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谁轻啸了一声,千百支箭突然在同一时间离弦,耳中满斥着箭矢破空的声响,夹杂着雨珠被击碎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射向被驱赶到谷底的血肉之躯。尖利的箭簇扎进身体里,一时间,哀嚎声,惨叫声,呼救声,以及“保护麟王”的怒吼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第二波箭雨尚未落下,土石轰鸣声却越来越响,伴着从高处落下的簌簌泥石和断裂的树木断裂,一路摧枯拉朽而来。不知是谁惊慌的高喊了一声:“前方有埋伏!落石…”

话尾被巨大的石块撞击声吞没,峡谷的正前方被纷纷滚落的大石一瞬间截断,跑的快些的人都被无情的埋在了泥沙碎石之下。尘土烟雾弥漫,就连细雨也掩盖不住。

前路被封,后有魔鬼般的骷髅傀儡,高崖上埋伏着弓箭手…四面环敌的麟王士兵们顿如同笼中之鸟,走投无路,只能无措的乱窜,结果也只有一死。

凄厉的惨叫声一刻不停,她望着眼前地狱般的一幕,只觉得手足发软,颤抖着唇,喃喃道:“你…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成王败寇而已。”他的声音淡淡响起,“古往今来谁不是一死?作为士兵,就算没有死在这里,将来也会死于沙场,死于君王发起的任何名目的战争中,没什么好同情的。若是哪一天我技不如人,死在别人手里,我也不会埋怨任何人。”

她改用手掌用力的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也正是她捂住了耳朵,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那声清越的箫声,直到白色的人影出现在朦胧血腥的夜色山峦中,她才定定的凝住眼神,不自觉的,放下了手。

“呵,他还是来了。”韩烬的笑声冰冷彻骨。

第二波箭雨因为那摄人心魄的箫声而慢了几分,在这短暂的间隙,苏嬴清冷的声音如冰泉般回荡在谷中:

“各自散开,躲到崖石下。”

无人指挥正四处躲藏的士兵在这一声提醒之下,顿时恍然大悟,纷纷辨明了方向,寻找凸出崖面的岩石。

峡谷两端的山崖虽然陡峭却并不光滑,大大小小的石块鳞次栉比。有些临近崖底,挡住了一小片阴影,就成了羽箭射不到的死角。只要贴着崖壁躲在石下,便不会被射伤。

苏嬴的话音才落,箭雨便再次落下。幸存的士兵寻找到了躲避之处便各自迅速散开,一时间只剩下那辆华丽的马车孤零零的在峡谷中间,四匹拉车的马都已经死了,赶车的侍卫半挂在马身上,背上扎的犹如刺猬一般,已死去多时。

强大的攻势之下,竟无一人敢上前来保护车中的人。

桂儿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白色的人影,“踏雪寻梅”的身法精妙无比,在箭雨中躲闪,依旧像闲庭信步一般优美。好几次箭簇擦着他的鬓边发尾而过,险险的射穿衣袖,带下一小片白帛,她的心都会随之抽紧,不得不将手按在心口,才能抑制住快要冲口而出的惊呼。

他拍开毫无章法的箭簇,靠近了马车,纵身跃上车座,提起脚边的一把钢刀砍断缰绳,足尖连踢,配合手掌运劲,庞大的马尸被一一移至车身两侧,堆叠起来,挡住了大部分射向车身的箭。

即使相距甚远,桂儿也能听到车厢中传出颤颤巍巍的声音:“外面…外面何人?”

苏嬴的声音带着凌厉之气:“王爷请留在车中不要出来!”

那声音明显一振:“是苏先生么?”

苏嬴挥动玉箫挡开两箭,没有说话,车中的麟王却十分高兴,大声道:“苏先生今日若能护得本王安全,本王回宫定重重有赏!”

苏嬴还是没有回答,高处的韩烬却冷笑了一声,又从怀中掏出竹笛吹响。

短短的一声清音,却让弓箭手们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阴厉的呼啸声,随着发声之处望去,竟是堵在谷口的那一队骷髅骑士,正扬着黑色的旗帜,策马而来。

苏嬴白衣飘飘的站在车顶,看了一眼宛如从地狱而来的黑色骑兵,又缓缓的移开目光,朝着竹笛声响起的方向看过来。

明知他看不见自己,桂儿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耳边只听到韩烬说:“玄武,拿弓来。”

她急忙转头,正看到韩烬接过一张玄铁大弓。这张弓比普通的弓弩要大了一倍,墨黑的弓身发出丝丝点点冷光,花纹古朴,望之不俗。

韩烬面无表情的拉满弦,弦上搭着三支黑羽长箭,箭尖生着倒刺,蓝光幽幽,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他的手腕很稳,目标直指谷中的白衣人。显然只要苏嬴一动,连环三箭就会离弦而出。

桂儿吸了口气:“你要…杀他?”

