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等着的,是这样一个结局,是这样一个开始。

哪怕为此,付出所有。

…忘记所有,永远都不可能再记起来。

多么的可怕!

归陌只觉得心头一寸寸冰冻。她没想到,韩烬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杀手锏。

她会答应他的条件,不是因为相信他,更不是如她表现的那样,因为看到了月锦容和苏嬴的暧昧而兴起的怨恨报复。

她只是在赌。

她在赌她十七岁开始就喜欢的那个男子,一向冷淡而坚定的心念不会在短短的四天里因为一个月锦容而改变。

若有心,五年中早就变了,苏嬴不是那样的人。他从不轻易许诺,所以她赌他在悬崖底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真心。

虽然乍听到两人成亲的时候,她也觉得生气和委屈,可这一路上已经慢慢冷静下来。方才只听到苏嬴的声音却没有看到他的人,事情实在很蹊跷。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苏嬴绝对不会不顾百里垚的安危!

或许他那么做和月锦容偷走的日月军调度令有关?

或许他受制于百里淼不得不虚与委蛇?

正因如此,她才会答应韩烬的条件,先想办法制止军队进攻寿阳,再假装嫉妒借韩烬的手支开月锦容。苏嬴一定会趁机想办法拿到调度令,然后回宫和百里垚会合。

她赌他不会扔下她不管,赌他会回来救她。

可是韩烬却要她服下忘忧蛊的解药,把一切都忘记。

如果真的忘记,她的赌注就失去了意义。就算苏嬴来救她,她也不会认识他;如果没有来,她更是永远都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会不会爱上他?还能不能和元宝团聚?还有没有未来?

所有的未知,因为这一颗解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她的“相信”,可能支撑的住所有的变故?

韩烬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的搂着她,端详着她眼中的万千变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的直起身子,道:“若是我服了解药,岂不是把和你之间的约定都忘了?不如这样,我先服半颗,等你解决了月锦容的事,我再把剩下的半颗服下,你看如何?”

韩烬挑了挑眉:“陌陌,你是不相信我么?”

她叹气:“夜棠,我从来都是个小心眼的姑娘,可不是因为不相信你。”

韩烬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摇头笑叹:“也好,我答应你。”

第二十二章 莫相忘+终章 初相见

(三)

等苏嬴将身上所有暗穴都冲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微白。

他拢了拢微敞的衣襟,寒凉的秋意仍无法平息胸腹间异样的灼热。月锦容临走前故意洒下的“软香莲髓”余力未消,他不得不继续留在房中,运功将剩下的药力逼出。

他从小得过阎帝太常君的调养,普通的药物不能近身,只是苗疆之毒终究与别处不同,抵抗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若不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媚药,他早该在两个时辰之前就解开暗穴了。

朱衣门的点穴功夫同样有独到之处,即使早已移穴换位,也依旧被月锦容困住。原本以为还要与她周旋许久,却没想到下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朱衣门宗主派人来取日月军调度令,月锦容就此出门,直到天亮也没有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身上余毒尽去,他才推门而出。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快步走进前厅,刚跨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只见离大门不到十步的地方,四个苗人少女正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鲜血湮入草地,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苏嬴认出这几个少女正是月锦容带来伺候的人,走近细看,每个人喉间有利器割开的致命伤,四周痕迹凌乱,显然昨晚这里发生了变故。

他加快脚步,沿着草地上的一行血迹,推开半掩的大门,追了出去。

四天前,他带着日月军调度令和归陌留下的凰引图副本前往公主府,却并没有如约见到百里淼和韩烬,在密室中迎接她的,竟然是月锦容。

那日掩护月锦容躲开砚山峡谷的箭雨之后,他来不及同她一起回城,只说了一声“小心”便匆匆离去,回到寿阳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根本想不到,她竟然会偷换了真正的调度令,转而投靠百里淼。

当她带他走进梨花谷,遥遥指着那时尚在几里外的军营,冷静的告诉他,他们手中的调度令早就是一张废纸时,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如此陌生。

“你来不来,其实对韩烬来说都没有意义,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要你来。”她的眼神透着决绝的快意,“苏嬴,我决定不再等了。”

“苏嬴,你想不想拿回日月军调度令拯救寿阳城和百里垚?不错,我就是要用这个来要挟你。我要的很简单,如果你不肯给我你的心,至少你得陪我下地狱。”

凭苏嬴的能力,若要硬闯,公主府所有人加起来也未必能够拦住他,但是他知道,那两万人的军队对根基不深的百里垚来说,意味着什么。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这时候放弃。因此那一天,他想办法掩护白洛和青晖突出重围,自己却留了下来。

