒

看着李璟略显得孤寂的背影,齐玉湮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激荡,对着李璟缓缓说道:“皇上,嫔妾相信,世间一切,皆有定数。既然皇上找不到那姑娘,也许她本就不是与皇上有缘之人。其实在这世间,还有其他美好的女子,皇上,又何必强求她一人呢?”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艰涩起来。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要劝着李璟对宠幸其他女子。

听到齐玉湮的话,李璟身体微微一震,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两只幽黑深遂的眼睛紧紧盯着齐玉湮,缓缓说道:“你说的很对,这几日,我也想清楚了。在这个世间,还有其他很美好的女子。”

齐玉湮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尖一颤。是不是,刚刚自己那番话,让他生了误会,以为自己所说其他美好的女子,是指的自己?

还没等齐玉湮出言解释,李璟又说道:“其实,喜欢一个人,除却第一眼便见到她,便心有触动外,还有一种,便是在两人的交往中,不知不觉地,她便走入你的心里。”说完,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齐玉湮。

他那越来越火热的目光,让齐玉湮的心莫名的一阵紧张。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人扼住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在夜色中,两人便这么默默对视着。几缕清凉的微风,带着几分微醺的酒意,向她吹了过来,似乎要让她沉醉其中。

可是,她知道,她曾经醉过一世,这一世,她绝不能让自己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她转开脸,不再看他,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是啊,嫔妾跟罗小仪处了这些日子,也觉得她是个美好的人儿呢。也难怪这些日子,皇上会独宠她一人。若嫔妾是男子,怕是也会如此吧?”说着她便呵呵笑了起来。

听到齐玉湮,李璟呆了呆,半晌才说道:“难道齐贵人觉得自己不美好吗?”

此话一出,齐玉湮愣了一下,随即抚了抚自己的脸,苦笑道:“嫔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不是生病之后,才变得如此模样的吗?”李璟说道:“待回宫之后,朕替你寻访天下名医,不信治不好你的病。”

齐玉湮呆了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指的那个不知不觉走进他心里的人,是自己?她看着李璟的眼睛,似乎还有着几分醉意。这是他喝醉了,说的酒话吗?不管是不是酒话,自己都必须赶快抽身而出。

想到这里,她赶紧对着李璟笑道:“嫔妾都病了大半年了,也不奢望自己还能痊愈,皇上也不必为嫔妾再费心了。对了,皇上,时候不早了,不如还是早些回屋歇息吧?”

看着齐玉湮疏离的表情,李璟微微一怔,接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朕送你回去。”然后他便转身向前走去。

齐玉湮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行来,没有再说话。

未多久,便到了永晖殿外。齐玉湮向李璟行了一礼道:“皇上送嫔妾归来,嫔妾受宠若惊。这时辰也不早了,皇上也早些回殿休息吧。”她并没有邀请李璟进殿。

李璟顿了顿,说道:“这些日子外现狩猎,没能听到齐贵人的琴音,心里甚为想念,不如,今晚齐贵人再为朕抚琴一曲,可好?”

齐玉湮听了李璟的话,呆了呆。可就算她不愿意,也不敢说不好呀,只得应道:“嫔妾遵命。”说着便将李璟迎进了殿。

竹韵见状,赶紧掌灯,又进屋将琴取出放好,又为李璟泡了一杯宁心茶。

齐玉湮在琴前坐好,抬头问道:“不知皇上今日想听何曲?”

“就弹你第一晚为朕弹的那曲《忘忧》吧。”李璟说道。

“是。”齐玉湮应了一声,然后便低下头,手指尖拨上琴弦,弹了起来。

李璟饮了一口茶,望向坐在琴边的少女。不知是这茶,还是这琴音的功效,他只觉得此时心底一片安宁,让他只想完全沉醉其中,忘却一切的烦扰之事。

只是,不管他如何留恋的这一刻的温情,终究还是到了曲终之时。齐玉湮缓缓收了手,慢慢站起身来,对着李璟一礼,说道:“不知皇上可还喜欢?”