“我说过,挡我者死。”韩烬冷冷回答,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唇角却弯出一丝弧度,“你是害怕,还是不舍得?”

又问:“如果此刻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是我呢?”

这些问题,她全都回答不出来,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她不是多么善良的人,从前做圣女的时候,大祭司们处置误闯祭坛的外人和叛教的教徒,她从来没有劝阻,也不会施与同情;就算如今,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瞬间死去,也只是觉得寒心,却没有想过要去阻止,她同样承认,只要是战争就一定会有人丧命。

那么现在呢,她能否心安理得的看着苏嬴死在韩烬箭下?

如果不能,又是为什么?

五年前他的冷淡疏离,五年里他的不闻不问…这五年,她从高高在上的圣女之位落入凡尘,粗茶淡饭,艰难度日;她什么都没有了,连记忆都没有了,却还要一个人带着他的孩子,可他,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与他血肉相连的人…她难道不恨他吗?

她恨不恨他?

她想不想他死?

这么久以来,她似乎还是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在这个凄风冷雨的夜晚,在尸骸遍地的峡谷,居高临下的,危机四伏的。她怔住了。

骷髅骑兵渐渐靠近,苏嬴却仿佛知道高处还隐藏着更大的危险似的,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车顶,静静的看着韩烬所在的方向。

就在这时候,谷口的方向突然冲来一匹雪白的快马,马上一个红衣人正大声喊道:“苏嬴,躲开!”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金光闪闪的暗器,直击黑色大马的马腹,只听一声惨叫,马背上的骷髅竟一下子散了架,纷纷滚落在地。

那道金光一收一放,从马腹下拽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来,仔细一看,竟是一个身材矮小,全身裹在黑衣中的人,一件金色的细长柔软的武器贯穿了他的肩胛骨,带出一连串的血珠。他的身体最后沉重的落在泥泞中,被随之奔来的马蹄纷纷踏在脚下,再也看不清了。

原来,这就是傀儡术的真相!

世上本无鬼神,所谓的骷髅骑士,不过是用柔韧的天蚕丝将死人的全身骨骼细细绑起,再由傀儡师们暗中进行操纵。这种秘术来自朱衣门红巫坛,傀儡师躲藏之处,正是马腹处的小皮囊。

金色的长索收回到红衣人手中,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月锦容。

第十八章 不负卿(一)

虽然在有苏嬴出现的地方看到月锦容,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可真的看清楚的时候,桂儿还是呆了呆。

就在这一愣的时间里,韩烬已然发力,手指一松,三支黑色羽箭离弦而出。

桂儿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不要”,伸手去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拉住他的衣袖,却眼睁睁的看着那箭簇擦过她的掌缘,带起一阵冷风。

三支箭虽然是同时射出,方向却不同,其中只有一支射向苏嬴,另外两支却是朝着正向苏嬴赶来的月锦容。若苏嬴要躲箭,势必没有机会去救月锦容,而按照现在月锦容的动作和方位,是决计无法同时躲开两支箭的。

苏嬴轻叱了一声:“锦容,低头!”随即往前一扑,搂住月锦容的腰躲过一箭,与此同时脚尖横踢,踢落另一支,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第三支。雪亮的箭簇带着呼啸的风声,不偏不倚的扎进了他的肩头。

他怀中的月锦容,分毫未损。

谷中响起月锦容的惊呼,一声一声,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送进桂儿耳中。可她的眼前却像是扯起了一层浓雾,突然间变得模糊。所有的影像都在极遥远的地方,摇摇晃晃,看不真切。

胸口突如其来的窒闷,让心跳宛如苦苦挣扎一般,如此艰难。

比起那天看到他们一同泛舟还要艰难。

是因为那一声“锦容”?

是因为他的奋不顾身?

还是因为那支本该落在月锦容身上最后却扎进他血肉中的利箭?

是在什么时候呢?很久很久以前吧,她曾经固执又天真的问过他:“嬴哥哥,如果我和你同时遇到危险,你会不会不顾自己来救我?

当时他的回答,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不会。”

他说:“我的武功比你高,不顾自己来救你,极有可能两个人都会死。应该先让自己脱困,然后再来救你,如此胜算更大。”

她觉得很委屈,不满道:“说不定等你来救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他回答:“我会替你报仇。”

——那个时候,他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另一个人,不顾危险,不怕受伤。

原来人和人的差别,就在这里。

…不该难过的,因为她已经决心离开他…救谁都好,和她无关。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将眼底一丝水汽强硬的拦住,全然没有在意韩烬眼中那一丝冷戾。

月锦容的声音渐低,桂儿突然不想再留在这里,扭头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代替了谷底温情脉脉的私语。更叫人胆寒的是,这声音只有前半声,中途就好像被人扼断了喉咙,戛然而止。

“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扯着嗓子近乎癫狂的女声蓦然间从马车华丽的车厢中传出,丽妆华服的女子跌跌撞撞的从马车里跨出,脚下一绊,扑倒在地,手中却紧紧的提着一件鲜血淋漓的东西,满脸满身的血,她却兀自高叫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桂儿瞪大了眼睛,无声的掩住口唇——那女子手中提着的,赫然是一个人的头颅。

金冠束顶,面容苍白,正是麟王百里鑫!

