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眼角却晕开一丝红,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低低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尤其是你。归陌,你凭什么?凭什么得到他的心,又凭什么不屑一顾?我不妨告诉你,那次你床下的凝泽香是我破坏的,是我引你去宗主和百里淼的会面之处。你口口声声说要和他在一起,却根本不信任他,你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就走了,归陌,你根本不配他来爱你!”

她越说越激动,那一丝红晕也蔓延到了白皙的颊边。

“这一次,是我故意放走了青龙。给他机会找宗主报仇,这样我就可以借追捕的机会跟着他找到你。宗主要对付青龙,势必顾不上你,我看还有谁会来救你。”

“等你死了,下一个就是百里淼了。”

朱雀的打算,可谓天衣无缝。桂儿倒吸一口凉气,忍痛断断续续说道:“你…你竟为了除掉我,让韩烬深陷危险…”

“青龙打不过宗主的。”朱雀的眼中一片晃眼的亮色,“他以为我替他解了‘若水’的毒,其实我只是替他暂时压制住而已,半个时辰之后,毒性又会发作。宗主要杀了他,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这半个时辰都是你的,好好享受死亡的痛苦吧。”朱雀冷笑着,又从腰畔抽出一把短小的弧刀,刀光一闪,扎进面前女子左手掌心。

十指连心,这一刀几乎让桂儿疼的晕了过去,嘴唇嗫嚅了半晌,也听不出究竟说了些什么。

洞外又隐隐传来打斗声,朱雀目光一凝,一把拉起摊靠在墙壁上的桂儿,朝方才所站的石缝背后走去。

这处山洞本是韩烬带人布置埋伏时发现的,当时匆忙,并没有发现洞中还别有天地,窄窄的一道缝隙之后仍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洞,仅容一人通过,朱雀一路偷偷跟着青龙,正是躲藏在这个小洞中。

下了一整夜的雨,石缝背后的积水已深及小腿,朱雀拽着桂儿,丝毫没有顾及她的伤势,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出了石洞。

窄小的石缝外连着山中一处不知名的小水潭,如今水势颇大,山涧奔腾,周围只听得见哗哗的水声。

朱雀将桂儿拉到岸边,手一松,将她扔在地下。

弧刀依旧留在伤口上,痛彻骨髓,血却流不出来,桂儿的神智依旧清醒,却恨不得立刻就能晕死过去,也好免受这一刀刀凌迟的痛苦。

可朱雀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看着朱雀腰畔一连五六把弧刀,她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

朱雀不比青龙,青龙尚且有软肋可以引诱利用,可是对朱雀来说,荣华富贵也好凰引图也罢,都对她没有吸引力,她唯一要的就是韩烬,可韩烬偏偏喜欢桂儿。

所以她好像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看着眼前女子冷冷的一张脸,桂儿突然问道:“你这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朱雀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有精神闲聊,皱了皱眉才道:“五年前,替宗主挡下一刀。”

五年前…焦重带领的叛教之战,那是她想不起来的一段过去。桂儿了然的点点头:“你甘心为他划伤了脸,又甘心听他驱使出生入死,你一定很喜欢他…”

眼见朱雀又从腰畔缓缓抽出一把弧刀,她不禁心头一颤,道:“你…你先别扎我右手,我还想留着擦擦汗…”

话音未落,手起刀落,弧刀一下子扎进了她的左边小腿。

短促的尖叫声过后,桂儿终于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往她口中塞了颗药丸,随后一大捧冷水兜头浇下,她浑身一激灵,又醒了过来。

伴随着知觉复苏的还有难捱的疼痛,她勉强抬手擦去眼皮上的水珠,看到灰衣女子正蹲在她身边,冷厉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归陌,你可是朱衣门里的圣女,从小研习最上乘的内功心法,进补的也是本门最好的补药,怎么会这么不济?”

桂儿不禁苦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趁我晕过去的时候杀了我,这样也好让我少吃点苦。”

如今她半边身子插了三把刀,疼的脸都有些扭曲。虽然她从来都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如今却觉得还不如一刀死了干脆。

朱雀自然不会理她,抽出第四把弧刀,在她脸上比了比,面无表情道:“我曾经听到焦重长老问宗主,门中那么多女弟子,为什么偏偏是你。你知道宗主说什么吗?他说你的眼睛很美,顾盼之间,好像能把天地间所有灵气都收纳其中。虽然我看不出你有什么灵气,不过想必这双眼睛宝贝的很。”

她一边说一边将刀尖抵在她的眼皮上,似乎在思量着要从哪里下手。

桂儿不得不闭上眼,喘了口气道:“…如果我和百里淼都死了,韩烬也未必就能和你在一起。”

朱雀冷笑:“谁要和他在一起?”