“很好。”李璟点了点头,说道:“与我第一次所听,并无二样。”

“谢皇上夸赞。”齐玉湮浅笑道:“不知皇上可乏了,是否想要回屋歇息了?”

李璟一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吗?看着齐玉湮弯弯的眼眉的模样,想到她身上还有病,他却又无法生气,只得僵着身子点了点头,说道:“朕确实也乏了,这便回去歇息了。齐贵人也早些歇息吧。”

齐玉湮赶紧跪下行礼道:“嫔妾恭送皇上。”

听着李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齐玉湮才立起身体,呆呆地跪在原地。

竹韵赶紧上前将她扶起:“贵人,皇上已经走了,你快起来吧。”

齐玉湮像个木偶一般,被竹韵扯了起来,心神却还不知在什么地方飘着。

今日李璟所言所行,真的太出乎她的意外。他话里隐隐的暗示,她听出来了。可这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的。

看来,这些日子陪他下棋,为他抚琴,不知不觉两人走得已经有些近了。趁着现在他对自己的情意还不太深,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才行。

想到这里,齐玉湮转头望着竹韵,说道:“竹韵,我想,从明日起我恐怕要得一场病,然后我只能呆在永晖殿,不能出门。你帮我想想办法。”

听了齐玉湮的话,竹韵愣了愣,然后应道:“奴婢明白了。”

次日下午,李璟处理完手里着急的公务,手又有些痒,便吩咐常海派人叫齐玉湮过来下棋。

常海很快便叫朱源前去请齐玉湮。

未多时,朱源便一个人回来了。

常海一看齐玉湮没跟来,忙问道:“朱源,齐贵人呢?”

朱源低着腰说道:“回常公公,小人前去永晖殿请齐贵人时,听竹韵姑娘说,齐贵人昨晚得了风寒,今日不能出门呢。”

“什么?”常海一愣。昨日见齐玉湮都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病了呢?他也不敢耽搁,忙去向李璟禀报。

李璟一听,双眉一下便挑了起来,对着常海问道:“什么,她病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便病了?”

“说是昨晚上染的风寒。”常海低头应道。

“传了太医没有?”李璟问道。

“听竹韵姑娘说,太医院的王未王太医已经去为齐贵人瞧过了,说是染了风寒,让齐贵人静养。”朱源忙回答道。幸好他回来复命前,已经向竹韵打听了这些,不然,皇帝问起来,不知道,怕是会龙颜大怒吧?

“那,朕去看看她。”说着李璟便站起身出了门。

刚踏进殿中,李璟便看见王未正在殿前与竹韵说着什么话。

看见李璟进了屋,两人忙上前行礼。

李璟问道:“王太医,齐贵人的病怎么样了。”

王未侧脸看了竹韵一眼,说道:“回皇上,齐贵人身子本就不好,昨晚又染了风寒,她原本的病又重了些呢。”

李璟一听,面色一变:“那齐贵人没什么大碍吧?”

王未赶紧说道:“臣已经为齐贵人开了药,应该能稳住病情,不会有大碍的。不过,要完全好,就得慢慢调养了。”

“没大碍便好。”李璟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说道:“那朕进去看看她。”说着便准备往屋里走去。

王未一看,赶紧拦着李璟道:“皇上,您还是别进去了。齐贵人这病,会过病气的。”

“朕既然贵为真龙天子,自有神灵庇佑,哪那么容易过病气?”说着李璟也不理王未,便准备推门而入。

“皇上,您可千万别进来!”齐玉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李璟听到齐玉湮的声音,脚下便停住了。他顿了顿,对着屋内的齐玉湮说道:“齐贵人,朕看看你便是。”

齐玉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皇上,你刚刚也听王太医说了,嫔妾这病是要过病气的,皇上千万可别进屋来。”

李璟轻轻笑了笑,说道:“朕说了,朕有神灵庇佑的,不怕。”