而那个女子,则是麟王最宠爱的妃嫔幽燕夫人!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苏嬴一把推开扶着他的月锦容,跃上车座,飞快的揭起车帘朝里面看去。

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手上一紧,竟将整块厚重的车帘扯了下来,或许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口,顿时皱起了秀丽的眉峰,整个人靠在了门框上。

四周静得吓人,只有幽燕夫人还在大叫,也许是许久没有人回答她,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抬起头朝着山崖两侧喊了起来:“你们看到了没有,是我啊!我是幽燕啊!不认得我了么?我杀了百里鑫,公主…”

一支黑色的铁箭穿透蒙蒙细雨,在那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贯穿了她的喉咙。后半句话只剩模糊的几个音节,没有人听得清楚。

幽燕夫人的眼中仍然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却已经放大,茫然的望着杂树丛生的山崖深处,似乎想要伸手去触摸咽喉,可是手才抬起,整个人已经仰面倒下,锦衣华服落入泥泞,一片狼藉。那只尊贵的头颅也从她手中松开,骨碌碌的滚进了低洼地的泥水中。

一世王侯,半生富贵,从未料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马车上的苏嬴看着这一幕,紧紧的抿着唇,目光却如彻骨寒冰,再抬起头时,不偏不倚的盯住了铁箭射出的地方——

在那里,韩烬正慢慢收起铁弓,随手递给身边的玄武,随后一把拉起正大口喘着气的桂儿,上马,拉缰,头也不回的离去。

在他们身后,千万支羽箭的呼啸声又再度响起,伴着骷髅骑兵的铁蹄声,惊慌的叫喊声,兵刃相交和血肉横飞的声音…寂静的山谷又一次陷入了喧嚣的炼狱中。

韩烬沉着脸,即使如愿杀死了麟王,又将凶手灭了口,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

桂儿也不说话,双手死死的拽着马背上的鬃毛,身体僵直,片刻后突然大叫道:“回去!我要回去!”

说着就要去拉缰绳,却被韩烬一把捏住手腕,他的力气有点大,扯得她生疼。

“回去做什么?”

“你别管,停下来!让我回去!”

她去扳他的手,却被他一下反握拧到了身后。他的声音带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你休想回去救他!麟王一死,在场的人都别想活命!”

不再冷静的声音泄露了心中的不安。桂儿怔了片刻,突然问道:“韩烬你告诉我,我和苏嬴成亲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问题十分突兀,和眼下的情形没有半分关系。韩烬却并不觉得奇怪,脸色变幻,不予回答。

“你告诉我!”她紧紧的掐着他的手,坚持道,“时至今日,只有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我仍然不记得。可是刚才…幽燕夫人杀死麟王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从似曾相识的画面!韩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啊!”她喘了口气,见他还是不语,低叫道:“你如果不说,就让我回去!看到那些…我就会想起来了,你让我回去!”

可他只是愈加收紧手臂,抿着唇,更快的催动□的马。

桂儿不依不挠的在他怀中挣扎,却不料疾驰中的骏马突然一阵趔趄,长嘶一声,竟然毫无预兆的朝前栽了下去。

眼看前方是一片嶙峋的石滩,韩烬急忙一把搂住桂儿斜掠出去,马儿收势不住重重摔倒。仔细看,原来是茂密的杂树之间隐藏着一道漆黑的绳索,埋在枯叶之下,不易觉察。

“绊马索?”他皱眉低语。

人刚刚站稳,一道黑影扑来,带起淡淡黑雾和凛凛刀风。韩烬急忙捂住桂儿的口唇,一边低喊:“闭气”,一边整个人朝后跃去。

可那把刀比他更快,斜斜一削,砍向他怀中女子的右脚脚腕。这个偷袭的人似乎很清楚桂儿是韩烬的软肋,一上来连续几招凌厉杀式,目标全都是她。

透过刀风的缝隙看清来人模样,桂儿忍不住惊道:“青龙!”