她不懂:“那你想要什么?”

朱雀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屑:“我没有你们那么愚蠢。情爱能维持多久?能够一辈子么?”

这么说,她并不打算逾矩,只是想要做他一辈子的侍卫了。桂儿暗中叹了口气,一辈子…以前总是以为一辈子很长,成亲的时候,她也以为能和苏嬴做一辈子的夫妻,失忆的时候,她以为能和韩烬一辈子在一起,可是现在,她的一辈子就要过完了,却谁也不在身边。

也许严格说来,朱雀的爱比她更深更执着。

也许,朱雀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辈子。

她突然不想说话了。

记不起来的往事充满血腥,爱过的人为了别人不顾生死,爱她的人身边有人时时要她的命,唯一的骨肉也已经托付他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吧?

元宝,元宝,对不起,娘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她觉得想哭,泪水却化作冷汗,一滴一滴落进衣襟里。

朱雀手中的弧刀已经触到了她的眼皮,冷冷的声音伴着流水声传进耳中:“最后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身上的忘忧蛊是宗主亲手下的,新婚之夜他在你的合卺酒里下了三只子蛊。那一夜焦重长老叛教,杀死了所有的反抗者,等你醒来却把所有的事都忘掉了,连同你的新郎。”

桂儿浑身猛的一震,弧刀已毫不留情的刺了下来。

第十八章 不负卿(三)

预期中剜眼剔骨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那一刹那,空气中传来一丝波动,随后桂儿只觉得左眼一痛,刀尖凉凉的划开眼睑,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糊住了眼睛。

但是没有瞎,她微微睁开眼,甚至能透过鲜血模模糊糊的看到朱雀灰色的身影和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弧刀。

“谁?谁在那儿?”

质问之下,树丛中传来了簌簌的响声,随后她听到了朱雀短促的冷哼声:“原来是你!”顿了顿又道:“那么多箭都射不死你,倒是命大得很。”

她的心突地一抽。

来人只说了及其简单的两个字:“放人。”

“就凭你现在这样?”

冷淡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莫非你希望我把韩烬找来?”

显然这是朱雀的软肋,半躺在地上的桂儿只觉得手臂一紧,便被一把拉了起来,刀口撕裂的疼痛忍不住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等回过神来时,那柄原本要剜她眼睛的弧刀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咙口。

朱雀道:“你敢传消息,我就杀了她!”

桂儿被迫微仰起头,视线顿时开朗。秋雨朦胧中,那人正站在一丈之外,白衣虽然沾染了血花,身姿却依旧清隽挺拔。

这一刻,那抹湿漉漉的白色几乎灼痛了她的眼睛,让她不自觉地闭眼,害怕看到的只是一个幻影。

她本已万念俱灰,从未想过此时此刻还能再见到他。在她明明已经打算放弃所有的时候…

苏嬴的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朱雀,不管你是折磨她还是杀她,都没有意义。她是我的妻子,死了也是苏家的鬼,和韩烬没有半分关系。”

桂儿不自觉的咬了咬唇。

朱雀却冷笑:“那又怎样?”

“若是把她交给我,她就绝对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韩烬。若是杀了她,却不慎被韩烬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想必自己也很清楚。”

朱雀沉默片刻,挑眉道:“所以?”

“放人。今天的事情我不告诉任何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朱雀的声音变得尖锐,一边架着桂儿,一边缓缓后退,“苏三公子,别忘了这个女人现在在我的手上,你不想要她死的话,应该是听我提条件。”

苏嬴还是淡淡道:“你有什么条件?”

此时朱雀已退到了树丛外一处凸起的岩石边,砚山多峡谷怪石,如今这块岩石下,正是一道深不见底云气缭绕的狭窄山崖。

她的眼睛略微一瞥,唇角绽出一丝恶毒的笑:“苏三公子,听说你手上的白玉箫是碧箫仙亲自采东海海底寒玉所制,整个三千幻世也只得这样一支,坚比金玉,水火不侵?”