月锦容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把真正的调度令给他,但他可以伺机行事,至少也能想办法拖延时间,让百里垚和南山君做好最坏的准备。留下之后才知道,月锦容已把那份调度令撕成两半,与韩烬各执一份。昨日,她拿着半份调度令要求与他完成湮州未完的婚礼,否则就当着他的面撕毁令符,依照约定,韩烬不出半日就会出兵围攻寿阳。

彼时他被点中的暗穴已然到了冲破的最后关头,斟酌之下答应了她的要求,却不料韩烬会带着归陌来别院,当时情境不便解释,他才会不得已说出那些话来。

血迹一路断断续续的蜿蜒至一处杂树林,他刚往树林深处走了几步,便听到了枝干断裂的声响,眉心一凝,足尖轻点,朝发声之处而去。

一道人影突然从林间飞出,落地时压断了一大片草木,他旋身闪开,只见那人侧脸看起来有些面熟,竟是韩烬身边的四护法之一白虎。

白虎右手握着一把沾血的薄刃长剑,显然正是杀死那四个苗人少女的凶器,左手却紧紧的握着一张羊皮纸。苏嬴心中一动,正要上前看个究竟,枝叶间突然闪出一线金光,直射白虎的咽喉。

他下意识的侧身闪过,手中玉箫迎上,只听叮的一声,一条极细的金色锁链瞬间缠上箫身,绕了好几圈才消去了余势。

“苏嬴,是你么?”

他手中玉箫一收,金锁的另一端正握在月锦容手中,只是她步履不稳,一小段路也走得跌跌撞撞,仿佛看不见挡在面前的树木。

直到她不知第几次被树根绊倒,苏嬴终于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她的手心里满是冷汗,身上也有伤痕,那一双原本顾盼生姿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阴翳。

她茫然的转向他的方向,失去血色的唇微微一弯,笑意飘忽:“你的穴道,果然没有被完全封住。”

苏嬴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神,皱眉道:“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自从在公主府见到月锦容,她就似乎得了什么病,时常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满身冷汗,虽然她刻意的掩饰,但是急剧减退的目力却很难瞒得住。而此刻,经过和白虎的一战,她似乎已经完全失明了。

可她显然不打算解释,只是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声音有些发抖,一叠声的问道:“苏嬴,我知道你一直在拖延时间,你假装和我成亲也只是为了得到那半份兵符。可我还是要问你,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

她一向骄傲,这样的问题,即使是利用兵符逼迫他的时候也没有问过,可是如今她受了伤,却固执脆弱的像个孩子,没有神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他眼中任何一丝的变化。

苏嬴轻轻扯开她的手:“锦容,你冷静一些。”

月锦容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笑意凄然:“我再问你,若是我死了,若是你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我了,你会不会…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他看着她状似疯狂的神情,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当下不再理会,转身走到瘫在地上的白虎面前,蹲□,从他手中用力扯出了那张羊皮纸,果然如他所料,正是半张日月军调度令。

他皱了皱眉,这是谁的半张?

仿佛猜到了他的疑惑,草丛中已经无法动弹的白虎费劲的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道:“宗主要我来…除掉月锦容…拿走她的兵符,只要你…只要你带我回营见宗主,我…我就告诉你宗主为何…要这么做…”

苏嬴明白他是怕就此死在月锦容手中,沉吟道:“他这么做与我何干?”

白虎吐了口血沫,低声道:“因为这是…这是归陌姑娘提出的…交换条件…三公子难道…难道不想知道归陌姑娘答应了宗主什么吗?”

苏嬴心中一沉,从怀中掏出一颗九转还魂丹来,正要给他服下,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他挥起玉箫格挡,金光闪过,正是月锦容的金锁链。

她不依不挠的要将白虎置之死地,越发引起他的怀疑,正要想办法制住她,一回头却见红衣女子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顿时手下一慢,可就在这一瞬间,明明已经倒地的月锦容却突然一个翻身,袖中射出一道细芒,快如闪电,没入白虎胸口。白虎一声闷哼,抽搐的声音不甘而愤恨:“月锦容,你…你…也活不长的…”

话未说话,头一歪,再无声息。

苏嬴看了一眼嘴角流下黑血已然气绝身亡的白虎,目光转回月锦容时,已经一片冰冷。

“你知道韩烬和陌陌做了什么交易?”

方才那一扑也让月锦容用尽了力气,她趴在地上幽幽道:“他们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又何必杀死白虎?”