眼前这个全身罩在黑衣中,刀法超群的袭击者,竟然是已经被韩烬绑了送去给星罗公主的四使之首,青龙。

他的脸依旧蒙在黑布中,只是一双灰眸中杀气更甚,近乎疯狂,每一刀的起落都带起层层黑雾,腥臭难闻,显然刀上淬了剧毒。

韩烬自然不会把这些小小的毒术放在眼里,但青龙赖以成名的落木刀法却不容小觑,再加上顾忌着怀中的女子,即便是韩烬,也觉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没想到你还活着,看来公主终究舍不得杀你。”

这话语带嘲讽,正戳中了青龙的软肋,他不由冷笑道:“不用废话。等我杀了你这黄毛小儿,再去收拾那个贱人!”

在这两句话的空隙之间,韩烬已抱着桂儿朝一处树木较少的林地跃出了三丈,转身继续冷笑道:“原来不是她放你一马,而是你自己逃出来了。青龙,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如何,‘若水’的滋味好受么?”

“若水”正是当初韩烬对“郑三白”的身份产生怀疑之后,暗中下在青龙随身用品上的毒。此毒取名“若水”,便是取水无定性无处不在之意,虽然毒性不强,但胜在无色无味无声无息,长久使用,能让中毒的人浑身酸软,无法运气。

青龙冷哼一声:“雕虫小技能奈我何?若非我我一时不查,怎会上了你的当?论单打独斗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凭什么焦重要把宗主之位让给你!”

韩烬继续搂着桂儿不断后退,一边微哂道:“喔?那你究竟是来找我报仇的,还是来抢夺宗主之位的?”

青龙一咬牙:“废话少说!”手中长刀划开绵绵夜雨,闪电般的砍向他的手臂。

“你不就是想要打架么?我陪你就是。”韩烬神情一敛,旋身躲开那一刀,随即对着桂儿低声道:“你先去后面那个山洞躲一躲,我拖延住青龙,想办法叫人来。”

桂儿依言回头,果然在身后不远处发现一个被杂草掩盖着的黑魆魆的洞口。方才韩烬一路和青龙说话,不断后退闪避却不迎击,原来就是为了引他到这里来。

只要她不在他身边,应付青龙会更专心也更容易一些。桂儿略一点头,松开了他的手,朝那个洞口跑去。

她刚一离开,韩烬袖中的金刀便滑进手掌,一改方才的只防不攻,双手交握,正面架住了青龙的长刀,轻笑道:“说好了单打独斗,可不能耍赖!”

桂儿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可那句“你小心”却硬生生的在哽在喉中,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第十八章 不负卿(二)

她抱着双臂,沿着潮湿的洞壁缓缓的坐下。洞外的打斗声渐渐远去,也不知道韩烬引着青龙去了什么地方,明明可以趁此机会溜走的,她的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一步也不想动。

就在幽燕夫人提着麟王的头颅从马车中钻出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似乎被尖锐的针刺中,一些破碎的,却又血淋淋的景象在眼前一闪而过。当视线再度回到尸横遍野的战场,那些画面便愈加清晰而连贯,直到现在依旧盘旋不去。

记忆中唯一的一处空白,似乎就要填满了,可是直觉却又告诉她,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洞中不知何处有水滴落,伴着轻到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的石缝里。

等她察觉的时候,一柄雪亮的弧刀已然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来不及惊讶,她已看到那个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灰色的劲装裹着曼妙的身段,一道熟悉的狰狞伤疤横贯面颊。

“是你。”她看着眼前面若冰霜的女子,“百里淼让你来抓我回去?”

朱雀挑了挑唇角:“公主让我来追青龙。”

“青龙在外面。”

“可我却是来杀你的。”

桂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公主”和“我”并不一致。不由的眼角一紧:“我死了对你没好处。凰引图不是只有地图就能使用的。”

“有什么关系?”朱雀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我只要你死就好,那个白痴公主要什么,与我何干?”

她对百里淼显而易见的轻视让桂儿暗生疑惑,反问道:“她是你主子,你敢不听她的命令?”

“我的主子只有一个。”朱雀冷笑一声,“百里淼算什么东西,也配指使我?”顿了顿,又道:“不过也要感谢她,若不是她,谁来担杀死你的罪名?”

这番话让桂儿心里陡然升起奇怪的感觉。第一次见面起,这个脾气乖戾的女子就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屡次三番对她狠下杀手。可如果她只听命于韩烬一个人,虽不至于像玄武一样友好,至少也应该像白虎一样有所顾忌才是。

要她死,那是要有多大的恨意?

“你要杀了我,嫁祸给百里淼?”桂儿顺着她的意思,慢慢说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难道…是对韩烬有好处?”

朱雀挑了挑眉,算是默认:“宗主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被区区一个女子拖累?”

桂儿定了定神,愈发肯定了心中所想:“你喜欢韩烬?”

抵在颈边的弧刀蓦地寒光一闪,直挺挺的插进她的肩头。在她尖叫出声的一瞬间,用手卡住了她的喉咙。

尖锐的疼痛无处发泄,只能化成冷汗,从桂儿的额头涔涔渗出,又沿着鬓边滑下来。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