苏嬴低眉不语。

朱雀缓缓道:“所谓舍得,应该是有舍才有得。只要三公子舍得将手里这支箫从这里扔下去,我立刻放了她。”

他倏然抬头,却不想桂儿已经先他一步睁开眼,清湛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他,出声道:“苏嬴,不行。”

她从未想过,自南濛一别,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将秘密交给他。又将至亲之人托付,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渐渐恢复的记忆让她变得矛盾、困惑、不知所措。她只知道这个清逸如仙的男子是她最初爱上的人,却不知道如今是否还爱着他,更不知道这五年的孤独和艰辛,是不是已经让当初那些纯粹的眷恋变作了驱不散的怨恨。她看不清,便本能的不想再与他见面。

可真的再见了,即使只是远远看着,心情依旧会因他而起伏。

苏嬴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有点点滴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朱雀冷哼一声:“归陌,你不怕死么?”

桂儿不理她,道:“苏嬴,她打不过你,才叫你丢掉武器。她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能听她的话。”

朱雀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杀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相信苏嬴现在提出的条件,也不能确定将来他是不是会反悔。手里没有了筹码,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韩烬做事向来不留后患,朱雀也一定如此。

苏嬴抿了抿唇,手指几番握紧玉箫又松开。桂儿说的话他都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真正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比如方才,他明明可以再等一等,等到朱雀完全放松警惕再一击得手,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刀落下。

明知道自己伤的也不轻,不一定能制服朱雀救下她,可他还是出了手。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她在一坡艳丽的杜鹃花中笑吟吟的问他:“嬴哥哥,如果我和你同时遇到危险,你会不会不顾自己来救我?”

那时候他回答:“不会。”

冷静自持,毫不犹豫。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光凭想象就可以做到的。能够不带一丝犹豫的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过。

朱雀见苏嬴似有犹豫,厉声道:“苏三公子,你想好了,是身外之物重要,还是归陌的命重要,你自己选。”

“不要听她的。”桂儿闭了闭眼,轻声道,“真要死了我也不会怪你,真的。我本来也没什么牵挂了。你要是为了我这么做,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苏嬴,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不要来救我,一起涉险不值得…”

话音未落,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痛的她忍不住弯下腰去,却又被朱雀抓着肩膀扳了回来,眼前多了一把血淋淋的弧刀。

她竟然将插在她腿上的那把刀生生的拔了出来。

大股灼热的液体顺着伤口汩汩流下,把鞋子都浸湿了,桂儿的身子发颤,眼神涣散,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虚弱的关系,伤口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而苏嬴的眼神也随之一变,焦灼,惊慌、心疼…她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细小的雨珠都变成了乱飞的小星星。

朱雀随后扔了那把带血的弧刀,手指又握住了那把插在她手心的刀柄上。

“等一等。”

清冷的声音终究是有了一丝起伏。

桂儿听到朱雀在她脖子后面冷笑了一声,一手用刀抵着她的脖子,拖着她朝着巨石边又多走了两步。

苏嬴慢慢的走到崖边,抬起握箫的手,五指一松,那支天下独一无二的白玉箫竟真的就此落了下去。他却连眼角也没有动一下。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放人!”

朱雀哼了一声,道:“你走过来。”

苏嬴依言朝前走去,直到离两人十步开外的地方,桂儿只觉得背后的女子身形一凝,蓄势待发,她来不及思考,汇聚起全身力气,突然挣脱右手,飞快的将左掌心的弧刀拔了出来,反手朝后刺去。

朱雀的武器是长鞭,施展的距离恰好就在十步以内。她逼着苏嬴扔掉武器,又让他走上前来,就是为了突然袭击!

谁也想不到桂儿会此刻出手,更想不到她会拔自己身上的刀做武器,朱雀一惊之下,沾着鲜血的弧刀已然划向肩膀。

苏嬴先回过神来,身形如鬼魅般跃起,轻如风中飞花,却又快如闪电,直切朱雀的脉门。

朱雀慌忙中避过桂儿一刀,心中早已恼怒不已,见到苏嬴的身影,杀气顿起,就地一滚,飞起一脚,狠狠的朝桂儿受伤的左腿踢去。

长久忍耐的疼痛早就让桂儿浑身无力,再加上方才使尽全力的一刀,全身力气几乎用尽。此刻伤口被踢中,眼前一晕,收势不住,踉踉跄跄的朝后退去。

她本已站在悬崖边缘,这一退,没几步便脚下一空,整个人仰面倒下。苏嬴慌忙伸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指拂过她的衣袖,当下想也没想,手掌一探,扣住她的手腕,正要提气将她扯回来,不料身后长鞭如蛇一般卷来。他若是想避开,势必不能再将那个大半个身子已经掉出崖外的女子拉回来,可若是不避开,这雷霆万钧的一鞭,不死也要伤筋动骨。

——“嬴哥哥,如果我和你同时遇到危险,你会不会不顾自己来救我?”