“看他不顺眼而已。”

他走到她身边,俯身将她扶起,靠放在一边的树上,冷淡的不带一丝情绪:“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月锦容却只是低着头轻笑一声,听不出是不屑,还是遗憾。

苏嬴见她依旧不肯说,也不勉强,将手中那颗原本要给白虎的九转还魂丹放进她手中,道:“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刚要起身,却又被她一把拉住,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你又要扔下我一个人?”

“放手。”

她却不放:“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把你逼到这样的地步…可是我的心,你却也应该明白。事已至此,我也不求什么了,只求你…只求你能抱一抱我,就当是最后一次。苏嬴,看在我陪着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半抬着头,神色哀怨,声音凄楚,观者动心,闻者不忍。

可苏嬴却只是静静看了她片刻,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去。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月锦容的脸越来越阴沉,泫然欲泣的神情化作一抹苦笑,最终冻成眉梢的冰霜。她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手掌一翻,露出掌心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泛出淡淡的黑色光芒。

“即便我这样求你,你也不肯抱我一下么…”她喃喃自语,“原本还想,只要你对我有一丝怜惜,我就心甘情愿和你一起死了,碧落黄泉永生永世的陪着你…”

说着将那枚淬毒的银针远远的扔开,低笑一声:“苏嬴,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今天没有留下来…”

“我要你永远都记着我,哪怕是永远都恨我,那也是一辈子。”

她慢慢的合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了五年前初见他的情形,她被大祭司们派往总坛门口迎他,那一天,月华般清雅出尘的少年纵身下马,雪白的衣角带起一片雨后初霁的水色,只因那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从此是孽是缘,再也…分不清了。

第二十二章莫相忘

(一)

梨花谷里很安静,偌大的一个军营,几千号人,却训练有素,各司其职,既没有聚众喧哗也不见喝酒闹事,若是百里垚能够得到这支军队相助,何愁不能定国?苏嬴在心中暗叹了一句,认准了韩烬所在的营帐,悄悄的潜了过去。

营帐四周守卫不多,他绕到角落,轻轻伏在帐外听了听,里面却半晌没有声音,不由心中起疑,想着之前白虎欲言又止的模样,再也顾不上会暴露行踪,迅速出手点住门口几个士兵的穴道,闪进了帐中。

没有人。

偌大的一座帐篷,床榻器物一应俱全,只是没有人。

桌上的茶壶中还有水,地上散落着瓷杯的碎片,他俯□查看,终于从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粒细小的珍珠。

他认出这正是归陌常用那支镶珠银簪上的珠子,手掌一紧,再看四周,桌椅上都有细微的划痕,床上的被褥也被扯坏了。这里应该起过冲突,却又不甚激烈,若不是一方实力不济,就是一方很快被另一方制服了。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正想再找一些蛛丝马迹,帐外却起了骚动,有人发现了门外的异状,正集合士兵,将此处团团围困。

苏嬴虽然不怕,只是若与这些人纠缠,恐怕更难发现韩烬和归陌的去向,正要悄悄离开,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帐里是韩公子的朋友,各位请各归其位,不必紧张。”

苏嬴的记性甚好,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韩烬身边的四护法之一玄武。

他静静的站在桌前,见玄武揭帘而入,道:“你知道是我?”

玄武淡淡一笑:“宗主猜到你一定会来,早就命我在此等候公子。”

“什么事?”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公子可有兴致随我走走?”

苏嬴略一沉吟,跟在玄武身后走出了营帐。

两人直至一处无人山坡,玄武才站定了,从怀中掏出半张羊皮纸递了过去。

“宗主信守承诺,请三公子收下此物。”

苏嬴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白虎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让他心中愈加烦躁——竟连令符都不要了,陌陌到底答应了韩烬什么条件?

见他不接,玄武又笑道:“三公子还在考虑什么呢?我不妨提醒你,宗主曾和四部军中的领兵大将以兵符相约,若是五日内没有更改的命令,便在第五日午时举兵攻城,也就是今天——如今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不到了。”

“宗主还让我告诉三公子,他懂得盈满则亏的道理,贪多而不得,因此他只要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其他的,他还给你,两不相欠。只要三公子尽快将这份调度令交还到扶月侯手上,一场战事可免,寿阳城百姓安然无恙,金銮殿上的宝座,也是扶月侯的囊中之物。”

玄武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苏嬴的手掌却紧紧握起。韩烬走了,就在他可以凭恃手中的兵力与百里垚放手一搏的时候,他却走了。他费尽心机才得到了如今的局面,放手却也这样轻易…他算准了苏嬴不会不顾百里垚和寿阳城的安危,他用了一座城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这算什么?