齐玉湮说道:“皇上不怕,可嫔妾怕啊。如果皇上真想让嫔妾安心养病,便不要进来了,万一皇上真从嫔妾这里过了病气,嫔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回宫之后,太后,皇后定然都会怪罪嫔妾的,这还叫嫔妾怎么活啊?”说到后面,齐玉湮的声音带了一丝哭音。

听齐玉湮这么坚持,李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等齐贵人好了些,朕再来探望你。”

“嫔妾谢皇上体恤。”齐玉湮娇柔的声音传来了,让李璟心尖一颤。他最终只得叹了一口气,离开的永晖殿。

听到李璟离开了,齐玉湮长长松了口气。今天这一关过了,自己便可以借养病为由,离李璟远远的,让他慢慢忘掉两人之间的那淡淡的情丝。

第33章 秋夜(上)

此后,齐玉湮便一直在永晖殿中闭门不出,直到李璟返回京城之时,她才离开永晖殿,一同返京。

上了回京的仪车,齐玉湮便一直呆在车上,一步也不曾下车。晚上歇息之时,齐玉湮便让竹韵提前跟常海说,怕将病气过给李璟,让常海将她的帐篷也安排在了僻静之处。

自从齐玉湮生病以后,李璟发现没有她下棋相陪,没有她的琴音相伴,自己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也让常海去带了话,想来探望她。可齐玉湮以自己生病会过病气给他为由,还是不肯见他,他只好放弃见她的念头。

回了皇宫,齐玉湮仍然躲在昭纯宫里闭门养病。

李璟见她的病久不好,又先后派了太医院的正副院政去给看她。两位院政大人来之前,王未事先就传了消息过来,竹韵便给齐玉湮服了点乱脉相的药。

齐玉湮之前的症是王未断的。王未虽年轻,可医术也算得高超,深得太医院两位院政器重,他们相信,这风寒之症,王未绝不可能断错的,因此,两人心里也有些先入为主。来到昭纯宫之后,从脉相到症状看来,齐玉湮犯的确实是风寒之症。于是,两位院政复命的时候,跟李璟说齐玉湮染了风寒,且加重了原来的病情,需要闭门静养。

见太医院最资深的两位太医也如此说,李璟也只好让齐玉湮独自呆在昭纯宫里静养,将自己想要见她的心思压了下去。想着等她病情好了些,再去探望她。

为了躲避李璟,齐玉湮也一直呆在昭纯宫里,半步也不敢出宫门。每日也无非是看看书,练练字来打发时间,日子过得甚为无聊。

想到自己今生要一直困在这昭纯宫里,齐玉湮心里便一阵郁闷。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还有十个月左右,皇后应该便要驾鹤西去了,太后也要出宫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只要再坚持一下,挨过剩下的这几个月,随太后去了行宫,便可以自由一些了。

随着秋意越来越深,天气也慢慢转凉了。

这日,是齐玉湮的祖母齐老夫人生辰之日。

在齐玉湮的老家眉阳,有个风俗,后人若想家中的老人健康长寿,便会在老人生辰之日,为老人点上一盏莲花灯,放在河中,许下祝愿老人长寿之愿,来年老人便会无病无痛。

在眉阳的时候,齐玉湮每年都会带着齐意,为齐老夫人点上一盏莲花灯,再放在河里,让那灯带着自己对祖母的一片孝心,流向远方,带给祖母一整年的平安康健。

如今她进了宫,不能陪在祖母身边,但她仍然打算要给祖母点一盏莲花灯,尽尽自己的孝心。

昭纯宫外不远便是琼芳湖,顺湖走一截,会有一条小沟渠从湖里流出去,就像河一般。齐玉湮觉得,在宫里没有河,便在这小沟渠里放莲花灯,也是不错的。

为了怕别人看见自己出门,她打算等到半夜少人之时,再出去点灯。

亥时一过,齐玉湮估摸着宫里的人差不多也睡着了,便准备出昭纯宫。之前洗浴的时候,她已经将脸上的药膏洗净了,想着这么晚了,宫里应该没什么人走动了,也没再重新涂上药膏。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在脸上蒙了白纱。

走到昭纯宫门前,昭纯宫的掌事太监秦阳见到齐玉湮这么晚还要出去,愣了一下,问道:“齐贵人这么晚,是去哪里啊?”