他没有犹豫,跃起身避开那一鞭,借着这一跃之力将她牢牢的搂进怀中,却因此而失去了支点,坠入崖下迷蒙的烟雾之中,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朱雀收起长鞭,一个箭步跨到崖边,此时秋雨还未停歇,崖下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她正要想办法攀爬下去一探究竟,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清越的竹笛声。

这是韩烬紧急召唤下属的指令。算算时间,看来他已经发现山洞里的桂儿不见了。

朱雀有些不甘,但此地不宜久留,只得恨恨的咬了咬了,退后几步,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乱树杂草中。

第十九章 情丝长(一)

她还记得,与他相识那年才十七岁。

白衣少年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小小的少女只觉得天地都为之失色。

他生的这样漂亮,却又如月华般清冷;他来自遥远中州的武林世家,家学渊源,气质高华;他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懂得很多道理;他不光武功很高,还会吹很好听的曲子…这样的一个男子,清逸脱俗的就像天上的仙人,而如今,这个仙人将会成为她的夫君!

她又开心又惶恐,倾尽全力想要取悦他,只希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

她并不觉得这是多卑微的事,苗疆儿女多热情直率,就算他开始不喜欢,时间长了也总会喜欢的。

那时候她还太小,不知道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留住,比如人心,比如时间。

仿佛有灿烂的烟花在眼前盛开,她觉得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只想安静睡去,不再醒来。

耳边却偏偏有人吵她,一叠声的喊着“陌陌”,沙哑的声音十分焦急,伴着风声嘈杂,迫的她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剧痛便占领了所有知觉,她忍不住轻哼一声,那个声音却轻轻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她抬起头,看到一大片沾着血迹和雨水的白衣裳,再往上,是一张尚挂着水滴的精致脸庞,深黑的眼珠里倒映出她的模样。再往上…嶙峋的石壁上垂下手臂粗的藤条,大半已经断裂,苏嬴的右手正攀在岩石的石缝中,手臂上尚紧紧缠着几根藤蔓,半幅衣袖被藤条上的尖刺撕裂,勒进了手臂上的血肉里,尚有血迹蜿蜒而下。

脚下是一块突出崖面的山石,仅够两个人立足,下了雨的缘故,表面湿滑,若不是他用另一只手牢牢的箍住她的腰,按照她方才那般不省人事的模样,一定早就滑了下去。

“这是…”她艰难的开口,想起方才被朱雀推下崖的一瞬间,全身轻飘飘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嬴抬头示意她往上看:“我们从那里下来的。”

头顶一片垂着藤蔓的岩壁,湿漉漉的滴着水,烟雾渺渺,视线不佳。

等一等,为什么是“我们”?

她抬头愣愣的看着他,苏嬴却皱着眉朝脚下看去,道:“这座山本身山势不高,不会有很深的峡谷,此处应该已接近谷底。如今下了一夜的雨,山涧密布,崖底应该会有水潭,就算直接掉下去,多半也不会摔死。”他顿了顿,这才转头看她,“陌陌,我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莽撞?是指他随她一起跳下来这件事?

她定了定神,望着崖壁四周石缝中挂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瀑布,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万一谷底没有水潭呢?”他难道没有想过,掉下去最大的可能是死在一起么?

他轻轻“嗯”了一声:“命中注定的事,也没办法。”

她不知要如何回答,苏嬴却已经动了动手臂,低声道:“陌陌,我先下去看看,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她本就不是真心想死,如今意外的活着更激发了求生的意志,身体里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于是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用力拉住几条垂下的藤蔓。苏嬴将手边几根较长的藤条缠在她腰间,随后身子轻轻一跃,消失在云气缭绕的崖下。

他的身形不若之前那样轻灵,她这才想起,方才他一直搂着她的那只手,正是被韩烬一箭射中的地方。

苏嬴沿着山石跃下好几丈,这才觉察肩上传来钝痛,湿热的液体顺着肩胛流下来,不用去看,就知道箭伤又裂开了。

韩烬那一箭,真力贯注,着实厉害。那之后箭落如雨,他忙于躲避和寻找,只来得及草草处理伤口。

从小到大一贯优雅,好像从来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也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庆幸。

幸好他找到了她。

那一箭离弦之际,他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即使隔着重重山岩和密密雨声,他还是听得分明。那一刻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把她找回来!

想要狠狠的责问她,想要狠狠的摇醒她,想…狠狠的抱住她。

想问她怎么能忍心抛下元宝,又怎么忍心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