玄武慢慢将手中的羊皮纸放下,语气也变得柔软起来:“五年前,宗主把圣女从朱衣门总坛带走,失忆之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生元宝的时候痛了一天一夜,那些日子宗主都陪在她身边。尽管后来她把这些事都忘了,我却一直忘不了。”

“五年里,我奉宗主的命令乔装打扮保护圣女。她一直很坚强,尽管记性不好,日子也过的拮据,远远不如在朱衣门的时候,可是她从来都不埋怨,一个人把元宝拉扯大,每天都笑的很开心,看着他们母子相依为命,我也会变得很开心。”

“这样的两个人,应该得到幸福,上天才是公平的。”

苏嬴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沉吟了片刻,道:“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已经想起自己就是芸娘?”

玄武一愣,笑道:“还是被三公子看出来了。”

64、第二十二章 莫相忘+终章 初相见 ...

“念一曾与你在帝陵外见过面,那时你虽装作不认识他,行动之间却未尽全力,最后更是借着轻功离去,从那时起,念一便心存了疑惑。”

玄武也不否认,淡淡道:“相识一场,终有不忍。我所中的忘忧蛊不过只有一条,经过宗主的调理,近年来已经能慢慢记起一些从前的事。”

“既然想起,为什么不去和他相认?”

“他既已心灰意冷皈依佛门,如今的生活平静安乐,我又何必去打扰?昨日之事,譬如东流之水,再好再坏也都已经过去了。再找回未必就如当初所想,太过执着,徒增烦恼。”

“三公子,你又何必执着呢?”

苏嬴俯身拾起那半张兵符,目光幽暗,唇角仿若有一丝笑意,却又很快隐去了。

当第一场雪落在寿阳的时候,故殇阳王二子,扶月侯百里垚即位,定年号为隽阳,史称隽阳帝。

前朝太子遭南疆蛮族刺杀身亡后,隽阳帝接过十六军部调度令,调用离王城最近的中路四部军进京,迅速平定了意图趁乱谋反的余孽。隽阳帝登基之后,四部统军因勤王有功,收编入王城禁卫,官升一品,赏赐无数。鹿鸣城名士南山君因辅佐隽阳帝,官拜左相,兼任太傅,深得隽阳帝信任,权倾朝野。

星罗公主百里淼,传闻在祭祀大典之后便得了疯癔之症,被人在城郊别宫中发现,带回寿阳宫交与新帝,新帝延请全国名医入宫会症,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只是星罗公主从此再也没有踏出深宫一步。

自此,枭阳夺嫡之争落幕,国中百废待兴,隽阳帝以整治内务为由,与天朝紫旭立下君子之约,此后十年,不见兵戎。

大年三十的夜晚,隽阳帝百里垚在宫中百花园设宴,亲自温壶烫酒,,招待的却只有一位客人。

一位白衣翩然,风姿卓绝,犹如世外仙人一般的客人。

亲手将白玉杯斟满,有着一双明亮眸子的新帝举杯轻叹道:“小嬴,你真的要走?”

苏嬴唇边浮起一丝浅笑,轻轻点了点头。

“你别忘了,我现在是皇帝了啊!”百里垚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满意,“现在有许多人听我的话,我想派多少人去找就能派多少人,岂不是比你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要容易得多?”

苏嬴却摇头道:“韩烬有心躲避,你的人再多,也找不到他们。”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事情变成这样,本就是我的错。”

他垂下眼睫,眸中暗光流转。若是知道那天是月锦容故意为之,若是知道那之后韩烬便会带她走,若是知道韩烬手里最后的筹码是忘忧蛊最后的解药…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别的办法。

百里垚察觉到他的黯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嬴,这事不能怪你,你也是为了骗过月锦容拿到那份真正的调度令。我才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让你不得不在我和陌陌之间做一个选择…要不这样吧,这个皇帝我过几天再当好了,先陪你…”

“不要胡说。”苏嬴摇了摇头,“你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当以国家社稷为重。我可以找到她,不必担心。”

他浅酌一口,放下酒杯:“阿垚,我走了。”

百里垚一愣:“今天是除夕,这么急做什么?好歹等到明天…”

“今天和明天没有分别。”他伸手轻轻搂了搂至交好友,低声道:“阿垚,当你也遇到那个‘非卿不可’的人,你就会明白。”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很多的代价,才懂得,她要教会他的那一句话。

——我会找到你的,就算走遍世上每一个地方,就算用去一生的时间。

只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你。

(二)

三个月后。

湮州,会仙楼。