齐玉湮对着梅香使了一个眼色,梅香便塞了一锭银子在秦阳手里,对着秦阳微笑着说道:“今日是贵人祖母齐老夫人的生辰,按贵人老家的规矩,后人在今天要为老人点莲花灯的。我家贵人想去琼芳湖边为老人家点一盏灯,祝老人家长命百岁。”

秦阳捏了捏银子,笑眯眯地说道:“齐贵人真是孝心可嘉呀,要不要小人陪着齐贵人去放灯。”

“不用了。”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夜也深了,你去歇息吧,让梅香守在这里便行了。”

秦阳应道:“是。小人就不打扰齐贵人了。”然后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转过头,对着梅香说道:“梅香,我和竹韵放完灯便回来,用不了多久。今晚风大,你就回屋子里去吧,别伤了风。宫门就别关了,轻轻带上便是,我和竹韵回来,会将门关好的。”

闻言,梅香却摇了摇头,说道:“贵人,奴婢穿得厚,不怕冷。奴婢就守在这里,等着贵人回来。”

“那好吧。”齐玉湮说道:“不过,你一会儿若是觉得凉了,便回屋去啊。”

“嗯。”听着齐玉湮如此关心自己,梅香心里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齐玉湮又叮嘱了两句,这才与竹韵一起出了门。

竹韵走在齐玉湮前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照在漆黑的夜色里,晕出一片光圈。

一路走来,两人也不说话,沿着琼芳湖走着,刚走到那条小沟渠边,突然风大了起来。齐玉湮听着竹韵惊慌地叫了一声:“糟了。”然后只见灯笼一下便灭了。

由于一下没有照亮的东西,齐玉湮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接着便听见竹韵拖到哭音说道:“贵人,灯笼灭了,这还怎么点灯啊?”

“竹韵,你没带火折子吗?”齐玉湮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竹韵可怜巴巴地说道:“奴婢想着这灯笼里有烛火的,一会儿点灯的时候,就用这灯笼里的火便是了,没想到这灯笼居然会被吹灭了。”说着她用手摸摸了灯笼,叫道:“哎呀,这里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竹韵,你出门的时候也不查看一下这灯笼,这下可好了吧?”

“那…贵人在这里等一下,奴婢这就回宫拿火折子,再换一盏灯笼来。”竹韵说道。

“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齐玉湮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是。”竹韵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往昭纯宫的方向而去。

见竹韵跑远了,齐玉湮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周遭的景物也清晰起来。湖边风有些大,她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便跺了跺脚。想着竹韵这一去,应该还要一阵儿才能回来,自己站在此地,也甚为无聊,便沿着琼芳湖,向前走去。

突然,又起了一阵大风,夹着沙,有些迷人的眼睛。齐玉湮为了避开这阵风沙,便转过脸。由于眯着眼在躲避,没看见旁边的树枝,脸便擦到了树枝上,面纱也被树枝扯了下来。等她觉得风小了些,睁开眼时,想要去寻自己的面纱,却看见那面纱被风卷着,已经飞远了。

黑灯瞎火,齐玉湮也不敢去追。反正在这宫里,认识自己的只有李璟,其他人就算见到自己,也不认识。况且自己现在又穿着家里带来的衣裙,别人看见,也不会认出自己是齐贵人,说不定以为自己是哪个宫的宫女。这样一想,她便也就不再多想这面纱之事,转过身,继续沿湖向前走着。

这琼芳湖比较狭,不知有多长,宽却不过二十来丈,站在湖这端,对岸的物事看得是清清楚楚。

齐玉湮摸着黑走了一段,突然,她看见对岸的揽月亭里,似乎有亮光。

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风,还有人在这湖边?

齐玉湮心里有些好奇,便快走几步,走到揽月亭的对面,看到亭子里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